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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霍小玉的无奈

    这种作品主旨的转变,使《霍小玉传》被明代学者胡应麟誉为”尤为唐人最精彩绝伦之传奇,故传诵弗衰”。

    通过前文的讲解,大家都知道了,这本书写的是妓女霍小玉痴情于李益,只求八年之欢,而李益却负心另结高门,导致小玉最后含恨而逝的悲剧故事,旨在抨击唐代的封建门阀制度和婚姻制度。

    的确,从小说的社会背景来看,唐代上层社会和士人极其重视门第。

    当时的婚姻观念和门阀观念是紧密相联的,与高门联姻是当时流行的风尚,其中五姓嘛,太原王氏,陇西李氏,荥阳郑氏,,范阳卢氏,清河崔氏这五姓之女是士人竞相求婚的对象。

    士人一旦能攀上这些高门,不但能满足虚荣心,抬高自己的身价。

    同时也意味着功名利禄唾手可得。

    像是《隋唐嘉话》载:“薛中书元超谓所亲日:吾不才,富贵过分,然平生有三恨,始不以进士擢第,不得娶五姓女,不得修国史”,由此即可为证。

    当然,从另一个方面看,唐代妓女虽然处在开放的风气下,与士人多有交往,容易产生爱情。

    但她们的社会地位实际上很卑微,按当时的婚姻标准看,给官宦家做妾尚不够格,何况是娶为正妻呢?

    这种发自于内心的真挚爱情与顽固的社会陋习的冲突,本身就是一个悲剧。

    追求着爱情的妓女霍小玉与代表着唐代士人佼佼者的李益的爱情悲剧就是在这种社会大背景中发生的。

    唐传奇作者蒋防的矛头所向,不仅是李益的软弱与负约,更是整个唐代腐朽的门阀制度和婚姻观念。

    而后来汤显祖创作《紫钗记》时,时代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因为明代政治经过洪武到永乐年间的鼎盛阶段后便渐露衰败之迹象,政治昏暗,官场混乱,社会各种矛盾层出不穷。

    在这种社会背景下,迂腐的程朱理学渐渐失去了对士子的吸引力。

    而陆王心学及后来的泰州学派力求摆脱”理”的约束,向人”心”回归的思想,客观上促进了人们思想和人格的解放,肯定和张扬正常的人性,使文学朝着摆脱道学控制,公开反映个体的感情和欲望方面前进了一步。

