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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初吻

    鹿寻离桌前因为不了解吴颜带来的两人而感到紧张不已,贠宁本以为让小情侣二人私下好好沟通交代一下情况就会大为改观。可让她没想到的是,等到二人回来时,鹿寻的脸色反而更加难看,一手拿着一瓶红酒慢悠悠得跟在吴颜身后晃回了饭桌,见雪荏已经坐在靠走道的小凳上只能在怯生生憋出一句感谢后又蔫兮兮坐在了墙角的座位上。

    我跟着坐回到鹿寻身边,看着他这颓然的模样着实有些心疼,“打起点精神,陪着刘阿姨喝一杯就行。”鹿寻闻言神情稍微舒缓了一些,“好嘞,小颜。”回话时的他还是有些心不在焉。

    妈妈的表情相当精彩,看向我时是一抹若有若无的坏笑,看向鹿寻时又收起笑容装单纯装的天衣无缝。我有点好奇以她的性子这个时候难道不应该再添上几句符合她人设的台词趁火浇油让鹿寻更紧张才对啊?

    正当我疑惑不解时,刘阿姨的出现让我恍然大悟,那天刘阿姨送我回家时是见过妈妈的。尽管那时候母亲因为种种原因显得十分憔悴,跟今天精心准备后的形象看起来完全判若两人,但以妈妈的谨慎,在这时蛰伏收起狐狸尾巴反而才更符合她的作风。

    不愧是我的亲娘啊!刚刚一番分析看清了妈妈的行为动机后,刘阿姨的加入让这一桌饭的局势更加风起云涌,因为店面大小的缘故,刘阿姨店里的桌子都不太大,我们这一桌已经是除了店里唯一的包间外位置最宽敞的了,但也只是能勉勉强强坐下五六个人而已。刘阿姨作为老板自然没有挤客人的道理,所以她就只是站在鹿寻身旁,一只手轻轻搭在他肩上的样子让他们两人看起来像极了母女。

    先开口的是贠宁姐,作为鹿寻姐姐的她自然从弟弟口中听到过麻辣烫刘姨的名号,语气间也是充满了谢意和淡淡的尊敬,“刘阿姨您好,我是鹿寻的姐姐。听他说过好多次您家的麻辣烫特别好吃,您也对他特别照顾。但因为学业和工作一直没时间来拜访您,实在是非常抱歉。”说着,贠宁姐打开了一瓶红酒,给自己和刘阿姨分别倒上,“我敬您一杯!”说着便将自己杯中的酒液一饮而尽。

    “哎呀小贠太客气啦,小鹿这样的孩子谁会不喜欢呢?乖巧、懂事、饭量大。说句市侩的话,我一个开饭店的小老板,照顾照顾自己的大顾客不是很正常嘛!”刘阿姨也干脆地将杯中的酒喝得一滴不剩,靠在鹿寻身边笑得相当开心。

    情势发展至此,我觉得于情于理我也应当敬刘阿姨一杯,不论是感谢她上次深夜送我回家的悉心照顾,还是感谢她老人家一直以来对鹿寻的照料和陪伴。想到就去做,我拿起另一瓶红酒,给自己和鹿寻各倒了一杯,又给刘阿姨倒满,“刘阿姨,我跟小鹿也敬您一杯!您放心,今晚我会看着她不会让他喝多的嘿嘿。”

    鹿寻此时已经恢复了正常,接过我递来的红酒微笑着站在我身边的样子让我也静了下来。仿佛我们并不是在东威闹市边上的小饭馆圆桌旁,而是回到了在云大图书馆默契神交的日子。这样的鹿寻既让我安心,也把我的心从近几日的琐事烦扰中拉了回来。

    刘阿姨显然对我们的表现相当满意,一副看到自己家孩子长大了的欣慰模样,但饭店老板的职业习惯总是让她老人家的眼睛和嘴巴闲不下来。眼看着我和鹿寻让她安心下来,贠宁这个当姐姐的也是沉稳可靠,刘阿姨的注意力自然就转移到了妈妈和雪荏身上。

    这两个平日里叱咤江湖的风云人物此时一个老老实实乖巧的坐着装嫩,一个单手托脸傻乎乎看着我和鹿寻发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看着竟然一个比一个无害,刘阿姨会先对哪一位发起攻势呢?

