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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短暂的幸福

    电话没有接通,让我刚被自我安慰平定下的心又揪了起来,只好打消先去店里找雪荏留联系方式的想法,直奔家门而去。惶惶赶回家里却发现房门虚掩,透过门缝可以看到客厅里田梵已经回来了。

    “吴青,我这次真的没什么恶意。我知道我现在配不上你跟小颜了。我以前对你、对小颜做过的事情都证明了我不是一个好丈夫、好父亲。所以我这次回来就是单纯的给你们母女道歉,我也不敢奢求你们能原谅,也不敢承诺什么我以后飞黄腾达了一定报答你们。”声音听起来依然慷慨激昂,搭配着他那张没有多少岁月痕迹的英俊面庞,倒是迷惑性十足。

    但在我听来却实在是太恶心了,恶心得我甚至没有推门进去的勇气。昨晚到今天的成长在真正的考验是如此的不堪一击,当“恶龙”再度来袭,我还是像多年前一样,那时我只有劝妈妈放他进来的“善心”,却没有和她一起承担后果的担当,现在我还是只能在门前站着,脑子里想着对抗田梵的千言万语,手上却连推门而入的力气都没有。指尖一沾到门那冰凉的触感就让当年的回忆再度清晰如昨地往我脑子里灌,生父谄媚的表情和话语,“哥哥”粗暴的动作和轻薄的语句,残破的衣衫和疯狂的反击。

    呵呵,不对。我可能比起当年还退步了,现在连推门的勇气都没有的我恐怕在当年早就被那两个人得逞了吧。

    “你知道配不上你还要来吗?那我想问问你你是怎么做到明明有自知之明还一次次像精神分裂的狗皮膏药一样一次次贴上来恶心我们母女俩的?上次颜颜不知道你是什么人给了你一次机会,然后你是怎么报答你的亲女儿的?我已经看透你了,你根本就是个甩不掉的泔水桶。外表曾经精致,里面全是令人反胃的垃圾,又油又臭。今天颜颜不在我们把话说清楚,你要是觉得我顺不了你的意了你今天哪怕把我杀了也好。恐怕只有在牢里才能让你永远也别来骚扰我的女儿!”母亲中气十足的声音从门内传来,平日里对我温柔的妈妈又穿上了铠甲,在我不知道的时候为我拼杀,而在门外蜷缩着不敢进去的我更像是她的软肋,只会给她增加弱点。

    我有些不知所措,我意识到如果我此时出现不仅不会让妈妈放心,反而很可能会被田梵利用,但如果在这时逃跑,那我到底算什么?手在颤抖,心在狂跳,但我终究还是鼓足勇气用尽了全身力气推开了房门,门被陡然施加在它身上的力量推开,划过空气撞上墙壁发出巨响。

    和着这巨响,我几乎是嘶吼着喊出了我心中积压多年想对田梵说的话,“滚!滚!快滚!别来烦我们了,你永远消失在我们母女面前就是最好的道歉了!”

    “颜颜,”田梵见我出现立马调转枪口调整了他的目标,贴上来开始试图说服我接受他的道歉,“我错了,爸爸真的知道错了。你出生的时候我不在你身边,你成长的过程中我不在你身旁,曾经想给你介绍一个好人家也是我一厢情愿,我不配做你的爸爸,我不奢求你能原谅我,我只希望你能听到我的道歉。知道我真的知错了就好。”

    说着,田梵双膝下地,跪在我面前,两行清泪从他发红的眼眶汩汩流下,配合上他悲怆的眼神确实可以让不知情的外人感受到他的真挚悔意。但这样“精致”的表演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上演在我和妈妈面前上演了,此时此刻我的内心对他的反感立场毫无波动,只感到彻骨的恶心。

