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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意料之外

    大殿上,气氛愈发紧张,每个人都屏息旁观,不知道事情会如何发展下去。

    漆羽并没有被赤木的话唬住:“那如果我做的比你精美呢?你到时候耍赖,说我做的没有同你一模一样就是输,岂不是我吃亏?”

    赤木瞠目:“我那漆物已然是精品中的精品,其工序繁琐复杂且外观独一无二,你若真能做的比我那个还要精美,那我也无话可说,但这里的人都有眼睛,自己会看,到时候谁的更好一眼便知。倒是你,不要想着耍手段,弄些污七八糟的东西贴在漆物上想要蒙混过关。”

    漆羽自信地说道:“这你放心,我只不过是在你那繁琐的工序中又添了一些东西,定不会让在场的各位为难。”

    赤木鄙夷道:“哦?添了什么?可否说来听听?如果像个小儿画画似的往上面贴些东西,那可真叫浑水摸鱼了。”

    漆羽:“小儿画画,有时可比大人的画要精美的多,因为更贴近自然。”

    殿下又是一片哗然。

    赤木:“自信纵然是好事,但过于自大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局面一度剑拔弩张,火药味十足,皇帝出来做和事佬:“好了好了。只当是切磋工艺,何须如此针对,漆珍儿,开盖吧。”

    漆羽:“是。”

    当她将箱中的漆物取出,双手捧在胸前时,在场的人都惊呆了,包括赤木。

    赤木呆呆地看着漆羽手中的漆物:“怎么会。”

    其余在场的众人无不连连赞叹:“天哪。太漂亮了吧。”

    “是啊。怎会如此漂亮,九个月能做得出来?那赤木可是说做了一整年的。”

    “不是说这漆珍儿江郎才尽一直埋头于漆园复刻不出贡品吗?”

    只见漆羽手中捧着的漆物,有着同赤木那个贡品相似的花纹,如低调的流水在缓缓流动,波纹渐渐散开,细看却又光滑如镜,不,比镜子还要透亮。远看又如豹子的皮纹。唯一更胜一筹的是,这些花纹中,竟还裹挟着金色,比那倭国的贡品还多一色,却并不突兀,黑色如墨,赤色如火,金色如阳,三色相得益彰,尽显霸气。

    漆羽似听不到看不到在场所有人的惊讶,平静地说道:“陛下,这个漆物可以说和赤木使节之前的贡品有异曲同工之处,唯一不同的是,我还增加了金色进去,为的是体现我们大汉的皇家威仪。大汉乃日出东方之国,理应同附属国有所区分,这就是我说的两件漆物的不同之处,请陛下定夺。”

    皇帝似乎早就知道了这一切,他比任何人都安然自得,像一个旁观者,他问向赤木:“怎么样?赤木使节,还需要在场的人一起帮着定胜负吗?”

    赤木眼中的光渐渐暗淡,微微低头道:“陛下,我输的心服口服。漆小姐的漆艺的确更胜一筹。”

    皇帝点头:“既如此,这事就过去了。我本就说嘛,此等小事不用太放在心上。以后你们私下可以继续切磋切磋,我大汉人杰地灵,也都是心胸宽广之人,必定不会为难于你的。”

    赤木的声音已经低到了尘埃里:“是。”

    皇帝乘胜追击,突然口气强硬地说道:“各国只要能安心依顺我国,赏赐必少不了你们。这次我只当有不懂事的小人妄图挑战大汉的权威,挑拨两国之间的关系,如果下次还有类似的事情发生,大汉必定会严惩僭越之人。为了避免生灵涂炭,请各位使节回国后将我说的话如实转达给各国国君。”

    下面的使节齐声回到:“是。陛下。大汉天威。”

    赤木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难看极了。

    皇帝温和地说道:“漆珍儿,你这漆物着实是惊艳。”

    漆羽:“谢陛下。”

    外面的百姓不知道,仅一墙之隔的宫门内,一件足以改变历史的事情就这样被轻描淡写地扼杀在了萌芽中。

    另一边,宫人急急来报,看见地上坐着的荣公主和国舅,手足无措起来:“公主,公主。”

    荣公主突然回过神,看着那宫人,却不敢问话,深怕听到意料之中的噩耗。

    宫人:“我们大汉胜啦。那漆珍儿做出了更精美的漆器。你没看见赤木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荣公主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真的?怎么会,漆珍儿明明每次都对传话的宫人说还没头绪的呀。而且她都不住回桥府了,她跟桥彧髹不是吵架吵得很凶么?”

