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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少昆

    道德域中,玄法最盛。

    韩少昆觉得那个叫七章的女子挺不一样,看着柔柔弱弱,但是很强,也很漂亮。

    他觉得这样不好,虽然自己没兴趣,可不妨碍他为她的追求者们默哀。

    姑娘们太优秀,我们压力超大的,好不好!

    好在韩少昆觉得,她们再强也有个度,不像自己,生怕进境太快,有碍同辈道心。

    以至于整天只做两件事,一是压制道身溢散玄气,二是找个好位置,强身健体,锻炼目力。

    天纵奇才,难道都是这样的吗?

    我心中有愁苦,堪与谁人诉?

    ………

    当初道德域自成世界,也是极为广博的,只是不知过了多少年,出了一个绝顶大能,出劫入道不说,还一举打破天地壁垒,从而将之贯连在这无尽大陆之上。

    一半接世,一半秘境。

    可不请自来,终究是要诉诸干戈的。

    数百年征战妥协,就形成了三域一城的格局。

    大家修道为长生,打来打去为哪般!

    道德域由那大能所在宗门掌管,灵气最为浓郁,玄石储备也极为可观。

    小魔域由魔族占据,并由其世代相传四位天尊合力造为秘境。

    天衍域自然作为龙君行宫所在,并因其中天地灵秀,风物奇观较无尽大陆稍有不同,并且许多奇物或许有望打破其等血脉桎梏,因此诸多神兽后裔也是聚集于此修行。

    而最为特殊的风神城自然是那位独居了。

    至于后来龙君陨落,以身化境,生生造就了万里风廊,覆盖所有,过于澎湃的血气也使得风廊诸域天地玄气凝实纯粹直追龙城。

    更不可思议的是,因为天地经历这番大变,竟使得许多虚空之中的前辈遗府,破碎境域因为龙君的精粹源力吸引,纷纷攀附于此。

    故而许多旧时大能或为攀登上境,或为延寿,一一现身,纷至沓来,各显神通,角逐到最后,便最终形成了三域五境十八城的势力分布。

    须得注意的是,这些地界有许多并不是直接落于现世的,而是以小界秘境形式独立运行,毕竟道法高明之士,理论上是可以自行演化天道的。

    ………

    齐风五人虽然诧异于李景过了这么长时间也不与他们汇合,但是醉云观这里的庙会委实热闹异常,各种糖酥点心,牵动馋肠,杂耍说书,精彩绝伦,许多妙艺,便是他们这些玄士也看不透其中奥妙。

    更有花季少女,衣锦带香,翩翩隐现,嬉笑怒骂,与男子无异。

    剑士豪侠,痞子无赖,当街拔剑几无,可至无人空旷处总不免遭些皮肉之苦。

    一家脂粉店前,坐在一侧台阶上,嘴里咬着串冰糖葫芦的阿笑看着那些在柜前试用胭脂的姐姐妹妹,欢声笑语,叽叽喳喳,不禁想到,吵死了,有啥好的?

    为了这些个女子就要打生打死,兄弟情谊都暂抛一边,修行就讲究个清心寡欲,要斩便斩,不沾因果,齐师兄平时那么沉稳有力,怎么见着那个木夭妖,就跟没魂了一样。

    看看张元师兄,人那么帅,资质绝伦,道法又高,妥妥的人中龙凤,不知多少仙子姐姐托我送过情书,听说还有人花大价钱找的丹青高手,描摹张师兄真像,不能即得,聊慰相思呢!

    所谓眼正心清,才能无碍性灵,无怪乎师兄早早地就到了神玄门槛。

    “所以啊,薛文,别吃了,瞅你那个馋样!快看看那三个去哪里了,怎么这么长时间还没过来?”

    身材矮小,今年方才十二岁的薛文闷头啃着酱香猪蹄,含糊不清地道:“笑笑师兄,别管他们,咱先吃好喝好再说,他们几个不会享福,天天净瞅姑娘脸蛋儿了,连课业恐怕都落下不少,此消彼长,以后见面,高低得让他们叫两声师兄给咱听!”

