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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养伤情再探人间

    寒墨在火族的荒原上养伤已经有一段时日了。这个荒废的屋子是沉玉替他寻来的,远离了火族驻军的地方,也避开了几座火族聚居的大城。人迹罕至,偏僻静谧,正是养病和躲避西人鹤的好地方。

    刚从刑场下来之时,沉玉也天天来看望。后来蛊司御方济也来了,沉玉反倒是因为要处理人间的一些事情而不得不抽身离开。正好方济是蛊司御手,起初那段病情便多亏了他。

    方济是寒墨原先的顶头上司,一直宽待下属,醉心医蛊。平时除了偶尔指导下属的研究和一月一次的考核以外,很少能见到他参与其他事情。但是他每每与人打交道都是温和亲善。别人都说他是个不懂世故的术呆子,但是寒墨却非常钦佩他能秉持自己的心性,坚持去做自己对的事情。

    刚开始方济在这里替他看了伤,留下药品,就已经很让寒墨感激在心。他又来闲聊了几次,希望寒墨还能有机会回到蛊司。方济说,蛊司正和他对寒墨的蛊术一直都是十分欣赏,若是就此放弃未免太过可惜。可是目前刚刚受罚,还需要寻找时机才好促成。于是乎,又问了些他擅闯纷花城的缘由,看看能不能有机会将此事彻底掩过。又问了些他和蛇族,狼族一众将军,大将的关系,看看能不能找个有份量的人将他重提回蛊司。可惜,寒墨虽然十分感激他的关怀,但是事涉他心中真实目的了,却又不想明言。只是坚持说自己是想进纷花城研究靡情花毒而被久弥氏陷害。方济见他这样说,也就没有再多问。

    不过几日,刑司赞萧长鸣和青三尺也相继前来探望。寒墨与这两位本来并不十分熟悉,萧长鸣还是因为上次在人间受到申饬的原因打过照面。当时他和沉玉给委无遗送了礼,希望这位大将大人能帮着说几句好话。委无遗大人受了礼之后不仅将他的申饬免除,反而还将萧长鸣训斥了一顿。这件事虽然是萧长鸣不通人情太过正直所致,寒墨和沉玉也事后宽慰过他,但是寒墨想起来心中还是觉得对他略有亏欠。这次他借着之前一面之缘的原因,说是上次替他解围,有心结交,因此前来探望。

    等寒墨能够下床走动了,萧长鸣又带着酒水来了几次。几番接触下来,寒墨觉得这位刑司御比之前在人间之时要活络很多。

    寒墨在蛇族被捕那日,委无遗也曾当众训诫青三尺,是萧长鸣及时替他解围脱身。青三尺感激在心,一连数日和萧长鸣对坐谈心。于是某一日,萧长鸣便也将他带到了寒墨的养伤之处。寒墨心中知道,自己所犯之罪其实已是远远超过如今所受的刑罚,这其中自然是沾了青三尺和委无遗大将的光。于是和青三尺也逐渐熟络起来。

    到了后来寒墨能够下地走动了,便时常和这几位相对饮酒,以度时日。这几人常来探望,便难免有互相撞见的时候,有时候是方济,萧长鸣三人对饮,有时事寒墨与萧长鸣,青三尺互相攀谈。也有几次是寒墨,方济,萧长鸣,和青三尺围坐聚饮。大家既然都同座一桌了,难免会聊其一些各自相识的经过。这里萧长鸣说一段因寒墨打伤本轮宗国师受到训斥而结识的事情,那边青三尺闲聊一段听来的人间诸国纷争。这个寒墨说一段自己从前在人间做过的趣事,那位济方也应和一些之前研究靡情花毒的经历。如此一来二去,反三复四,大家对寒墨这段时间在人间劫掠宰相公子强收为徒,故意打上花山寂长挑衅本轮宗,又上纷花城去求药反被诬陷等事就都知道了个大略。虽然其中关节处寒墨避开不谈,但是他父兄在魔界之中的往事人尽皆知,做这些的缘由大抵都是跟向本轮宗复仇有关。因此也就互有默契的不多深问。

    寒墨一贯要强,之前为了向春山语复仇一直尽心钻研蛊术,独自偏居人间。如今突然受了重伤在魔界疗养,一下子诸事不能亲为,就突然无聊起来。难得这几位时常来与他欢饮,互相说些故事,也让心中竟意外的舒心不少。他自己也实在没想到:这一顿挨打,竟然还让自己交了几个朋友。

