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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漠河

    今天,是沈星辰与吴昀离开剑馆的第一天。

    没有了沈星辰的约束与吴昀的庇护,杨西风逐渐感受到了来自氏族的恶意。

    平民派的实力都算不上厉害,基于这点,即使他们想保护杨西风也没办法。

    上午还算好说,最起码作为剑馆的学生他们还是会遵守规矩的。

    可等到下午的对练环节到来后,一切都变的不一样了。

    吴昀在的时候,他一般都是会让平民里和杨西风实力差不多的来与其对练的,毕竟吴昀的训练生涯就是这么过来的,一点点进步,一点点提升,共同变强嘛,没什么问题。

    可如今吴昀不在,于是乎,氏族们便慢慢把手伸进了平民派的队伍中。

    靠着肉体力量,他们隔开了包围着杨西风的一位位学生,队伍组成了一个通道,杨西风懂了。

    反正此时即使是想靠朋友的庇护也是没用的,因此杨西风索性便迈步走向了空地。

    抵达中心之后,是一个熟悉的身影。

    氏族们排在前排。

    平民们排在后排。

    圆环包圆环,他们把杨西风与另一位男子围在了一起。

    在靠里的由氏族组建而成的圆环内,两人对立而站。

    手中握着木剑,杨西风的心中有些说不出的滋味,这逃了这么久,还是没逃掉啊。

    叹了口气,皱了皱眉,杨西风的语气略显无奈,目光直视对面的人,他轻声开口。

    “真的有必要么?”

    “剑馆排名第三的你成天都想着虐我这个小菜鸟!”

    “何必呀?”

    “公羊杰师哥!”

    公羊杰,公羊氏族的小儿子,大哥喜好字画、二哥喜好诗文,小弟喜好剑道。

    作为金川国六大氏族之一,公羊氏又怎么可能会放弃掉剑道这一块香饽饽呢!

    基于种种原因,最终,公羊杰成为了公羊氏这一代进入金川剑馆的代表人物。

    公羊杰的剑道天赋特别的高,这是他被沈星辰收为徒弟的主要原因。

    当然,金川剑馆每年都会给六大氏族分配名额这也是一点。

    不论起因,不论过程,总而言之,定局已成。

    圆环之内,握着木剑。

    公羊杰轻蔑一笑,目光锐利的看向了杨西风,不耐烦的语气充斥在口,声音随之响起。

    “师傅说过,你不是一个一心为剑的人,像你这种人,在我眼里是根本不配学剑的!”

    话音落下,公羊杰没有再给杨西风思考回答的时间,拱手弯腰沉声道。

    “承让!”

    二字落定,杨西风一改先前的面容,脸色逐渐变得严肃了起来。

    不能随意拒绝一位剑客的对决邀请,这是剑馆的规矩之一。

    没再调侃,回礼拱手。

    “承让!”

    话语落下,再一眨眼,只见杨西风右脚踮起脚尖轻轻一蹬就飞向了公羊杰。

    平民一派不像氏族,他们的师傅只有一个,就是沈星辰。

    也正因此,沈氏剑法紧扣攻击的特点就是此时的杨西风唯一能展现的。

    面对来势汹汹的杨西风,公羊杰不紧不慢的架起了剑。

    你攻我防,一时之间,谁也没能奈何的了谁。

    话虽如此,但最后,杨西风还是被击退了,高强度的攻击往往会使人很快陷入疲惫。

    这是沈氏剑法最大的弊端,简单来说,倘若无法短时间内击败对手,那就败局已定。

    很快,杨西风的一个因为动作停顿而出现的破绽在公羊杰眼中被无限放大了,没有丝毫犹豫,在格挡推开了杨西风居高临下的木剑后,公羊杰迅速的用剑身拍向了杨西风的腰间。

    应声后退,杨西风的木剑在地上划出了一条白色的长长痕迹。

    退至停下后,他此时已经是处于在了一种半跪着的状态了。

    汗水顺着脸颊落入道场,阳光穿过人群落在脸上。

    轻轻一笑,杨西风拱手笑道。

    “我输了!”