    阿笑闻言,啪地又是一拍薛文脑袋:“长幼有序,名位虽可凭本事得来,终究不是我等可以藐视尊长的理由。术业有专攻,院里那么多司业,又不是全靠修为挣得这个名号的,总是有一技之长,且大多炉火纯青,于各自方向数一数二。就说袁老先生,他也不过中玄境修为,可院里再嚣张跋扈的人儿,路上遇见了,敢不问声好?要真有那不长眼的,当天是没事儿,指不定哪天就被戳上十几个窟窿,扔到大街上晒屁股去!”

    薛文听得此语,也是严肃起来,停止咀嚼,乖乖说道:“师兄教诲的是,是我孟浪了。”

    “核心一个字,不要太嚣张。这且是后话,咱还是先去找找齐风他们,怎么就逛没影了?”

    兄弟俩走在熙熙攘攘的热闹地带,左看右看,什么都有,眼花缭乱。

    “上好的玄器,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今儿个带把绝世好剑,明儿个大杀四方!哎,走过路过,不要错过,这把龙泉剑可是由天外陨铁所铸,顶级炼器师亲自设计,不仅锋利无比,且吸收了天狼圣族族传真技,足足嵌得三枚妖核,具备冰火风三种属性,实在是行走江湖,斗法杀妖,必备法器!来,这位公子,您看看,喜欢吗?”

    那一身黑衣,小厮打扮的年轻人见阿笑近前,不由问道。

    阿笑一直没有把趁手的兵器,当然不是没有本事搞来高阶玄器,只是阿笑觉得,剑随心动,若不能契合心意,反而一味偏求高品,即使得了一时的强大,最终也会失了剑道真意。

    此时闻声到那人摊前走去,一眼看出那剑的确非是凡品,只是要称玄器还是有很长的距离,一般江湖豪杰若得持拿,确实会如虎添翼,可换成是他,连画蛇添足都称不上。

    “剑不错,但我没钱,买不起!”

    “哪里的话,我观公子气宇轩昂,非常人可比,一时穷蹙,有何可惧!待得襟抱开时,凌云万丈,亦未可知!”

    面庞黝黑的年轻人并未有丝毫嫌弃神色,反而安慰起吃着糖葫芦,呵呵笑的阿笑起来。

    “借你吉言了,兄弟,不过咱是真没钱,恕罪则个!”

    阿笑有些尴尬。

    “没事没事,江湖相逢,权当交个朋友。”

    “好吧!唉,算了,不能让兄弟你一肚子好话换了个空,来来来,文子,把你刚才买蹄子那剩下的钱借我点儿使使!”

    阿笑扭头朝身后还在尽情啃着的薛文喊道。

    “咋滴,师兄,你说这话我就不乐意,兄弟的钱不就是你的钱吗?借,什么叫借?你这不是打弟弟的脸吗?敢情你的朋友就不是兄弟我的朋友了?出门在外,咱不能让别人给看扁了,几块碎银算个屁,来,这位卖剑的朋友,喏,这些银子就当小弟送你的酒钱!”

    薛文一脸老气横秋,连绵不绝道。

    阿笑愧不敢当,上前搂住走过来的薛文,大恸:“是哥哥我路走窄了,对不住兄弟,下次一定注意!”

    “没事儿,师哥,不用还利息!”

    “我可去你的!”

    薛文脑袋上又挨了不轻不重的一巴掌。

    那目睹全过程后有些想笑的黑衣年轻人,咳了咳,道:“谢过这位少侠的好意,只是喝酒误事,咱这小本生意,最是不能妄为。不过,看兄弟你这般情义真挚,为兄也不好拂了,这样我这儿有两串檀木手珠,就做个见面礼,送给两位!”

    说着,那年轻人撅着屁股自身后木箱中翻腾许久,才拿出来两串泛着亮光的手串,亲手送到两人手中。

    “好,那小弟就却之不恭了。”

    阿笑笑着抱拳道。

    “吃什么呢吃!懂礼貌吗?说句谢谢都不会!”

    薛文莫名其妙又挨了一巴掌,还当着外人的面,心里多少有点儿不是滋味。

    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迫于阿笑的淫威,他一板一眼抱拳致谢。

    “老哥,那我二人就就此告辞了!”

    “好,有缘再见!”

    阿笑走在路上,越来越觉着不对劲,回头看薛文,一脸闷闷不乐,酱香猪蹄也啃了,于是问道:“咋了,嫌我打你了!”

    薛文欲言又止。

    “男子汉大丈夫,怕什么,有话就说,磨磨蹭蹭的,不爽利!”