    我心里也没谱。雪荏那边我倒是安心,她本就是我的好朋友,但妈妈这个已经和刘阿姨见过一面的“老狐狸”要如何把这出戏演下去?只有她们二位自己清楚,我只能尽可能得配合妈妈的演出让今天这顿麻辣烫和两瓶美酒能安安稳稳得填进我们的肚子里,万万不要再出什么岔子。

    果然,刘阿姨似乎认出了母亲,盯着妈妈扮过嫩的小脸多好了好几眼。可老江湖不愧是老江湖,滴水不漏,处变不惊是基本技能,她只是在得知二人各自的“身份”后只是简单寒暄了几句,嘱咐我们吃好喝好有什么需要尽管找她后便回去接着忙店里的事了。

    接下来的饭局发展完全出乎了我的意料。母亲全程发言正常,贠宁姐也配合的同事相称。雪荏在落落大方中又拾回了自己的那股傲娇劲儿,同事组炒热气氛,她就及时用冰山般的回应降降温,让整顿晚餐在平稳的节奏中走向了结束。

    鹿寻这次一共就喝了开头的一杯红酒,自然也不会喝多。反倒是我作为饭局的主角被贠宁姐和妈妈趁机灌了不少,脑袋有些晕乎乎的,和刘阿姨道别时的吐字连我自个都听不清。走出门差点被门槛绊倒,还好左右各有一只手把我捞了回来。

    左边是雪荏,右边是鹿寻。妈妈在前面后头盯着我们三个看,搞得我们三个人的脸都爬上了一丝红晕。刚让我在心中夸了几句的沉稳男子鹿寻此时又没了一丝一点点沉稳可靠得模样,一脸认真得对着雪荏开口,“小雪,谢谢你一直以来对吴颜的照顾,以后我会把小颜照顾好的,请相信我!”说完当着众人的面一把将我拉到了怀里,搞得在场的所有人要么哈哈大笑,要么哭笑不得。

    贠宁姐这时也从大笑中缓了过来,“好了小鹿,可别闹了啊。时间也不早了,咱们今天都喝了酒,四座车大家坐着也不方便,我今晚还有点事情需要回去处理,就找个代驾把车子先开回去了。打车把姑娘们送回去的任务就交给你了。改天有时间我一定再请大家一顿,拜拜!”说完她还不忘跟妈妈对了个眼神,显然她要处理的很可能就是跟妈妈公司相关的事。

    “好,没问题!姐你忙,回去路上注意安全,送大家回去的事儿就包在我身上。”鹿寻自从从学校回来后的表现着实像是精神分裂症,刚刚还冲动得像个小孩子一样的他此时又恢复了正常,着实让我有点摸不清他的路数,难道他其实也是装糊涂的天才,只是想在饭桌上化解尴尬的同时制造些节目效果?

    我不知道。回去的路上鹿寻也只是静静的靠在我边上,眼神清明,满面笑意的看着我。东威郊外路边的米黄色路灯照在他的脸上,更显得他的笑容格外温暖人心。我不忍在此时出言打破这安宁的意境,更何况我也根本不知道这时候说些什么合适,要么是些无关紧要的没有营养的话,要么就会被一旁的妈妈当做把柄偷偷记下来在日后揶揄我。我干脆不再去在这美好的夜晚里意旁人的存在,只一头扎进他的肩窝借着几分酒意睡去了。

    被鹿寻摸着脑袋叫醒时车子已经停在我家楼下了,我挣扎着打败了残留的困意起身,一眼便望见坐在前座的雪荏已经不在了。也是,雪荏的便利店开在住宅区的最外围,车子这都开到我家了她怎么可能还在?我下意识地摸出手机打开微信,才想起来今天折腾了半天还是没加上她的任何联系方式。

    鹿寻见我半天没从车里出来,又从外头折返回来。见我一副怅然若失的模样,还以为我这是刚被叫醒没缓过来,便用他在外面晾了一阵的冰凉双手围住了我的脸蛋,“到家啦,快清醒清醒跟你青姐回去洗洗睡了!”

    我被冻得一机灵,整个人瞬间将注意力从雪荏的事情上抽还回来,将目光拉回到眼前的鹿寻身上。他圆圆的脸只是出去了一会儿就变得白里透红,呵出的空气也有了冬天的气息,那双紧紧盯着我的眼睛却没受到寒冷气温的影响,依然盈满了冬夜的星光。透过这双眼睛,我仿佛真的置身于刘若英《后来》里十七岁的仲夏夜晚,身体开始逐渐不自觉的前倾。

    鹿寻看着我的动作有些不知所措,脸变得更红,眼神写满慌乱却依然清明,嘴巴几次想要张开像是要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老老实实闭上。距离越来越近,我干脆把眼睛闭上,准备在黑夜里的黑暗中享受我“反季节”的浪漫。身体的动作在逐渐放慢,大脑的思考在逐渐停止,这一刻我们二人的世界里时间流动速度默契地变得十分缓慢。

