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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好!我知道了,我明天会带我妈来警察局的。”徐伊落说完,站起身来,将挂在椅子上的书包重新背在背上。

    她转身看着班主任罗曼曼,“老班,对不起,我知道这件事让你为难了,但是我已经想好了!”

    徐伊落的声音打在班主任的心上,是无比地恼火。

    “徐伊落,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会给班级造成多大的影响,会给杨柏舟造成多大的影响,这是他的一生啊,做人不能心太狠啊!”罗曼曼还是没忍住心中的怒气,一下子将心中想法爆发出来。

    调解室的人都默契地安静着,等着罗曼曼和徐伊落沟通。

    杨柏舟祈祷着,希望罗曼曼的话能给调解带来一线生机。

    徐伊落静静地看着罗曼曼,不怒转笑,“老师,他的一生是一生,我的一生就不是一生了吗?”

    罗曼曼顿住,她不知道徐伊落想要表达什么。

    徐伊落没有暂停,继续说道,“其实我从小就知道,我不是一个合群的人。但我仅仅是不喜欢与人接触,不喜欢集体活动而已。读初中的时候,我跟同学的关系就比较一般,但是我也不是特别在意。因为他们虽然不喜欢我,但也没有为难我。除了比较敏感外,不能很好地融入集体生活外,我不觉得我有什么问题。

    可是,到了高中了呢,我经历了多少事,您知道吗?

    你们只知道让杨柏舟进监狱,会影响他的人生。那你们有没有想过,他这两年来,和陈思晚孤立我,冤枉我,对我的一生就不会有影响吗?我在南州一中的这两年,每天都过得提心吊胆。

    在宿舍,我怕别人给我使绊,晚上回宿舍,我不敢随意出去,因为我怕被人锁在门外,无处可去;在班级里,我不敢举手发言,因为我怕听到别人对我的‘嘘’声;体育课上,我永远都是落单的那个人,可是老师你呢,你总是粉饰太平,只是一味叫我要‘合群’;我不敢考试考太好,因为我怕别人会在背后‘说我作弊’,但是我也不敢考太差了,因为如果我考太差了,我怕连唯一站在我这边的老师你,都会选择抛弃我,所以我必须要努力维持在尖子生的行列;还有,以后,我在路上遇见认识的人,我都不敢上前去打招呼了,因为我不知道,他是不是要来找我麻烦,会不会一上来,就会给我两个巴掌。

    老师,你说,我的决定会影响他的一生。那我呢,我的一生就没有受到影响吗?

    我告诉你,我会受到影响。

    我会变得自卑、小心翼翼,我不仅没有办法合群,我更难去相信别人。

    您心疼他?那您心疼过我吗?我被故意锁在门外,您没有追究;我被人谩骂,您没有追究。虽然您一直都对我挺好,但您对其他学生也很好。

    我知道,您和别人的想法一样,觉得‘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觉着肯定是因为我有什么问题,才受到了惩罚。

    就算是我做错了事情,我受到的惩罚难道还不够多呢?

    大冬天的,我被锁在门外,我一个人在寒冷的楼道里呆了一整夜。如果不是南州的天气还算暖和,搞不好,南州一中就会出现史上第一个冻死的学生了。您知不知道,我站在宿舍楼的时候,我有多想从楼上跳下去。但是我忍住了,因为我想着我爸爸,想着我妈妈,想着我哥哥。虽然我在你们眼里一钱不值,但是在我父母的眼中,我也是很珍贵的。”

    终于,说到家人的时候,徐伊落情绪逐渐变得激动,眼泪也开始汹涌而出。

    “小姑娘,冷静一点,别哭了!”陈民警贴心地递了纸巾。

    罗曼曼看着徐伊落此刻的模样,心里五味杂陈。

    她所有的心事全都被徐伊落说中了。

    作为一个重点班的班主任,她真的很忙,每天的事情,忙到天亮都忙不完。所以,对于徐伊落的事情,她一直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当老师这么久了,班级那点事,宿舍那点事,她心里还是有数的。大部分人磕磕盼盼地,度过三年了,高考之后,就各奔东西了。

    在过去的一年时间里,徐伊落和众人相处还算平和。罗曼曼以为她已经走出来了,没有想到她一直都很介怀。

    罗曼曼有点羞愧地低头,“对不起!伊落,老师以为,你已经走出来了!以为你已经接受了!”