    薛文鼓足勇气道:“师哥,以后别打头了,长不高!”

    阿笑若无其事,漫不经心道:“好!”

    “师兄,那摊主朋友一看就不是什么太强的人,你怎么跟他聊些有的没的?”

    薛文其实摸不着脑袋,方才一时兴起说的那番话其实也是照搬之前在无定城和书院里常听到的。

    “学做人啊,比修行难多了!”

    “师兄!”

    “怎么了?”

    “我大概知道你什么意思,可我觉得,既然咱们已经走上了玄道,并且天赋资质又不差,不沾红尘,一心修道便是,只要攀至上境,跳出轮回,还与凡人打什么交道?”

    薛文从怀里又拿出个油纸包的肘子咬了口,道。

    “嗯,你说的也对,谁知道呢?回头咱去问问先生。”

    “还是问城主吧,他比较猛!”

    “虽然不太合适,但我竟然很是赞同!”

    “哎,师兄,你看,那不是李景吗!”

    阿笑闻言望去,看到一身玄袍背剑,腰别白玉葫芦的的李景,不禁有些高兴。

    终究还是少年,突入人间,不过一时分别,而后再见,仍有一种天真的重逢的亲近感觉。

    李景也瞧见高低不同的两人,赶忙招手,飞奔而至。

    “你们没去观里?我出了寺门,直入醉云,寻了一圈也没看到你们五个,思及今日庙会,就想着你们是不是出来看热闹了!果然如此!”

    李景脸上还略有些苍白,毕竟方才一战,过去不久,即使有玉华的精气补充,仍是有些虚弱。

    “你怎么了,脸怎么这么白!怎么跟人打仗了,他娘的,告诉我老子砍死他!”

    薛文一手举起肘子,嘴角呲着油光,愤声道。

    “静!遇事要有静气,夫子们怎么教咱的,忘了?景兄弟,到底啥事!”

    李景闻言也是感到一股浓浓的心意,摆摆手道:“没啥事,和一个妖怪碰上了,过了两招!”

    “什么,哪家的妖怪敢动我兄弟,这忍得了,来告诉我,哥哥我去弄死他!”

    阿笑顿时怒火冲天。

    “静!”

    “静什么静,兄弟都被妖欺负了,是可忍孰不可忍!”

    “没事的,阿笑哥,你看,我这不好好的吗?”

    李景无奈摊开双手。

    “哎,对了,齐风他们人呢?怎么没和你们一起?”

    “我们也正找着呢!方才我俩去买吃的,一转眼,就不见了。”

    “你们一路过来有经过啥特殊的地方吗?”

    “没有吧!”

    “有的,师哥,你忘了,路过那个怡春院的时候,那姐姐还让你过去喝茶呢?我当时不经意看见齐风和谢云安俩人眼都看直了,也不知道有啥好看的,能有这肘子香?”

    薛文双手捧着油纸,大口朵颐,含糊不清道。

    “对对对,我又不爱喝茶,当时也就没注意,文子这么一说,好像真有这么回事儿!”

    李景毕竟喜欢读书,这些个常识还是晓得的,但心里也知道这两人赤子之心,不想亲手毁去两人童真,所以只是一笑道:“哦,这样啊,那我先去看一下,你俩接着逛!”

    “不了,世间玩乐处太多,废钱废身子,我这样的纯道之士不能再让浊世侵染了。”

    “对对对,我们还是一起去吧!景大哥!”

    李景尴尬一笑,别怪我,这人生第一课,就让兄弟给你们上吧。

    三人皆有炼体,行步如飞,走马观花地也很快到了目的地。

    门庭广大,牌匾厚重,三个红色大字烟雨楼熠熠生辉,映衬着门前两位姑娘眼上秋波,别有一番韵味。

    “三位小公子,来喝茶啊!”

    那左手边一位丰腴女子欠身一礼,妩媚笑道。

    “不了,我们找人!”

    “喝杯茶再寻,不耽误的,小哥哥。”

    熏香极重,嗅在鼻息,不觉有些神眩意迷,不过阿笑还是定了定神,一咬舌清醒道:“我们不渴,是真的找人,姐姐不要为难我们!”

    “好好好,找人,那姐姐就不妨碍你们了,请进!”