    但这绝对不是什么折磨,我反而希望时间能过得再慢一点,两颗跳动的心脏在等待两片嘴唇间这最后几厘米距离的消失殆尽,这种心跳的感觉我这辈子都不曾有过。

    嘴唇没有传来期待的触感,耳畔却陡然传来了汽车引擎发动的声音,接着就是两个额头碰在一起的声音,然后就是一阵剧痛从脑门上传来。钻心的疼痛直接我睁开了眼睛,身体下意识从座位上弹射起来,撞进了一样疼红了眼睛的鹿寻怀里。

    什么十七岁仲夏你吻我的那个夜晚,什么两颗心两瓣唇全都碎的一点不剩。伴随着司机师傅不好意思,有车来了需要挪个车的解释,看着他老人家不自然的表情和微红的脸,我们两个赶紧灰溜溜下了车。

    “不好意思啊,耽误了您这么久时间。辛苦您了,再见”鹿寻给师傅扎扎实实鞠了一躬,我在一旁也跟着弯下了腰,转头看他时发现他连耳垂都红了。

    司机师傅摆摆手连忙说没事,道别后摇上车窗将车子开走了。我们俩这才转头走向等候多时的“青姐”。她的快乐已经溢于言表,兴奋的仿佛刚刚看完一出难得一见的好戏后,就见到了出演的男女主角。

    “小鹿今天也辛苦了,还专门把我们送到楼下,上来坐坐喝杯热茶散散酒气寒气吧。”笑归笑,妈妈的遣词用句倒还算克制,言语间甚至有点要“露馅”变回“丈母娘”身份的趋势。

    鹿寻的情绪逐渐平复下来,冲在大脑的血液慢慢散去,回复也平稳起来,“不用了不用了青姐,今天你跟小颜也累坏了,快点回去休息吧,我就不打扰了。”说完他拍拍我的肩,我抬头看向他,又是一次对视,刚刚在车里的画面又入了脑,我连忙晃晃脑袋把它们晃散,小声跟鹿寻道别,“那我回去啦?你也快点回家,到家记得跟我说一声。”

    “嗯嗯。我知道的,小颜放心。”他微笑点头,站在那里看着我们二人上了楼才离开。

    一进家门妈妈就整个人瘫在了沙发上,嘴里不停嘟囔着累死了累死了的同时还没忘了指挥我去给她泡杯热茶。我迈着步子刚走进厨房要满足她的要求时就又停见她在客厅着喊我说不用泡茶了让我过去一下。唉,看来母亲大人这真的是入戏太深,恐怕明天之前都不会从古灵精怪、刁蛮任性的姐姐形象切换回来了。

    此时的我除了在心里默念坚持就是胜利外别无他法,只得老老实实回到“姐姐”身边听候吩咐,连问询她的语气都专门调整的毕恭毕敬:“请问我还有什么能帮助到您的,尊敬的吴青小姐?”

    妈妈对这一切享受的心安理得,“我突然想喝点冷的,也可能是我心善想心疼心疼我的好妹妹,想让她少受点累。热茶就不用妹妹给我泡了,去冰箱里给我拿瓶水溶C100就行,要西柚味的。”

    “做作!”内心的我被她这副模样气得直跳脚,但表面上依旧只能老老实实去给她从冰箱里拿饮料。听见我开冰箱的声音后,她又开始在客厅里喊叫些什么。我脑子嗡得一声一时半会儿居然没听明白她在嚷嚷些什么,缓了好一阵子我才听明白她在喊我看手机。

    今晚睡觉之前,她说什么我做什么!既然已经做好了这种准备,我也不再犹豫,立马掏出手机看看我这个好姐姐还能给我准备些什么惊喜。

    一条来自妈妈的微信通知,内容是一个微信名片。昵称是一个点,头像是一片空白,我大概只疑惑了一秒就猜出了这是谁的微信,立刻发送了好友验证申请。手里明明拿着两瓶刚从冰箱取出的饮料却感觉不到分毫冰冷和重量,我扭头望向客厅沙发里舒服卧着的某人,嘴角不自觉扬起一抹微笑。看来我这个“姐姐”不止是演戏和使唤人在行呢。

    接过饮料后妈妈还想说些什么,但她的手机却在这时响了起来,面露不悦的她本想挂断,但瞅了一眼姓名后还是接了起来。本来以为这时候的电话三言两语就能说清楚挂断,没想到电话对面的那人越说越起劲,大有煲电话粥的趋势,最后妈妈干脆在给我使了一个快去睡觉的眼神后钻回了自己的房间。

    我心中隐隐有些不安,半夜的电话如果很短促,那就算不是什么带来噩耗的丧钟,也不会是什么甜蜜的短讯。现在妈妈的这通电话却接的这么长。电话那面的人究竟给我们带来了什么样的消息,妈妈在进入房间后究竟会和他或者她说些什么呢?

