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寂静
杨凡和段逸尘从茶园往回走，一人手里还拎了一篮子吃食。
沐夫人看天色将晚，想让两人留宿，但杨凡心里有些毛毛的，倒不是不想在沐家停留，而是许久未见父亲，怕他再有什么事，执意要回家。
沐婷婷让人给他们装了两篮子吃食，有些肉脯，干粮和瓜果，沉甸甸的。这对揭不开锅的杨凡来说的确是雪中送炭。沐婷婷还问下了杨凡家所在，说是沐家这边有什么吃不完的东西，也会给杨凡送一些。
“你这真是滴水之恩，沐姑娘涌泉相报了，怎么没问我住哪里，不给我也送一些。”段逸尘调侃杨凡。
“这……这不是，她知道我会分你的嘛……”
段逸尘挑了挑眉，一副不相信的样子。
杨凡有些发窘：“我……说漏嘴了，我把她手里的凭证骗过来时，说我家揭不开锅了，没想到她就记下了。”
段逸尘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沐姑娘可真是不错，你可要好好表现啊。”
“表现什么表现……人家怎么会……”杨凡突然反应过来似的，瞪了瞪段逸尘，低吼了一句：“你小子别胡说八道。”
段逸尘没理他，轻声哼起了小曲。
“故事的小黄花
从出生那年就飘着
童年的荡秋千
随记忆一直晃到现在
ReSoSoSiDoSiLa
SoLaSiSiSiSiLaSiLaSo……”
杨凡瞅了瞅段逸尘：“你这是什么怪腔怪调，还……挺好听的。”
“随口哼的，不知道在哪听的。”段逸尘笑笑，看来自己是酒足饭饱，有些放松了。
两人拎着篮子走在茶园小道上，想着刚刚吃的一堆食物，有些意犹未尽。
沐家吃饭是一大家子分别聚在三五个火塘边，火塘上方放着圆盘形的烤架，烤架上有油脂丰富的烤肉，金黄酥脆的米面果子，鲜嫩清香的蔬果，中间是一口大陶罐，炖着肉汤和各色山珍。等火烧旺，周边烤的食材熟得差不多，中间的这罐肉汤也熟了，香气四溢。肉汤边上还有一些小瓦罐，里面有坚果、油脂和茶叶的香气。沐婷婷说小瓦罐里煨的是油茶，是沐家每天都要喝的。
这顿饭不是那么精致，但实在是很让人满足。段逸尘舔了舔嘴角，仿佛还有茶叶的回甘。
两人已经走出了茶园，离杨家尚有几里路。
段逸尘觉察到天色渐晚，回了回神，加快了步伐，朝落在后面的杨凡喊道：“快点走，等会该看不见路了。”
杨凡却不慌不忙，掏出了一个哨子。
“不用着急，我给你表演个绝技。”
说罢，杨凡连着吹了两声哨，哨音嘹亮，划破周围寂静。
什么都没有发生。
段逸尘好笑地看着他：“哨子是挺响的，然后呢？”
杨凡的脸色却变了：“不对啊，这个距离它应该能听见的。”
“谁能听见？”
“驺虞！”
杨凡一边吹着哨子，一边拔腿朝家里跑去。
远远看去，杨家的一排排兽舍和小屋都隐没在暮色里，没有灯光，没有炊烟，寂静无声。不时响起的哨声，让眼前的一切更加了无生气。
段逸尘跟了上去，看着杨凡发疯一般推开大门，穿梭在院落与兽舍之间。
哨音不停响着，听起来像是杨凡的嘶喊。
兽舍空荡荡的，靠前方的兽舍门前，有一滩血黑红色的血。杨凡心剧烈跳了几下，后来反应过来，这是白鹿被斩断翅膀时流出来的鲜血，现在已经干了。
白鹿不见了，驺虞不见了，父亲也不见了。
杨凡仍然游走在兽舍与屋舍之间，急促的哨声变缓，嘶吼变成了无意识的哀鸣。
段逸尘只遗憾，弹指间只能控制眼前一弹指的时间，不能回溯时间。现在只能寄希望杨父走时能留下点蛛丝马迹了。
“杨凡，杨叔如果要出远门，一般会在哪里给你留字条？”
杨凡一双迷离的眼睛看了过来，游魂一般往起居的小楼走了过去。
“吱呀”一声，木门推开，晚风吹着檐下的风铃“叮铃”几声。
油灯被点燃了，椅子上杂乱堆着衣物，正中的桌子上有几只酒壶，看起来略显凌乱。
杨凡往左侧的一个斗柜走去，双手拉开了柜门。
