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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大婚

    还未听到开门声,就听到那人又喊了一句:“大哥?”

    子琪不由握紧手中的凳子,她回头看了眼黄柳儿,见她额头冒冷汗,面色警惕,不由好笑地低声道:“怕吗?”

    “不怕!”黄柳儿倔强地说道。

    “好,那你先冲出去。”

    “啊?”黄柳儿目瞪口呆地看着子琪,不敢相信她说的话,“你说什么?”

    “准备好了吗?”话音刚落,子琪突然踹开门,然后一把将黄柳儿推了出去。自己趁着众人呆若木鸡之时,穿过院子跑出了大门。

    “追!”

    “慢着!”

    常明策和常明德同时出声。

    “常……常明策!”黄柳儿被人接住,抬头一看,竟然是常明策。

    常明策铁青着脸,看向大门的方向。

    而随军剿匪的常明德疑惑地皱起眉,“大哥?”

    “这人我亲自去追,你在这里清点这些山匪吧。”说罢,他大步朝门外走去。

    “喂!”

    黄柳儿焦急地正要拉住常明策,一旁的何管家忙上前将人拽住,“姑奶奶,你可消停点儿吧。”

    “哼,子琪不愿跟着他,他再强求也没用。”黄柳儿抱怨了一句。

    而一旁的常明德听到此话,瞬间色变。刚刚跑出去的,竟然真是子琪?

    “你说刚刚那人是谁?”常明德不由问道。

    何管家和黄柳儿对视一眼,将那转过身闭了嘴。

    ……

    子琪在黑暗中飞奔而去,可她不认识下山的路,此刻夜黑风高,更是无路可走。在她第十次匆忙之下闪进一个树坑时,她暴躁地冲着半空捶了一拳,坐在树坑里一动不想动了。

    眨眼的功夫,常明策便出现在了眼前。他同样气喘吁吁,暗夜之中那双眼睛却分外明亮,看见子琪蹲在树坑里,不由大笑:“怎么,跑不动了?”

    子琪白了他一眼,没说话。

    “还跑吗?还是歇会儿?”

    子琪磨了磨牙,忍不住想唾他一口。

    常明策却伸出手,眼中含笑地望着子琪:“上来。”

    子琪沉默了半晌,这才站起身,拽着常明策的手跳出了树坑。“你怎么又来了?”

    “我夫人跑了,我能不来吗?”常明策又气又笑道。

    “常明德为何也来了这里?”

    刚刚听到常明德的声音,子琪的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有那么一瞬,她一点儿都不想让常明德知道自己的身份。

    “你怕见他?”

    子琪听到常明策这么问却没有回答。她并非怕,只是……若是摊开了身份,她怕自己忍不住把常明德揍一顿,出一出之前在将军府所受的恶气。反正他是男人,抗揍。

    想到这里,子琪抬眼望着拉着自己的手朝前走的人。眼前这人,也更该揍一顿才好。

    常明策没听到子琪的回答,便拉着她的手一眼不发地往回走。走了约大半个时辰,终于看到了山匪寨子燃起的火光。

    “这些山匪你们要如何处置?”听见山寨中人声嘈杂,子琪不由想到了那个妇人还有那个四五岁的孩童。

    “怎么,有你认识的人?”常明策不答反问。

    “那山匪头子有一位夫人,还有个使岁左右的孩子。”

    “老幼妇孺不会动,给些钱遣散了,其他人依法处置。”

    子琪这才松了口气。走进山寨,她远远的便看到了站在院中的常明德,此刻似乎在对跪在地上的一群人问话。

    “常明德升职了?”子琪随口问了句。若是以前,这剿匪的事儿可轮不到他管。

    “别羡慕,你夫君我也升职了。”

    子琪撇了撇嘴。

    二人进了院中,常明德回过头,看着子琪和常明策相互握着的手,不由眯起了眼睛。

    常明策的手不由一紧,掌心竟然握出了汗。

    “这是袁子琪袁将军,也是你未来的嫂嫂。”

    常明德一听这话,整个人顿时懵了,他瞪着眼睛看向对面的二人,“你……你说什么?”

    常明策没有理会常明德的话,对着子琪装模做样地介绍:“这是三弟,如今是任巡查使,今日奉命来山中剿匪。”

    子琪白了常明策一眼,不知他演的是哪出戏。她顶着这张脸出现在常明德面前,用得着这么拐弯抹角吗?

    “子琪,你……”

    “三弟,不可直呼你嫂嫂的名讳。”常明策瞪起眼,“你先处理公事,我带着你嫂嫂先去歇息了。”说罢也不等常明策有何反应,拉着子琪离开了大堂。

    常明策找了间干净的屋子,又烧了火盆,然后便坐在椅子上烤火。子琪缩在被窝里,看到常明策脱了鞋袜,放在火旁烤着,这才发现他的鞋袜和裤脚都湿透了。一双大脚冻得青紫。

    “睡不着?”常明策抬眉看了子琪一眼。

    “你脚臭,熏着我了。”

    “哼,”常明策没好气地哼了一声,“你在军营天天和一堆臭男人混在一起,怎么没见你嫌臭?”