    徐伊落撇开眼,罗曼曼对她的好,她一直都铭记于心,她不忍看到班主任罗曼曼这个样子,“老师,我不怪你。平心而论,如果我是班主任,面对一个这么能惹事的学生,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处理。如果不是你是我的班主任,而是别人是我的班主任的话,说不定,早就直接把我赶出去了。”

    听着徐伊落的话,罗曼曼有点难受,但是她不仅是徐伊落的班主任,也是杨柏舟的班主任,这眼看已经毁了一个孩子了,不能再毁一个孩子了。

    罗曼曼恳求地说道:“伊落,你们之间会发生这么多的事情,是老师的错。是老师没有及时介入处理,才让事情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你能不能看在老师的面子上,就和解了吧。柏舟,他已经知错了,你就原谅他这一次吧。”

    徐伊落含着眼泪,斜眼看向杨柏舟,他的脸色苍白,脸上有微微恐惧,看着徐伊落的眼神,再也没有了以往的不懈与鄙视。

    徐伊落伸手,指向杨柏舟,“他知道错了?”

    “呵呵哒”,徐伊落忍不住苦笑道,“从我进调解室到现在,将近一个小时的和解,他跟我道歉过吗?他有说过他知错了吗?他现在不说话,他现在看起来可怜,不过是因为他开始担心自己的前程和未来而已。他觉得对我抱歉?在他心里,我徐伊落才永远是做错事的那个人。他会怪他不应该打我吗?不会的,他只会怪我是一个坏心的人。”

    徐伊落的声音逐渐升高,眼神里是慢慢的恨意。

    杨柏舟,听到徐伊落的话,脸色更加发青。

    徐伊落对他恨之入骨,但是却完全说中了他此刻心里的想法。

    罗曼曼望向杨柏舟,看着他此刻的神情,她算是明白了。

    徐伊落没有冤枉他,杨柏舟,果然是毫无悔意。

    而杨母,也是低垂着脸。从进来调解室这一刻,她心里所想的,就是希望罗曼曼和民警能帮忙解决这件事。在她心中,不过是打了对方一巴掌,这都算什么事情啊。也是杨家在警察局没有人,不然连人都不用到场,就能快速解决这件事。

    但是看小姑娘崩溃的样子,杨母也只能把头低下了。

    罗曼曼看着杨家默契十足的低头,知道只能靠自己了。

    杨柏舟,再怎么差劲,也是自己的学生,无论如何,一定要拉他一把。

    可是要怎么拉呢?眼前这孩子,已经把话说到如此绝情的份上。

    要不,放弃吧!究竟要怎么错呀?

    杨母眼看着罗曼曼的神情变化,心系儿子的她立刻扑上前来,如果不是有陈民警和罗曼曼拉着,搞不好她都要跪下来了。

    “同学啊,我们柏舟做错了,我们做父母的,回去一定好好揍他一顿。他不是打了你两巴掌吗?让你打回来,你想打他多少巴掌都可以?只求你,不要让他坐牢好不好?他才十八岁啊,你说那牢里是什么地方,那里关着的可都是穷凶极恶的人,我们柏舟他一向娇生惯养的,进去里面,万一有个什么意外,我和他爸可怎么办呢?