    而汤显祖作为泰州学派三传弟子罗汝芳的学生,自觉地使用”至情”论来指导自己的创作。

    并在作品中抒发对官场黑暗的不满。

    所以《紫钗记》把重点放在了肯定爱情,歌颂坚贞不屈的爱情上。

    跟以卢太尉为代表的整个专制制度和充满着倾轧的官场进行抗争。

    并以此为中心,对小说原有的情节和人物作了改动。

    将霍小玉与李益两人之间的矛盾转化为人民的合理追求与上层统治者的自私专横之间的矛盾。

    在饱含着浪漫气质的同时体现出强烈的现实主义精神。

    《紫钗记》既有对《霍小玉传》批判精神的继承,也有根据汤显祖身处的社会情况和自己的思想作出的修改,这是极有意义的创新。

    而正是由于作品主旨的变化,决定了剧本的情节发展和人物形象的塑造。

    其次是人物形象的重塑与创新

    ,《紫钗记》在继承《霍小玉传》的基础上对剧中人物作了调整,加工,使原有人物的性格更加突出。

    形象更加丰满,并根据主旨增添了新的人物。

    包括深化了霍小玉的形象,如《紫钗记》中的霍小玉继承了唐传奇中深情,痴心的性格,并加以深化。

    她由唐传奇中的妓女变成了良家女子,有着大家闺秀的矜持。她和李益的相识固然得益于鲍四娘的牵线搭桥。

    但更重要的是两人在上元灯会上的相识,有了灯会上霍小玉遗落紫玉钗的事件和对还钗时李益这位风流才子的欣赏,才给了李益上门求姻的机会。

    而婚约既订,霍小玉满心欢喜地等待成婚,应该说,这次联姻中霍小玉是在有一定自主性的情况下从心如愿的,而不是像在唐传奇中那样完全是服从他人的意愿和安排才和李益结合。

    包括在婚礼之后,李益要参加科考时,霍小玉“但虑一旦色衰,恩移情替,使女萝无托,秋扇见捐,极欢之际,不觉悲生”。

    可见她确实清楚认识到了当时社会的现实和自己依附于人的不利处境。

    当李益立下”生则同衾,死则共穴”的盟约后,她才放心让李益去赶考。

    之后她在家中思念不已,一方面担忧李益的赴举成败,一方面又担忧他另结新欢,抛弃自己。

    李益高中,尚未表达完两人相聚之喜就被派往关西军府做参军,霍小玉担心李益归期未卜,似乎已经隐隐意识到自己和李益不能白头到老。

    于是在灞桥送别时极其哀伤地说出短愿,只希望能共度八年时光,然后让李益另结高门,自

    己出家为尼……

    李益让小玉不要疑虑,等他回来,霍小玉从此下定决心等待李益。

    表现出一种守护自己爱情结果的坚强意志,她出钱资助韦,崔二人,请两人替她打听李益的消息。

    当卢太尉设计离间两人时,她狐疑不信,求崔生去卢府打听真切的消息,并为此变卖紫玉钗。

    当她听到紫玉钗被卢家买去时大吃一惊,不禁”怨撒金钱”,把百万钱财全部扔在地上,满心绝望。

    崔生说要替她数落李益,小玉立刻把钱奉上作为酒费,更加突出了她视钱财为身外之物的性格。

    在对李益的思念和哀怨之中,她病重了,在最后李益被黄衫客设计赚来小玉家时,她硬撑病体,对李益发泄完自己心中的哀怨和愤懑之后,长恸而绝。

    不过作者在这里删去了传奇小说中霍小玉所说”我死之后,必为厉鬼,使君妻妾终日不安”的毒誓。

    改为李益把小玉救醒,然后对她言明前因后果,小玉恍然大悟,欢喜地重新戴上紫玉钗,两人重归旧好。

    这样一改,可能有人认为霍小玉少了一些刚烈,没有什么反抗性。

    不过作者菌认为,这是由作品的主旨所决定的,为了体现至深之情,霍小玉唯有不惜一切代价地守护自己的爱情等待自己的爱人,才能体现出她至死不渝的痴情性格,才能体现汤显祖的”因情成梦,因梦成戏”之主张。

    大家试想,对李益怀有如此深厚感情的小玉,怎么会在重新见到爱人的情况下说出要化为厉鬼的诅咒呢?这是不太符合逻辑的。

    即使她满心辛酸和幽怨,但在全剧中她充溢于字里行间的深情和善良,决定了她最终必然不会伤害自己挚爱的人。

    霍小玉这样的形象才是完整的,美好的,也才符合整个剧情中人物形象合理发展的内在逻辑。

    因此汤显祖重塑李益的形象.使《紫钗记》一反唐传奇中李益薄幸负心,言而无信的形象,把李益塑造成才情兼备,丰神俊秀的儒雅才子形象。

    在第六出”堕钗灯影”中,李益拾得小玉的紫玉钗欲归还之,见小玉绝色,便上前对小玉侍女浣纱说:“咱李十郎孤生二十年馀,未曾婚约,自分平生不见此香奁物矣,何幸遇仙月下,拾翠花前,梅者媒也,燕者于飞也,便当宝此飞琼,用为媒采,尊见何如”

    一席话说得既俏皮可爱又不轻浮粗俗,颇显风流倜傥。

    所以当浣纱要嗔怪他时,霍小玉及时挡住。

    两人开始交谈,营造出一种诗情画意的融洽氛围。

    正是在这个场景中,霍小玉芳心暗许。

    两人婚事议定之时,李益也欣喜若狂,他对小玉不只是恋慕其美色,更多的是心心相印,惺惺相惜的感情。

    与唐传奇之中两人建立在猎艳基础上的关系相比显然更加纯洁。

    李益在关西府时,时时牵挂,思念小玉,托人给小玉带回题了诗的屏风,证明对小玉的眷恋。

    所以,当卢太尉问他可曾婚配,明确表示要他休弃小玉,娶己女卢小姐为妻时,李益拒绝说:“已有盟言,不忍相负。”

    当卢太尉让韦生来劝亲时,他也婉拒,说:”怎忘得他探灯醉玉钗头,誓枕馀香袖口寒。”

