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孟槐

    楼外雨还在下，空气中有种草木的清香。

    彭十三在门廊边坐着，就着挂在头顶的风灯，拿着一本书闲闲地翻。见段逸尘出了门，他收起书朝他走了过来。

    他有些紧张地对段逸尘说：“怎么样，我爷爷没对你发脾气吧？”

    “没有，他脾气挺好的。”段逸尘轻笑，想起了彭十一吹胡子瞪眼去点蜡烛的样子。

    彭十三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那就好，看来他看着花生大师的缘故，好歹收敛了脾气。”

    “杨凡在哪？”段逸尘没看见杨凡的身影。

    “他们在十二的院子，我带你去。”

    彭十三拿起了在门廊边立着的两把伞，递了一把给段逸尘。

    四周寂静无声，雨声格外清晰。

    段逸尘好奇地打量着前方彭十三提起的玻璃风灯。

    “彭兄，这玻璃风灯，是从哪里来的。阳城里有没有会造玻璃的铺子？”

    “这个花生大师的游记里有记载，约摸两百多年前，花生大师带回两个异国匠人，他们会造玻璃。从前星落街是有玻璃器铺子的，现在……不知道还在不在。”

    段逸尘脑海里，关于这个世界的信息有如一张张拼图，现在有了琐碎几块，但仍看不出全貌，他打算回去好好看看花生的笔记。

    “你们说的十二，到底是你的兄长，还是……”段逸尘随口问道。

    彭十三却转过头来，一本正经地盯着段逸尘：“连你也看不出来吗？”

    段逸尘心下一动，果然，彭十二跟常人有异。他不懂声色，试探着问道：“我察觉到了，只是有些不确定。”

    彭十三释然，点了点头：“彭十二是我父亲，刚刚你见到的十二，是吃了我父亲的妖兽。”

    难怪，彭家对彭十二的态度这么怪异，也难怪彭十三说他爷爷对妖兽有些厌恨，那应该是一种复杂的感觉。

    “妖兽吸收了人的记忆，会对还在世的亲人产生依赖。爷爷恨十二吃掉了自己的儿子，但是，我从小没见过父亲，十二能留在我身边……我也是开心的。”彭十三的胖脸上，闪过一丝无奈的笑容。

    彭十三仿佛终于可以一吐心中的秘密，表情放松了，继续开口道：“十二虽然像人，但爷爷说，他的行为举止比父亲差远了，我也会察觉到他跟一般人的不同，他总是畏首畏尾，生怕自己做错事。但我总觉得，要是相处得足够久，他会不会也像正常人一样。所以我看见了你，很惊奇，你跟常人一样，能跟人自然交流，能有自己的思考，这是为什么呢？”

    因为我本来就不是妖兽啊，我只是在掩盖另一个秘密，段逸尘心想。思索了一阵，他还是决定应付一下这个小胖子。

    “可能是因为我比较聪明吧。”段逸尘随口说道，“不过不要灰心，也许你跟十二多交流交流，他也能明白你心里在想什么，一定要耐心才行。你看看杨凡怎么跟驺虞相处的，我可从来没见他对哪个人这么耐心过。”

    彭十三若有所思。

    “不过，十三，以后你能分辨妖兽化人的这件事，一定不要再泄露出去。先王去世，很多事情变了，以后彭家一定要小心谨慎。”段逸尘心里盘算着，嘴上自然地说出了这番叮嘱。

    彭十三点了点头，没有当回事。

    段逸尘也不介意，事情会像他计划一样发展的，到时候会有人去警告这个小胖子。

    见到杨凡的时候，他正枕着驺虞，在一间宽阔的屋子里躺着，一人一兽都睡得很熟。

    这间屋子除了墙角的两扇柜子和一面镜子，没有任何家具。

    段逸尘环视了这件宽阔的屋子，才发现除了杨凡和驺虞，他们不远的地方还躺着一只妖兽。

    那妖兽比驺虞略小，像一只浑身长满红毛的豪猪，但它的体型比豪猪大得多，身上的长毛鲜红欲滴，靠近顶端是半透明的白色。

    “孟槐，十二是一只孟槐。”彭十三在旁边轻声道。

    “看得出来，十二也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