    至少今夜我无从知晓。我洗完澡之后回到房间,竭力强迫自己将注意力转移到其他地方,不再去想电话的事情。重新点亮了手机屏幕。鹿寻表示他已经到家,贠宁姐今晚有别的安排但也给他报过平安,让我不要担心。我回消息时今天在车里的画面又不知不觉骇入了脑中,搞得我回消息的时候脸都有些发烫。

    回完鹿寻消息之后我还在继续对自己做着心理建设,劝自己多大的人了怎么还跟个纯情小姑娘一样,不就是接个吻吗何况还没亲上,一直想这些到底是想闹哪样?一番脑内歪理铺陈后总算让自己躁动的心平静了下来。

    “哈哈哈好,那洗漱完之后快睡吧,今天也累坏了。晚安小颜ღ(´・ᴗ・`)!下次我会找个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地方再行动。”微信消息在此时又弹了出来,鹿寻的回复仿佛计算好了时间,让刚刚好不容易骗过自己的我脸又红了起来。

    我用被子把脸蒙住,在床上像个小孩子般打起滚来。刚刚忧心烦恼的事情都在对鹿寻所说的“下次行动地点”的想象中被稍稍抛在了脑后。恋爱的快乐和幸福感在此刻真实地抱紧了我,在对美好的未来和未知浪漫的期盼中,我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睡醒时妈妈已经出门了,厨房的微波炉旁摆着一份简单的便当,餐厅的旧餐桌上贴着便签。

    “颜:妈公司有些工作需要处理,今晚争取赶回来,如果晚上我还没回来的话就自己做饭吃,冰箱里什么材料都有。实在懒得动手了就出去吃饭,不要点外卖。被我发现点外卖的话有你受的。”

    打眼一看得知妈妈公司有事,我不由有些担心。妈妈说话一向算话,之前说了公司年前的事务已经处理完毕,让贠宁姐圆满得完成工作回到家族企业那边,才给自己放了假。这时候又突然赶回公司,会不会出了什么意外?揣着紧张的心,我不由自主地又把这页小小的便签读了好几遍,便签上的字迹虽然称不上娟秀,却也没有一丝慌乱赶工的迹象,和妈妈往常的笔迹一模一样。我心里也因为这细节稍微安稳了一些,这才有心思打开早已经热好的便当盒享用我的早饭。

    今天早饭的便当盒是一次性的薄塑料做的,正好给了我不洗碗的理由,顺手把它丢到垃圾桶后,我靠在厨房的工作台上开始想今天应该如何度过。本来年前的几天都说好要跟妈妈好好黏在一起享受享受亲情的温暖,但现在她老人家临时有事,我一时间竟然有些无所适从,完全不知道自己今天自己应该做些什么了。

    我打开微信将通讯录从头拉到底,又一次发现自己还是如此孤独。最上方的聊天列表已经被各种各样订阅号和广告挤满,妈妈和鹿寻的聊天框挤在其中反而如汪洋中的两座小岛般孤寂。至于通讯录里的其他人,熟悉的名字,陌生的头像,几乎空白的消息记录和多姿多彩又跟我没有一丝丝关联的朋友圈让我更没有了开口的理由。

    最后我还是只跟鹿寻发了“早安。”我清楚地明白这绝对不代表他是最后的选择,更不是我不在乎他。恰恰相反,正是因为我在乎,我才在下意识中上了一层屏障,控制我和他联络的频率,担心我因为太频繁找他惹人厌烦。我看着昨晚睡前他的消息,依然能感受到他满满的爱意,又回想起昨晚自己睡前在床上乱滚的恋爱脑少女表现,嘴角微微扬起,或许是我想太多了吧?情侣之间本来就应该腻在一起吧!

    滴噔,微信的提示音响起。我以为是鹿寻的秒回天赋又被触发,低头一看才发现是雪荏终于通过了我的好友申请。“抱歉,昨晚回去就睡了,现在才醒。”

    看完她的消息我有一点点怨气,立马编好了消息准备兴师问罪:“为什么隔了这么久才通过我好友啊雪大人,嫌弃我啦?”但在手指就要触到发送按键时昨晚的一幕幕又冲进我的脑海。雪荏昨晚是没喝什么酒,但我和妈妈展现在她面前的融洽随和的母女关系应该还是给她造成了不小的冲击。尽管我和母亲都算是有“眼色”的人,及时地安慰了她,可这些事情不在父亲去世、母亲失踪的雪荏心里泛起些涟漪是不可能的。

    我将之前编辑的消息一个字一个字的删掉,重新编了消息回给她。

    “今天还开店吗?要不要出来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