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故地重游

    星落街两侧的屋顶上，还竖插着三个月前用来装扮十里花街的竹竿。

    横搭在竹竿之间橘色的轻纱帐幔随风飘舞，有的依然被固定在两端，中央如水波流动。

    有的断裂成长短两截，向天空延展，与远处夕阳溶成一色。

    这是星落街唯一的色彩。

    帐幔下的屋瓦破损，花树凋零。

    三个月前染红整条街的血水也被清理干净了。

    阳城曾经最繁华的一条街，现在只剩残破，空旷，灰败。

    “三个月前，我们本该一起到这条街上的，我都没见过它原本的样子。”段逸尘看着眼前残破的景象，对旁边的人说着。

    “幸好你被人群挤散了，不然我护不住你。”杨凡觉得腿上的伤疤还隐隐作疼。

    “也算因祸得福了，你居然救了昭月公主。”段逸尘笑道。

    杨凡扬了扬手中带着印鉴的信函，说着：“我也是才知道她是昭月公主，不，现在应该称呼她为诏。当时就是看见一个女子跌倒了，我也没多想，有人让我们往青灯寺逃，我就扶起她一直跑到了青灯寺。”

    “她还是穿着那身金色衣服吗？”

    杨凡回忆了一下：“好像是的。不过肯定那些金灿灿的首饰都掉光了，不然我也不会认不出来。”

    段逸尘扬了扬眉，脸上浮现出奇怪的笑容。

    在金光寺的灰衣僧人宣读完舜化贞遗诏后，杨凡和段逸尘本来准备离去，突然被他叫住了。

    “公主让我转交这封信给杨凡施主，请杨凡施主到青灯寺，领取公主的谢礼。”

    杨凡一脸迷茫地接过了信函，看完之后，脸上浮现出难以置信的笑容。

    杨凡拉着段逸尘，从落兰山一路下来，穿过丘陵，农田，集市，城门……，在黄昏时分，终于赶到了星落街，穿过星落街，西边就是青灯寺。

    两人此时在星落街走着，不约而同放慢了脚步。

    如泣如诉的乐声传入耳中，是一首悲伤的曲子。

    空旷，残破的街道，乐声让这里显得更安静了。

    段逸尘抬眼看去，一个满脸胡须，两颊凹陷的男人在吹着埙。

    他本不打算打扰这个男人。

    但男人看了一眼段逸尘，却不肯挪走目光。

    “小哥，你还记得我女儿吗？”男人看着段逸尘。

    段逸尘看着他，没有说话。

    “三月花会，她给你送了一朵花。她脸圆圆的，穿着白色衣服，扎着两根小辫子。她还问我，她抢了你的舞伴，你会不会不高兴。我说不会的，你送他一朵花他就不会不高兴了……”说到最后，男人已经泣不成声。

    段逸尘心中一紧，走了过去。

    “我只找到她的一只手，我认得是她的手，戴了一根红色手绳的……”男人手中的埙已经掉落，头埋在两膝，肩头不停颤抖。

    段逸尘的手搭在他的肩上。

    “我记得的，她送了我一朵黄色的花。”

    男人不住地点头，眼泪如雨一般落下。

    段逸尘想起那个圆圆脸的可爱小姑娘，鼻子也是一酸。

    “她叫什么名字，我会记住她的”

    “她叫燕燕，我的燕燕……她飞走了……”

    男人挥了挥手，示意让他独自待着。

    段逸尘点点头，拍了拍他的肩。

    如泣如诉的乐声，从身后再次响起。

    杨凡的眼睛也红红的。

    “那晚，不知道死了多少人，阳城都好像空了一样。”半晌，杨凡才开口。

    段逸尘心里也闷闷的，三月花会像是一个远去的美梦。

    “先别想了，去青灯寺看看吧。”段逸尘喘了一口气，打破了沉闷。

    星落街快走到了尽头，往西边一转，就可以看见青灯寺的大门。

    段逸尘回头看了一眼，残破空旷的街道，下起了黄色的花雨。

    他揉了揉眼睛，幻象消失了，花雨原来是下在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