    子琪听了不由眯起眼睛一笑,那时候自己也臭,谁还嫌弃谁?

    常明策见子琪月牙般地眼里闪着光,不由心动,一时间竟然看得痴了。直到子琪伸出脑袋瞪大眼睛看着他,惊呼一声“小心火”,他才反应过来,急忙将袜子拿远。只是上面的一块儿已经被烤得发了黄。

    一股烧焦的味道隐隐约约传来,子琪又把半张脸缩进被窝里,“臭!”

    常明策见子琪娇憨的样子,心里痒痒的,色心大起。他穿好烤得半干的袜子,两步便跨上了床。

    子琪裹着被子缩在了靠里的位置,常明策近身上前,侧躺着面向子琪。

    “滚!”子琪警惕地像只见了猫的老鼠。

    常明策也不恼,只是看着子琪那双黑溜溜的杏眼,忍不住抬手想摸一摸。子琪顿时将自己埋进了被窝里,隔着被子闷声闷气道:“滚,你手也臭!”

    “我们两个,指不定谁臭呢!”常明策一把扯开被子钻了进去。

    两人在被子下一个退,一个进,一个拳打脚踢,一个灵活躲闪。丝毫没注意到床榻被摇得咣当当直响。

    在隔壁间休息的黄柳儿此刻拿着一个茶杯贴在墙上,侧耳听着,眼里闪着激动的光。坐在屋中的何管事面色铁青地烤着自己的鞋,只是脸上挂着可疑的红晕。

    “哼,口是心非,日后再也不带她跑了。”黄柳儿听了一阵,不由抱怨了一句。看到何管事的脸色更加不善,顿时察觉说错了话,她又急忙改口,“我这不是闹着玩儿呢嘛,我早就知道你们会追来的。”

    何管事哼了一声,继续烤鞋。

    黄柳儿坐在一旁,看着何管事,语气低柔道:“你的鞋怎么湿了?”

    “京城下大雪。”

    “那你们可是冒雪赶过来的,哎呦,一定很冷吧?”

    何管事睥了黄柳儿一眼,没说话。

    “怪不得鞋袜都冻成了冰。我看你这袜子都能拧出水来了,也脱下来烤烤吧。”黄柳儿见何管事脚上的袜子此刻也湿哒哒的,不由关切道。

    何管事听了脸色一红,默默地没有做声。毕竟二人还未有肌肤之亲,这么贸然露只脚,他也觉得不好意思。

    “呦,你还害羞啦。”黄柳儿见何管事的脸色,捂着嘴戏谑地一笑,然后伸出手,“要不然我帮你?你烤鞋子,我烤袜子。”

    “去去去,睡你的觉。”何管事急忙缩回自己的脚,催黄柳儿休息。

    “呸,”黄柳儿边笑边唾了一口,“你以为我愿意呀!”

    ……

    子琪回到和府,心有不甘,情不愿。

    可是,五日后便是婚期。因为是国亲,所以宫里特意派了个教养宫人过来,教她一些大婚当日的礼俗。

    楚国礼俗繁琐,时间又紧迫,子琪每日只有大早才有些自己的时间。

    在院子里练了一会儿箭,子琪全身开始冒汗。咸湿的汗水让她身上一些还未痊愈的伤口阵阵刺痛,她叫人打了水,房门一关泡进了浴桶里。

    “将军?”

    门外响起教养宫人的声音,子琪皱着眉,“什么事儿?”

    “里衣做好了,您沐浴后正好试试。”

    子琪意兴阑珊地继续泡着水。

    “那奴婢就进来了?”教养宫人听见里面没回应,便轻轻推开门进了卧室。卧房里热气腾腾,子琪坐在浴桶里闭目眼神。

    教养宫人将衣服叠放在床上,她转过正要答话,氤氲的水汽中,赫然看见子琪双臂上纵横交错的伤疤,脚下步子生生顿住。

    子琪听到异样,抬起眼皮看了教养宫人一眼,见她盯着自己的胳膊面色凝滞,又毫不在意地闭上了眼睛。

    “将军恕罪,奴婢失态了。”那教养宫人急忙赔罪道。

    “没什么大不了的。”

    “将军,”那宫人走到子琪身边,细细看了看那些伤疤,“奴婢看有些伤还未痊愈,还是少泡水的好,否则愈加难好了,还会又痒又痛。”

    子琪当然知道,她将自己整个人泡进浴桶憋了会儿起,然后才起身。那宫人急忙上前伺候。在试里衣的时候,宫人看到子琪不但双臂上,背上和腿上都有大大小小的伤痕,不禁有些动容。

