C15.楼梯上的尘埃
C15.楼梯上的尘埃
榎本回家的时间要比稚子预想中的晚了不少，稚子按下放置在床头柜上的报时闹钟的按钮，闹钟用不带感情色彩的电子音告诉她现在已经是晚上的九点半了。榎本在玄关换好鞋子之后就喊楼上的稚子准备吃饭，于是稚子翻身下床，摸索起自己的拖鞋。
稚子下楼需要很长时间，榎本将在便利店买来的速食盒饭倒进碗里，然后放进微波炉里的加热，他的心情多少有些沉重，因为清尾找他茬的事情也好，因为回想起笃子的事情也好，没有一件事能让他觉得开心的。
明明还没有步入社会就已经这样令人疲惫了吗？以后又该怎么办才好呢？
稚子半天都没有下楼，榎本下意识地走到楼梯上去查看，当他听到有人正在摩擦楼上的墙壁之后，他意识到稚子才刚刚走到楼梯口。于是心神俱疲的他直接在楼梯的阶梯上坐了下来，靠在墙边，脑海里开始去想一些无关紧要且天马行空的事情。
稚子小心谨慎地迈出脚步，上次险些从楼梯上跌下让她心有余悸，于是这两天，榎本不在的时候她都很少下楼了。她很担心如果自己真的从楼梯上滚下去会怎么样，这种恐惧感让她有些不敢一个人走下阶梯，而恐惧感并不会凭空消失，相反，它会和滞留在身体里面的毒素一样，越积越多。
稚子顺利的走到了一楼和二楼之间的平台，她靠在墙边静静地聆听着，或许她是想知道榎本有没有在她的身边，不过当她听到厨房里传来的微波炉的声音，她就意识到或许榎本依旧还留在餐厅等待着。
她有些失望，也有一丝不安，但还是在黑暗之中摸索着前行。
可是当她楼梯下到一半，继续向下一节阶梯伸出右脚时，她的脚尖突然顶到了一个坚硬却又柔软的东西，“那东西”晃了一晃，然后马上恢复回原位。稚子有些不解，她可不记得之前楼梯上有什么路障——难不成是榎本在做恶作剧？
太讨厌了。
稚子心想。
明知道她害怕楼梯，还要拿东西挡住楼梯什么的......
“榎本！榎本君！楼梯上的是什么？”她有些慌张，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没有回应。
稚子急了，她一脚踢了上去，试图把“路障”提到楼下，可是那“路障”就像不倒翁一样晃悠了一下又回到了原位。
怪事！
接着，稚子便听到某人用熟悉的声音嘟囔了一句，“疼。”
“榎本？是你吗？”稚子伸出手去摸了摸前面的“路障”，这个材质，嗯嗯，是衣服没错。她的手从他的后背一直滑到了他的肩上，然后又从肩膀一路滑到了脖子。这时候，她听到了榎本的回应。
“还能有谁......”
坐在阶梯上的榎本对背后的女孩儿有些无语了，但是他依旧没有起身，因为他觉得两条腿都想被灌了铅一样沉重无比，一时间怎么也站不起来，说到底，这只是他的心理作用，可是人啊，只要一回到自己的家里就会变得怠惰起来，然后又会给自己的怠惰找到无数个理由和借口。
听到挡住她去路的是榎本，少女眉头舒展，喜笑颜开，她说了一声抱歉之后，她用力扶着着榎本的肩膀，从榎本的身旁走下来，然后和榎本一样坐到了同一个阶梯之上。她之所以会这样做，是因为敏感的她能够体会到围绕在榎本身边的低气压，或许他今天遇到了什么难事，稚子心想，她能做到的事情并不多，但是或许能帮他重新振作起来。
榎本见稚子在自己的身旁坐下，转头问道，“你为什么坐在这里了？”
稚子笑了，露出洁白的牙齿，“因为你在这里坐着啊！”
这算是什么理由？
榎本心里有火气，见到身边的稚子笑容如此之灿烂，他便更加怒火中烧了。但是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又往墙根处靠了靠，试图远离稚子。但或许稚子也发现了榎本正在试图远离她，她的表情先是惊愕，然后是遗憾，最后像是认命了一般低下头。
少女其实心里知道榎本并不喜欢她，甚至有可能很恨她——少女曾向少年亲口承认，之所以载着她的轿车会失控，全是因为自己惹到了父亲，他回头教育她的时候，注意力不集中，这才酿成了惨剧。失去至亲的榎本过不去这个坎儿，少女没有什么责怪他的理由。
“对不起。”良久，少女的声音打破了沉淀在楼梯上的宁静。
“我并不是在责怪你。”少年开口答道。
“即便你讨厌我，我也能够理解。”少女微笑着说道，她两眼无神，但是脸上的笑容却很幸福，这一幕看上去有些奇怪，但是见多了也会适应，她是真的很幸福，“我很感谢你一直在照顾我，我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我真的很感谢你——我原本以为你会欺负我的。”
