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归园

    计算着书信应该被家人接收到了，水芙蓉结了工钱。结账的时候，掌柜的不放人，让她做长工。水芙蓉没得法子，只好大哭，哭诉家里死了亲爹，必须回去服孝。她哭得声泪俱下，痛彻心扉，任谁看了都矜悯怜惜。掌柜的大手一挥，让她赶快拿钱走人。

    水芙蓉在驿站坐了车，回自己的小镇——青宸。

    驿站的车到不了家门口，还需翻过一道青峰，到清江口，坐渡船。水芙蓉对回家的路并不熟，她啃着干粮喝着冷水，问了放羊的赶牛的，闻着乔木草粪的味道，顺着田垄，抄近道，跑向清江口。

    在信中，水芙蓉简单陈述了自己的行踪，估摸着日子让父母或兄长在此等候。果不出所料，没有人来。

    水芙蓉心寒地往家赶，坐在船尾，舟轻轻摇晃着，风吹动着衣襟，衣袂飘飘。问船夫前方的路还有多远，恼恨一日的晨昏交替如此轻易。如果有选择，她宁肯不想回，可是，目前，她没有。

    也许，一切都是错觉，也许他们不会那么狠心，水芙蓉编造了一万个理由说服自己。

    家，锁了门。

    水芙蓉摸门环想办法的时候，后脑勺挨了一巴掌。

    “还知道回来？哼！”兄长水天骐牵着黄犬，从衣袋里抖落出一串古铜钥匙。

    黄犬欢快地围着水芙蓉转了两圈，嗅了嗅她的裤脚。

    “爹娘呢？”水芙蓉进了家门，听到鸭儿鹅儿的欢叫。

    “爹在衙门办差，娘你又不是不知道。”水天骐牵着黄犬，走向厅堂。

    水芙蓉推开西厢房，发现原来井然有序光洁明亮的卧房堆砌了一堆杂物，玉米棒子、檩条棍子，房中央赫然矗立着一个谷仓。纺车织布机在角落里，落了一层灰尘，结满了蜘蛛网。

    水芙蓉皱眉，去打水收拾。这当儿，水天骐跑过来几本书，让水芙蓉帮自己抄写，还要做两篇应试文。水芙蓉让兄长烧一锅热水，洗桌子擦地。水天骐甩下一句，这是大老爷们该干的活儿吗？一溜烟跑了。

    日头偏西，水芙蓉做好了饭，在西厢房等候。

    “芙蓉啊——我的儿——”一阵哭腔传来，一位中年妇人捶胸顿足走将进来，她闭着眼泪流满面，边哭边捶打着自己的大腿，“我的儿啊，你可让为娘想死了啊——”

    水芙蓉第一次见母上哭得如此痛心，心里有些失而复得的激动。悄然间，她也落了泪。娘儿俩泪水涟涟，哭了一会儿子。水天骐回家，闹着要吃晚餐。两位才止住泪，摆饭。

    “没有肉？”水天骐一撂筷子，“不吃了！”

    “儿啊，都怪你妹，考虑不周。你打她两下，消消气。我这就出去给你买。”母上慌不迭地走出去又回转身，“儿啊，今儿吃牛肉还是羊腿？”

    “随便！”水天骐一双脚翘在餐桌边上，嘚瑟。

    “羊腿，两个？”母上再次征询意见。

    “两个？嘁——”水天骐一下跳到地上，“还不够我塞牙缝的。”

    “那……多少个？”母上看着自己儿子虎头虎脑的样子，甚是欢喜，不过，平日里肉食她还真没管过，不是他爹就是他妹打理。

    “至少八个，”水天骐想了想，“十个吧！今儿我妹回家，算是给她接风洗尘了。让她也吃两个，这么长时间不见，也挺想的。”水天骐对妹妹水芙蓉投射过去两道漠然的微笑。

    “哎呀，我的儿！”喜得母上两眉直跳，“为娘这就去，你俩在家等着，我再买些酒食，等你们爹爹回来，我们喝两盅。”

    母上欢天喜地地出了门，剩下兄妹俩各忙各的。水天骐憋在他的东厢房，掷骰子。水芙蓉把饭菜回锅，为兄长文章打腹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