斗柜中只有一个蓝布包裹，打开后，是一包袱的干粮。
一张薄纸在杨凡打开包裹时飘落在了地上。
杨凡拾起薄纸，看了起来。
杨凡一边看，一边眼泪已经滴落在了纸上。
他突然撕碎了这张纸，恨恨地摔在地上，用脚不停地踩……
发泄一通后，杨凡陡然坐在地上，背靠着斗柜，头埋进了膝盖。
段逸尘走过去，坐在了杨凡旁边。
“怎么了？”
“他在我们离开赌场以后，又去赌了，一败涂地。”
“白鹿和驺虞被带走了？”
“他说驺虞不是故意让他们带走的，是被赌场的人发现了。”
“他还说什么了？”
“他说不要去找他，他去赚钱了，赌场给了他们一条卖力气赚钱的路子，他赚够了就会回来……”
段逸尘也沉默了，他想起今天沐夫人说的，赌场的人，恐怕要的不是钱财，而是有人心甘情愿上钩，去赌命。
“杨凡，我们得去把你父亲找回来。”
“我没有他这样的父亲。都说好了，给我时间，我会凑钱去赎白鹿，我会赚钱养家……他怎么一点信用也没有。何况你今天都不顾死活帮我们给捞了出来，他怎么还……”杨凡头埋在膝间，身体在颤抖，几滴眼泪落在了地上。
段逸尘没有说话，他知道杨凡需要发泄的时间。
杨凡保持着蜷缩成一团的姿势，过了很久，直到外面夜色笼罩，周围只余一盏油灯发出微光。
段逸尘走到门前，把油灯拨亮。
杨凡从他身边走了出去。
“喂，杨凡……”
杨凡回头：“我去找他。”
“我跟你去。”
“小芒，你回去吧，你不是还要誊书吗？我已经耽误你这么久了，我自己去找就行。”
段逸尘苦笑：“已经耽误了，也不在乎一两天，抄不完就抄不完吧，大不了我以后再问彭家要来看。”反正最重要的那本，已经记在心里了。
杨凡走到段逸尘面前：“那你答应我，无论什么时候，你不能为我们再冒险了。”
段逸尘满不在意地点点头。
杨凡有些微怒：“段小芒，你听清楚没有。”
段逸尘拍拍他的肩膀：“我听清楚了，放心吧。”
沐夫人看天色将晚，想让两人留宿，但杨凡心里有些毛毛的，倒不是不想在沐家停留，而是许久未见父亲，怕他再有什么事，执意要回家。
沐婷婷让人给他们装了两篮子吃食，有些肉脯，干粮和瓜果，沉甸甸的。这对揭不开锅的杨凡来说的确是雪中送炭。沐婷婷还问下了杨凡家所在，说是沐家这边有什么吃不完的东西，也会给杨凡送一些。
“你这真是滴水之恩，沐姑娘涌泉相报了，怎么没问我住哪里，不给我也送一些。”段逸尘调侃杨凡。
“这……这不是，她知道我会分你的嘛……”
段逸尘挑了挑眉，一副不相信的样子。
杨凡有些发窘：“我……说漏嘴了，我把她手里的凭证骗过来时，说我家揭不开锅了，没想到她就记下了。”
段逸尘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沐姑娘可真是不错，你可要好好表现啊。”
“表现什么表现……人家怎么会……”杨凡突然反应过来似的，瞪了瞪段逸尘，低吼了一句：“你小子别胡说八道。”
段逸尘没理他，轻声哼起了小曲。
“故事的小黄花
从出生那年就飘着
童年的荡秋千
随记忆一直晃到现在
ReSoSoSiDoSiLa
SoLaSiSiSiSiLaSiLaSo……”
杨凡瞅了瞅段逸尘：“你这是什么怪腔怪调，还……挺好听的。”
“随口哼的，不知道在哪听的。”段逸尘笑笑，看来自己是酒足饭饱，有些放松了。
两人拎着篮子走在茶园小道上，想着刚刚吃的一堆食物，有些意犹未尽。
沐家吃饭是一大家子分别聚在三五个火塘边，火塘上方放着圆盘形的烤架，烤架上有油脂丰富的烤肉，金黄酥脆的米面果子，鲜嫩清香的蔬果，中间是一口大陶罐，炖着肉汤和各色山珍。等火烧旺，周边烤的食材熟得差不多，中间的这罐肉汤也熟了，香气四溢。肉汤边上还有一些小瓦罐，里面有坚果、油脂和茶叶的香气。沐婷婷说小瓦罐里煨的是油茶，是沐家每天都要喝的。