实际上我每天都在欺负你。
少年心想。
但是他自然没有说出口。
“不过即便你每天都欺负我，我也不会怪你的，因为你对我的好已经掩盖了一切，让我看不到糟糕的事情——即便我本来也看不到......是我对不起你，也没有什么可以报答你对我的恩情。”
“不用你报答。”少年靠在墙边，“我只是在做我应该做的事情而已，没有责怪你，也没有讨厌你，你也不必那么敏感。”榎本一股脑说出了自己都不会相信的话，他是什么时候学会撒谎的来着？想不起来。难不成天生就会了？
少女只是笑，因为男孩儿倔强让她心里更暖了。
接下来便是良久的沉默，少女听到微波炉发出了工作顺利完成的提示音，但是身边的少年依旧一动不动。他一定是在为某件事情伤心，稚子的直觉告诉她一定是这样的。少女壮起胆子往他身边靠了靠，“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吗？”
“稚子......”榎本看了看身边的少女，心里有什么东西掀起了波澜，他张了张嘴，缩了缩脖子，然后又靠回到墙边，沉默了好一会儿，“小笃的生日马上就要到了，我打算去墓园给她过生日......”榎本很犹豫，他不知道应不应该对女孩儿说实话。
但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女孩儿自己说了他想说的话。
“——我可以一起去吗？”
榎本露出惊讶的神情，他看到了稚子的侧脸，那双银白色的眸子正有些呆滞的望着楼下，但是即便如此，并不影响到她的美感。
榎本微微一笑，“如果你愿意的话。”
“我当然愿意，如果这样不会给你添麻烦的话......”
男孩沉默了。然后他点了点头，简简单单地恢复了一句“好。”
少女有对他笑了，灿烂的笑容让男孩儿再度回忆起了笃子，但是奇怪的是，这一次他并没有让自己的愤怒占据上风，或许是内心深处有某些东西发生了动摇，又或许是和小笃的美好回忆冲散了不快，榎本脑海并没有太多想要伤害稚子的想法，甚至有那么一瞬间萌生出如果这一切都没有发生，或许他们能做好朋友的想法。
但是这个想法只是一闪而过，榎本依旧没办法原谅稚子，绳子上的死结只会越打越死，稍微松动只是由于两端未能继续用力罢了......
他像少女一样将视线洒向楼下，迎着楼道里的光芒，榎本好像隐约看到了漂浮在空气中的尘埃，它们正自由自在的随风舞蹈。
好像好久没有搞过卫生了。
榎本心想。
榎本回家的时间要比稚子预想中的晚了不少，稚子按下放置在床头柜上的报时闹钟的按钮，闹钟用不带感情色彩的电子音告诉她现在已经是晚上的九点半了。榎本在玄关换好鞋子之后就喊楼上的稚子准备吃饭，于是稚子翻身下床，摸索起自己的拖鞋。
稚子下楼需要很长时间，榎本将在便利店买来的速食盒饭倒进碗里，然后放进微波炉里的加热，他的心情多少有些沉重，因为清尾找他茬的事情也好，因为回想起笃子的事情也好，没有一件事能让他觉得开心的。
明明还没有步入社会就已经这样令人疲惫了吗？以后又该怎么办才好呢？
稚子半天都没有下楼，榎本下意识地走到楼梯上去查看，当他听到有人正在摩擦楼上的墙壁之后，他意识到稚子才刚刚走到楼梯口。于是心神俱疲的他直接在楼梯的阶梯上坐了下来，靠在墙边，脑海里开始去想一些无关紧要且天马行空的事情。
稚子小心谨慎地迈出脚步，上次险些从楼梯上跌下让她心有余悸，于是这两天，榎本不在的时候她都很少下楼了。她很担心如果自己真的从楼梯上滚下去会怎么样，这种恐惧感让她有些不敢一个人走下阶梯，而恐惧感并不会凭空消失，相反，它会和滞留在身体里面的毒素一样，越积越多。
稚子顺利的走到了一楼和二楼之间的平台，她靠在墙边静静地聆听着，或许她是想知道榎本有没有在她的身边，不过当她听到厨房里传来的微波炉的声音，她就意识到或许榎本依旧还留在餐厅等待着。
她有些失望，也有一丝不安，但还是在黑暗之中摸索着前行。
可是当她楼梯下到一半，继续向下一节阶梯伸出右脚时，她的脚尖突然顶到了一个坚硬却又柔软的东西，“那东西”晃了一晃，然后马上恢复回原位。稚子有些不解，她可不记得之前楼梯上有什么路障——难不成是榎本在做恶作剧？
太讨厌了。
稚子心想。
明知道她害怕楼梯，还要拿东西挡住楼梯什么的......