    而且坐牢这种记录是会带一辈子的,以后考大学,找工作,都会受影响的,有可能,这一辈子就完了。

    同学啊,行行好,放柏舟一马吧。”

    徐伊落不敢说自己的内心毫无波动,但是还没有波动到改变心意的时候。她不是琼瑶剧里的女主角,可以用善良解决一切。

    “伊落,你再考虑一下,好不好?你真的忍心让柏舟进监狱里吗?最重要的是这记录,会影响他一辈子的。”罗曼曼还是忍不住替杨柏舟说话。

    徐伊落:“我为什么不忍心?他最多是呆在监狱一两个月。我已经呆在监狱里两年了。他有记录,我难道就没有记录吗?全年段的老师都知道我是一个不正常的学生,遇见我也是绕道而走。你以为我不知道,他们经常将我作为问题学生的‘典范’进行讨论。”

    “伊落!你再好好考虑一下!”罗曼曼语气变得强硬起来,“你在南州一中读书,把同学送进监狱里,周围的同学会怎么想你啊?你还想不想在南州一中呆呢?”

    徐伊落用震惊的眼神看着罗曼曼,老师,这是在威胁她吗?

    罗曼曼也没有想到,这种话会从自己的嘴里蹦出来。但她真的是吓坏了,班级里出了这样的事情,不仅同时毁了班级两个同学,也会毁了她这个班主任。这件事,在她当班主任的生涯中,也是非常失败的一笔。

    罗曼曼看到徐伊落眼神的变化,以为她听进去了自己话。

    人际关系,一直是徐伊落的一个痛点。

    也许,这会成为劝说徐伊落的一个突破口。

    “对啊,伊落,你听老师的,你和同学之间的关系本来就很紧张了。如果再发生这样的事情,大家就更不能理解你了。你就听老师一句话,这件事就算了,好不好?”

    不知为什么,徐伊落只觉得自己的心脏“砰砰砰”地不停跳,她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跳声,甚至能感觉到整个人随着心脏的跳动而震动。

    因为极度感觉热十分不舒服,徐伊落又重新坐回到椅子上。

    众人心中皆是一喜,这是很好的一个反应。这孩子被说动了,就连一直低头沉默不语的杨柏舟,也忍不住抬头望过来。

    徐伊落低着头,她的脸开始冒冷汗,脚也有些微微发抖。心中好像有一股气在乱窜,窜地徐伊落只想把自己的给劈开,才能停止这毫无来源的窒息感和压迫感,还有那汹涌而来,如同海浪扑打的疼痛感。

    “伊落,你听老师的劝,这对你有好处……”

    “伊落同学,求你了……”杨母也恳求。

    班主任罗曼曼和杨母还在继续说着话,徐伊落仿佛听见了,又仿佛没有听见。她只觉得天旋地转,心慌不已,艰难间,她终于抬头,而抬头时的神情吓坏了所有人。

    脸色发白,满脸都是冷汗,嘴唇泛着紫色。

    “伊落,你,你怎么了……”罗曼曼嘴唇也是轻微颤抖着。

    徐伊落望着班主任,死命让自己坐好,尽量让神情正常一点,但是手还是忍不住有点颤抖,“老师,我有句话,憋在心里很久了,一直不敢开口说。”

    “你说。”

    “如果这个决定会让你那么为难,如果你这么不喜欢我。那我,不想,再呆在南州一中了!我,不想再上学了。”徐伊落泪如泉下。

    罗曼曼十分震惊,没有想到徐伊落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来,她突然觉得有点心虚,好像是因为自己前面说了难听的话,徐伊落才会这样回答。罗曼曼试着安慰徐伊落,按着她的肩膀,说道:“伊落,你听我说,高中对你很重要,文凭对你很重要,没有文凭,你……”

    徐伊落眼睛定定望着罗曼曼,仿佛正在认真聆听班主任的教诲,但是到最后,却是突然爆发,她站起身来,挣脱罗曼曼,“去他妈的学历,去他妈的文凭,去他妈的前途。我都要被逼死了,文凭有什么用?学历有什么用?你们都要逼死我了,还关心我的未来吗?”

    整个调解室雅雀无声,徐伊落就如同暴怒的狮子一样,她双眼发红,愤怒而绝望。

    突然间,“啪”的一声,玻璃杯应声而碎,徐伊落打破了眼前的水杯,满地都是玻璃渣,而最大的一块,则被徐伊落握在手上,搁在了手腕上。徐伊落的手很快就被割伤,血一点点地滴在了黑色的地毯上,十分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