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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狂暴的盛宴(3)

    “嘿!齐格飞!嘿!你快醒醒!”

    齐格飞的意识还处于一片朦胧之中。在半梦半醒之间,他隐约感觉有人在呼唤他的名字,同时左脸颊还能感觉到轻微的痛感。

    “好了,别打了。我醒了,阿扎尔。”他慢慢地睁开了双眼。阿扎尔那张惨白而无血色的脸庞映入了眼帘。

    “哈哈!我很早之前就想这么做了!”阿扎尔的语气之间透露着兴奋与戏谑。看来他报了上次被打的“一箭之仇”,正沉浸于孩童式的兴奋之中。

    “成熟点吧,阿扎尔。”齐格飞也舒心地笑了起来。即使他不惧怕死亡,却也希望能够活着。

    “这次你救了我一命,我衷心地感谢你。”

    “客气什么,只是还你个人情而已。”阿扎尔嘿嘿一笑,“况且,凭着几人之力抵挡数量如此庞大的黑潮怪物,这个世界上也只有你能做到吧!”

    “是啊,老大!”托马斯此时也跑了过来。他虽然受了一些皮外伤,但是总体上并无大碍。“您真是个厉害的狠角色!我当了这么多年佣兵,从未见过您这样的人。”

    “过奖了,托马斯先生。”齐格飞微笑着,脸上还是没有丝毫血色,“可惜没能救得了你的同伴。实在是抱歉。”

    “没事的,老大。”托马斯的脸上浮现出了些许悲伤,“他们……只不过是运气不好而已。你已经尽力了。我们都尽力了。”

    “哦对了,兄弟。”阿扎尔突然想起了什么,“那个混蛋还活着。”

    “尼克劳斯?”齐格飞有些惊异地问道。

    “是的。虽然可能活不了太久了。”

    齐格飞一声不吭地慢慢站了起来,朝着尼克劳斯的方向走去。阿扎尔和托马斯也再没有言语,只是静静地跟在他的身后。

    当他们走到尼克劳斯的身旁时,他正在一片血泊之中狠狠咳嗽着。他看到有人走了过来,连忙喊道:“救我,快救我!”

    他的脸上被猛虫兽们刻上了几道触目惊心的伤痕,那曾经优雅而绅士的面容已被毁灭殆尽。很难想象失血过多的他为什么还能留着一口气。

    “你流了太多血了,兄弟。”阿扎尔嘲笑道,“更何况你的下半身已经飞到了两米之外。神明都救不了你了!”

    听了阿扎尔的话,尼克劳斯下意识地朝前方看去。的确,他的下半身已经远远脱离了他,静静地躺在了两米开外的地方。他的肠子混着其他内脏流了一地,此时都已经凝固在地上了。

    “不……”尼克劳斯脸上痛苦的表情凝固了。他似乎已经清楚了自己的命运,只能无助地望着天空,死命地喘着粗气。

    “烂在地狱里吧,兄弟!”阿扎尔狠狠咒骂道,“这是我觉得最开心的一次任务失败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尼克劳斯突然开始放声大笑了起来。

    “有什么好笑的吗?”齐格飞一脸冷漠地问道。

    “你……你以为你赢了吗?白骑士?”尼克劳斯的脸上狰狞地狂笑着,“我死了,很快就会出现第二个我……这个世界还是和以前一样,邪恶……腐败。”

    “你……改变不了……人们的本性的,齐格飞。你……是杀不尽……我们的。”

    突然,尼克劳斯像是想起了什么,脸色瞬间沉重了起来。

    “为什么……我如此富有……为什么……这个世界没有围绕着我呢?”