    “我知道了。你滚吧。”扔下一句话作为送客的最后通牒后,我绕过面前跪着的东西扑向妈妈。

    “对不起妈妈。我早上去同学家玩了。去的比较早没跟您提前说让您担心了,以后都会跟您好好说的。”担心被田梵听到做文章,我只能趴在妈妈的耳边轻声解释她早上起来我不见踪影的原因。自小到大从未在征得妈妈同意前彻夜不归的我自然只能在这事儿上撒个谎,暗自祈祷妈妈今天起得够晚,否则这根本骗不到她。

    “吴青,颜颜。我的歉意已经传达了。看起来你们也没有领情的意思。但在我田梵心里,吴颜,不。田颜就是我的女儿,我认她是我们田家的人就会对她好!”田梵的表演还在继续,他陈词慷慨,看向我的眼神此时又像是个严厉的父亲,充满了所谓的责任感。接着他又把目光投向妈妈,眉眼里又变得满是深情,“至于你,小青。我田梵以前不是个东西,但那都是家里人逼我的,他们非要生个孙子去继承他们的王冠!现在不一样了小青,我自由了,我依然爱你,我永远等着你回来!”说着,他居然在原地装模作样地张开了双臂,仿佛妈妈真的会回到他的怀抱一样。

    就在我们都以为田梵的演出已经落幕,这个“演员”终于要退场时,他走到门口又不死心地探回脑袋说道,“老婆,女儿!你们现在不认我没关系,但要我永远不出现在你们面前不可能,你们得给我机会。等着瞧吧,我会用行动让你们承认我的!”

    送走瘟神一般令人厌恶的田梵后,妈妈拖着我来到了她的房间,板着脸一副要狠狠批斗我一番的模样,看来她今天起得很早,已经识破了我拙劣的谎言——她已经发现我昨晚夜不归宿了!

    我又喜又忧,喜的是妈妈似乎已经将田梵回归的阴霾完全驱散,即使他今天找上门来也没给她带来多大影响;忧的是我该怎么解释昨晚上我的行踪,说自己喝多了去刚认识的朋友家过了一夜?这根本就是在找死!

    “颜颜,你昨天晚上跑哪去了?也不跟我说一声,你知道早上我起来发现你不在家有多着急!好不容易听到敲门声立马跑去开门结果又碰见田梵过来。”妈妈脸颊红扑扑的,双手交叉叠在胸前也挡不住剧烈地起伏,看来着实气的不轻。

    我也放弃了继续顽抗的想法,老老实实把自己昨晚上认识雪荏的过程和最后到她家留宿的事老老实实都交代了一遍,除了把喝酒改成了喝咖啡以外毫无遮掩。

    妈妈听完一边拍着我的肩膀一边咯咯直笑,好半天才缓过来叮嘱我,“酒量这么差就别老学人家借酒消愁,不会撒谎你就把今天你刚学到的多总结总结。不过颜颜你运气是真的不错,比妈妈要好多了!先是那个刘阿姨,又是这个小姑娘。”说着,她抬起手狠狠给了我一个脑瓜崩,“以后不许喝酒了,也不许对我撒谎,更别提一声不吭夜不归宿!你要知道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你那点小心思妈妈都清楚得很!谁让你是我女儿呢?”

    “啊啊疼,”我揉了揉被妈妈弹红的额头,老老实实给她这个功法高深的“老道”认错,“是是是,我知道错啦!我那不是着急嘛,没想到今天您一点都不紧张,反而把他怼的只能胡搅蛮缠,让我也跟着硬气起来了。”

    “我紧张什么?我担心的从来只有你,你这个小傻蛋。今天你不在我自然没有包袱了,你回来的时候他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妈妈看向我,这样的目光才真正让我感到爱的温柔和呵护,突然想起方才田梵那目的性极强的演出的慈父目光,我不仅打了一个寒颤,庆幸自己这次没有成为妈妈的包袱,硬气了一场把田梵赶出了家门。

    “好了,既然瘟神已经送走了,我得奖励自己睡一会儿,中午你自己做饭吃吧,我已经吃过了。晚上我想去见见你昨晚上认识的姑娘,怎么样?”妈妈见我半天不说话,又提出了一个令我意想不到的新想法。

    “啊?”我被妈妈的这个提议震的一时没缓过来,虽然已经做好了再去找她互换联系方式的打算,但我很难想象我带着我妈出现在雪荏面前她会是个什么反应。

    等了好一阵儿我也没见妈妈表示自己是在开玩笑,只得硬着头皮回到,“妈我跟人家才刚认识,带着您一起见面实在是有点太尴尬了。而且这我说了也不算啊!”