    即使后来卢太尉设计骗他,说霍小玉又招了个后生,把紫玉钗卖出时,他也没有答应与卢小姐结亲,而是沉浸在失去小玉的痛苦之中。

    认为是自己首先辜负了小玉,并把紫玉钗仔细收好,”少不得钿合心坚要再见他”。

    由此可见,李益对霍小玉确实是一片深情,从无背弃之意的。

    唯一可以诟病的就是他在拒绝卢府许婚的时候言词不够坚决,比较含糊,给了卢府继续逼婚的借口。

    当黄衫客用计赚他到了霍府时,他羞愧难当,无颜面见小玉。

    李益不但重情,同时也颇具才干,他在科考中凭自己的才华高中,不屑攀附权贵,竟违抗权倾朝野的卢太尉的命令,不去卢府报到,从而给自己招来了麻烦。

    他在吐蕃挟持大小河西欲作乱之时,冷静处理,设计令大小河西重新归附唐室,充分表现出了他的智慧和豪气。

    在刘将军请他上望京楼时,他没有遵命,而是即时口占一诗,既表示了对将军的知遇之恩的感激,也流露出对权臣把持朝政的不满和面临高压的无畏。

    这些都树立了一位有才有节,不畏权贵的高大的文士形象,诚然,像这样一位才情兼备,刚柔并济的男子,的确值得小玉为他一往情深,托付终身。

    唯其如此才能让人们为他们的爱情感动,产生美感激动。

    还有就是汤显祖补充了文中卢太尉的形象,这是《紫钗记》新创的角色。

    由于剧本主旨变为平民百姓与封建特权阶层之间的矛盾,卢太尉这个代表封建恶势力的角色应运而生。

    他为了一己私欲,不惜用各种卑劣手段达到目的。

    第十五出”权夸选士”中,他一上场便自夸家世有多么显赫,背景有多么强硬。

    奉旨在洛阳挂榜招贤,有一女未嫁,想在众多才子之中选了佳婿,并交待中试举子都要参谒他的太尉府,方才允许注。

    由此,一个霸道专横,凭借皇上恩宠便大肆利用职权营私的权臣形象跃然纸上。

    当李益被饮点为状元后,他不但没有给李益安排一个能施展抱负,建功报国的差事,反而忌恨李益没有趋府报到,而上奏把李益派到边陲之地当参军。

    他得知李益在望京楼前的题诗时,为了招李益为婿,先把李益调到自己分管的孟门任参军,如若李益不从,便以其诗为借口,告李益怨谤朝廷——一副心胸狭隘,阴险卑鄙的嘴脸跃然于纸上。

    他设宴试探李益口风,并告诫李益不妨另结高门,“可为进身之路”遭拒绝后又想方设法问离李益和霍小玉,仍欲招李益为婿。

    导致李霍二人因误会而承受巨大的痛苦,如此无耻之人居然深得皇宠,可见整个官场的黑暗腐败。

    书中虽然卢太尉出场不多,但是整个剧中都笼罩着他带来的翻云覆雨,一手遮天的阴霾。

    汤显祖在《紫钗记》中着意刻画卢太尉这个反面典型形象,显然是有现实意义的。

    这或许跟他的亲身经历有关,他尖锐地抨击了日益腐朽的大明王朝的黑暗官场和不顾人民死活,作威作福的当道官员。

    以及以三纲五常为幌子实行禁锢统治的国家机器,这比起唐传奇中指斥封建门阀制度和婚姻观念以及个人性格导致悲剧的主旨而言,更具有深刻的思想性和强烈的批判性。

    还有就是创新了黄衫客的形象,此人虽然沿袭了唐传奇的形象,但是地位显着提升。

    唐传奇中的黄衫客直至小说进入高潮时才出场,把李益送到了霍小玉府上,但未能改变悲剧的结局。

    而在《紫钗记》中,他是李益和霍小玉爱情,姻缘的见证者和促成者,是贯穿整个戏剧的纽带。

    在李益和霍小玉首次相见的的时候,黄衫客的出场给上元灯节带来了一股豪侠之气。

    包括清代梁廷楠的《曲话》第三卷指出:“《紫钗记》最得手处,在观灯时即出黄衫客,下文?剑合自不觉唐突。”

    像是第十出,李益和霍小玉议定婚期,尚缺人马凑热闹,于是求韦,崔二生到黄衫客家商借,戏中虽然黄衫客没有直接出场,但已显露出他左右逢源的影响力。

    正是由于他出借的人马给李益充了门面,婚事办得更加气派。

    以及第四十八出,黄衫客在酒馆喝酒,恰遇崔,韦谋划让李益和小玉见面之事。

    他请名姬侑酒,来的是鲍四娘,两人谈及李,霍之事,黄衫客大感不平,决意拔刀相助。

    其时卢太尉气焰嚣张,背后又有大靠山,要战胜他,对黄衫客的能力刻画就要远远突破唐人小说的局限。

    在最后几出戏中,汤显祖的黄衫客依靠他的超凡智慧运筹帷幄,扳倒了卢太尉,促使李益和霍小玉两人的爱情有了完满的结局。

    因此徐朔方指出:“悲剧之所以变成喜剧,他是决定性的力量。”

    这也是汤显祖浪漫主义思想的体现,也是人民反抗恶势力,追求个性自由的代表。

    将黄衫客从唐人小说中的陪衬人物提升为李霍姻缘由悲变喜的决定力量,足见汤显祖在他身上着力之深,隐约可见儒家推崇的“狂狷之士”的痕迹。

    当然,在他身上也恰好反映了汤显祖的思想局限性,黄衫客毕竟是靠宫廷的力量解决了矛盾,而不是也不可能是靠人民的力量。

    总之,《紫钗记》忠实地继承了唐传奇原着的现实主义的批判精神,将剧中人物形象置于明代生活的大时代背景下加以改造和创新,尽管还有某些欠缺之处,比如说戏文还稍嫌裱艳等,但毕竟比较成熟。

    它忠实地体现了汤显祖戏剧创作思想的精华。

    即人性的回归,对欲望的肯定和对个性的尊重,大家觉得呢,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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