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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麻将三缺一,胡牌少东风

    当晚,苏筱晚挂了电话后又在附近的巷子里胡乱走了走,看了看周围的街景,然后才慢慢回了她二伯的宅子。

    苏长庸在屋里躺在躺椅上翻着一本古籍,心里面全是十几年前的旧事,直到听到外面大门一响,一颗悬着的心才略略放回了肚里,只是这天夜里他这位内侄女几乎一个晚上开着灯不睡,又让他焦虑到难以入眠。

    在留下苏筱晚和撵走苏筱晚的挣扎中,苏长庸琢磨出一个后来他自己都觉得特别烂的办法来。

    不过办法有总比没有强,要不眼下这日子真是一天都熬不过去。

    周六一早,苏筱晚自然起得特别晚,已经将近午间,一番洗漱后正一个人坐在小餐厅里吃着白米粥和一碟子糟鹅,这时,苏长庸一手倒背身后,一手转着两只玉石球不紧不慢地踱了进来。

    “大侄女今儿起得可有点儿晚。”苏长庸单刀直入,不想磨叽。

    苏筱晚放下碗筷:“是,昨晚又看电视又看书的,弄到夜里两三点才睡。”

    其实,这一晚对于苏筱晚来说过得也很不舒服,一直无法落定的项目问题,还有和夏秋杨他们的长久分离,以及对远在英国母亲的安危问题都涌入脑海里,扯不清理还乱。

    俗话说,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这会儿这一老一小真是远的近的都赶上了。

    苏长庸在苏筱晚身旁坐下,指着那碟子糟鹅道:“大侄女喜欢这个?”

    “嗯,这个菜很合胃口。”

    苏长庸呵呵一笑:“这是咱们老家的手艺,我专门请的厨子做的,肯定差不了,你爸小时候也好这口。”说着手上的玉石球转动得更加快了,然后就直奔主题:“大侄女,你先吃着,一会儿吃完饭我带你看样东西去。”

    这里是苏长庸的宅院,也是他的文物公司,苏筱晚虽说刚来了几天,但是她二伯的营生她已经大概有了一个了解,说起来干的还是不离苏家老本行的。

    不过她一直不太理解的是,苏家当年已经完全败落,祖父带着一家三口都没能去成米国,她这个二伯究竟哪里来的好本事,竟能在这样短的时间里挣下如此大的一份产业。

    毕竟说起来,即便是她父亲这样一个高知,在国外也就勉强算个中产,他们原来在英国的那个家真是又小又偏,以至于苏长风生前一直念叨要把家搬到离伦敦市区近一点的地方,只是至死也未能实现。

    现在,苏长庸神神秘秘说要给她看什么东西,苏筱晚第一反应大概是家族里的什么东西,多金贵倒不一定,有些存留的价值倒是真的。

    苏筱晚这么一想也觉得有些好奇,便匆匆吃完了早饭,跟着她二伯拐进了这栋小楼的后院。

    来的这几天里,大概是环境清幽的缘故,苏筱晚性子里那沉静的一面算是发挥到了极致,平时除了楼上楼下和前院,她从没有过探访一下这个后院的想法。

    不过今日一见,对比前院的小巧精致,这里真可谓要震碎人的三观。

    只见这几十个平米的空院子里到处是随意丢弃的破旧瓷器和烂器物,断了腿的,少了耳朵的,还有不知何故被砍得不成样子的木制仿古家具,被砸得只剩了半边脑袋的石像,还有那种苏筱晚平生从未见过的快一人高的大扫把竟然有五六个之多,全整整齐齐靠着院墙立着,再加上一边墙角里厨房丢弃的厨余垃圾,后院整个就是一个小型垃圾场。

    精神可以分裂,时空看来也可以!

    苏筱晚正惊诧于环境的骇人,可从后院上二楼的楼梯旁的一间闪着一道极宽门缝儿的房间又闯入了她的眼帘。

    从外面看去,这屋里放着高低两层的供桌,桌前地上放着一个跪拜用的旧蒲团,两层供桌上都摆满了牌位,香、蜡烛、长明灯俱全。

    最为匪夷所思的是,供桌旁的地上竟然堆了一堆被劈成了碎块的牌位,多得几乎有半人之高。

    苏家有那么多故去的先人?为什么会有毁掉的牌位?既然家里有祠堂,那苏长庸怎么一直不提带她来祭拜一下?