    宫人:“公主,千真万确,那漆珍儿的漆物比倭国进贡的要美上千倍。”

    荣公主只觉得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她忽然觉得脑子里有一条路开明了出来,那些儿女情长在家国大义前都显得微不足道,不值一提。她反而庆幸漆珍儿能完成这次任务,使她不在错误的泥潭里越陷越深,也使她不用背负背叛大汉和父皇的内疚。

    不知何时,皇子来到了荣公主的面前,他蹲下:“皇姐,你说的好事成功了吗?”

    荣公主抬头,突然发现眼前的弟弟竟露出了与他年龄不相符的成熟,一股陌生的感觉涌了上来:“你说什么?”

    皇子站了起来,“皇姐,是谁答应帮你制漆的?”

    “是。。。。。。”荣公主欲言又止。

    皇子:“我觉得你应该主动去和父皇坦白,现在你也看到了,他们并没有遵守诺言。知道他们为何会爽约吗?你现在还找得到他们吗?快把你知道的告诉父皇,让他好好查一查吧。”

    荣公主惊恐地看着她面前的弟弟,这根本不像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能说出的话,还有那语调,一股子居高临下不怒自威的神态像极了父皇。“我,我不敢,父皇会杀了我的。”

    皇子将手搭在公主肩上:“皇姐,现在我们大汉没有危机,危机已经解除了,所以你没犯什么大错,去将自己知道的线索告诉父皇,也是在帮他。他不会生气的。”

    荣公主将信将疑:“真的?”

    皇子点点头:“我们是同胞姐弟,我不能害你。”

    宫外,赤木坐在自己的房间里,回想着之前的种种,皇帝的轻视,漆珍儿和桥彧髹的争吵,只觉得自己是那么可笑。原以为自己是那个精明的猎人,没想到最后确死在了猎物手里。

    在他发呆之际,季布悄悄潜了进来。

    季布沉着声说道:“你失败了。”

    赤木循着声音望去,他不得不承认,这个人说的没错,但嘴上并不承认,“那又怎样?我回到我的国家,我可以重新再来。”

    季布恨恨地说道:“我之前给了你那么多信息,你还是输了,我甚至告诉你漆珍儿用到了金箔,你也没有放在心上。大汉的皇帝根本就不会再给你踏入大汉的机会。”

    赤木:“先管好你自己吧,那荣公主愚钝至极,说不定已经将你供了出来,我只是无法踏足大汉,而你,估计连命都要没了。”

    两人不欢而散。

    大殿内。

    荣公主跪在殿下用近乎听不清的声音说道:“父皇。请您息怒。我只是想帮您。我本以为那漆珍儿做不出漆器来,所以想自己找人做好了解决大汉的燃眉之急。”

    公主的后面跪着瑟瑟发抖的国舅,他已经吓得整个人几乎贴在了地上,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皇帝:“国舅,你从哪里找来的漆工?”没有人能看出他此刻内心的情绪。

    国舅:“回陛下,是季将军。”

    皇帝皱眉:“季布?”

    国舅:“是。”

    皇帝:“之前荣儿在京城开那么多店,找的漆工也是他介绍的吗?”

    国舅惊讶于皇帝居然知道之前京城开店的事,他一直以为自己瞒得很好:“是。”

    皇帝:“来人,将季布叫进宫来。你们两个,都退下吧。荣儿好好在自己宫里反省。”说着又看向国舅,“你也是。”

    公主和国舅不敢再多说一句,灰溜溜地退下了。

    过了好一会儿,季布才进宫来,他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见了皇帝也不叩头行礼。

    皇帝似乎早就料到了,并没有指责他的无礼,而是直奔主题:“季布,你可知我今日为何单独叫你进宫?”

    季布眼神涣散,根本没有与皇帝对视,他的视线越过皇帝,看着龙椅,似要透过皇帝看到依附在龙座上的神明,他觉得那神明会指引他做出正确的抉择,他觉得他的英勇就义会被神明所敬赞:“要杀要剐你快点,莫要对我多费口舌。”

    皇帝:“你为了对付我,勾结倭国?”

    季布毫不犹豫,脱口而出:“是又如何。我只是助他们脱离附属国的境遇。”

    皇帝:“那你觉得他们脱离了附属国之后,别的国家会如何看待大汉,接下来又会如何对待我们?”

    季布被皇帝的问话扰乱了心绪,他根本没有想到那么多,他也不会想要让大汉的子民陷于战争的水深火热之中。他只单纯地想让皇帝难堪,失去百姓的支持。他根本回不上话来,皇帝假设的结果他连想都不敢去想。

    皇帝:“我不杀你,知道为什么吗?”

    季布猛地看向皇帝。

    皇帝:“我要让你看看大汉日益昌盛的样子。我要让你知道,我才是天选之子,我要让你对之前的鲁莽感到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