    而就在此时,一位衣锦带帽的中年男子身后跟着两个仆人亦是来到,看见阿笑三人,诧异于当今少年的催熟速度而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随后其大步越过门槛走进去,自有身后仆人给右边接待的姑娘奉上银子。

    阿笑看在眼里,正准备进去,却觉得不妥,扭头瞅了瞅李景,指了指右边的姑娘,李景瞬间会意,拿出一锭银子,递给阿笑,阿笑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后脑勺,真诚笑道:“姐姐,这是给你的,收好!”

    讲究人儿啊!

    李景走在后头直呼内行!

    春香目送三人进去,一时有些哭笑不得,随后重又微笑起来,眼神深处有些惆怅,谈不上悲伤的,我这样的女子,有什么资格呢?

    所谓五色丝帘锦缀珠,醇酒山前白玉屋。

    冷冷清清俏瘦马,情意绵绵小烧奴。

    馨香未解胭脂笑,仓促春风又一城。

    初见风尘景,饶是三人修道之心十分坚毅,也不禁脸上发烧,红到耳根。

    “哟哟哟,三位小少爷,喜欢什么样的,林妈妈这儿都有,保准让您满意。”

    “不了,这位婶婶,我们来找人,请问有没有和我们差不多岁数的男子进来,有急事,得见面说才行。”

    李景迅速调整心态,尽量做到不怯场道。

    “有啊,怎么没有,别说和你们一样大小,就是童稚幼小也是常见出入哩!”

    那两颊点红,额粉厚厚,却遮不住跳动尾纹的微胖女子笑颜道。

    可就在那女子话音甫落时,一个熟悉声音从其身后传来。

    “寻个开心怎么了,急急忙忙,找我们做什么?”

    赫然是齐风,而莫惊天和谢云安正在其身后一人一串紫葡萄,悠哉悠哉吞吐不停。

    “对啊,景哥儿,这儿的酒可是美味至极,不来尝尝可惜了。”

    谢云安朝着李景跑过去,边走边说道。

    李景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了句:“好好干,等你有钱了,请哥来喝酒。”

    阿笑此时也清醒过来,言道:“风师兄你们怎么不叫上我们,自个儿过来吃喝,下次再这样,张师兄可能会听说点儿什么?”

    齐风本来意态闲适,可想起师兄微笑的模样,不禁打了个冷颤,随后像是换了个人,招呼大家道:“那走吧,要快些,误了日子非受罚不可。”

    众人转身向门外走去。

    队伍后头的莫惊天摸了摸薛文看呆了的脑袋,塞了粒葡萄到他嘴里,笑道:“看啥呢,少儿不宜,还是啃肘子吧,阿文!”

    然后扭头,拿出两锭银子,甩给那微胖女子道:“辛苦了,且收着。”

    “公子慢走,欢迎再来!”

    春香和另一名青春女子一齐说道。

    “再见!”

    “再见,姐姐。”

    …………

    严格意义上来说,韩少昆也算是书院的人,啊不,书院的妖。

    龙君的儿子在这个时代醒来。

    韩少昆见过龙君,他保留着千年前的记忆。

    他在这片大陆上见到的第一个生灵就是龙君,他以龙君关门弟子的身份和龙子春山君一道醒来。

    他是院长的弟子,春山也是。

    龙君是世上最具智慧,拥有极致力量的生物,但他把这两位交给了夫子,那么起码在教人这方面,龙君觉得这个人要强一些。

    后来无故被封,韩少昆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逢人不说世间事,便是人间无事人。

    飞鱼道人从不会自找烦恼,想不到,不想便是了。

    乘物以游心,虚己以游世,其孰能害之!

    这一届姑娘们素质的确不错,着实惊艳了韩少昆几次。

    初具规模。

    飞鱼道人曾经学过一门神通,观其现在,便可知其后来,所以啊,其实没什么区别。

    真想陪她们长大啊,那是多么别样的一种风景!

    韩少昆坐在凌天玉台之西,极不起眼,身前是诸多妖族大佬,气息厚重,驳杂,锋利,皆有。

    面南者乃此地主人,廖廖三人,青年面容,月破星巾,霓裳霞袖,寻常道袍,气息强大而无压迫之感。

    西向者为魔族,衣紫青红白者皆有,为首那一位女子,初看并无异色,寻常姿容而已,可韩少昆知道,这肯定不是其本来面目,但也不敢随意窥看,开玩笑,不要命了!

