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蜡烛球

    黄色龙袍，阔大的玉带，清癯素常的脸，一个人独坐在清冷的烛光下，回忆台谏官们的议论纷纷。庆元皇帝陷入了沉思，他无法定夺到底该不该继续向金国缴纳岁币。实际上，他一向毫无主见，但德行不亏。他“无声色之奉，无游畋之娱，无耽乐饮酒之过，不事奢靡，不殖货利，不行暴虐”，厉行节俭不尚浪费，有时候，连杨皇后也不和他一个锅里吃饭。杨皇后口味精细，喜食海鲜，但是庆元皇帝也许是骨子里带的北方基因，爱吃面食，特别是面条，每天必须一顿。河南府的人一向如此，故而庆元皇帝也如此。

    他提笔写字，写了几张，仍然静不下心，招手让内侍传话让莫嚣过来觐见。

    此时的莫嚣正跪在地上，接受杨皇后的训话。

    “说，你把我宝贝女儿藏哪儿了？”杨皇后手里拿着一根拐杖。

    “我这几天没来后宫，一直在朝堂上，下了朝直接去太子宫里，然后，住在东宫。”莫嚣把自己择得一干二净，“您知道，太子需要人照料。我整日忙着为皇上皇后分忧，不料，皇后却疑心我窝藏公主，属下冤枉，还请明察！”

    “你可知撒谎的代价？”杨皇后戳了戳龙头拐杖。

    “知道，所以不敢！”莫嚣抬头道，“太子最近不大好。”

    “询儿，他怎么样？”杨皇后的拐杖发抖。

    “希望皇后早做打算。”莫嚣沉着道，“我夜观天象，发现北斗七星将星黯淡无光，恐难以为继。皇后如若不信，可亲自去东宫查验。”

    杨皇后一方面忧心女儿，这时候又来了儿子的不幸，有些质疑莫嚣，让他且慢稍等。

    “皇上宣莫大人即刻见驾！”内侍通报。

    杨皇后点了点龙头拐杖，“你且去！”

    莫嚣施礼告退。

    杨皇后命下人备好步辇去东宫，行到一株古柏树下，突然茅塞顿开。她记得翠儿心急火燎地往自己手里塞过一个圆溜溜的蜡烛球，当时自己以为是小孩子的玩意，随手给丢到这株古柏树下了。

    “停辇！都给我到古柏树下找蜡烛球，给我挖地三尺也要找出来！”杨皇后的语气不容置疑。

    蜡烛球不过指甲盖大小，白白的圆圆的和齐膝盖的积雪融为一体，再说，几天了，被打扫庭院的清理到哪里去了，也不知道。

    傍晚的夕照照在雪堆上，雪堆反射出清冷的光辉。一群内侍围成一个圆圈，都缩着脖子，热火朝天地扒雪堆。扒一会儿，哈一会儿冷气。冷气袅袅升到空中，仿佛灶间冒出了青烟。挖了一刻，没见着蜡烛球。杨皇后命令内侍领班继续挖，即便去清理垃圾堆，也要找出来。领班领命而去，活动着冻得紫萝卜似的双手，指挥手下人继续扒雪，抠雪粒。

    天渐渐黑下来，杨皇后命人掌了灯挖雪，自己坐着步辇去东宫。

    太子府寥落了许多，病人门前不便打扰，大部分都是隔三差五匆匆而来匆匆而去。没人会关注一个病入膏肓的人，即便他是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