    “将军为国征战,着实令奴婢佩服,这些伤乃是一国之将的荣耀。不过毕竟是伤,对身体百害无一利,将军还是要注意些,可找专门的大夫看看,以免日后受苦。”

    子琪只是笑了笑,心中并不在意。她连自己去往何处都不知道,何谈日后。

    那教养宫人也是心思通透的,见子琪对自己身上的伤不急不慌,毫无女儿家爱美之心,又记起宫中传出这将军半路还逃过婚,便有心劝导。

    “常将军英明俊朗,为了求取将军可费了大心思,天下女子都羡慕几分呢。日后对将军定然是百般好。”

    “是吗?”子琪一边套着一层层繁琐的服饰,一边无意识地反问。

    “可不是,将军虽是远嫁,但是有常将军这样的夫君,您可放一百个心。这若是心安,人定,哪里都是家。”

    “心安,人定。”子琪听了这四个字,脸上露出了不一样的神色。

    “对对对,”那宫人见子琪终于不再是一副无所谓的表情,急忙趁热打铁,“现在是太平盛世,身为将军您大可心安;常将军对您一片真心,又是天赐国亲,人定,这里便是您的家。”

    听到家这个词,子琪的神色一怔。那教养宫人继续说着常明策和常家的百般好,直到繁琐的里衣终于试穿好。

    ……

    大婚当日,子琪和常明策一大早便进攻面圣,在皇帝和皇后,还有朝臣的见证下拜了堂,听了些朝臣们阴阳怪气地嘲讽,又匆匆去了将军府。

    子琪昨个半夜便起来穿喜服上妆,因此一路都恹恹的,和一脸喜色的常明策成了鲜明对比。

    进了将军府,先给老太君和常胜夫妇敬茶。

    老太君和常胜看着打扮得娇艳欲滴的子琪,喜笑颜开,客客气气喝了茶。可轮大堂中的常老夫人、二夫人以及乔蓉儿,一见子琪的样貌,登时瞪大了眼睛。子琪见几人如此反应,不禁露出今日的第一个笑。

    这些熟人的反应倒成了这大婚中最大的乐趣了。

    子琪心里不由有些爽快,她红唇勾起,露出一个快意的笑,恭恭敬敬喊了声:“娘,喝茶。”

    常老夫人的脸顿时气得通红。她瞪着常明策,见自家儿子心虚地对着自己一笑,顿时明白对方是有意瞒着自己。

    “好,好得很!”常老夫人接过茶一口干了。

    众人吃惊地看着干了一碗茶的老夫人,面面相觑。

    二夫人的脸色倒是变得快,只是叫“大嫂”时,脸上的笑容有些意味不明,像是揶揄,更像是哭笑不得。

    轮到乔蓉儿和常明德,子琪脸上的笑意更浓。

    只见乔蓉儿脸色煞白,常明德脸色铁青。二人一个端着茶抖个不停,一个捧着茶杯犹疑不决,都像是端了一杯毒药。

    常明策见此,收了笑脸,瞪着二人。

    常明德一口干了茶,低声叫了声:“大嫂。”

    乔蓉儿抿了口茶,惨白着脸色喊了句:“大嫂。”

    随着一声“礼成”的高喊,子琪被送入了洞房。常明策则在外面应付着前来贺喜的官员朋友。

    傍晚时分,常明策脚步虚浮地回了自己的葳蕤阁。看到院中红灯高挂,他拍了拍脸让自己清醒起来,然后推开了正堂的门。

    “琪琪?等得累了吗?”

    看到卧室里的人已经躺下睡着了,常明策不由一笑,轻手轻脚走过去,坐在床榻边,掰过子琪的肩膀:“琪琪……你!”

    被惊醒的红桃揉了揉眼睛,看到一身喜服的常明策,再看看自己躺着的地方,惊得一下子滚落在地,“大爷饶命,奴婢……奴婢不知怎么就睡着了。”

    丫鬟玲儿听到动静跑进来,一看此情景,瞬间明白发生了什么。她气得一跺脚,咬着牙吼道:“袁将军又跑了!”

    葳蕤阁门外,桑泉和桑河揉了揉醉眼朦胧的眼睛,默默对视一眼。

    “你看见没?”桑泉问。

    “看见个屁,谁能想到她洞房花烛夜跑啊,这不是要气死爷吗。你看见了吗?”

    桑泉摸了摸下巴。

    常明策让他们守着葳蕤阁,但是这都拜堂成亲了,夫人还能跑了不成?于是桑泉去喝酒了,自己呢,去看心上人去了。

    二人擅离职守,丢了常明策好不容易追回来的夫人。

    桑泉和桑河对视一眼,默默缩到了墙角不敢出声。也不知道能不能活过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