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5 漂流瓶
惊讶归惊讶，反应过来后更多的还是惊喜。
苍符现在似乎能够理解胖子那种，明明都住在同一个村子却始终见不到面是个什么感觉了。他也没料到竟然会在自己到任后快一年才见着第二靖。
拿出手机，连忙拨打过去，这次对方已经开机了，但第二靖不接电话，他又打，还是不接。以此反复几回都一样。
以第二靖方才的脚程速度看来，苍符估计是追不上了。不过好在知道下村只有这一条路，那个方向直通中村，他最终目的应该是奔着海神观去的。
于是，苍符连忙重新返回边三轮停放的地方打算骑车去追。却不想，有一群人围住了他的车。
成年人和小孩都有。从双方言扯中苍符大概听明白了是在他离开这段期间，左边的这三个熊孩子见挎斗里装满了东西，又瞧附近没有人，于是起了歹心。想偷偷拿走几样。
正好被右边的这四个外地男人看见了，并出手制止。场面闹得有点儿大，已经有不少居民投来好奇的目光。
因为都是一个村子里的，苍符连忙解释完，顺便给了那几个孩子每人几样。让他们带回去，也省得自己挨家挨户去送。
打发走哭哭啼啼的孩子，又向四名外地男人致以谢意。
眼熟，看到眼镜男扛在肩上的摄影机时，他立马了认出这些人乃是自己刚到任时人群外的那个摄影团队。他们也认出了他，并调侃似的称他为“小领导”。
苍符没介意。不过，他发现这四人中为首的那个，身高大约一米七，穿着件与他傲慢眼神极不相符的旧军大衣，额头和脸上长满粉刺，手指也被香烟熏得发黄。
嘶……好像是胖子以前给他看过的那名当红网络主播“Vilo”。
因当时照片上那西装革履的体面形象给了苍符较深印象，又因为一百万签约费而自行脑补上一层“成功人士”的耀眼光辉。在他眼里也算个人间神话。
然而面前的这个真人，整体下来除了眼神，可以说浑身透着一股颓废感。差距颇大，他一时没能认出来。
苍符连忙给胖子打了个电话，让他赶紧来。大概是以为他出了什么事，火急火燎。没多久，就听胖子骑着他那叮铃哐啷的破烂轻摩托骂骂咧咧地赶了来。
一见面，他整个人都愣住了。意料之中地又惊又喜，然后展开了一场迷弟狂热追星偶像的全过程。让苍符狠开了一次眼界。差点忘了自己要急着去干什么。
好在，现在第二靖人是回来了，应该暂时不会再离开。虽然想尽快见面，但也不想扫了胖子的兴，便提议一起去镇上饭店吃个饭。慢慢聊。
席间，问起他们怎么会到这儿来？
Vilo娴熟地吐了个香烟圈，白眼道：
“一说起这个我就来气。小领导你说说你，你要是早点表明你跟那几个小屁孩是亲戚，大家也不至于浪费那么多时间不是？害得我们把人追丢了。十天十夜呐！眼看就要追上了，啪——人不见了。我勒个乖乖，你说气人不？”
苍符为了再度表示自己的谢意和歉意自罚三杯，胖子也出言帮忙暖场。不过当他们说起“那人”，苍符忍不住和胖子对望一眼，心里已有了三分底。也以口型告诉他他们要找的可能是第二靖。
但胖子知道后表现得不动声色，实在不像一个粉丝对偶像倾囊相助的做法。这让苍符感到不解，又不方便多问。
胖子问他们既然人跟丢了，今后有什么打算？
Vilo搓了搓他那酒气醺红的脸，叹道：
“我们这趟出来主要录制一些地方风土人情，顺便做做直播。对了，我见你们这儿也挺不错的，渔村，应该多得是题材才对。毕竟你们天天出海打鱼，难道就没有遇着什么惊险刺激，诡秘莫测的事？我呢也打算多做几期有关海上的题材，然后做一份计划书交给老周（节目组策划），让他去申请新开一个用科学破解诡秘事件的栏目。
哦对了，三公子（胖子的ID‘鱼三公子’）你是这儿土生土长的渔家人，难道就没想过利用海域的神秘来提升自己直播间的噱头么？”
他当然没有。
“我当然有！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你看，这是我助理。”
目光齐刷刷地转到苍符身上，他自己也愣住了。说实在的，被这么多双冷热不明的眼神死盯着，哥们儿还真有点不习惯，手足无措差点没接住，于是又自罚了三杯。
这顿饭吃得胖子心事重重，又莫名焦虑。直播时情绪不高，话变少了，却总是急着开直播，为奠定自己在平台上的粉丝基础。