    “也许你应该把所有人都当成人来看待的,混蛋玩意。”阿扎尔说完,还不忘狠狠地朝地上啐了一口。

    “我们走吧,先生们。”齐格飞则没有任何理会他的意思,转过身就迈开了步子。

    即使他们走出了很远,也还能听到尼克劳斯那疯狂而神经质的笑声。

    “接下来你准备怎么打算呢,托马斯先生?”待他们走到庄园中部时,齐格飞停下脚步问道。

    “我……准备去树林中再看看,说不定还有幸存者。也许……还得再掩埋一些遗体。”托马斯语气低沉地说道。“我们就在此处分别吧。”

    “好的,托马斯先生!”齐格飞微笑道,“与您并肩作战是一种荣幸。”

    “我也这么觉得,老大。”托马斯真诚地说道。

    “再见了,兄弟!”阿扎尔也向他告别。

    “有缘再见吧!”托马斯豪迈地说道,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看来石墙佣兵团里还是有些硬骨头的。”阿扎尔望着他逐渐远去的背影,不无感慨地说道。

    “佣兵们也不全是你这样的混蛋啊!”看来齐格飞也学会了一些嘲讽的技巧。

    “你这么说,我真的很伤心哦。”阿扎尔故作受伤地说道。他那挤眉弄眼的动作逗得齐格飞哈哈大笑。

    “我们也快走吧,呆在这里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齐格飞并没有接话。他只是缓慢地转动着脑袋,环视着四周。原本秀丽优美的庄园已经化作了一片血海。人类监工、亚人奴隶以及猛虫兽们的尸体堆积成山。暗红色的血液混杂着内脏和身体的碎块,粘稠地铺满了整个地面。尸臭味与血腥味糅合在一块,形成了一种令人战栗的气息。人间地狱是对这里最好的描述。

    “看来只有死亡,才能让亚人和人类变得平等。”齐格飞凝视着那大大小小的尸体堆。

    “愚蠢下作的人们呐。”阿扎尔则是低声感叹着。

    “看那边。”突然,齐格飞皱了一下眉头,伸手指向远处的一个尸体堆。

    “好像……有人在那里?”阿扎尔看了一眼,奇怪地说道。

    他们立刻朝着那里冲了过去。那里的尸体几乎都是被砍成了碎肉,暗红腥臭的内脏与尚未凝固的血肉搅在了一起,混合成了一片不可名状的粉红色。但是,就是在这一堆碎肉之中,有一个身影狼狈地正在向外挣扎。等到阿扎尔两人真正靠近了那里,才发现这是一个尚且幸存的蜥蜴人。他的身上沾满了已经变得暗红的血液,体力也似乎即将耗尽。即使是这样,他仍然奋力地向外爬着,竭力想逃离这片恐怖的血海。

    阿扎尔和齐格飞马上冲了上去,一齐施力将他拖了出来。好不容易挣脱出来之后,他顾不得说话,躺在地上大口地死命喘着气。这时,阿扎尔他们才发现,这个蜥蜴人的右脸处有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疤。

    “你就是白天时救同伴的蜥蜴人吧?你叫什么名字啊?”齐格飞微笑着对他伸出手,想把他从地上拉起来。

    “不……不要!求求你……我不想再当奴隶了!”没想到,蜥蜴人并没有接受齐格飞的好意。他只是用双手抱住头,歇斯底里地大叫着。

    “对不起……”齐格飞向他道歉,但是手并没有收回去。“之前你遇到的人类或许都是这么想的。但是,请相信我们,我们不可能有这样的打算。我可以向光明女神起誓。”

    “哼!奴隶制是这个世界上最肮脏的东西!”阿扎尔在一旁愤愤不平地嘟囔着。

    蜥蜴人略微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颤颤巍巍地伸出了手。等到他站起来了之后,他慢慢地向后退了两步,并以一种胆怯的眼神看着两人。

    “有没有哪里受伤?”齐格飞的语气十分地柔和。

    “一点小伤,没有大碍……我叫穆勒。”蜥蜴人的语气中仍然充满了紧张。

    “穆勒啊……好名字!你还真是命大呢,居然撑过了这样的袭击。”

    “那些畜生们……把我的同伴们都砍伤了。我忙着救治他们,没想到第二波攻击很快就来了……我只好躲在尸体堆里,看着……看着同伴们死在自己面前。”说着,穆勒的眼中涌出了泪水。