    回礼拱手,公羊杰严肃应道。

    “明日见!”

    话虽如此,但再一回头,杨西风却发现人群并没有散开来,与之对应的,是另一位氏族子弟。

    这次是剑馆排名第四的,毫无悬念,杨西风输了。

    再之后是第五,一样是输。

    直到第六个后,对方甚至是挑衅式的故意给杨西风让招了。

    第七个对手,是剑馆排名第九的,同样的,也是氏族。

    从这里,已经基本可以看到残酷的事实了,氏族与平民之间那道难以逾越的差距。

    资源供给、名师指导。

    相比氏族,平民们唯一的师傅却又经常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虽说怪不得他,毕竟沈星辰也是一位热衷于提升自己剑术的人,但从师徒的层面来讲,他真的算不上是一位合格的师傅。

    或许对于吴昀而言,他是恩师,但也只有对吴昀而言罢,可悲。

    连输七轮,连打七轮,杨西风体力跟不上的同时,心态也受到了无数的嘲讽。

    本就是不可能打败的对手,他们却还是对杨西风无耻的施展了车轮战。

    直到最后一位,第八位。

    “剑馆排名第十,上官云景!”

    “承让!”

    这次,是对手先报的名号,毕竟杨西风早已力竭了,可就是在这种情况下,他却还是应战了。

    虽然说剑馆的规矩是不能随意拒绝,但此时此刻,算了。

    气喘吁吁的杨西风此时是用木剑撑着道场的木板才能依旧站立起来的。

    他手臂略有淤青、腿脚也微微能看出正在颤抖,上眼皮有些摇摇欲坠,他轻轻一笑,有气无力道。

    “剑馆排名五十七,杨西风!”

    “承让!”

    话音落下,又是脚尖用力一蹬,他再次飞向了对手。

    眼睛已经睁不开了,但凭借着本能,一时之间的杨西风竟还能疯狂的把压制力拉到极限。

    虽然但是,他输了!

    这次,他没能再次爬起,手中握着木剑,他重重的倒在了道场上。

    见到了杨西风的晕倒,感到些许无趣的氏族们便慢慢散开了。

    在此之后,被他们拦在身后的平民一拥而上,很快,杨西风就被带回了寝室中。

    与此同时,道场之中。

    此时,剑馆内的最强者已经打坐许久了,等待这出闹剧结束后,他这才慢慢睁开了眼。

    沈星辰不在,吴昀不在,此时此刻剑馆之中唯一可以扛起剑道大旗的也就只有两人了。

    一个是司徒陌,一个是公羊杰。

    虽然司徒陌略强于公羊杰,但归根结底,差距并不算大。

    此时此刻,道场上的平民已经所剩无几了,至于氏族们则是默契的开始了各自对练,嗯,与实力差不多的人一起。

    站起身后,握着木剑,司徒陌的眼神肆意的扫过了道场。

    最终,他的目光慢慢凝聚到了远处的角落那,此时的那里,公羊杰正在独自挥舞着剑。

    虽然差距不大,但公羊杰没赢过司徒陌是板上钉钉的事实,无数场打法单一的对练已经把司徒陌对公羊杰的热情消耗殆尽了。

    嗯,司徒氏与公羊氏都是金川国六大氏族之一,可与公羊杰不同的是,司徒陌是独子!

    尽管从名义上讲司徒陌是有一个弟弟的,但世人不知的是,弟弟并非亲的,所以就待遇而言,公羊杰是比不上司徒陌的,也正因此,与司徒陌的集十三种剑术为一体不同,公羊杰只会两种。

    世人皆说,技艺在精不在多,但归根结底,还是得分人分情况。

    最起码司徒陌就是一个异类,迄今为止,他已经把他的前十二位师傅都打败了,当然,这并不是说他之前的师傅都很弱小,相反,他们在金川也是赫赫有名的剑术大师,至于为何被击败。

    很简单,比剑术。

    两人不对打,就纯比剑术,虽然很难以置信,但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真的存在。

    抛开以上,此时此刻,司徒陌的脚步慢慢走向了公羊杰。

    没有回头,余光扫到了司徒陌的身影,公羊杰在保持着不断挥剑的同时不由疑惑的开口了。

    “司徒氏?”

