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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算计

    没有望气术,更不是人家肚子里的蛔虫,队长心思里面究竟是弯弯毛,还是杆杆直,周小羽无从得知。

    但是人的表情是心灵的橱窗,通过这里总能就心思所想窥探一二。

    橱窗之中那么多的元素,鼻子、眼睛、眉毛、嘴巴这些大件,受制于心神驱使,把控起来并不难,但是嘴角、眼角、眉梢、鼻息等小件,微表情的集团军,千万种组合,若想理智悉数操纵,不可悖逆心思的分毫微末,那完全是不可能的。

    泰山崩于眼前而面无微澜,眉无梢动,要么是带着面具,要么是光眉骨上的人体彩绘,一个大活人,是做不到那般传说级的荣辱不惊。

    从刚开始的责问,到夺权,再到最后的看座,周小羽自信一连串的神来之笔,肯定让队长经历了七上八下的心电图。

    特别是最后殷勤的关切和看座,撩妹都必定会让其怦然动心,李伟功焉能不为之动容。

    的确,李伟功心里暖暖的。

    眉眼间的细微变化,寥寥几个疏忽即闪的照面,周小羽当即心知肚明。

    周小羽心里欢喜着,没在画蛇添足地告诉李伟功,地面上的简易记分牌该怎么填写。

    看到场内重新画线已经收尾,双方队员搁下工具,重聚篮球架下拼抢热身。周小羽吹响了开赛前的预备哨。

    周小羽挥手召集大家凑近,重申了一下赛场规则,并以二哥罗小山为反面典型,厉声指出针对已经做出投篮举动的拦截,不得近身冲撞,贱手拉人,更不能随意肘击对方。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你们进球自然群起喝彩,裁判的眼睛也是雪亮的,如若违规,当即鸣哨。

    一番凛冽言辞,让双方队员不敢小视。

    之前的一场比赛没有这些剧情,突击队队长徐安国,搓着脑门,试探着问:

    “老三,能不能别整的这么正式,简单一点?”

    很显然,他们都是知道篮球规则的。纷纷附和。

    “就是,”

    “就是,”

    唏嘘声不断。

    啦啦队队长冯拴喜,嘴一咧,嘿嘿笑道:“这么一严格,人就放不开手脚了!”

    周小羽正色道:“那不成,打球就得遵循打球的规则,屡屡犯规不被惩罚,纵是胜之也属不武。这场我是裁判,比赛分上半场、下半场,共计45分钟,中场休息10分钟,比赛中,不得枉顾规则,换人要提前告知我!各就各位,准备开始!”

    见周小羽说得大义凛然,不留余地,大家没再纠结,各自归位,开始比赛。

    ……

    混在围观群众里面的安必道看见老李孤家寡人,坐在对面计分,绕球场半圈过来了。

    还没走到跟前,就调侃道:“老李,被火线免职了!”说着,弓身凑近李伟功身旁,蹲坐了下来。

    李伟功温婉一笑,自我解嘲道:“后生可畏呀!”

    安必道呵呵一笑:“毕竟是念过书的,看问题比我们远!”

    停了一会,李伟功接着说道:“老安,昨晚上,你可不厚道,一句帮腔的话都没有!”

    安必道眉头一皱,转头看看李伟功,扑哧一声:“帮不了腔呀,我——我默认了!”

    李伟功沟壑纵横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木然眼视前方,怅然说道:

    “问题是,到时候,上面的红头文件下来,和他的这想法差别太大,我们该怎么办?”

    安必道干脆席地而坐,双手扶膝。

    李伟功闻听响动,看到安必道直接坐地上,推搡一把,“快起来,地面寒,小心痔疮!”然后左右望望,瞅见树墙缝隙里有一块废弃的化肥包装牛皮纸,大手一指,“起来了,去把那纸拿过来,垫些柴草坐着!”

    重新落座,安必道说道:“这不是关键!关键的问题是,我们一定要想明白,他说的那些,针对以后,是不是有效!”

    场上一时无进球,李伟功低头看着空白格,陷入沉思。

    “哔哔,哔哔。”哨声响了。

    两人不约而同地循声望去,只见周小羽腰杆笔挺地抻展左臂,左手握拳,右手握住左手腕,郑重抖擞几下,然后就一路小跑奔向冯拴喜,面对冯拴喜再次重复了刚才的动作,没说一句话,而后又小跑着站在后场圆圈内的横线上。

    冯拴喜好像嘟哝了一句什么,但还是把篮球乖乖的递给了周小羽。随后,周小羽把球扔给了徐安国,示意他站在罚球线上,又吹了几声哨子,双方队员碎步就位,做抢球状,凝神等待。

    徐安国轻跃投篮,球进了……群众“好球,好球”的喝彩声轰隆隆滚过。

    李伟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捡起木棍,做好了划分的姿势,见球进框,就要低头计分。