    居南者为大周朝廷使者所在,以一位身穿蓝色蟒袍的的中年人为首,两边一男一女,皆着锦绣,头戴金冠,身后侍立诸多玄气浩大之辈。

    场下诸多小辈亦是分立四方。

    大多都是初玄修为,中玄极少。

    李景觉得莫惊天有些凶多吉少,对面那魔族女子身法极速,行动间残影重重,且攻击凌厉,两人甫一交手,莫惊天便被其所持弯刀,划开右臂衣衫,之后更是长时间被迫撑开玄力护罩,以应对那女子不知从何而来的刀芒。

    可奇怪的是,其人并没有选择轻松待在原地防御的方式,反而冒着出更大纰漏的风险于擂台之上四处转挪。

    约莫有半刻钟,气息明显急促起来的莫惊天一点点减少玄力屏障的输出,似乎是已发觉这般硬撑下去,最后必败无疑,现在正节省每一丝玄气,以发动最强的招数。

    那女子的身影终于渐渐凝实,幽异双眸闪着异样的风采,看着那负隅顽抗的男孩,嘴角轻笑。

    这将是她真正杀死的第一个人族。

    而不是那些没有灵魂的玩偶。

    应当记住这个神圣的时刻,更应当记住这个男孩将死时的面容。

    耀眼的光芒自莫惊天双臂之上迸发开来。

    魔族女孩丝毫不惧,左手掐诀,霎时间,数朵黑色莲花于其身前绽放,护着其整个身形冲向男孩。

    右手弯刀甩出一道优美的弧线,莫惊天尸首分离。

    不是血液,而是光。

    女孩刹那警觉,迅速调整姿态,弯刀斜放眼前,墨玉莲花掷向空中,顿时化影千万,花瓣从上至下倾洒在身周,形成幽明不定的屏障。

    场上凡是莫惊天经过的地方皆是出现了他的身影,眼神坚毅,持剑向那女子斩下。

    女孩轻蔑一笑,困兽犹斗罢了。

    莲花屏障随心而动,凝作一把极其宽大的黑色大剑,迎面接剑。

    刹那碰撞数百次,光与暗的交接,阴与阳的律动,造就一副异常简单而壮丽的风景。

    莫惊天的玄力终究不足为继,被墨色渐渐侵蚀。

    李景恍惚间似乎看到了莫惊天的笑。

    他决定不惜一切代价杀了那个女孩。

    薛文和阿笑没有说话,紧紧攥着拳头。

    齐风和谢云安因为在另一场中,所以并没有看到莫惊天此刻即将败亡的险境。

    女孩的莲花也变得有些光秃了,没有了那种极致的幽暗,闪耀间似有白色光芒夹杂其间。

    这个男孩毕竟是那座城的人,虽然失了先手,但仍能令她付出如此大的代价。

    不过他还是死了。

    女孩的眼神褪去了锋锐,泛着寒芒的弯刀却不曾放下,但身形终于实实在在,真真正正地显露出来。

    她没有去看男孩掉落在场间的身体,他的眼睛会渐渐没有光彩的,她不喜欢,记住方才向自己出剑时的那种眼神,才是有意义的。

    她转过身子,背对少年。

    本来不会有风的,那么这种温润的感觉是什么?

    是血。

    女孩的眼神渐渐失去了胜利的喜悦的光芒,手上悠悠旋转的黑莲一瓣瓣脱落,最后只余一只花托。

    他以神化剑斩向女孩幻身,没有斩中,但仍然存在,当其真身出现时,自然就斩中了。

    道德宗的三位走下来了一个年轻男子,淡紫髯,重瞳眼,腰悬一只紫葫芦,他自空中落下,平静地看向四方,而后说道:“平!”

