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明月楼

    又是一年春暖花开，又是惠风和畅。

    莫嚣早早地为水芙蓉定了酒楼，这是一家独立在临安城郊外别墅。从外面就可以看见一枝红杏出墙来。园中借江水的支流，建成深幽的池塘；又凿取太湖上的怪石，堆成假山。园中的蒲草芦苇自成风景，让人联想起沧海江湖的野味；青桐翠柏茂林修竹，让人感觉到山间密林的清爽；奇花异草，让人感受到汴京洛阳的繁华；高堂大厦华屋林立，有吴越蜀地建筑的精巧。

    这是莫家世世代代都有显达的人，从他曾祖和他父亲莫泽上将军一代，开始在临安定居，建造了这个园子。他们用资财不断地增修扩建，到现在一百多年了。粗大葱郁的乔木已长成十围之粗，浓荫匝地遮蔽河岸。园中各种景物，无不令人赏心悦目。园中深广可以避世，物产丰饶可以自给自足。瓜果蔬菜可以馈赠亲朋好友，鱼鳖新笋可以招待八方来客。

    桃花树正怒放，从四面八方探枝在墙头屋檐。青砖黛瓦，粉色桃花，寂寂无人，清幽雅致。

    水芙蓉一个人住在三楼明月楼，每一天侍女们打扫完房间，自动退出。四处随风舞动的红色纱绸在空荡荡的殿堂荡漾，水芙蓉独自抱着琵琶，随着纱绸旋转，一圈一圈，纱衣扩成浑圆的伞。

    明日，自己的诞辰到了，如今被锁在重楼，化了精致的妆容，对镜自我欣赏。

    莫嚣有段日子不见了。

    水芙蓉自学了弹琴、弹箜篌、弹琵琶，拉二胡。

    月亮升起来，两眼泉水倒映着洁白的月光，水芙蓉轻轻拉着三弦，一根一根好似断了神经。

    她光着脚，坐在窗台飘窗上，一直拉到两眼汪汪。

    一阵笛声从桃花林里传来，静谧安然，仿佛一江春水潮动潮涌在月光下泛着银色的光辉，江水与海水连成一片，海上的一轮明月随着潮水一起出生。滟滟的潮水随着银色的月光光辉流向千万广阔的天地，哪一处春天的江水没有月光明亮的照耀呢？江水水流宛转流淌，流过芬芳的草甸，而月亮照在花林上飘洒出淡淡的月辉好似霰雪一般。空中流动的寒霜在明亮的月光中没有感觉到丝毫飞动，月光太过洁白，就连汀州上的白沙也看不见了。江水和天空都是一片白色，纤尘不染。这时候，好像一切都消失了，整个世界只剩下空中的一轮皎洁的明月。

    江边谁第一个见到月亮，而江边的明月又是哪一年第一次照见了人？这些未解之谜，谁能告诉我？人一代又一代在变与不变中兀自自生自灭，在盈虚圆缺中无穷无尽，只有江上的明月亘古不变，一年一年仰望着都是相似的，但是不知道江边的明月在等待何人，但见长江滚滚东流就好像送别老朋友再也不回头。

    白云一片飘荡自如悠悠挂在天空，遮不住青枫浦上的离愁别绪。今夜无眠，谁家的一叶扁舟还漂泊在江湖，谁家的女子还在明月楼徘徊？只有楼上的一轮明月照着别离人的妆镜台。月光如水倾泻在人间，雕梁画栋的楼阁挂着的珠帘卷不去月光的清辉，谁家的娘子抚弄着捣衣砧，在愁眉不展。月光照在她的身上，照在她的手上，照在她的心上。这个时候，彼此凝望着同一个月亮却不能相互通音讯，如果月光有灵，请随着月亮的光华如流水一般流动着照在他的身上，照在他的手上，照在他的心上。

    鸿雁长年在空中飞，飞啊飞，飞不过月亮的光辉；幽壑中的鱼跃成龙溅起圈圈波纹。昨夜的深潭闲来无人，潭面飘落着几片落花，好似在梦里，梦里可怜的人儿还在一叶扁舟里，春天已经过半，他为什么还不回家？

    江水流啊流，把春天流淌欲尽。深潭落月的光华浅浅地向西倾斜。斜斜的月亮沉下去，沉没在茫茫如海一般的迷雾里，从遥远的碣石山到现在的潇湘水隔着千山万水隔着无穷无限的路。不知道趁着这大好的月光，能有几个人平安归来？这时候，惟有西沉的月亮将浩渺的情思洒在江边的丛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