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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撞破玄机

    二十分钟后我就气喘吁吁地跑到了雪荏住的小区门口,配上今天我身上穿着的红卫衣和额头的汗珠难得衬得我整个人有了些运动气息。路过的行人都忍不住多瞅了我两眼,放在平时我肯定会觉得尴尬难受,但此时我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雪荏这家伙怎么还没出来,我岂不是白跑这么快了!心怀着这样的怨念,我就这么旁若无人地杵在小区门口,死死盯着小区的大门。

    好在雪荏没让我等多久,不到五分钟这个女人就出现在我面前,一身白衣,鞋子也是白色的,连吐槽的语气也恢复了初见时的冰冷状态:“你跑得还挺快。”如果她的身板能圆润些,倒真像个雪人。

    我被她这一冰也不好接着硬碰硬,说出口的话的语气便跟着软了下来,“那还不是担心你等的时间太长了,结果好嘛,反而是我等!”

    “不知道是谁先找谁出来的。”雪荏甩下一句话就径直向前走去,她本身个子就高挑,步子迈得又快又大,趁我一愣神的功夫就走出了好远。

    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前头的人已经只剩一个小白点了,我想喊她等等我,但手刚放到嘴边就觉得这样的行为怎么像极了偶像剧里的憨憨女主,我偏不能这样。想到什么就做什么,趁着刚刚跑来的运动气息还没完全消散,我加足马力向着前方全力冲刺。

    我有些惊讶于我的跑步速度,小白点在我眼前迅速放大,只十几秒的功夫我就要追上雪荏了!面对这样的成绩,我不由有些飘飘然,脚下的步子都踏得不那么实了。

    接下来的剧情就很好预测,本身就经历了二十分钟长跑的我在体力储备不足的情况下再度冲刺,再加上高速跑步时还心猿意马,摔倒简直再正常不过。不过向前摔把雪荏也扑倒的情况我倒是真没想到,此时还躺在她怀里的我埋头这样想着,希望自己能逃过头顶那可怕眼神主人的惩戒。

    雪荏被我这一撞搞得有些哭笑不得,拉起我本想说点狠话教训教训我,最后却只憋出一句无奈的质问,“这就是你对我迟到的报仇方式?”

    我见她示弱自然不肯放过乘胜追击的机会,趁势黏住接上她的话头,“那可不止,今天一天你可能都要随时接收类似于这样的来自于我的惊喜了。”

    “别闹了,”雪荏一边拍打着她衣服身上的灰尘,一边仔仔细细地好好检查了一番我的身体,确认我真的没有受伤后才接着说,“今天有您大驾光临,我这店是别想开了。您要是不嫌弃的话跟我走,我带您去个地方散散心,您就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我这一回吧。”

    这话别人说时脸上的表情要么是堆满谄媚的笑容,要么就是垮着个脸如丧考妣,看得人好不难受。但雪荏不一样,她这时依然沿用了她平日里最常用的扑克脸,和这有些阴阳怪气的话语搭配起来灌入我的耳朵后反而让我更get到了她独特的傲娇与可爱。连带着,我对她将要带我去的地方的期待值也拉到了高点。

    年关将至的公交车里挤满了人,有放了寒假趁机出来疯玩的孩子们、有趁着年前最后几天货比三家备年货的老人们、也有积累了一年疲惫却还没等到释放档口的成年人们。保罗万有,填满了公交车的每一处缝隙。冬天公交车里的空调热风本来就开得很足,再搭配上这样拥挤的环境,着实令人有些难以忍耐。尤其是身后身旁时不时蹭来蹭去的乘客,尽管清楚他们应该只是赶着下车或是给自己找个舒服的立足之处,但心里却总是会感到有些不适。在又一个急着下车的老太太一肘子抡到我的腰并狠狠地踩了我的鞋一脚后,我的忍耐终于到达了极限,我扭头低声向雪荏抱怨道,“雪大人,我对您选的好去处能有多雅致依然很期待,但能不能先麻烦您知会知会我咱们为什么非得在这个档口挤公交去啊!”