    接着他自那葫芦中取了两粒黑色丹丸,喂给两个倒在地上的少年和少女。

    接着其大袖一挥,两人竟浑若无事地复生归来,除却面色有些苍白,竟无丝毫伤势。

    李景在场外啧啧称奇,原来道德宗的混沌生死台果然功效强大,只要进入台内空间,所遭遇一切俱可抹去,似未发生一般。

    传说是其某一位神通广大的前辈祖师截取天道一角,再以混沌灵宝生死石为基,打造了三处无界之界,其中掌控者可在一定限制下逆转因果。

    莫惊天这边硝烟才落,齐风那边也快分出胜负。

    对面一位妖族青年,浑身玄黄气重,举手投足间有一种云淡风轻之质,诸般法术秘技信手拈来,一一施展,就仿佛这不是他的生死之战,而是一场独属自己的玄法交流大会。

    齐风一袭青衣,悬珮琅琅,让人目不暇接的书院秘术同样是层出不穷,缤纷四散。

    你来我往,好不快意!

    外人看来如此,只有交战双方各自叫苦不迭。

    那妖族名为周行,饕餮一族,可是血脉不够纯粹,本族秘术难以臻至化境,只好外求,而饕餮一族身为十二圣族之一,诸多外门术法也是堆叠如山,自然不会断了本族血脉不纯之辈修道之路。

    周行就是其中的佼佼者,以一身驳杂术法闻名北境小辈圈中,甚至传言其曾经击败过纯血饕餮,风言风语,信不足征,可犹能看出其人之强悍。

    今天遇到对手了,术法之变,万端难测,看似温和的几手试探秘技打出,令其稍放警惕,接着夹杂猛术,一击重伤,而后击杀,百试不爽。

    毕竟十几种不同伤害的绚烂秘技冲来,大多数人都会沉不住气,无论是直接放出大招反制,还是稳扎稳打,以图后举,都会消耗极大玄气,最终的结果必定是以玄力深厚浩大著称于世的饕餮耗尽对手玄力而轻松获胜。

    可今天对面那个年轻人要打破这个必然性了。

    他怎么这么能耗?

    齐风也有些急了,要不是书院的每一位司业因为受不了他天天缠着所以都教了他两手斗法之术,要不是自己曾经误食玄阴命草和九阳神花,大难不死,反而经脉由之壮大极多,容纳玄力近乎同阶两倍,今天恐怕早就落败了。

    在周行大汗淋漓地扔出一道薄薄风刃时,齐风也气喘吁吁地丢下一道虚幻土墙。

    两者相接,风刃陡然分裂,气势上涨何止十倍,周行勉强一笑,还是老子强些。

    可是一瞥间,他似乎看到齐风艰难竖起一根中指,不禁大怒,继而大叫一声“卑鄙!”

    原来那晃晃悠悠的土墙在风刃将至之时,同样光芒闪烁,约莫十道土墙分裂开来,依次抵挡。

    两人双双倒地。

    紫髯青年不知何时到得场中,指点两人眉心,白色光芒闪烁,二人缓缓复原,睁开眼时看见对方,均是呕吐不已,而后错开身形,各归本阵。

    谢云安剑势极为飘逸,身形高大,鹤飞猿立,辗转腾挪间自有一种潇洒态度,对面道德宗弟子身穿青色道袍,一柄法剑同样是上下翻飞,徐徐如风。

    势均力敌,最后胜败也不过一剑中事。

    最令韩少昆上心的是那个叫七章的女孩。

    她的身上有一种莫名的道法源气,令他有些熟悉之感。

    七章的对手是一名妖族男子,一身黑衣,发丝飘扬,就那样束手而立,自有一股桀骜之气蔓延开来。

    七章青衣持剑,面上平平,看不出丝毫表情。

    “天狼孤兮夜!”

    “无定城,七章!”

    孤兮夜并无动作,一手伸出,示意七章出剑。

    女孩并不矫情,眼神有些凛冽起来,一剑直刺,身姿如燕。

    孤兮夜全身锋锐之气尽显,拔地而起,手曲为爪,其上刹那间似有冷冷光芒闪现,与攻来长剑碰撞数次,最后一击两人借力交换位置,准备蓄力下一回合。

    孤兮夜正眼望来,那女子鬓角青丝因身形转动有些凌乱,浅遮眉眼,剑平薄唇。

    因为漂亮,所以要认真些了。

    孤兮夜仍然示意女子先动。

    七章闭眼,以剑指天,风起如龙。

    孤兮夜身后天狼虚影一闪而逝,一把长刀凭空而现,跃起,左手持刀,自上而下奋力一劈。

    重重剑影纷纷破碎,女孩眼神坚毅,依旧持剑抵敌。

    孤兮夜右掌不动,纯以一臂之力压下。

    七章剑错大刀,身形往后暴掠。

    一膝微弯,以剑拄地。

    孤兮夜收起刀势,双手负后,淡淡道:“你败了!”

