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打尖

    船越来越远，驶向江心深处。夕阳的光线越发暗淡，周围的炊烟和树影模糊成一片。船夫掌了灯，继续摇橹。船桨落入水中，发出“哗——哗——”的响声。谁家靠岸的船舷里传出悠扬的《春江花月夜》，咿咿呀呀的唱腔回荡在水面，扩散在耳畔。

    “到了，姑娘。”老船夫把船停泊在渡口，收了钱，招呼着客人们一个一个下船。水芙蓉随着人流，流到古渡口街头。此处不会再有应时的英雄，此地不可能再有天降的馅饼。

    水芙蓉弹了弹自己的脑门，把自己在船舱里写就的书信送进驿站。驿站灯火通明，水芙蓉望着忙来忙去的车夫，试探着问驿站可否借住一宿。

    邮夫道，“小兄弟，我们马上闭站暂歇，您要住店，前面一条街随便住，您要有雅兴，还可以去醉春楼，那里有上好的姑娘排队等。”

    水芙蓉踱到大街，一步一步等候到人员稀少，才挑了一家最素朴的民宿，进去。

    “你预定了哪间？”店主头也不抬，打着算盘。

    “我没有预定，我要现房。”水芙蓉竭力憋粗嗓子。

    “普通客房已满，只有大房，能住一家六口老少。现在已经入住了四位客官，您不嫌弃，可以直接上去，二楼，南，直走到头。”店主依然不抬头，手中的算盘打得劈啪作响。

    “我……只要一间普通小房，不和别的客官同住。”水芙蓉压低声音，再一次表明自己的诚意。

    “没有。”店主抬头，灯光下惨白的圆脸透出生意人特有的精明，嘴角浮现出很明显的鄙夷表情。

    水芙蓉沿着街巷继续走，在醉春楼附近买了一张古渡口图纸，对照着比量寻到了一家在深巷里的客店。

    “客官几位？”操着一口吴侬软语的女掌柜虽是半老徐娘却也入耳动听。

    “一位。我要普通客房，价格实惠。”水芙蓉生怕多花了银钱。

    “有一间，无窗的，单人铺，一宿十二钱，管朝餐。”女掌柜翻着账本，“客官尽管住，保证不会让您吃亏的。我这人很好的，人家都唤我菩萨西施。有满意的尽管给我讲，我随时唤小二过去给你帮忙。有什么猫儿狗儿不好了，尽管给我讲，我替你出头，一定会降住他们。”女掌柜一口气说了一堆有的没的。

    “还有别的更实惠的吗？”水芙蓉按了按身上的碎银子。

    “没有了，再有就会和别的客官合住了，您也不愿是不是？”女掌柜摇了摇扇子，一眼看穿水芙蓉的心事。扇子上有一双硕大鲜艳的蝴蝶，晃得水芙蓉眼睛生疼。

    “我住一宿，不要朝餐，走的时候可否退钱？”

    “哦呦，你这客官比我还会精打细算，你家做生意的嘛？我给你讲，朝餐含在打尖的十二文钱里面，不交十二文钱不让住店，住了店奉送朝餐。”女掌柜账本一合，笑道，“朝餐您可以不吃哟！”

    水芙蓉不想再耗，已近子夜，她身心俱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