    “我愿意。”雪荏头也不回,三个字就打发了我。说完却硬从车厢里挤出了些空间让我和她调换了位置。现在我的右面是车门前的高扶手,左面是高我小半个头的雪荏,我的安全感顿时增高了一截,嘴上当然也不会再抱怨什么,老老实实地和她一起跟着公交车的节奏晃到了我们的目的地——东威市郊的白河。

    东威作为一座身处干旱内陆的古城,之所以能一直发展的不错,除了地处平原少灾少难外,围绕东威的八条河流让这里滋润丰美也是重要原因。而白河正是“东威八水”中自然环境最好的一条,它远离市区,僻静优美,的确是个不错的散心地点。

    但雪荏却没有带着我在白河大桥上观河景,也没有带着我去白河周边刚修好不久的沿河小道转转,反而是领我顺着小路一个猛子扎到了桥底的河岸旁。东威的冬天很冷,但还没冷到能让白河这样的大河结冰的地步,雪荏在河边驻足,盯着这缓慢流淌的河水看了好半晌才对我说,“你觉得这个地方怎么样?”

    我看着河水,很难找出一个适合形容它的词语。冬日的暖阳晒在人身上很舒服,但映照在河面上却并不能让它波光粼粼。它依然在缓慢的流动,绝对称不上是一潭死水,可也没有半点一泻千里的气势。我又望向支撑桥的柱子,离我最近的桥墩子上写满了字,是不知道哪位“高人”在何时写上去的打油诗,“人生短短几十年,庸庸碌碌总不变。今日于此立一誓,睡遍东威好少年。”这诗倒是比眼前贫匮的景色有趣多了,我不由笑出了声。

    我的笑声让雪荏从沉思中惊醒,她顺着我的目光看去,看见了那首不着边际的诗,也跟着笑了起来。“我说那是我写的你信吗?”笑着笑着她突然蹦出这么一句,着实把我吓了一跳。

    “不信。”被吓到归被吓到,但我的回答还是很肯定的,雪荏根本就不会是这么无厘头的人。退一万步说,我也不相信她的语文水平会这么差。

    “确实不是我写的,我上次来的时候这桥墩子上画着的还是象棋棋盘。”雪荏收起笑容,闭上眼睛似乎陷入了回忆,半晌都再没有其他动作。

    我不忍打扰她的回忆,蹲下来玩起小石子来。白河的河床边上看不到什么漂亮规整的鹅卵石,更没有报纸电视上那种一颗就价值连城的奇石,有的只是些普普通通的小石头,它们其貌不扬,还有着各种各样的瑕疵,就是当做打水漂的石头都嫌硌手。我不信这个邪,这么大的河床里难道我还找不出块好石头来了?我继续埋下头在这石海里挑挑拣拣,一直到头晕目眩,大腿酸麻也没能选出块趁我心意的石头。

    “嘁!”我颇有些生气地站起来,一脚踢散了我刚刚堆起的“失败者”石山。惊讶地发现山底埋着一颗白色的小石头。几缕阳光照在它身上衬得它在一堆平平无奇的石头中耀眼得发光。我重新俯下身子把它捡起来,刚触碰到这白石头的一瞬间就被冻得一机灵。它太凉了!

    但我还是忍住立马把它丢掉的冲动,反而赌气似的用力将它攥在手心里,却又被这石子暗算了一把。它看上去只是块三角形的卵石,捏在手里才发现它的底部还有个没被磨平的暗锋,把我的手心划了一道小口。白色的石子登时染上殷红的血迹,刚刚还冻得人寒冷的石子在这时神奇地陡然升温,惊得我甚至忘了为手心传来的疼痛尖叫。

    雪荏不知什么时候结束了回忆,已经走到了我身边,“怎么?玩小石子也能玩的这样入迷?”我讪笑着把石子揣进口袋摇头说,“没有没有,这不是看你睹物生情,不忍打扰嘛。”

    她自然注意到了我的动作,但也没有深究,也许是真把我当做喜欢找些自己喜欢的石头藏起来带回家的小孩子,只是迈起步子向前走去。我连忙跟上她的步伐,伤手继续伸进口袋摩挲那块白色石头。