    七章没有说话,只是默默调息。

    天狼主杀主速,一旦令其得势便再难反制。

    李景觉得那个小狼还有些君子之风,于是决定万一对上,少砍他两剑。

    七章暴起由下至上,出剑不停,瞬间与孤兮夜交手对拼十余记。

    孤兮夜见招拆招,有条不紊,之后微微皱眉。

    似是有什么不好的预感,于是决定全力出手,尽快解决此战。

    长刀又现,双手紧握,在七章不曾停息片刻的如雨攻势下,奋力一挥,蓄势被打断,七章闷哼一声,嘴角溢血。

    天狼一挥见功,接着欺身向前,妖刀劈下,青狼呼啸。

    七章随手格挡,孤兮夜大吃一惊,不顾反噬,卸去小半力道,却仍然可以预见那女孩尸首分离的下场。

    李景腰间长剑铮铮作响。

    七章闭上眸子,眉心处一只飞鸟印记浮现,幽色光芒席卷而出,刀势瓦解,孤兮夜被当头刷中,掉落地上,生死不知。

    东方高台之上那为首的白衣女子眼中同样幽芒闪现,若有所思。

    韩少昆恍然大悟后惊叹不已,城主不愧是城主!

    重明血脉,恐怖如斯。

    大比进行了三天,夜里也未曾停歇。

    在第四天的时候,自东方来了一条龙。

    全身金黄光芒闪烁,顷刻间便穿过界壁,来至场中,口吐人言:“少阁主大婚,邀诸位赴宴,大比过后,即刻出发吧!”

    高台上魔族女子眉头微皱,方欲出言,一道宏大之声淼淼而来,却不见身形。

    究其所在,只模糊中可见似出自道德宗主峰之上。

    “无礼之至,你们龙族便准备这样待客吗?”

    “礼上尊者,我们向来如此。”

    “龙君可没说过!”

    “我说一样算数!”

    短暂沉默之后,那个声音低沉起来。

    “你们的伤好了?”

    “没有!”

    “那你在这装nm呢?”

    巨龙化作人形,玉面傥傥,一身大红龙袍。

    他听得那暗中之人辱骂,不曾有丝毫愠怒,只是将腰上一只玉佩取下举起,无甚奇异。

    但场中诸位上境之人纷纷立起。

    龙君信物还是十分具有威慑力的。

    就连那问话之人也是露出身形,原来是一只肥硕大猫,蹦跳飞跃,落至秦五肩头。

    红袍男子环视一周,缓缓道:“我不喜欢以势压人!”

    韩少昆笑了。

    他移步向前,问道:“司法大人,是谁大婚?少阁主?这是什么新奇玩意儿?”

    “公子!”

    男子收起玉佩,微微欠身。

    场中诸人俱是一惊,这又是何等人物,何以

    如此不羁。

    “龙无伤和谁?”

    那龙化男子闻言略有些犹豫,不过片刻,便恢复心绪,盯着韩少昆缓缓道:“玉小姐答应的,没有胁迫!”

    没有男子预想的冲冠一怒,韩少昆微微一笑,转身来至场中,似是在找寻着什么,周围人俱是有些莫名其妙,还在猜测此人身份。

    方才斗战结束的七章突然有一种不安感。

    下一刻,韩少昆身形急转,蓦地出现在七章等一众无定城少年少女面前。

    李景握住剑柄。

    七章眼中流光闪现,缓缓走向双手负后,神色淡漠的韩少昆。

    一把竹剑从天而降,横亘两人中间。

    韩少昆指若金刚,轻轻拨开。

    众多少年如临大敌。

    “你父亲呢?”

    “她是孤儿!”

    李景此时大汗淋漓,但不知为何一时上脑,脱口而出。

    韩少昆瞥过那个脸色涨红,却紧握腰中剑的少年,突然笑道:

    “你喜欢她!”

    没有疑问,是陈述。

    少年们齐刷刷望过来,连七章也转头看去。

    李景从未有过如此大的勇气,他向前数步,拦在七章身前,拔剑出鞘,以寒光压制脸庞的滚烫灼热感,大声说道:“那又怎样!”

