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夜晚1
空荡黑暗的房间，部曲呆坐在沙发上，良久。感觉到腹中饥饿难耐，看到门外天色已至深夜，再出去也是无济于事。
商铺大都关门，而开着的，她未必喜欢。
直到胃发出不满的咕咕声，部曲才站起来，走到厨房。取出铁锅，接满自来水，拧开炉火，然后将装满水的铁锅放上去。
等待水渐渐沸腾。
气泡翻滚不停，从下至上，浮上水的表面又破裂。明知无用，却还是往复不止，直到将其损耗殆尽。
无从逃脱，宁愿折断也非苟延残喘。
拉开灶台上方的第二个小柜门，从中取出一袋方便面，撕开包装后，放进正嘶鸣的铁锅里。沉下，又飞溅两滴烫水落到手背，微微颤抖握拳又很快松开。
此时不再是过去，独自生活期间，再平静的生活都难免有意外，得学会接受，无论好坏。她新生的躯体格外敏感，曾经连岩浆都能轻松趟过，现在却连区区热水都要退缩。
将调料包装进方便面包装袋里尽数丢掉，看着塑料桶里各式各样的方便面包装袋都要溢满，却没有心情收拾，只是又向下用力压实，让其不会散乱掉在旁边。
回过头，她看到方便面逐渐软化，在水中犹如条条细蛇纠缠、扭动，随即拧紧旋钮，将炉火关闭。可等到拿起铁锅，将要倒进碗里之前，她又停顿片刻，思考着将铁锅重新放到炉火之上。
拧开旋钮。
火又使得刚恢复平静的锅水瞬间沸腾，还未散去的热量蒸腾、推动水面起伏不定。看似平静，其下蕴含着即将爆裂的驱动，仅待有些许火星即可点燃。
拉开灶台下方的抽屉，拿出调料瓶，透明的瓶身里，几个皆是洁白分辨不清。她还是得要一一品尝，最后将咸味的盐倒进铁锅里，混合着面条，或许能多些滋味。
但那般滋味也仅是安慰。
生命太漫长，许多事物都逐渐失去意义。得要每日反复提醒，她才能够回忆起曾为人类时应有的情感。本该是自然而然的流露，却还要辅佐演技才能看到。
悲哀。
更为悲哀的是，连悲哀都无法感受完全，胸口的空洞无从填补。
看到面条煮得接近溃烂，她思考着，最后还是走到墙边拉开冰箱，从里面空荡的食物里面，取出两个生鸡蛋。
很久没有在家吃过，更没有去超市采购，冰箱里的黄瓜放得久了，都有些发蔫。略有脱水症状，她右手拿着鸡蛋，身体倚着冰箱门，盯着黄瓜发呆。
等听到水的尖啸声，咕噜咕噜地从锅边沿冒出，落到炉火上，发出滋滋滋的声音。这时，她才不紧不慢地将黄瓜也一并拿出，随手打破鸡蛋壳，将蛋清和蛋黄落进铁锅里。
接连两个鸡蛋。
黄瓜就咬在嘴里，也没有冲洗，有种苦涩的味道在舌尖蔓延。确实放得久了，本身的味道都有些变化，但她没有吐出来，只是叼着，渐渐也就习惯。
热量得到宣泄的途径，都聚集在刚落进铁锅里的鸡蛋。两个鸡蛋，其蛋清逐渐交融，又很快分开。落进铁锅的时间不同，环境变化、宇宙的铁律将她们分割。本该是亲密无间的一对，却又如此泾渭分明。
蛋清很快就煮熟，将脆弱的蛋黄包裹，略微阻止内心变质，但也无法支撑更久。很快、很快她们就会变为完全可食用的状态，失去自我沦为食物，被锅外的她觊觎。
贪婪。
在完全熟透之前，部曲拧紧旋钮，将炉火关闭。没有外界的不断施压，锅里的水虽还未冷却，但也无以为继。先落进铁锅的蛋黄还是缓慢变熟，但未必会完全熟透，大概保持着七八成熟的状态。
后落进铁锅的，倒是可以肯定不会完全熟透，最终停留在四五层熟的状态，半软不软，却也是她的最大努力。
旋钮可以轻易控制炉火，但是鸡蛋却对此无能为力，只能被动接受，希冀锅外的她何时会停下。这个她，是好是坏都没区别，无人会对食物报以同情，尤其是已经下锅的食材，只能坦然接受命运。
等待。