    白色的。锋利的。冰冷的。温暖的。这四个词语都是我刚才用来形容这石头的词语。我又把目光抬起,看向这个大步走在我前面的姑娘,想起了和她初见以来的点点滴滴。白如其名的皮肤,锋利如刀的话语,冰冷拒人的态度,和接近以后那颗温暖的心。我惊讶于这些算不上巧合的巧合,继续着我无端的联想,我回想起我自小跟随妈妈转学奔波的求学之路,换一个学校就重复一遍融入集体、寻找朋友的过程。一直到最后也找到什么像样的朋友。这样的我像极了刚刚寻找石子的我,而因为巧合映入我眼帘的白石头又像极了我在便利店因为巧合认识的雪荏。啪!尽管极度牵强,但我还是被我的伟大联想感动到了,我竭力克制住我想讲给雪荏这一切的冲动,因为这听起来实在有点幼稚,如果再让她把这些和我刚才捡石头藏石头的行为联系起来,那一顿狠狠的嘲笑是肯定跑不了了。我绝对不要这样!我就这么继续老老实实的跟在她身后走着,漫无目的,但又那么安心。

    雪荏突然停下,转过头问道,“怎么你现在话这么少的吗?平时你肯定得问我到底要带你去哪了?”

    我已经习惯了这机械无脑得跟随,差点因为惯性跟她扑到一起,在一天内以几乎同样的方式再次上演几乎同样的剧情。在我好不容易刹住车后,我的鼻尖里她的唇角的距离也只剩下几毫米了。鼻息和口中呼出的气体混做一团,让空气里都多了一丝不可名状的暧昧气息。

    眼前的场面莫名让我想起了那天在车里和鹿寻被司机师傅搅扰的甜蜜时光。这不合时宜的联想让我顿时有些结巴,“你,你,你说要带我去个好地方的啊!那我就跟着你嘛,问那么多干嘛。”

    雪荏的脸色倒依然是面不改色心不跳,只是轻轻往后退了半步让我们之间的距离不再尴尬,“我先带你去吃个饭吧,我们边吃边说,吃完饭再带你去看我说的那个好地方。”

    适当的拖延会让近在咫尺的果实更加甜蜜,我没有拒绝她的理由。更何况,经过那趟公交车一挤,现在我的确是有些饿了。于是我痛快点头回应,“没问题。”

    河的尽头是河畔鱼苑,一家依河而建的庄园式农家乐。按说河边经营餐饮是不被允许的,但这家店却一直经营了二十余年,名气也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发酵,尽管深处白河的最下游,却依旧是门庭若市。现在已经过了饭点,我们二人走进去居然找不到个靠窗的位置。

    就在我还在为找不到位置懊恼时,雪荏的声音已经从离我稍远的地方传来,“看什么呢?跟着我啊。”

    一眨眼的功夫她就走到了大堂那一头的门前,难道这家店还不止这么大?我一边小声嘀咕着,一边跟上她的脚步。她见我动起来也不接着在原地等,反而是转身一头扎入了酒店大堂的后门中。瞧她这副模样,对这家店的熟悉程度甚至都不是来过两三次就能达到的程度。

    虽然在跟来的路上我已经做了一定的心理建设,但这家酒店后院的恢弘程度还是让我吃了一惊。仿古的石墙和城楼在东威并不新鲜,但这间店的建筑上却有一层真正由时间用十几年风沙铺上的镀层,表面干干净净,却又历经沧桑。让这座已经在此矗立了二十余年的建筑不像是旧了,而是真的“古”了。我不自觉得走到墙根,将手放在砖块的表面轻触,安心又沉静的触感从掌心传来,令人沉迷。

    雪荏没有打扰我。是水声把我从对墙砖的痴迷中惊醒,这时我才注意到城墙和古楼边的居然是白河边分出的一条小溪,溪水清澈见底,奔流而过和溪边石子碰撞产生的潺潺声响格外令人着迷。如果再加上冬日阳光的照耀,那这条小溪的魅力甚至在白河主流之上。这样的美景让我对这顿饭有了些期待,肚子也跟着更饿了。

    雪荏见我过来坐下,顺手就把这家店的菜单递给了我,“看看你想吃什么吧?”