“榎本！榎本君！楼梯上的是什么？”她有些慌张，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没有回应。
稚子急了，她一脚踢了上去，试图把“路障”提到楼下，可是那“路障”就像不倒翁一样晃悠了一下又回到了原位。
怪事！
接着，稚子便听到某人用熟悉的声音嘟囔了一句，“疼。”
“榎本？是你吗？”稚子伸出手去摸了摸前面的“路障”，这个材质，嗯嗯，是衣服没错。她的手从他的后背一直滑到了他的肩上，然后又从肩膀一路滑到了脖子。这时候，她听到了榎本的回应。
“还能有谁......”
坐在阶梯上的榎本对背后的女孩儿有些无语了，但是他依旧没有起身，因为他觉得两条腿都想被灌了铅一样沉重无比，一时间怎么也站不起来，说到底，这只是他的心理作用，可是人啊，只要一回到自己的家里就会变得怠惰起来，然后又会给自己的怠惰找到无数个理由和借口。
听到挡住她去路的是榎本，少女眉头舒展，喜笑颜开，她说了一声抱歉之后，她用力扶着着榎本的肩膀，从榎本的身旁走下来，然后和榎本一样坐到了同一个阶梯之上。她之所以会这样做，是因为敏感的她能够体会到围绕在榎本身边的低气压，或许他今天遇到了什么难事，稚子心想，她能做到的事情并不多，但是或许能帮他重新振作起来。
榎本见稚子在自己的身旁坐下，转头问道，“你为什么坐在这里了？”
稚子笑了，露出洁白的牙齿，“因为你在这里坐着啊！”
这算是什么理由？
榎本心里有火气，见到身边的稚子笑容如此之灿烂，他便更加怒火中烧了。但是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又往墙根处靠了靠，试图远离稚子。但或许稚子也发现了榎本正在试图远离她，她的表情先是惊愕，然后是遗憾，最后像是认命了一般低下头。
少女其实心里知道榎本并不喜欢她，甚至有可能很恨她——少女曾向少年亲口承认，之所以载着她的轿车会失控，全是因为自己惹到了父亲，他回头教育她的时候，注意力不集中，这才酿成了惨剧。失去至亲的榎本过不去这个坎儿，少女没有什么责怪他的理由。
“对不起。”良久，少女的声音打破了沉淀在楼梯上的宁静。
“我并不是在责怪你。”少年开口答道。
“即便你讨厌我，我也能够理解。”少女微笑着说道，她两眼无神，但是脸上的笑容却很幸福，这一幕看上去有些奇怪，但是见多了也会适应，她是真的很幸福，“我很感谢你一直在照顾我，我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我真的很感谢你——我原本以为你会欺负我的。”
实际上我每天都在欺负你。
少年心想。
但是他自然没有说出口。
“不过即便你每天都欺负我，我也不会怪你的，因为你对我的好已经掩盖了一切，让我看不到糟糕的事情——即便我本来也看不到......是我对不起你，也没有什么可以报答你对我的恩情。”
“不用你报答。”少年靠在墙边，“我只是在做我应该做的事情而已，没有责怪你，也没有讨厌你，你也不必那么敏感。”榎本一股脑说出了自己都不会相信的话，他是什么时候学会撒谎的来着？想不起来。难不成天生就会了？
少女只是笑，因为男孩儿倔强让她心里更暖了。
接下来便是良久的沉默，少女听到微波炉发出了工作顺利完成的提示音，但是身边的少年依旧一动不动。他一定是在为某件事情伤心，稚子的直觉告诉她一定是这样的。少女壮起胆子往他身边靠了靠，“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吗？”
“稚子......”榎本看了看身边的少女，心里有什么东西掀起了波澜，他张了张嘴，缩了缩脖子，然后又靠回到墙边，沉默了好一会儿，“小笃的生日马上就要到了，我打算去墓园给她过生日......”榎本很犹豫，他不知道应不应该对女孩儿说实话。
但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女孩儿自己说了他想说的话。
“——我可以一起去吗？”
榎本露出惊讶的神情，他看到了稚子的侧脸，那双银白色的眸子正有些呆滞的望着楼下，但是即便如此，并不影响到她的美感。
榎本微微一笑，“如果你愿意的话。”
“我当然愿意，如果这样不会给你添麻烦的话......”
男孩沉默了。然后他点了点头，简简单单地恢复了一句“好。”
少女有对他笑了，灿烂的笑容让男孩儿再度回忆起了笃子，但是奇怪的是，这一次他并没有让自己的愤怒占据上风，或许是内心深处有某些东西发生了动摇，又或许是和小笃的美好回忆冲散了不快，榎本脑海并没有太多想要伤害稚子的想法，甚至有那么一瞬间萌生出如果这一切都没有发生，或许他们能做好朋友的想法。
但是这个想法只是一闪而过，榎本依旧没办法原谅稚子，绳子上的死结只会越打越死，稍微松动只是由于两端未能继续用力罢了......
他像少女一样将视线洒向楼下，迎着楼道里的光芒，榎本好像隐约看到了漂浮在空气中的尘埃，它们正自由自在的随风舞蹈。
好像好久没有搞过卫生了。
榎本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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