夜晚分外安静，清晰地听到时钟转动，滴答滴答往前进，却终生在原地转圈，又被虚假的成就蒙骗。
毫无意义。
拧开旋钮，将炉火关闭。等到水渐渐平息，冷却成混杂面条、鸡蛋和盐的黏糊汤水，寡淡的香味弥漫。与善恶无关，饥饿就要用食物填补，可食材未必无法自救。
但于此时，她的眼前，鸡蛋还是如故，无论是生是熟，都要被她吃掉。
半点不剩，干干净净。
将铁锅拿起，统统倒进碗里，偶然溅出的汤水顺着灶台向下流去。难以想象这样的食物，究竟会有何种滋味，部曲却吃得很是习惯。
很多个夜晚她都是如此度过。
将碗倒满，还剩下许多汤水，她也没有全部倒掉，连同铁锅都放进水槽里。拿起装满面条的碗，看着上面点缀的两个鸡蛋，她小心翼翼地不使其洒落，慢慢走到木桌前放下。
又回到厨房拿双竹筷，将叼着的黄瓜用水冲洗。还是觉得黄瓜有些变质，用水分补充更好，就算是心理作用，也好。
随手拿起遥控器，将电视放到新近流行的综艺节目。看他们玩闹耍怪，附和着干笑两声，又很快觉得无聊。
人类总是热衷于看到同类受苦，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高高在上俯瞰欣赏他人的悲剧，还称其为喜剧。
看过很多遍，她还是无法理解其中想法，但若不看又总觉得空虚。吃着面条，抿成细碎粉末又咽下，偶尔咬下黄瓜咀嚼，实在搞不懂综艺有何趣味，引得那么多人痴迷。
正如同她无法分辨食物的区别，好吃和难吃的界限在何方。食物仅仅是食物，再如何精妙处理都是食物，又不会产生变化，吞咽后都无甚区别。
但也就那么度过，生活在人类的社会，她终究要习惯人类的生活。追逐他们想追逐的，也要欣赏他们所欣赏的。
看着无聊的综艺，吃着含糊的面条，她的夜晚也就这样度过。吃完面条，她将空碗和木筷都放进水槽里面，突然失去兴致洗碗，干脆就用水泡着。
明天再说。
商铺大都关门，而开着的，她未必喜欢。
直到胃发出不满的咕咕声，部曲才站起来，走到厨房。取出铁锅，接满自来水，拧开炉火，然后将装满水的铁锅放上去。
等待水渐渐沸腾。
气泡翻滚不停，从下至上，浮上水的表面又破裂。明知无用，却还是往复不止，直到将其损耗殆尽。
无从逃脱，宁愿折断也非苟延残喘。
拉开灶台上方的第二个小柜门，从中取出一袋方便面，撕开包装后，放进正嘶鸣的铁锅里。沉下，又飞溅两滴烫水落到手背，微微颤抖握拳又很快松开。
此时不再是过去，独自生活期间，再平静的生活都难免有意外，得学会接受，无论好坏。她新生的躯体格外敏感，曾经连岩浆都能轻松趟过，现在却连区区热水都要退缩。
将调料包装进方便面包装袋里尽数丢掉，看着塑料桶里各式各样的方便面包装袋都要溢满，却没有心情收拾，只是又向下用力压实，让其不会散乱掉在旁边。
回过头，她看到方便面逐渐软化，在水中犹如条条细蛇纠缠、扭动，随即拧紧旋钮，将炉火关闭。可等到拿起铁锅，将要倒进碗里之前，她又停顿片刻，思考着将铁锅重新放到炉火之上。
拧开旋钮。
火又使得刚恢复平静的锅水瞬间沸腾，还未散去的热量蒸腾、推动水面起伏不定。看似平静，其下蕴含着即将爆裂的驱动，仅待有些许火星即可点燃。
拉开灶台下方的抽屉，拿出调料瓶，透明的瓶身里，几个皆是洁白分辨不清。她还是得要一一品尝，最后将咸味的盐倒进铁锅里，混合着面条，或许能多些滋味。
但那般滋味也仅是安慰。
生命太漫长，许多事物都逐渐失去意义。得要每日反复提醒，她才能够回忆起曾为人类时应有的情感。本该是自然而然的流露，却还要辅佐演技才能看到。
悲哀。
更为悲哀的是，连悲哀都无法感受完全，胸口的空洞无从填补。
看到面条煮得接近溃烂，她思考着，最后还是走到墙边拉开冰箱，从里面空荡的食物里面，取出两个生鸡蛋。