    “真是抱歉……”齐格飞遗憾地说道,“你会治疗术吗?那可是极其稀有的能力呀。”

    “这是我们种族祖传的能力,现在还能施展的人已经不多了。可惜,这样的能力只给我带来了更多的麻烦。”

    “唔……”齐格飞垂下了头,略微一沉吟,“要不这样吧,你若是愿意的话,就跟着我们进城吧。”

    “进城……做什么呢?”穆勒用疑惑的语气说道。

    “可以去做佣兵,也可以做其他的什么行当。你可以做任何事情,除了做奴隶之外。”

    “那……那我如果想加入你们呢?”穆勒的语气稍微缓和了一些。

    “那自然也是十分欢迎的。”齐格飞脸上的笑容温暖十足。

    “喂……这也太草率了吧!”阿扎尔在一旁大声抗议了起来,“我可不想再和别人做队友了!况且这也太草率了吧,这个家伙的实力都不知道怎么样!”

    “放心吧,阿扎尔!”齐格飞转过头来,对他说道,“他的治疗术是种十分稀有的能力。而且,人总有受伤的时候,他肯定能派上用场的!”

    “而且……你的魔力很强啊。除了治疗术,你还会什么魔法吗?”

    “我……我会木系魔法。”穆勒怯怯地说道。他的心中十分地惊讶—这个男人居然一眼就看出了自己的深浅。

    “好吧,我不管啦!”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阿扎尔也只能无奈地摆了摆手,“反正你得负责养活他,我可不管哦!”

    “这你不用担心。”齐格飞的脸上充满了喜悦之情。

    “好了,我们回城里去吧,别待在这个地方了。”阿扎尔说道。

    他们之中没有人发现,远处一颗大树的枝头上,有一只通体漆黑的乌鸦正在缓缓展翅。它的双眼之中闪出了血红色的光辉,在夜空之中划出了一道流星般的轨迹。

    漆黑的乌鸦在夜空之中飞翔了良久,终于降落在一片荒芜的沼泽地附近。它在附近找了一棵扭曲生长的我古树,轻巧地落在了已经龟裂的树枝上。直到此时,它眼中的血红光泽方才逐渐退散。纯黑色的躯体就这样与周围的环境融成了一体,隐没在了深沉的黑暗之中。

    这片阴暗幽深的沼泽人迹罕至。因此,蛮荒与野性在此地尽情地生长着、咆哮着,没有人能够阻挡这势不可挡的自然力量。弱小的动物们被强壮的魔兽屠戮、分食,最终沉降于此地的一潭死水之中。这样的“物竞天择”戏码使得这个地方飘散着一股浓烈的腐败气息。但是,弱者并不会放弃种群繁衍的权利。它们一如既往地交配繁衍,机械而无目的地苟活于世,最终迎接泯灭消亡的结局。这样雷同的故事便在这里一代又一代地上演着,亘古不变,直到永恒。

    然而就在此刻,一位不速之客闯进了这片蛮夷之地之中。他的存在是那么地格格不入,同时也令人困惑不解。这位来自人类世界的访客长着一头醒目的金发,以及雪白色的皮肤。他的个子高挑,四肢修长得过分,看起来十足地瘦弱。他的全身几乎都被黑色的长袍所覆盖,这样更加凸显出他所露出肌肤的白皙。他的脸庞则同他瘦削的身形相匹配,也向他人传达着弱不禁风的信号。整张脸上并无太多特色,最吸引人的莫过于那双幽蓝色的眼睛。

    那双眼睛中随时都闪烁着狡黠多变的光芒,使得他整个人都变得危险了起来。只要被这双眼景盯上了,便会有种被完全看穿的感觉。更可怖的是,那双眼偶尔会闪过无比渴望的光芒,就像饿狼死死盯住了自己的猎物,随时准备将其断喉喋血。这个人远不像外表所体现的那般弱不禁风,光看着这双眼睛就可以很清楚地认识到。