    等他伤养好了,就还想着往人间去一趟。跟他的三位新朋友都告辞过后,寒墨便施个咒,在隐蔽处开了魔门,闪身来到垂野客栈附近的山林阴影之中。

    寒墨出了林子,步行不到半里就上了大道。来到垂野客栈前,此番的光景却不比上来来时所见了。前几次来店内都是富商大贾,门外一片香车骏马。今日所见,路边是一溜的流民。都是面带饥色,衣不蔽体。客栈门前一群帮工正在搭棚子,另有几个人正吆喝着让流民排队。看样子是要做施食的善事,难怪这附近的流民都往这边汇集。倒是一身富家公子打扮的寒墨在人群中有些格外打眼了。寒墨便直直朝大堂走去。

    一进大堂便看见琴娘头戴方巾,腰围粗布,正在柜台后面指挥一众跑堂干活。寒墨走上前去,打了个躬,道了一声:“嫂子。”

    琴娘起初一愣,而后才反应过这是几个月前见过的那位小兄弟。“韩,韩公子?”琴娘轻轻换了一声,见没有认错人才继续说到:“可是不巧了,沉玉他这几日都不在了,韩公子有要紧事么?”

    寒墨微微一笑,:“也没什么要紧事,只是恰巧路过,便顺路过来探望兄长与嫂子而已。我看你这里这么热闹,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琴娘初见他时,觉的他脾性古怪不好相处。如今见他和善的多,便以为是他接受了自己和沉玉的事,因此言语便更是亲善。

    “如今我这里正准备大棚施粥与施药,这些都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韩公子若是想等沉玉回来,不如先进后院去歇歇?这里都是各国来的流民,实在是不好招待。”

    寒墨往四周看看,奇道:“如今怎么突然多了这许多流民?我,是有一段时日不在…”

    琴娘知他是想说“不在人间”便笑呵呵替他遮掩过去,说道:“从之前西南四国驱逐本轮宗和象势宗的弟子开始,流民便多了起来。后来本轮宗开了惠院广纳求真之人,紧接象势宗和长德宗也一样开了惠院接受弟子。我们这地处北上本轮宗的必经之地,很多从西南来的人走到此处已经是家财耗尽,流民就一日多过一日了。”

    “原来如此,这些流民也是生活所迫,想寻个安身之处罢了。难得是的,遇到你这么好心给他们施粥舍药。”

    琴娘听她这么说,却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说到:“我们凡人呀,命数各不相同,却又大差不差。每人的经历都不一样,但是无妄之灾,意外之祸纵是都要经历过的。今日见到这些人流离失所,便想到我只怕也有这么一天。便出一点身外之物,求一个心安而已。”

    琴娘说着,便给他到了一碗茶。寒墨见他粗衣之上污渍斑斑,鬓角飞乱,想是连日操劳的缘故。“我家大哥什么时候回来,他若在时,你便不用这么辛苦了。”

    琴娘侧头微赧:“应该就这几日了吧。他说是去为我采一味草药,在什么高山之上,路程颇远。”

    “你生病了?”寒墨精通蛊术,看她面相去确实比之前苍黄了不少,但应该不是什么重症。他心中犹疑一下,还是说到:“小弟的身份你是知道的,对医治之术有点了解,可否需要我给你看看?”

    琴娘对他行了一个福礼,笑着道了谢:“只是些时疫而已,没有什么大碍。是你大哥他看的重了些。”说到这里,她自己倒有些不好意思了,连忙将话头一转:“不过就算他回来了,也不过是两人急需瞎忙活而已。这些流民恐怕不知还有多少呢?”

    寒墨转身朝外望了望。门外流民似是都被这粥棚吸引过来的,但是来时路上也只是偶尔见过几个,并不像是还有很多的样子。

    琴娘见他这样,有为他解释;“你应该是很久没有出来走动了。有些事情你不知道。我方才说的西南四国驱逐其他弟子的事,你知道吧。”

    “这个我倒是听过,怎么,难不成将全国子民都驱逐了?”