很久没有在家吃过，更没有去超市采购，冰箱里的黄瓜放得久了，都有些发蔫。略有脱水症状，她右手拿着鸡蛋，身体倚着冰箱门，盯着黄瓜发呆。
等听到水的尖啸声，咕噜咕噜地从锅边沿冒出，落到炉火上，发出滋滋滋的声音。这时，她才不紧不慢地将黄瓜也一并拿出，随手打破鸡蛋壳，将蛋清和蛋黄落进铁锅里。
接连两个鸡蛋。
黄瓜就咬在嘴里，也没有冲洗，有种苦涩的味道在舌尖蔓延。确实放得久了，本身的味道都有些变化，但她没有吐出来，只是叼着，渐渐也就习惯。
热量得到宣泄的途径，都聚集在刚落进铁锅里的鸡蛋。两个鸡蛋，其蛋清逐渐交融，又很快分开。落进铁锅的时间不同，环境变化、宇宙的铁律将她们分割。本该是亲密无间的一对，却又如此泾渭分明。
蛋清很快就煮熟，将脆弱的蛋黄包裹，略微阻止内心变质，但也无法支撑更久。很快、很快她们就会变为完全可食用的状态，失去自我沦为食物，被锅外的她觊觎。
贪婪。
在完全熟透之前，部曲拧紧旋钮，将炉火关闭。没有外界的不断施压，锅里的水虽还未冷却，但也无以为继。先落进铁锅的蛋黄还是缓慢变熟，但未必会完全熟透，大概保持着七八成熟的状态。
后落进铁锅的，倒是可以肯定不会完全熟透，最终停留在四五层熟的状态，半软不软，却也是她的最大努力。
旋钮可以轻易控制炉火，但是鸡蛋却对此无能为力，只能被动接受，希冀锅外的她何时会停下。这个她，是好是坏都没区别，无人会对食物报以同情，尤其是已经下锅的食材，只能坦然接受命运。
等待。
夜晚分外安静，清晰地听到时钟转动，滴答滴答往前进，却终生在原地转圈，又被虚假的成就蒙骗。
毫无意义。
拧开旋钮，将炉火关闭。等到水渐渐平息，冷却成混杂面条、鸡蛋和盐的黏糊汤水，寡淡的香味弥漫。与善恶无关，饥饿就要用食物填补，可食材未必无法自救。
但于此时，她的眼前，鸡蛋还是如故，无论是生是熟，都要被她吃掉。
半点不剩，干干净净。
将铁锅拿起，统统倒进碗里，偶然溅出的汤水顺着灶台向下流去。难以想象这样的食物，究竟会有何种滋味，部曲却吃得很是习惯。
很多个夜晚她都是如此度过。
将碗倒满，还剩下许多汤水，她也没有全部倒掉，连同铁锅都放进水槽里。拿起装满面条的碗，看着上面点缀的两个鸡蛋，她小心翼翼地不使其洒落，慢慢走到木桌前放下。
又回到厨房拿双竹筷，将叼着的黄瓜用水冲洗。还是觉得黄瓜有些变质，用水分补充更好，就算是心理作用，也好。
随手拿起遥控器，将电视放到新近流行的综艺节目。看他们玩闹耍怪，附和着干笑两声，又很快觉得无聊。
人类总是热衷于看到同类受苦，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高高在上俯瞰欣赏他人的悲剧，还称其为喜剧。
看过很多遍，她还是无法理解其中想法，但若不看又总觉得空虚。吃着面条，抿成细碎粉末又咽下，偶尔咬下黄瓜咀嚼，实在搞不懂综艺有何趣味，引得那么多人痴迷。
正如同她无法分辨食物的区别，好吃和难吃的界限在何方。食物仅仅是食物，再如何精妙处理都是食物，又不会产生变化，吞咽后都无甚区别。
但也就那么度过，生活在人类的社会，她终究要习惯人类的生活。追逐他们想追逐的，也要欣赏他们所欣赏的。
看着无聊的综艺，吃着含糊的面条，她的夜晚也就这样度过。吃完面条，她将空碗和木筷都放进水槽里面，突然失去兴致洗碗，干脆就用水泡着。
明天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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