    苏筱晚带着众多的疑惑上了楼,脸上变幻不定的表情都被苏长庸看在眼里。

    苏长庸的密室有个名字,叫怅然阁,既附庸风雅又俗气逼人,最可气的是这间所谓的“密室”压根名不副实,唯一能使人感受一点神秘的是推开一个摆放古董的玻璃柜子才能露出它的门,可它仅有一间,与阁这种建筑物相去甚远。

    苏筱晚跟着苏长庸走入这个小隔间,才发现原来这里是她二伯的收藏室,里面放满了他毕生珍爱的古董。

    怅然阁中四面墙上都钉着顶天的中式花阁子,上面放着满满的古器文玩,初看让人有一种眼花缭乱之感,若是细细地一件件看过去,也能约摸看得出没有一样来历简单。

    隔间不大,却四四方方的,空间感很阔朗,中间是一张可坐五六人的花梨木圆桌,桌子上铺着白色的羊毛毡子,猜得出这桌子是用来鉴赏古玩用的。

    苏长庸走到一架阁子前,抬手从高处拿下一只精巧的檀木盒,走到她跟前,轻轻放在桌上。

    “大侄女大老远地投奔了我来,我怎么能不表示表示?看看喜不喜欢?”苏长庸一脸蜜糖般的笑容就像要融化了一样。

    这是个紫檀木盒,上面阴刻着繁复的花纹,鎏银装饰,通体无缝,浑然一体,形制更类似异形的镇尺。

    “这个太贵重了,二伯不要这么客气。”苏筱晚马上拒绝。

    “怎么会!都是自家骨肉,我无儿无女的,有好东西自然要给大侄女留着。你别小看这盒子,那架子上一堆破铜烂铁加起来也没有它值钱!快收下,这也算我这个做伯父的一点子心意吧。”

    这东西在苏长庸家里十几年了,他每回看到这盒子就觉得心跳加速浑身难受,现在既然它的正主来了,物归原主当然是最恰当的,虽然说起来这也是苏家的祖传之物,可他早就在内心已经自绝于苏家的大门之外。

    苏长庸说得这样恳切,苏筱晚也就只好拿起了这盒子,放在手上,观察了一番,又将这手掌大小的紫檀盒子熟练地翻转了一通,手指在每一处花纹上摩挲了一番,最后还是轻轻放下了。

    “二伯,这东西给了我也打不开,不打开则意趣全无,我看您还是自己存着赏玩吧。”苏筱晚知道这东西的机扩,可是对此毫无兴趣,所以假装拨弄不开。

    但苏长庸一看苏筱晚这反应和动作就知道他三弟长风准是把家里的那点子见不得人的功夫都传给了这丫头,打不开纯是扯谎。

    命!都是命!

    苏长庸心里翻江倒海,可脸上还是一片祥和,哈哈一笑:“这东西就是个木头疙瘩,留着做个镇尺也是好的,本就打不开,留着吧。”

    如此一说苏筱晚也觉得不好意思推拒不收,只好勉为其难将其带回了自己的房间。

    可不知道为了什么,回了房间的苏筱晚遍寻放置这只小盒子的地方不得,总觉得把它搁在哪儿都看着别扭,于是干脆放进了她的旅行箱里,眼不见心为净。

    而沈魏风这边,这两日正在愁云惨淡地忙着为自己手里的项目寻找希望极其渺茫的突破口。

    其实他对那具石棺的态度非常倨傲,觉得干考古的又不是盗墓,没有人类学价值的这种近晚期小型墓葬真的不值得耽误时间和功夫。

    可惜顾所长一点不这么认为,坚持这个项目一定要做到底,并且约了沈魏风和他的博导张教授三人见个面。

    约定见面的那天在一个环境非常清幽的饭店,顾所长市里有个会,让他的助理陆益康先过来了,沈魏风就和陆助理两人就先叫了壶茶,边喝边等。

    沈魏风当年在所里上班时就和陆助理认识,当时两人还一起做过一个先秦的墓葬项目,颇为熟悉,今天难得凑到一处,两人就聊起了过往。

    陆益康和沈魏风先是叙了叙旧,再谈起现在所里的发展,陆益康表现出一丝忧虑。

    “不瞒你说,这事其实是岁黄那边技术专家方面实在有些跟不上了,咱们所接下这项目多少带点儿义不容辞吧,不过呢,依我看,咱们的优势在这个项目上也不是多明显。”陆益康面露忧容。

    沈魏风点点头:“听所长说了,我也不太乐观。”

    “你知道毛病在哪儿吗?”陆益康看向沈魏风。

    这话风明显是要透底,沈魏风就摇了摇头,想先听听他怎么说。

    陆益康润了润嗓子:“你说本来好好一河西走廊那边的遗址,偏偏有个石棺杵在那儿,闹不闹心?”

    沈魏风也是无奈地一笑,没有接话。

    “在哪儿就在哪儿吧,还弄不开,弄不开也行,拉回来研究,反正石头做的,一不怕风化,二不怕变质,慢慢弄呗,结果还是石崖里凿出来的,没法儿带走,再者人岁黄那边也出了一个初步的分析,说是应该不晚于明,这可真是简直了!”