    “你不说我是你妈谁知道我是你妈啊,我睡了啊!下午我去定了,就当我辛苦一年女儿给妈妈的奖励了,让我见见能让你也不归宿的‘好朋友’。”妈妈没再给我解释的机会,伴着鬼脸就把我请出了她的房间。

    中午我胡乱下了碗面吃就开始思考晚上见面的对策,结果想了半天也想出个好办法来。虽然我自认为妈妈性格随和幽默,跟年轻人交流起来毫无代沟,但我担心这恰好让雪荏妈妈对她的残忍在对比中暴露无遗。将心比心,如果我是雪荏,自己刚认可的好朋友在自己告诉她家庭情况的前提下第二次见面就带着母亲一起,再大度心里也会非常不舒服。

    “我换好衣服啦,你也别愣着了赶紧换好衣服准备出发了。一会儿见了你朋友就说我是你姐姐。”妈妈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打断了我的思考。我抬眼一看,妈妈一套粉色毛呢外套配上一顶毛绒帽子,搭上她那张本就可以称得上天生丽质的脸看起来当我大姐还真没什么违和感。

    我盯了眼钟表,才刚刚五点而已,现在出发去找雪荏显然还太早,但余光里妈妈那如同少女期待春游的可爱模样又实在让我不忍心说出再等一会儿的话,只得叹口气回房间收拾自己,我怎么有种母女身份在此时对调了的感觉呢?什么姐姐,都快变成女儿了!不过转念一想,这样也挺好,至少能这么快转变心情,恰恰证明田梵这个跳梁小丑已经没办法给我们的生活造成太大影响了。

    最后我只随便套了件之前穿过的羽绒服就出了门,两下对比之下妈妈所谓“姐妹”的说法倒显得更加可靠。她出门后还“狡猾”的戴上了口罩,只留出她那双摄人心魄的大眼睛,年龄再度骤减,我再也没理由阻止她掺和进我和雪荏的见面了。

    从我家到便利店并不算太近,路上妈妈拉着我对了一路的口条和设定,硬是给她设计出一个刚刚从东威周边的县城打工回来,趁过年来走亲戚想多见见世面的活泼可爱远房大表姐形象。看得出来她对这次“角色扮演”很有兴趣,从穿搭到人设都给自己安排的明明白白。

    便利店里此时正直下班营业高峰,有不少人在店里购买便当、熟食。雪荏依旧是一个人在店里,忙得不可开交,敏锐如她也根本顾不上发觉我们的到来。妈妈指着她低声对我说,“就是那个姑娘嘛?这工作的干练劲倒是很有我当年的风采。”

    “醒醒姐姐,您也就是小县城打工的打工人,哪有什么当年的风采让你吹啊。”我无情的戳穿了妈妈的“谎话”,提醒她认清自己现在的身份,快速调整定位,以防露馅。

    “对对对,我妹妹说的对。你自己先进去吧,我在外面等你。”妈妈闻言也不脸红也不生气,只是顺着我的话及时调整了回来。只是她吵吵嚷嚷着要跟着我一起来见雪荏,真到了跟前又不第一时间跟着见她,搞得我有些摸不着头脑,我的这个新“姐姐”葫芦里到底在卖什么药呢?可能只有她自个儿知道。

    不过就算妈妈天生丽质,今天的着装打扮也着实减龄,但时间和岁月给人留下来的痕迹却不是那么好完全遮盖的,真要说她是我姐姐,被雪荏那样的人看穿恐怕也是轻而易举。她不跟着我一起进来也好,起码先让我和雪荏说说今天田梵来我家的事儿再加上她微信再说。这样想着,我推门进入了便利店。

