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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血脉遗传

    天空呈亮粉色,投下诡异的光线,让所有色彩都变得浓烈,碎石路上冒出的每簇杂草都像是一丛活生生的绿色神经,彩光交汇处,是沉寂的圣女像。

    梅莫里亚并没有穿上他一贯的神父伪装,只是穿着黑袍,站在讲道台后。

    打破寂静的是前来祷告的简,修女直视着那台上之人,眼中盛满了怒与恨。

    他那双转过来俯视着她的眼珠,就像机警的冷血动物察觉到散发着热量的活体动物,有那么一瞬,她好像看到有什么东西从它们的表面一晃而过,一道失落的光线,不知从何而来,不知去向何方。

    他俩一言不发,面面相觑。

    那是一种奇特而殷殷的沉默。

    它似乎笼罩他周身,像一个隐形的国度,他始终在它的边界徘徊,正如涉水的捕手。

    这种感觉通常会在梅莫里亚行走在城市的时候出现,当他扭头一看,就会发现自己的影像在某扇商店橱窗上冒出,透明如蛇皮,它与他齐头并进,仿佛一道粗暴的鬼魂,已然穿越而来。

    此刻,他觉得自己不是一个符号或是一串编码,而是一个鲜明的野兽,渴望撕裂,渴望咆哮。

    那沉默的国度仿佛从他的眼睛里再度映现,它在那里铺展开来,无边无际,清澈可鉴。

    此刻,纯粹、纯粹的时间!匀净的、无水黄油般的时间。

    当简把眼晴沉入梅莫里亚的眼睛,如诗篇般,她瞥见幽深的黎明,古老的昨天,以及她不能领悟的一切。

    她感到宇宙正在流动,在他的眼睛和她之间。

    在深吸一口气后,她终于从这压得她喘不过来气的氛围中脱离,向对方说道:“你带来了歌剧双子。”

    “你不该用陈述句来获得答案。”梅莫里亚微微勾起嘴角,紧接着说道,“但是,确实如此,你更想听到她们的死讯吗?”

    简沉默不语,不知如何作答。

    然而对方穷追不舍,言语带着狠辣的质疑。

    “你想那两个小女孩死掉,对吗?想想雪莉,她们和雪莉年龄相仿,只是乳臭未干的小屁孩。”

    “对。”

    简没有迟疑,用充满侵略性的眼神打量着梅莫里亚,像是完全看透了他。

    但梅莫里亚依然从容不迫,他开始点烟,就像每个烟鬼那样用着熟稔的姿势。

    “我喜欢你的勇敢,我会给你这个机会的,你必须……亲手杀掉她们。”

    梅莫里亚只是打了一个响指,两个被捆住封住嘴巴的女孩就出现在他身后,他走下台,手里虚空摸出一把手枪,塞到了简的手里。

    “你必须做那个处刑人。”

    简看着那两个女孩,明显看到枪被举起的时候,她们都陷入了一种面对死亡的恐慌,这是无法伪装的,也就是说,她开枪的话,是真的会死人。

    子弹在膛,扳机轻语。

    砰!

    “如果你背叛邪恶,上帝也会加冕这种背叛。”简扔下枪,摔下这句话就匆匆逃走了。

    梅莫里亚看着地上的弹坑,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你们应该庆幸她放过你们了,不然,你们两个艺术大师可要死在普普通通的手枪子弹之下了,呵呵,那样可不艺术,不是吗?”

    他的手指划过两人的脖子,最后撕掉了白裙少女嘴上的胶布,做出嘘声的手势。

    “我问一个问题,你答一个,这里是教堂,唯一能帮你们的人已经走了。”

    显然,白裙少女很识趣,迅速冷静下来,想要观察周围,但又被梅莫里亚一把箍住了下颚,被迫直视着对方。

    他把烟径直吐向小孩的脸,接着,久久地、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香烟挂在嘴角,抖抖索索。

    “你的名字?”

    “克莱拉。”她回答很快,神经高度集中。

    “她呢?”

    “克莱尔。”

    梅莫里亚把视线放到克劳尔身上,却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比起克莱拉,她的眼神显得更加呆滞、僵硬以及涣散,就像痴呆儿或者木偶一般。

    他抽出祭祀刀,猛地划了红裙女孩的手臂,一股浓郁的芳香弥漫开来,这让旁边的克莱拉脸色变得苍白。

    血液的芳香只是在诉诸一件事——对一个变形世界的无稽幻念而狂乱,这渴望像血液底层的逆流,把宿主朝回拽,拽向明知是疯狂的所在。

    梅莫里亚清楚这种痛苦是家族性的。

    它隐藏在触碰到它们的那条血脉里,从某个远古之源,某位沙漠先知或者柱顶苦修者那里流淌而来,其力量历久弥新,终于在克莱尔和克莱拉身上显现,它触碰到的人注定要么毕生与它作战,要么被它统治。

    克莱尔是被它统治的。

    克莱拉则以失去完整人生为代价,将它击败。

    明锐的术士血统和法书带来的力量让梅莫里亚足以分辨这些事情,这种超脱的嗅觉,就如神的箴言一般引导原罪之子走向正确的道路。

    而这正是她们疯狂之核心,这种令人恐惧的饥饿,会继续传下来,有可能藏在血脉里,不定哪天就在身上爆发出来。

    当苦难发作时,宿主会被饥饿撕扯,肚肠里烂个大洞,最后除了那上帝的生命之饼,没东西可以治好或填满它。

    “你知道那是什么……你和我们一样。”克莱拉完全换了一副面孔,变得凶恶而傲慢,言语中流露出一种尖酸的刻薄。

    “你是克莱尔。”梅莫里亚慢条斯理地道出真相,“你们的灵魂被撕扯,只容一个人支配,即使你们有两幅躯壳,可你们的灵魂自诞生起便被脐带连接,无法填充容器完整。”

    他露出玩味的笑容,看着对方变得铁青僵硬的脸。

    “白发,这是发育的问题,你们的残缺无法满足身体的需要,一些病症在你们身上体现,当你们无法塞满一方,另一方则会变成饥饿的奴仆,真是悲剧的命运。”

    “你看出来又怎么样?”显然在白裙女孩身上的克莱尔并不想落了下风,连忙反击,然后恶狠狠地瞪着对方。

    “你现在被我禁锢,假如你们需要作恶来压抑血脉的冲动,那现在你们也活不了多久吧?”

    “你想杀死我们早就可以动手了,那女人是修女,更不可能动手,你只是想吓唬一下我们,我们能帮你,不是吗?”女孩冷笑着,邪恶已经袒露在了深蓝与淡金交融的眼中。

    “你很聪明,教我使用你的那本红色法书。”

    “你不给出你的承诺?”她以为这应该是一个交易。

    “哈哈哈,”梅莫里亚大笑起来,“你想错了,孩子,如果你不教我,你们就会死,但是如果你教我,兴许我会考虑留你一命。”

    闻言,女孩眉头紧锁,多了几分怒意。

    “你不打算放我们?帮你,我们留在这也是死!不帮你也是死!我宁愿不让你好过!”

    “别急啊,谁说会让你死了?”

    “你是什么意思?”克莱尔瞪大眼睛,问道。

    “你有法书,我也有法书,或许我有办法让这一切缓和……甚至治愈呢?哦,这么说你们或许并不能相信,我喜欢抛下蛛丝等着人爬上来,当那种饥渴感侵蚀你们的时候,你也没力气撒泼了。”

    梅莫里亚并不喜欢退步,并没有等对方回答,就一个响指将其送入地下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