开直播之前，他让苍符自己先去海边放置海鱼，自己则学着Vilo先在村子里转一圈，把当地风土民情展现一遍，才回去海滩。
风格突变，气氛激进寡欢，苍符是看在眼里，深知Vilo的一番话对胖子影响力极大，以至于他都不像他自己了。但因为自己也对直播这行一窍不通，不知道该怎么来提醒胖子。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渐渐迷失自我。
不过很庆幸，有人替苍符干了一件他早就该干的事。
胖子在一次直播中气得差点摔电话。原因是有观众在他直播中直言不讳“鱼三公子”的直播风格越来越像大神“Vilo”了，到处都是剽窃的影子，连说话语气也在模仿Vilo。
还有，如果不是题材不一样，大家该以为鱼三公子把自己的头P到Vilo身上去了。
这让胖子大受刺激，不过经过这件事，胖子总算能冷静下来好好反思反思自己。及仕途。
四月五日，星期三。鱼三公子的第二十九场直播。
按照惯例，苍符给胖子看了遍自己放置的海鱼的具体位置图，然后让他先直播，自己则返回到摩托车停放处扛来电瓶及抽水的泵等一度用具。水抽到一半时，却见胖子蹲在礁岩上，一脸惆怅地抽烟。样子有些落寞。
不知道又受了什么刺激，苍符刚准备开导他两句，哪知才走近。胖子突然把烟狠狠掐灭，站起身来后拽拽他那缩到胳肢窝的T恤，说：“得！收拾收拾东西，咱们回去。”
苍符一时有点儿懵，“怎么了这是？”
“不直播了。浪费小爷时间。屁钱挣不到几个。”
“那这些鱼……”
“拿网兜捞，如果捞不到就全部叉死带回去。今晚就下锅，让你尝尝小爷我的厨艺。”
苍符挠挠头，“……胖子，你好好跟我说说，到底咋回事？”
胖子轻松地摆手，“嗨，没什么。我想到了个更有意思的方法。总之，我决定先把咱们的赶海直播放一放。至于什么新方法，以后你就会知道了。现在，咱们赶紧地，捞鱼。”
说着就跳下礁岩，卷起裤脚去捞鱼。
真是说风就是雨，火急火燎。但苍符也没再追问，总之他这么做一定有他的理由。自己配合着就成了。就像自己刚上任，他为了不为难哥们儿的工作，火急火燎连夜把欠了一整年的自来水水费上缴了一样。
胖子一手拿着网兜，一手提着桶，苍符跟在身后也是一手拿着鱼叉子，在胖子需要更换捕鱼工具的时候及时递上。又在鱼捕上来以后，要么递桶要么递上一只大化肥口袋。
整整抓了三个小时，才把他们的鱼如数收回来。
苍符就近找了个水尚算清澈的浅滩，打算洗洗那一手的鱼血和粘液。然而，走近之后，那一池子的海洋垃圾让他傻眼。
——两条发白的死鱼，几株烂珊瑚，枯草杆子空贝壳，烂木头。但更多的还是塑料垃圾。以及，塑料垃圾边上有两块紧挨着的礁岩，岩缝中卡着个绿瓶子。
瓶身完好无损，只不过在水中漂浮久了表面上沾了几缕海藻；纸签仍依稀看得出“华润啤酒”几个字。瓶口被木塞和蜜蜡封死，瓶内仍然很干燥。放着一张卷好了的纸张。
苍符突发奇想，见胖子趴在水面上洗脸，一时半会儿好不了，就想逗逗他。于是用鱼叉把啤酒瓶扒拉了出来，然后抓着悄悄往胖子走去，又用力扔到他面前。
瓶子本身就有些重量，溅起的水花跟雨似的纷纷打到胖子身上。
“卧槽狗子！你抽什么风？”他揉着眼睛直起身来，“给我漂流瓶是几个意思？我不约！哥们儿我不好那口！你大爷的到底安得什么心？一天到晚净给我整这些有了没了的。早就跟你说过年纪大了就赶紧去找个对象，你说你，怎么会把这种主意打到我身上来了！”
骂骂咧咧的样子，把苍符笑惨了。但见胖子拿起瓶子就要扔出去。他连忙阻止：“哎别扔别扔，小心点，里面有东西。你给我，给我。”
胖子气得肉颤，不过还是放回水里利用水波推还给苍符。
捞起瓶子取出里面的纸条，苍符大声念诵前特意瞟了一眼继续弯腰洗脸的胖子，清了清嗓子，道：“……救命！宝藏都给你……117°E，19°N。”
苍符愣住了，连胖子也感到有异，抹了把水，歪着头来看他。
“你又整啥幺蛾子？”
苍符恍恍惚惚地摇头，随后又怕胖子不信，直接把那张纸条摊到胖子面前，让他自己看。
这张宽五厘米，长十厘米的小字条上，只写了三行字：
救命！！！
宝藏都给你，救我！
117°E，19°N。