    韩少昆抬起两指。

    少年们同样拔剑。

    “不怎么样,只是问问。”

    韩少昆看了七章两眼,捋了捋她鬓前发丝,飞身上空。

    压力霎时卸去,场中诸人皆是松一口气。

    韩少昆大袖飘摇,环视一周后看向龙袍男子,平平道:

    “看到他了吗?我得去抢婚,司法大人!”

    话音刚落,整个人渐渐虚幻,最后轰然破碎。

    原来早就走了。

    龙袍男子有些无奈,沉默片刻,向四方高手道:“你们也看到了,我拦不住他。本座不想掺和什么,只是来传个话。”

    说完腰间将玉牌向上一扔,风起云涌,似有天阙骤现。

    “龙城筵席已备,大家走吧,转眼即到。”

    无论是人族、魔族还是道德宗的上境之人,均是感叹不已,这般移天挪地的神通实在是匪夷所思,也只有龙君玉牌才能封存这般玄术,也只有龙族会这般财大气粗。

    众多高手裹挟所属弟子,鱼贯而入。

    不多时,这道德域中一派盛景便化作冷清了。

    龙城。

    玄力阵纹时时浮现,如云在天。

    阵枢阁是一座高塔,矗立于西圣阁附近,外似肃穆,其内则别有洞天,在这片片鸟语花香之界中,一枚大号水晶球缓缓转动,于此地看守阵枢的青天翃正在修习蛟族秘法,那玄机石上似有光芒一闪而逝,他皱了皱眉,又摇了摇头,以为自己看花了,但还是有些心绪不宁,于是停下修持望了望不远处趴在缤纷彩云上呼呼大睡的孤冷冷,心中想到,今日少阁主大婚,还是不要出了纰漏好,正想起身检查一番,一个玄衣大袖,别紫檀钩的青年出现在他们眼前。

    青天翃虽然惊讶飞鱼道人为何回转这般迅速,但还是压将下去,上前见礼道:“先生,不知来此所谓何事?”

    男子微微一笑,没有答话,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而后卷起袖子偷偷摸摸跑到沉睡的孤冷冷旁边,一脚飞踹,将那彩云大床一脚踢散。

    失了支撑的孤冷冷刹那醒来,两掌向下,一个筋斗翻飞站定,边揉眼睛边道:“哪个狗日的,拿老子寻开心,不要命了?是不是你,小青虫,你他娘的嫉妒老子的温文尔雅不是一天两天了,现在终于下黑手了,好啊,幸亏本公子早有防备。来来来,与老子大战三百回合!”

    青天翃冷笑一声,孤冷冷往后望去。

    “哎呦,飞鱼大人,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瞧瞧,没有您的鞭策,小的我立马就懈怠起来了!来,您鞭策我吧!”

    孤冷冷跑到已经斜卧云花上的韩少昆身边,按摩锤捏。

    韩少昆一袖子将其打飞,嘴里说道:“你这是被驯化了,他妈的怎么变人妖了?”

    重又飞回来的孤冷冷尴尬笑了笑,而后气质大变,一扬头发,停职身子笑着说:“这不刚看了两本传奇书籍,也算见了世面,学着那里边人讲话试验一下奴颜婢膝的效果,果然,飞鱼大人睿智英武,落落清辉,小人媚语等闲都是近不得的!”

    “有这闲功夫,不如去修行两门斗战之法,一天天地不务正业,小心哪天被天翃打得门都找不着。”

    “嘿嘿,凭他!还嫩着呢。”

    “天翃大人,这忍得了?”

    青天翃面对韩少昆的拱火丝毫不动,只是平静说道:“打不过就是打不过,不忍也没办法。”

    “也是!来,我这有本玄元一气手的擒拿法门,从道德宗借的,你俩拿去看看。”

    青天翃接住那本蓝皮秘笈,微微鞠躬。

    “行了,你俩就在这看着,”韩少昆作势欲飞,忽又扭头道,“真的,别出去,会死的!”

    孤冷冷闻言突然有些福至心灵,大声喊道:“先生,玉姐姐是咱的,谁都抢不走!”

    青天翃也隐约知道了什么,一时愤然,终于有些少年态度,同样放声道:“干他丫的!”

    韩少昆破空而去。

    飞鱼大人不是无所不能的,他不能没有玉玲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