    我接过菜单,装帧风格和后院的建设风格保持了高度一致,古朴大气,重量也和外表一样,沉的吓人。一页一页翻过来映入眼帘的全是各种各样的鱼料理。毕竟有毗邻白河这得天独厚的优势,不拿来做招牌特色才是怪事。

    我没有在点菜上浪费太多时间,只大概翻阅了一遍菜单就做好了决定,“就酸菜鱼吧,怎么样?雪老板,能吃得了酸口吗?”雪荏点头,“我都可以啊,我本身没有忌口,再加上这家店差不多所有鱼我都吃过,没有不好吃的。你放心点。”

    “啊?哦哦好的。那我们就吃酸菜鱼吧!”虽然已经大致猜到这间店是雪荏来过多次的,但真的知道以后还是少了几分惊喜。我一直认为对一间饭点的饭菜是否好吃并不清楚,等到菜品端上来后品尝才是在外面吃饭的真正乐趣。

    就在等饭菜端上来的档口,远处的凉亭里又来了一桌客人。那亭子正好处于古楼下方,旁边就是潺潺流过的溪水,算得上是这间店最好的位置。我之前也发现了这个亭子,只是只把它当做了一处景致,完全没想到这亭子居然还能是可以用餐的位置。

    雪荏见我一直盯着亭子的方向看,忍不住开口问道,“想坐在那里吗?”我下意识点点头,然后立马又用了摇了摇头,“没有没有,咱们坐在这里刚刚好,还能晒晒太阳,增进营养吸收。我就是以为那亭子只是用来休息观景的,没想到还起到了一个‘露天包间’的作用。”

    雪荏被我一番鬼扯逗得笑出了声,同时也打开了话匣子,“哈哈哈,你说的还挺有道理。不过不管是我自己来还是以前我跟我父亲来这里吃饭,我都没见过那亭子被当做‘包间’待客,那亭子里本身是没有桌椅的,还要专门搬进去。费这么大功夫,可能是老板私自请的贵客吧。”

    我听到雪荏主动提起她父亲,一时不知道该不该借着这个话题聊下去,我真的还想知道更多,可又担心聊得过于深入伤害到她。就在我犹豫时,肚子突然传来一阵剧痛,把我想问的话都给压了回去。我竭力压住痛感让自己的表情尽量正常得开口道,“雪老板,我先去趟卫生间哈!”

    “好,卫生间在大厅左边。”好在雪荏没有察觉到我的不适,要不她八成要把酸菜鱼自己包圆,然后让我吃个清汤淡饭什么的养养胃。

    我快步小跑走到大厅,却差点和一个急匆匆往后院跑的人撞到了一起。“对不起对不起!”“抱歉抱歉,没伤到你吧?”我们两个都第一时间道歉,入耳得却是彼此都熟悉的声音。

    我有点不敢相信,抬起头来确认,对上眼得正是鹿寻那双同样也充满了震惊和疑惑的大眼睛。

    鹿寻的愣神比我结束的要快得多,他先我一步开口问道,“小颜?你也来这里吃饭啊,跟阿姨一起吗?”我摇摇头如实告诉他我是和雪荏一起来的。鹿寻挠挠头笑道,“哈哈哈哈那挺好的,可惜我家里今天在这里有个饭局,应该是走不开了,要不我们还能带雪荏一起好好在白河玩玩。”

    我听完他这番话没多想就安慰他道,“没事没事,今天就多陪陪家人。改天你有时间了我再把她喊来我们一起玩。”

    “好的好的没问题,那我先过去了,再不去就迟到了。”鹿寻微微低头瞄了眼自己的腕表,回给我一个笑容便往后院跑去。我见他难得火急火燎的样子也有点微微吃惊,平日里大多时候都相当镇静的他此时却如此着急,看来今天的家族饭局对鹿寻来说确实很有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