    琴娘正给等着领物品的小厮发牌子。听他这么说,经不住笑了出来。随即又长叹一气:“那倒是没有。那个什么万寿老人号称自己是长德宗正统,就驱逐了两外两宗的信众。本轮宗广开惠院接纳所有想的修真之人,紧接着象势和长德宗也跟着照做。长德宗本山倒是将自己摘出去了。这样一个驱,一个收,一下子便引得天下物议…物议……”

    “物议沸然。”

    “是了,物议沸然。听说天下间的学子,修真之人都是愤愤不平。除了那西南四国之外的几乎所有国家都在朝堂上进行了辩论。最后某个信奉长德宗的一国国主发出倡议,将万寿老人那一派定为邪教,用以区别长德宗本山。文书传达天下,诸国纷纷赞同。以正派自居的诸国联合给西南四国施压,要求其追随天下大势驱逐邪教。一时间剑拔弩张,各城之中即将开展的流言纷纷传说,人心惶惶。结果不成想,那西南四国中的有慧国到自己先乱了起来。”

    “有慧国?”寒墨听到这国名心中一跳,这不正是那日委无遗和秋连目两位大人离了万方客栈之后所去之地吗?莫非……他心中所想一闪而过,又不动声色听琴娘为他解说:“他国中几个不服国主王命的胆大之人揭竿而起,组建了一支叛军。”琴娘本想说那叛军因是正义之师所以勇猛无匹,又想到他和本轮宗素有嫌隙,因此顿了顿,改口到:“那支叛军首领也不知到底是哪方神圣,三宗都说不是自家弟子。但是他颇有些手段,不仅能与万寿老人匹敌,还能游窜西南四国,合四国之力都不能将其剿灭。”

    琴娘一边在账本上勾销,一边说到:“原以为正邪必有一战之时,各地的商贾就都纷纷收拢资产,不再走动。那时我们这里清闲了不少,后来四国内乱,流民从此遍地都是。如今又有几国扬言要助力四国平定内乱,因而陈兵边界。所以流民这几日反而更多了。”琴娘合了账本,望了望大门之外说到:“天下之事,受苦的最开始都是那些家弱产贫的平头小民,想我们这样有些积余还能撑一撑,但也不知还能撑多久。”

    寒墨知她感概是从凡人的角度所想。其实有沉玉在她身旁,大可不必如此担忧。沉玉不是那种随便开口承诺之人,既然挑明了自己身份和她这个凡人在一起,便绝对会守护她平安无虞。他对沉玉的心性算是十分了解,因此沉玉想自己和盘托出私情之事时,他便知道事情已经是金石之固,无可更改了。本想宽慰她一两句,可想到此处竟不知如何出口了,转而问道:“那三宗就坐视四国内乱?没有出一点什么对策么?”

    琴娘喝了一盏茶润润嗓子,又给寒墨续上一杯。想了想,说到:“确实没有听说三宗有何安排。”她看了看寒墨的脸色,小心说道:“坊间传言春山宗主只想平安度过这三年,然后好飞升成仙。此时象势宗主在本轮宗养病,春山宗主最钟意的小弟子刚好又意外受了伤,一直不得好转,春山宗主心思全在这两人身上,因此暂时不理会思南四国。象势宗的宗主都不在本山,也就无心参与了。长德宗内反而有些人还认可万寿老人的正统,宗主洞章尊就乐的见到西南四国内乱了。”

    “原来如此!”寒墨心知她肯定是知道自己市场前来打探人间消息,故而才说上这么多,心中颇为感激。她这里事多繁杂,沉玉又不在此处,能与她闲聊这么多心中已经十分知足。于是拱手说到:“嫂夫人事多繁杂,我就不给你添麻烦了。等沉玉回来了我再来叨扰。”

    琴娘今日乃是第二次与眼前这位公子答话。原先知道他是魔众,第一次见时难免拘谨慌张。今日见他举止也就是个闲散的富家公子样子,亲和了许多,不免自觉与他多说了几句,更为自己之前认定他乖张而心有愧疚,此时见他告辞,便笑脸相送至门口才转身回来。

    寒墨重新上了大路。身后的施舍的粥棚已经搭好,排队的流民排了长长的一条队伍。他待离那些流民远远看不见了,方才转到林中来,捏个诀,闪身到了知叶谷。

    知叶谷内庐舍依旧,香烟缭绕。耳边微风送来花朵扑簌之声,雾霭蒙蒙之中,李若一身青灰色袍子立在门前,躬身相迎,叫他一声:“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