这顿饭不是那么精致，但实在是很让人满足。段逸尘舔了舔嘴角，仿佛还有茶叶的回甘。
两人已经走出了茶园，离杨家尚有几里路。
段逸尘觉察到天色渐晚，回了回神，加快了步伐，朝落在后面的杨凡喊道：“快点走，等会该看不见路了。”
杨凡却不慌不忙，掏出了一个哨子。
“不用着急，我给你表演个绝技。”
说罢，杨凡连着吹了两声哨，哨音嘹亮，划破周围寂静。
什么都没有发生。
段逸尘好笑地看着他：“哨子是挺响的，然后呢？”
杨凡的脸色却变了：“不对啊，这个距离它应该能听见的。”
“谁能听见？”
“驺虞！”
杨凡一边吹着哨子，一边拔腿朝家里跑去。
远远看去，杨家的一排排兽舍和小屋都隐没在暮色里，没有灯光，没有炊烟，寂静无声。不时响起的哨声，让眼前的一切更加了无生气。
段逸尘跟了上去，看着杨凡发疯一般推开大门，穿梭在院落与兽舍之间。
哨音不停响着，听起来像是杨凡的嘶喊。
兽舍空荡荡的，靠前方的兽舍门前，有一滩血黑红色的血。杨凡心剧烈跳了几下，后来反应过来，这是白鹿被斩断翅膀时流出来的鲜血，现在已经干了。
白鹿不见了，驺虞不见了，父亲也不见了。
杨凡仍然游走在兽舍与屋舍之间，急促的哨声变缓，嘶吼变成了无意识的哀鸣。
段逸尘只遗憾，弹指间只能控制眼前一弹指的时间，不能回溯时间。现在只能寄希望杨父走时能留下点蛛丝马迹了。
“杨凡，杨叔如果要出远门，一般会在哪里给你留字条？”
杨凡一双迷离的眼睛看了过来，游魂一般往起居的小楼走了过去。
“吱呀”一声，木门推开，晚风吹着檐下的风铃“叮铃”几声。
油灯被点燃了，椅子上杂乱堆着衣物，正中的桌子上有几只酒壶，看起来略显凌乱。
杨凡往左侧的一个斗柜走去，双手拉开了柜门。
斗柜中只有一个蓝布包裹，打开后，是一包袱的干粮。
一张薄纸在杨凡打开包裹时飘落在了地上。
杨凡拾起薄纸，看了起来。
杨凡一边看，一边眼泪已经滴落在了纸上。
他突然撕碎了这张纸，恨恨地摔在地上，用脚不停地踩……
发泄一通后，杨凡陡然坐在地上，背靠着斗柜，头埋进了膝盖。
段逸尘走过去，坐在了杨凡旁边。
“怎么了？”
“他在我们离开赌场以后，又去赌了，一败涂地。”
“白鹿和驺虞被带走了？”
“他说驺虞不是故意让他们带走的，是被赌场的人发现了。”
“他还说什么了？”
“他说不要去找他，他去赚钱了，赌场给了他们一条卖力气赚钱的路子，他赚够了就会回来……”
段逸尘也沉默了，他想起今天沐夫人说的，赌场的人，恐怕要的不是钱财，而是有人心甘情愿上钩，去赌命。
“杨凡，我们得去把你父亲找回来。”
“我没有他这样的父亲。都说好了，给我时间，我会凑钱去赎白鹿，我会赚钱养家……他怎么一点信用也没有。何况你今天都不顾死活帮我们给捞了出来，他怎么还……”杨凡头埋在膝间，身体在颤抖，几滴眼泪落在了地上。
段逸尘没有说话，他知道杨凡需要发泄的时间。
杨凡保持着蜷缩成一团的姿势，过了很久，直到外面夜色笼罩，周围只余一盏油灯发出微光。
段逸尘走到门前，把油灯拨亮。
杨凡从他身边走了出去。
“喂，杨凡……”
杨凡回头：“我去找他。”
“我跟你去。”
“小芒，你回去吧，你不是还要誊书吗？我已经耽误你这么久了，我自己去找就行。”
段逸尘苦笑：“已经耽误了，也不在乎一两天，抄不完就抄不完吧，大不了我以后再问彭家要来看。”反正最重要的那本，已经记在心里了。
杨凡走到段逸尘面前：“那你答应我，无论什么时候，你不能为我们再冒险了。”
段逸尘满不在意地点点头。
杨凡有些微怒：“段小芒，你听清楚没有。”
段逸尘拍拍他的肩膀：“我听清楚了，放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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