    低头的刹那间,眼角余光瞥见了裁判周小羽标准的“无效”手势。

    周小羽面向记分台,双脚并拢,两手标准的高举,用力交叉了几下,李伟功扬扬手,表示知道了。

    然后,周小羽再次把球抛给徐安国,鸣哨示意他向后退一点,罚球不得越过后半圆白线,脚尖踩上了也不成。

    整个过程,没有过多的言语交流,全凭周小羽手势和鸣哨。

    这一次,徐安国罚球成功,没有违规。失分一方即可底线发球。

    群众的欢呼声比起刚才弱了不少。

    周小羽再次冲着记分台方向,授课交警一般高举左臂,稍一停滞,竖起拇指。

    李伟功郑重颔首,低头在突击队下方空格内认真画了一横。

    安必道不懂,看到李伟功手丢了木棍,再次无所事事的悠闲样,问道:

    “这是咋回事,又是推搡,又是竖指头的?”说着,还有模有样学做了一下。

    李伟功没回头,眼望球场,耐心解释道:“刚才,拴喜在安国已经做出投篮动作的情况下,拉人犯规了,三娃做的动作就是标准的拉人犯规动作,首先他向所有队员示意有人法规,鸣哨暂停比赛,然后跑到拴喜面前,又做了一遍犯规动作,就是明确告诉他,你拉人犯规了,当然也是让其他队员看的!

    然后就叛安国罚球,因为技术性犯规,而且安国投球未中,裁判罚球一次,但是安国投球时应该是落脚过了后半圆里的罚球线,所以第一次罚球虽然球进,但是不算,他两手交叉几下,就是告诉我,此球无效,不计分。

    叛罚球可以多次的,投进一次计一分,不像正常投篮的二分球,三分球。”

    李伟功说得明白,但是对于不懂篮球的安必道而言,还是一头雾水。探头看看李伟功面露赞许的模样,重拾刚才的话题。

    安必道干咳一声,说道:“老李,不瞒你说,我觉得他昨晚说的那些都可行,没啥大的问题!”

    李伟功回头,看看老安,“万一和上面政策有冲突,怎么办?”

    安必道:“老李呀,当队长这么多年,你都僵了!”

    “嗯哼?”李伟功不动声色地嗯哼一声。

    “你的关注点一直落在上面的政策上,放开政策先不管,好好想一想,按照他的说法,对于我们四队今后发展的利弊。”

    李伟功还是盯着赛场,“你直说,按照他的说法,是利大还是弊大?”

    “当然是利大!”安必道直言不讳。

    “这么肯定?”

    “嗯!”

    就在李伟功再次张口说话的时候,球场又有进球了。只是因为刚才说话,没注意到是谁、是哪个队进的球。

    疑惑之际,底线已经发球。

    周小羽小跑着,眼睛始终追逐着控球队员和近身截球的队员,跑过记分牌时,瞥见记分员手持木棍,欲落未落的茫然样,立马俯身笑着提醒道:“李叔,啦啦队两分球!”插身而过时,脚步一滞,又冲着安必道招呼道:“安叔,在呀!”

    安必道笑着“嗯”了一声。

    话题被进球打断,一时两人都没话可说。

    过了半响,安必道丢了一句:“今天的这球赛有点意思呀!”

    李伟功转头,盯着似笑未笑的安必道,故作诧异地说道:“你也看出来了?”

    “呵呵,呵呵。”安必道老脸笑靥如花。

    “哼——哼——哼,这小子给我上眼药水呢!”李伟功转过头,说道。

    “难受吗?”

    “有啥难受的?我是那样小肚鸡肠的人吗?”李伟功笑着说道。

    “村里喜欢篮球的人不少呀,就这么随便一吆喝,你看看凑齐了四个队,下面还有嚷嚷着要上场的!”安必道感慨道。

    “老安,你就别给他帮腔,给我上话了!”李伟功回头看一眼,貌似愠怒,语气嗔怪。

    安必道哈哈大笑,“我那敢给李大队长上话呀!看看这场面,眼见为实嘛!”

    “说得也是,四队这么一个大队,农闲时节,庄户人能够聚众热闹一下的场所,也就这个篮球场。记得,刚刚平整出来时,没有篮球,一群半大小子拿着猪尿泡,呵呵!”李伟功沉湎往事,面目悠然。

    “这么说,你是已经赞同篮球场不当荒地分配了?”

    李伟功不置可否地说道:“我怕前头把篮球场分了,这活哈怂后头就会跑到我家院子里去打球了!”

    嘿嘿——嘿嘿——安必道挪挪僵硬的屁股,半响又说道:“这娃有心计,通过这场篮球赛旁敲侧击,如果还是得不到我们明确赞同的话,他是不是还有后手?”

    “后手?”

    “对呀,你想昨儿个晚上,他翻来覆去给我们强调留下篮球场的种种好处,一副不答应就不死不休的犟驴劲,就说明他一次不行,就会再想办法,直到我们举手赞成。你看,这还没隔日,今儿的招不就来了。”

    “是呀,这眼药水上的还真让人舒坦!”

    安必道凑近一点,继续说道:“不过,三娃还是太年轻,应该再把他历练一下,毕竟上面的具体政策还没下来。不要到时候,政策下来了必须分,我们顶住了,他却拉稀了。”

    李伟功补充道:“年轻人没长性,的确得继续考验一下,不要说得头头是道,到时候执行不了,还是白搭。

    我是队长,不能把自己架在火上烤呀!”

    安必道眉梢一扬,笑道:“那就逗弄他一下!”

    “嗯!”李伟功重重地点了一下头。

    两只老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