    店里刚刚的客人基本都已经选好了商品离开了,可见劳累了一天的上班族在结束通勤以后只想快点找些吃的回到自己甜蜜的家里,并不想在外面浪费太多时间,手脚都很麻利。雪荏的柜台前只留着一个学生模样的小弟弟缠着她问这问那,我虽然好奇,但一方面不想打扰雪荏工作,另一方面也想挑点东西结账去闹她一闹,给她点惊喜。

    我在整蛊玩具和听装啤酒间犹豫了好久,选整蛊玩具是想趁她忙着跟我结账时用她试用一下她的商品,选啤酒就纯粹是想听听她会怎么吐槽我第一次喝酒时狼狈的模样。我非常确定她看见我拿着啤酒一定会吐槽的,尽管我们其实还只是第二次见面,甚至还微信都没加!

    最后我还是选了啤酒。毕竟雪荏一把将我甩出去的回忆清晰如昨,(虽然好像真的是昨天)对她用整蛊玩具还是太危险了,天知道她会不会下意识直接把玩具扔到我脸上。可当我真正把啤酒拿当前台结账的时候,我首先感受到的反而是橱窗外妈妈锐利的目光,那能杀死人的眼神无时无刻不在说着,把酒放回去。不过目光终究是虚的,我回给她一个讨好的眼神后依捧着我的啤酒走向了前台。

    “来了?怎么又喝酒。”雪荏看见我手里的啤酒,两道利落潇洒的眉毛登时拧到了一起,“看来我昨天摔你还是摔的太轻了,应该让你在我店里扑街扑的彻底一点,还能让你把我店整个拖一遍。”

    我把啤酒放到柜台上,刚想开口解释,雪荏的连珠炮又接踵而来,再加上身后妈妈一直穷追不舍的杀人目光,这种前后夹击让我着实有点吃不消,老老实实的把啤酒交回给了店老板大人,还真没见过不愿意挣钱的老板呢!

    “这才对。要喝一会儿请我吃饭的时候可以喝一点,可别在我店里再喝了,你拖地的水平我都看不上。”雪荏似乎还没吐槽过瘾,不依不饶地补上了最后一击。“唉,好嘞好嘞,我的雪大人。今天走的时候为什么不喊我啊,害的我要个微信还等大老远跑来登门拜访您一下。”我也不跟她争,毕竟门外还有一个“大麻烦”等着我们呢。

    “我走的早,那会儿你睡得太香我舍不得叫你。再说我店就在这里又跑不了你怕什么。实在不行你去我家我还能不给你开门吗?”雪荏白我一眼,竟然开始收拾东西,一副要关店打烊的样子。

    想起雪荏在昨天那种情况下依然硬开店到十点等一个可能永远也不会再回来的人。我有点惆怅,忍不住开口问道,“今天关店这么早真的可以吗?我是不是来太早了啊。”

    雪荏头也没抬得继续自顾自收拾,嘴倒是一刻也没停下,“别自作多情了,要是就你一个人我肯定让你老老实实等到十点。我是怕门外那位跟你一起来的客人等太久。”

    看着她一面手脚麻利的将店里的账目,杂物意义归纳整齐,一面还能一刻不停得吐槽我给我讲大道理。我实在是很难把这样一个强势可靠又亲切感十足的雪荏和一天前看起来冰冷刻薄又难以接近的她联系起来。这真的能是同一个人吗?

    “发什么呆呢?走了,再不走我就把你锁里面拉倒。”雪荏没好气得把在柜台前驻足神思的我骂醒,此时得她一手托着卷闸门,一手捏着钥匙串,冰山美人的气质一点不剩,反倒活像个凶神恶煞的包租婆!

    我也不生气,我惊叹于一个人的两面人生,也庆幸,这个人的另一面愿意展现给我。想到这里,我的步伐也变得轻快,门外,有两个我最喜欢的人在等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