苍符现在似乎能够理解胖子那种，明明都住在同一个村子却始终见不到面是个什么感觉了。他也没料到竟然会在自己到任后快一年才见着第二靖。
拿出手机，连忙拨打过去，这次对方已经开机了，但第二靖不接电话，他又打，还是不接。以此反复几回都一样。
以第二靖方才的脚程速度看来，苍符估计是追不上了。不过好在知道下村只有这一条路，那个方向直通中村，他最终目的应该是奔着海神观去的。
于是，苍符连忙重新返回边三轮停放的地方打算骑车去追。却不想，有一群人围住了他的车。
成年人和小孩都有。从双方言扯中苍符大概听明白了是在他离开这段期间，左边的这三个熊孩子见挎斗里装满了东西，又瞧附近没有人，于是起了歹心。想偷偷拿走几样。
正好被右边的这四个外地男人看见了，并出手制止。场面闹得有点儿大，已经有不少居民投来好奇的目光。
因为都是一个村子里的，苍符连忙解释完，顺便给了那几个孩子每人几样。让他们带回去，也省得自己挨家挨户去送。
打发走哭哭啼啼的孩子，又向四名外地男人致以谢意。
眼熟，看到眼镜男扛在肩上的摄影机时，他立马了认出这些人乃是自己刚到任时人群外的那个摄影团队。他们也认出了他，并调侃似的称他为“小领导”。
苍符没介意。不过，他发现这四人中为首的那个，身高大约一米七，穿着件与他傲慢眼神极不相符的旧军大衣，额头和脸上长满粉刺，手指也被香烟熏得发黄。
嘶……好像是胖子以前给他看过的那名当红网络主播“Vilo”。
因当时照片上那西装革履的体面形象给了苍符较深印象，又因为一百万签约费而自行脑补上一层“成功人士”的耀眼光辉。在他眼里也算个人间神话。
然而面前的这个真人，整体下来除了眼神，可以说浑身透着一股颓废感。差距颇大，他一时没能认出来。
苍符连忙给胖子打了个电话，让他赶紧来。大概是以为他出了什么事，火急火燎。没多久，就听胖子骑着他那叮铃哐啷的破烂轻摩托骂骂咧咧地赶了来。
一见面，他整个人都愣住了。意料之中地又惊又喜，然后展开了一场迷弟狂热追星偶像的全过程。让苍符狠开了一次眼界。差点忘了自己要急着去干什么。
好在，现在第二靖人是回来了，应该暂时不会再离开。虽然想尽快见面，但也不想扫了胖子的兴，便提议一起去镇上饭店吃个饭。慢慢聊。
席间，问起他们怎么会到这儿来？
Vilo娴熟地吐了个香烟圈，白眼道：
“一说起这个我就来气。小领导你说说你，你要是早点表明你跟那几个小屁孩是亲戚，大家也不至于浪费那么多时间不是？害得我们把人追丢了。十天十夜呐！眼看就要追上了，啪——人不见了。我勒个乖乖，你说气人不？”
苍符为了再度表示自己的谢意和歉意自罚三杯，胖子也出言帮忙暖场。不过当他们说起“那人”，苍符忍不住和胖子对望一眼，心里已有了三分底。也以口型告诉他他们要找的可能是第二靖。
但胖子知道后表现得不动声色，实在不像一个粉丝对偶像倾囊相助的做法。这让苍符感到不解，又不方便多问。
胖子问他们既然人跟丢了，今后有什么打算？
Vilo搓了搓他那酒气醺红的脸，叹道：
“我们这趟出来主要录制一些地方风土人情，顺便做做直播。对了，我见你们这儿也挺不错的，渔村，应该多得是题材才对。毕竟你们天天出海打鱼，难道就没有遇着什么惊险刺激，诡秘莫测的事？我呢也打算多做几期有关海上的题材，然后做一份计划书交给老周（节目组策划），让他去申请新开一个用科学破解诡秘事件的栏目。
哦对了，三公子（胖子的ID‘鱼三公子’）你是这儿土生土长的渔家人，难道就没想过利用海域的神秘来提升自己直播间的噱头么？”
他当然没有。
“我当然有！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你看，这是我助理。”
目光齐刷刷地转到苍符身上，他自己也愣住了。说实在的，被这么多双冷热不明的眼神死盯着，哥们儿还真有点不习惯，手足无措差点没接住，于是又自罚了三杯。
这顿饭吃得胖子心事重重，又莫名焦虑。直播时情绪不高，话变少了，却总是急着开直播，为奠定自己在平台上的粉丝基础。
开直播之前，他让苍符自己先去海边放置海鱼，自己则学着Vilo先在村子里转一圈，把当地风土民情展现一遍，才回去海滩。
