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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八章 压轴戏

    我的心慢慢凉下来。我本想辩解,开了开口,却感觉一句话都说不出。他分明说得每一句话都无比正确,我向来在他面前无处遁形,多说一句,也只会使自己更尴尬。

    “你不想解释一下吗?”张志恒低声问。

    “你想听吗?你会听吗?”我抿紧了嘴唇,闭上眼睛,再不说话。

    过了很长时间,相当相当长的时间,我终于又听见他的声音,嘶哑,精疲力竭:“肖白,我承认我不是个好丈夫。我总是以自我为中心,把你不喜欢的东西强加于你,而从不考虑你的感受,包括流失的孩子,还有我们的婚姻。我真心感到很抱歉,我张志恒对不起你。”

    他说完这番话后,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似乎失去了全部的力量。

    我在病房里整整躺了两个星期才出院。流产本来就不是很严重的事情,但我体虚,精神不稳定,各种指标都很差。我虽不是格外健康的人,但从小也没生过什么大病,像这样一天到晚躺着不动,还是头一遭,只感觉生命都好像停滞凝固,天天睡了又醒,醒了又睡,睁开眼就看着窗外的云朵移动,也不怎么吃东西,有时下床一次,就感觉头重脚轻,昏过几次,每回都被人尖叫着插上输氧管推往急救室,结果只是虚惊一场。我睡得不好,恶梦不断,常常浑身冷汗地惊醒,医生只好每晚给我开安眠药。

    朋友和同事也隔三差五来看我,说各种苍白又无力的关心话。小雅也专门来过,他们瞒不了家里的人,因我参加不了公公的头七,总得让家人知道缘由。小雅劝慰我,自己却不停落泪,婆婆也打电话来,让我安心疗养,话音未落也抽噎。反倒是我自己,那天以后,眼睛就一直发干发涩,再没有泪水。我感觉累,为什么每个人看上去都比我更加伤心与难过。我很感激张志恒,他帮我隐瞒了太多的事。魏淰经常来看我,一声不吭,只陪在我身旁,有时给我拿来很多期刊,有时也拿来很多玩具,我都没有动,任凭时光像天空的云彩一样慢慢移动,消失,真是难得有这种浪费生命的机会,不妨尽情体验。

    护理人员十分地贴心尽职,可能张志恒花了很好的价钱。我再没见到张志恒,或许他来过我也不知晓,我一直恍恍惚惚,分辨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有时感觉他似乎坐在床边,却一句话不说。护工有时会向我报告,譬如:“张先生让我今天陪你去花园走走,老待在屋里对身体不好...”

    “他来过?”

    “张先生天天来,您通常都在睡觉。”

    那天我又从朦胧的状态中醒来,看到床头放着一篮淡紫色的紫罗兰,现今本不是它的花季,但开得那么好。我不喜欢花,受不了浓烈的香味,护工总把花搬到离我很远的地方,等我醒了时就按吩咐送去护士站去。“张太太,需要我拿出去吗?”

    “不必,我挺喜欢的。刚刚谁来了?怎么不叫醒我呢?”

    “一位姓靳的女士,看你正睡着,不让我叫醒你。”

    “刚走?”

    “对,走了还没三分钟。再早一点,张先生也来过的,坐了一个小时才走。”

    护工下楼去帮我买东西,我忽然很想出去走走。我自己起了床,披了件外套,谨慎地扶着墙,一点点挪出去。实际身体早就恢复正常了,连疼痛感都没有,只是躺了太长时间,忘了怎么走路。

    我打算去楼顶看看,我的房间就在顶层,再往上一层就到楼顶。住了好多天才发现,原来是加护病房。之前对张家的背景没有太留意过,因为张志恒从来不会表现地很招摇,那天在公公的葬礼中,看到了很多大人物,才深刻领悟到,原本也不该是同路人。

    医院坐落在繁荣的市中心,十八层,从楼顶可以鸟瞰城市中央的风景,也不时有绝望的病人或家属想或真的从这里跳下去。

    楼顶很大,基本没什么人。今天风格外的冷,阳光幽微,在这个冬季,鲜有人这般傻。但也不是一个人没有,楼顶有许多木椅,我一上来就看到,张志恒正坐在那里,捏着火机在点烟。风很大,他总也点不燃。之后有人走到他身旁,即便穿一身素净的颜色,也依旧是一抹靓影。靳红颜,算是他的一个知己,拿过张志恒手中的火机,小心谨慎地用手挡住风,最终帮他把烟点燃。

    我准备悄悄离开,以免无意中当了多余的人,但在我快离开时,依然没躲过那场压轴戏:张志恒把头埋进靳红颜的怀中,她立着,抱着他的脑袋,搂着他的脖颈,像哄小孩一样轻柔拍打着他的背,而张志恒依偎在她怀里,紧紧抱住她的腰,肩膀在轻微地颤栗。

    暗灰的色调,优美的剪辑,电影一样完美的画面。那种画面太协调,我都不忍偷看。

    生活还要继续,我回家调养了几天,回了公司,每日接收数不清的怜悯的目光,加班熬夜补齐之前因为请假落下的工作。我离开的这几天,公司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人员调配,部门变动,外加几个大的事件,有的很宏大,有的很滑稽,但和我无关。我的生活还原到过去的无波无澜,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张志恒很少会出现在我面前,有时遇见,客套疏远,相待如宾,例如公公的三七祭和七七祭,我们并列站一起,也不吭声。但其他人只拿我当模特看待,也忽视了我们的异常。

    意外也不是没有。那日接到一个陌生来电,某事务所的仇律师,约我碰面。

    我想不起自己有什么官司上身,之后对方说了一句:“我是张志恒先生的律师。”

    我才恍然大悟。发生那么多事情之后,我快淡忘了这件事,已是这般异性陌路,有没有那个手续反而不重要了。看看日历薄,翻翻记事本,居然真的到了三个月。

    仇律师英俊潇洒,有些面熟,隐约在哪儿见过。我们相视了几秒,他先发声:“我是仇桥律师,接到张志恒先生的委托,和你沟通一点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