    陆益康说得有点激动,拿出烟来点上。

    “那边给的材料我看了,这情况确实比较郁闷。”沈魏风也叹了口气。

    “你说那种民间机扩的暗路子咱们上哪儿找人去,而且只怕后续还需要测绘和遥感方面的专家,这可不好找啊!”这些事情上陆益康不知道碰了多少壁,实在是深有体会。

    “自墨子以来,机关术的传承走的都是暗路子。倒是明代的一个叫伍子非的对这种机关术有很多著述。他当年官拜二品工部侍郎,把很多机关术记录在他的异闻杂录里,我曾经收集整理过。但是这种东西现在知之者只怕是真的没有,不行的话,石棺这边就做放弃了,重点在遗迹上多做工作吧。”

    “河西走廊那边的遗迹或遗址问题也需要对口的专家,你不找个懂古突厥语和古波斯语的人才,或者在汉代边境史上有所建树的,工作也是干不长的,可你想想咱们所的情况,这不难为人嘛!”陆益康到底是跟现在与所里没有关系的沈魏风谈话轻松,该不该说的都说了出来,沈魏风一点不在意,倒觉得听起来十分爽快,跟当年他们同事的时候相比关系又近了很多。

    而事实确如陆益康所说,凑人比工作本身还让人劳神。

    正说着,顾所长已经到了,后面紧接着进来的是张教授。

    四人打了招呼凑成一桌,要了几个菜,接着谈。

    沈魏风有了陆益康的话垫底,下面就完全开诚布公了,开门见山直接说出自己的想法:“顾所长,刚才我和陆助理又详谈了一下这个岁黄的遗址,我觉得我在机关术方面建树不多,领导这个项目非常吃力。而且据我所知,目前这方面的人才国内还没有。大部分对此有所涉猎的专家学者都只是在对一些相关的历史资料进行整理和分析。实物这次属首次遇到,学术界估计无人能破。如果寻找民间这种老手艺人,那可真无异于大海捞针,我们时间有限等不起。很可能最后咱们只能放弃,如果真的放弃了,那我们在这上面耗费人力与物力就十分不值得了,而且岁黄那边的时间分期偏晚,已经到了明,我个人认为晚于宋的话,发掘价值就失去大半了,除非如岁黄出具的报告中假设的那样,那边有唐之前的遗址存留,那样的话确实是值得努把力的。”

    老所长听完沈魏风的看法没有一点愁闷,倒是笑了起来,对张教授说:“你这个高徒还说自己不行,你听听,他说得多清楚,分析得丝丝入扣,这事不找他找谁!”

    张教授笑着点点头对老所长道:“话是不错,不过他说的倒也是实情,这件事情完全靠他是有些难为他了,还需要给他找个得力的助手,不管是在机关术方面,或者是在唐之前的古突厥或古波斯史方面他都是需要助力的,毕竟咱们谁也不是全能。”

    张教授的话都说到这儿了,这事确实已经一点回旋的余地都没有了,而且除了迎难之上也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

    找人吧!

    陆益康早年毕业于清北历史系,想了想自己的师兄师姐们,马上提供了一位人选,清北历史系的红霞老师,他当年的师姐。

    “我这位师姐是搞名物研究的,我想她对古代器物方面的研究应该是非常专业了,不知道请她参与可不可行。”陆益康并不十分肯定,还要看沈魏风和顾所长两位专业人士的态度。

    结果很简单,根本没有第二位合适的人选可另作参考,于是就先从陆助理的师姐这里开始了。

    这顿饭之后,为了确保万无一失,陆益康打完电话后又亲自去了趟清北历史系,沈魏风心里也着急,便一起跟了去,两人运气极好,在历史系的楼道里就碰上了红霞。

    红霞见到师弟很热情,邀请去她办公室坐坐。陆益康没绕圈子,立刻说明了来意。

    红霞素衣长裤,不施粉黛,典型女知识分子的样子,听到是这件事情便立刻推辞了。

    陆益康哪能放弃:“机会难得,师姐你再考虑一下。”

    红霞摇摇头:“名物学里涉及到的你们说的方面都很有限,你们也知道,我的研究都是基于实物为基础的,这类的实物我也是基本没有摸到过,甚至图片见过的都不多,所以非常不适合这个项目。”

    沈魏风虽然听着颇感失望,但是他明白这位副教授所言不差,学界里的这些人平日研究什么在哪方面有建树,那都是很清楚的,没有存疑的可能性。

    陆益康当然听了也很失望,不过他还不想放弃,最后求救了一把:“那师姐有没有这方面可以推荐的人选,这项目时间很紧,现在叫停也不大可能了。”

    红霞沉思片刻道:“学术这圈子里很难寻这样的人,我倒是知道一家文物公司,他们是民营机构,手里的人很杂,你要不去哪里问问?这种动手的活儿,民间路子更多,理论方面你们自己也可以跟得上,倒无需求助他们。如果还有需要,可以去市文物局,他们那里有不少修复文物的行家里手,兴许也能帮上忙。”

    陆益康又看到一条希望,立刻掏出本子和笔,请红霞写下地址。

    写完地址,红霞又想起了什么补充道:“前阵子我见了个人,这人挺怪的,据说祖上会一门很偏的手艺,只是具体不太了解,她家族里有人也是搞收藏和鉴定的。好像她跟这家文物公司的人很熟,你去了可以顺便打听打听。”

    沈魏风问了问名字,红霞想了半天,结果只记得有人叫她的英文名:安娜。又在记事本里找了半天,最后翻出来一个电话号码给了沈魏风。

    第二天,陆益康有事,沈魏风便自己去了那家文物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