    但此时,这双眼睛却闪烁着十足地不耐,似乎表明它的主人也不想来到这荒无人烟的地方。同时,这个男人也拧紧了自己的双眉,并下意识地抱紧了双臂,好像感受到了周围危险而诡异的气息。

    “不要担心,周围的魔兽不会袭击你的,至少我在附近的时候不会。”

    一个空洞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响起,就像从极远处悠悠传来的那般。男人回过头,发现另一个身影飘然而至,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了他的身后。只见来者身被宽大的黄色长袍,身形修长,与男子竟然还有几分相似之处。他的整个头都包裹在黄色的兜帽之中,戴着面具的脸庞若隐若现。那张面具也是十足地怪异—整张面具只有纯粹的白色,上面出人意料地空无一物,也没有一丝一毫的装饰。这个极度怪异的家伙来去如风,像个神秘的幽灵一般穿梭在这危险之地,却仍然游刃有余,不受任何限制。

    “下次请不要将见面的地点定在这种地方了。”男子的神情似乎缓和了些,但说话的语气还是低沉而带着些怒火。但是,他的措辞还是十分地文雅,可见他还是个很有涵养的人,不像那些粗俗的佣兵们,一遇到些事情就喜欢破口大骂。

    “我总是不太信任镇上的那些家伙们。”黄衣人咯咯笑着,“包括你那群不靠谱的手下们。”

    他的声音听起来十分空灵机械,还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金属质感。他的声音之中,唯独没有体现的,便是身为人类所该拥有的任何情感。这样古怪诡异的嗓音,配合着他那身宽大的黄色长袍,让人根本分不清他是男是女,更增添他身上的神秘感。

    “请你快说正事吧,我不想再待在这样的荒郊野外了。”金发男子的声音仍旧低沉冰冷,丝毫没有要缓和的意思。

    “克莱门斯,你得明白,你现在的一切都是我给你的。”那个金属般的声音此时变得更加低沉了,似乎表明声音的主人有了几分怒意。“盗贼公会的壮大,奴隶贸易的扩张……这些年你们在詹姆士镇取得的那些小成功,不过是我给你们的奖赏。你的立场,不需要我来提醒你了吧。”

    这段话说得克莱门斯有些紧张。他的脸上闪过了尴尬的神情,额头上甚至都渗出了一点冷汗。显然,他还是相当忌惮这位神秘至极的黄衣人,仿佛这家伙是拥有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能力。

    “抱歉,这阵冷风吹得我有些头疼,身体有些不适。”他清了清嗓子,竭力让自己镇定了下来,“您有什么吩咐?”

    “我们的计划进行到哪步了?”黄衣人的声音似乎也微妙地变得柔和了一点。

    “十分顺利。已经献祭完几批祭品了,预计几周之内就能完成仪式。”

    “很好。”机械的声音似乎也透出了一丁点欣喜,“黑暗之环会记住你的功勋。尼克劳斯……今天也干掉了吧。”

    “已经确认过了。他已经死了,百分之百。”克莱门斯恭敬地说道。

    “似乎遇到了一些阻碍吧。”那个声音又一次变得冰冷起来。

    “是的……”克莱门斯心中一阵紧张,“几个碍事的佣兵罢了。需要我派人去处理他们吗?”

    “哼……不用了。”黄衣人有些玩味地说道,“这几个家伙还有些意思,可以作为不错的消遣方式。”

    “所以,就让他们再跳一会儿舞吧。”

    说完之后,黄衣人长袖一挥,克莱门斯的身体表面便泛出了一身蓝光。转瞬之间,他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丝毫不见踪迹。如此出神入化的空间魔法显然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黄衣人暂时停留在了原地。他微微扬起了头,似乎正享受着这一刻的宁静与寂寞。

    “我们一定会再见面的,阿扎尔。在命运的尽头。”

    一声低语,波澜不惊地飘散在寂静的时空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