    “怎么?”

    “又想打了?”

    轻轻点头,拱手弯腰。

    “承让!”

    话音落定,公羊杰长长的呼了口气,然后一边舒展筋骨一边缓缓转身。

    待到面向司徒陌后,他拱手回应。

    “承让!”

    话音落下,公羊杰慢慢把手中的木剑横到了腰间,身子压低些许,两人开始对峙。

    公羊杰在严阵以待的保持着防御姿态。

    司徒陌的动作则是不停的变化了起来。

    两人的动静不小,于是在下意识腾出了位置的同时,此时还在道场的弟子们都默契的扭头看向了两人。

    对峙了约有十秒,司徒陌抬手冲向了公羊杰。

    司徒陌的剑术很诡异,时而连震三下,时而专攻下盘,时而左右逢源。

    攻势很强悍,防御也不差。

    每当他因不小心而被公羊杰找到破绽反击时,眼疾手快的他也每每都能及时做出回应。

    防的难受,攻又没用。

    说实话,一开始还好,但现在嘛,公羊杰是很不喜欢和司徒陌对上的。

    没人会喜欢失败,更何况,是无数次的失败……

    对练持续了五分钟,最终,还是以公羊杰的失败结束了。

    与此同时,负责记录对练数据的小师弟开口了。

    “司徒陌对阵公羊杰!”

    “第八百八十二局!”

    “司徒陌胜!”

    时间飞快流逝,再一眨眼就已经到晚上了。

    与往常一样,下午的训练课程结束后,司徒陌需要考虑的就是究竟是要回族地还是回寝室。

    作为司徒氏百年来最为天才的司徒陌,司徒氏是给予了厚望的,但也正因如此,无形之中他们也让司徒陌背负起了沉重的压力。

    今日,吴昀不在,杨西风不在,夜晚的道场就难免会显得空荡了。

    莫名其妙的,站在这种寂静的氛围中,司徒陌笑了。

    与往常一样,黄昏之后,司徒陌随手拾起一颗石子扔向了外头。

    这是他与氏族的默契,每每看到石子稳稳的飞到了外头小摊的桌子上时,坐在这里等候其的侍从们都会默默离去,这是无言的表示,今晚我准备留在剑馆。

    与往常不同,月亮升起,司徒陌却没有离去,反而是呢,他坐在了道场中央。

    道场虽是敞开,但屋顶也是有的,此时此刻,融于黑暗,司徒陌正在打坐。

    这是修炼剑道的方法之一,据说好像是为了静心什么的。

    算了,无碍。

    闭目打坐,司徒陌在心中开始了练剑,虽说幻想不如实际,但幻想嘛,可能性更多。

    幻想一个对手,然后不断的挑战他,直到胜利,胜利之后,回归现实,完成可能性。

    此时,在精神世界里,司徒陌正在和吴昀对练,明明每场对决都是五分钟左右的,但每次都是那样,他明明感觉自己快要抓住他了,可一眨眼,对方却又消失了,他难以置信。

    一次一次,他改变了无数种剑术用法,但无论如何,他就是赢不了。

    脸上慢慢冒出了汗珠,司徒陌心神逐渐略感疲惫。

    没再多想,他睁开眼。

    身着道服,他站起了身,走到道场的光明处,他慢慢举起了手中的铁剑。

    这是他们氏族的传家宝,漠河!