风格突变，气氛激进寡欢，苍符是看在眼里，深知Vilo的一番话对胖子影响力极大，以至于他都不像他自己了。但因为自己也对直播这行一窍不通，不知道该怎么来提醒胖子。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渐渐迷失自我。
不过很庆幸，有人替苍符干了一件他早就该干的事。
胖子在一次直播中气得差点摔电话。原因是有观众在他直播中直言不讳“鱼三公子”的直播风格越来越像大神“Vilo”了，到处都是剽窃的影子，连说话语气也在模仿Vilo。
还有，如果不是题材不一样，大家该以为鱼三公子把自己的头P到Vilo身上去了。
这让胖子大受刺激，不过经过这件事，胖子总算能冷静下来好好反思反思自己。及仕途。
四月五日，星期三。鱼三公子的第二十九场直播。
按照惯例，苍符给胖子看了遍自己放置的海鱼的具体位置图，然后让他先直播，自己则返回到摩托车停放处扛来电瓶及抽水的泵等一度用具。水抽到一半时，却见胖子蹲在礁岩上，一脸惆怅地抽烟。样子有些落寞。
不知道又受了什么刺激，苍符刚准备开导他两句，哪知才走近。胖子突然把烟狠狠掐灭，站起身来后拽拽他那缩到胳肢窝的T恤，说：“得！收拾收拾东西，咱们回去。”
苍符一时有点儿懵，“怎么了这是？”
“不直播了。浪费小爷时间。屁钱挣不到几个。”
“那这些鱼……”
“拿网兜捞，如果捞不到就全部叉死带回去。今晚就下锅，让你尝尝小爷我的厨艺。”
苍符挠挠头，“……胖子，你好好跟我说说，到底咋回事？”
胖子轻松地摆手，“嗨，没什么。我想到了个更有意思的方法。总之，我决定先把咱们的赶海直播放一放。至于什么新方法，以后你就会知道了。现在，咱们赶紧地，捞鱼。”
说着就跳下礁岩，卷起裤脚去捞鱼。
真是说风就是雨，火急火燎。但苍符也没再追问，总之他这么做一定有他的理由。自己配合着就成了。就像自己刚上任，他为了不为难哥们儿的工作，火急火燎连夜把欠了一整年的自来水水费上缴了一样。
胖子一手拿着网兜，一手提着桶，苍符跟在身后也是一手拿着鱼叉子，在胖子需要更换捕鱼工具的时候及时递上。又在鱼捕上来以后，要么递桶要么递上一只大化肥口袋。
整整抓了三个小时，才把他们的鱼如数收回来。
苍符就近找了个水尚算清澈的浅滩，打算洗洗那一手的鱼血和粘液。然而，走近之后，那一池子的海洋垃圾让他傻眼。
——两条发白的死鱼，几株烂珊瑚，枯草杆子空贝壳，烂木头。但更多的还是塑料垃圾。以及，塑料垃圾边上有两块紧挨着的礁岩，岩缝中卡着个绿瓶子。
瓶身完好无损，只不过在水中漂浮久了表面上沾了几缕海藻；纸签仍依稀看得出“华润啤酒”几个字。瓶口被木塞和蜜蜡封死，瓶内仍然很干燥。放着一张卷好了的纸张。
苍符突发奇想，见胖子趴在水面上洗脸，一时半会儿好不了，就想逗逗他。于是用鱼叉把啤酒瓶扒拉了出来，然后抓着悄悄往胖子走去，又用力扔到他面前。
瓶子本身就有些重量，溅起的水花跟雨似的纷纷打到胖子身上。
“卧槽狗子！你抽什么风？”他揉着眼睛直起身来，“给我漂流瓶是几个意思？我不约！哥们儿我不好那口！你大爷的到底安得什么心？一天到晚净给我整这些有了没了的。早就跟你说过年纪大了就赶紧去找个对象，你说你，怎么会把这种主意打到我身上来了！”
骂骂咧咧的样子，把苍符笑惨了。但见胖子拿起瓶子就要扔出去。他连忙阻止：“哎别扔别扔，小心点，里面有东西。你给我，给我。”
胖子气得肉颤，不过还是放回水里利用水波推还给苍符。
捞起瓶子取出里面的纸条，苍符大声念诵前特意瞟了一眼继续弯腰洗脸的胖子，清了清嗓子，道：“……救命！宝藏都给你……117°E，19°N。”
苍符愣住了，连胖子也感到有异，抹了把水，歪着头来看他。
“你又整啥幺蛾子？”
苍符恍恍惚惚地摇头，随后又怕胖子不信，直接把那张纸条摊到胖子面前，让他自己看。
这张宽五厘米，长十厘米的小字条上，只写了三行字：
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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