    水中剑,镜中花。

    漠河之名,与世无争。

    剑意很唯美,但身为剑主的司徒陌却是一个与之相反的人,也不知为何,氏族给了他这把剑。

    训练时间之外,剑馆是允许佩戴真剑的,但大多数人也不会随意的就拿出自己的佩剑来,当然,那些没有佩剑的人除外。

    今日,也不知为何,莫名其妙的,司徒陌竟然从专属于自己的剑台上取下了这把剑。

    感受着月光的沐浴,司徒陌不紧不慢的开始了练剑。

    他的剑术很多元化,也正是因为这点,所以他一共练了十三套各有千秋的剑招。

    一遍过,他累了。

    瘫倒在道场上,他的目光慢慢和月亮重合到了一起,不知为何,他流泪了。

    不知不觉,他睡着了。

    在梦中,他回到了从前。

    天承十三年——

    司徒氏族地——

    “陌儿!你怎么哭啦?发生什么事了?你和娘亲说,娘亲帮你做主!”

    “娘亲,弟弟他又抢走了您给我的糖果,我和父亲说他还不管,反而说我无理取闹!呜呜呜。”

    “陌儿乖!别哭了,糖果娘亲还有!呐!再给你一个,这次小心点哟,别又给弟弟抢啦。”

    “哇!是糖果欸!娘亲最好啦!爱你!亲亲!抱抱!”

    “好!亲亲!抱抱!”

    ……

    天承十六年——

    司徒氏族地——

    “陌儿!你别哭啦!都是十岁的大孩子了,大孩子可不是会随便哭的哟!”

    “可是,娘亲,您是不是要离开我了?”

    “陌儿啊~你要知道,娘亲永远是最爱你的,娘亲那么喜欢陌儿,怎么会离开呢?”

    “那父亲呢!他凭什么不来!他有什么资格不来!明明你才是他名正言顺的妻子!”

    “欸!陌儿,不要这样说你父亲,你呀,长大了,应该是要知道,很多时候、很多事情,其实,都不是我们可以决定的,但那又怎样,想开点,无论如何,陌儿有我,娘亲,一直都在!”

    “可是,我。”

    “好啦,陌儿,快睡吧,娘亲也累了。”

    ……

    天承十七年——

    司徒氏族地——

    “司徒陌!你妈妈的遗体不能进祖祠!”

    “你算什么东西!让我父亲出来!”

    “嗯?你敢骂我?行!啪!”

    “你打我?想死吗!”

    “哈!果然,有什么样的娘就有什么样的儿子!哼!不知尊老爱幼的狗东西!”

    “你完了!啪!”

    “你!你!你竟敢打我!司徒景天!你们司徒家是要与我们慕容家决裂吗?还不出来!”

    “父亲!她。”

    “啪!司徒陌!滚!”

    “我!呵,哈,哈哈哈哈,哼,好。”

    ……

    天承十八年——

    司徒氏族地——

    “诸位!今日,我发现了一位属于我们司徒氏的剑道天才!”

    “族长!”“族长!”“谁呀?”……

    “安静!他!是司徒陌!”

    “族长!不可!”

    “景天!我想我们右派的事还轮不到你们左派管吧!?”

    “可。”

    “停!不必多说!我意已决!”

    ……

    天承十九年——

    司徒氏族地——

    “师傅(族长)!今日您叫我来祠堂所为何事?我还有去后山练剑呢!”

    “徒儿!师傅知道,你早年经历了一些不好的事,不论如何,我想你记得,你是司徒家的人!”

    “我,知道。”

    “唉,你母亲的遗体,我可以让人帮忙迁入祠堂,但,我想先问问你的意见。”

    “哈,不必了师傅,我母亲的低贱,进不得祠堂,要莫惹闲话才是,劳烦师傅费心了!”

    “唉~”

    “师傅!若是没事的话,我想先走了!”

    “嗯,哦,不,等等!”

    “嗯?”

    “这!是漠河!专属于我的、专属于司徒氏的宝物!”

    “嗯!”

    “今日,我便将其赠与给你!”

    “师傅,这!是为何?”

    “虽然有些对不起你,但我希望如果日后你成功了,还请劳烦替我守住司徒氏!”

    “嗯……我,能吗?即使能,哼,哈,司徒氏?嗯?”

    “我!相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