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想录 石

    我找到些新鲜乐子。

    梦，是我的梦。还记得我说过我梦里那个怪老头吗？他还是一如既往的背对着我，但昨天好歹整出了些新花样。

    他总算出门了，我跟随他的背影一路参观着那个世界。

    荒诞的世界。

    荒诞是梦境中存在的必然。至少在我看见他这巫师塔的全貌时我本身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很合他的气质，不像我曾经看到幻想小说里描写的那样阴森高耸躯体漆黑张牙舞爪，周边满是荆棘和乌鸦，外表看上去就是个普通的高楼，之所以说是巫师塔，是因为我觉得他应该是个巫师。

    嗯，可能和我想象的有点差别，直到我看见他把不知是什么的东西灌进密封的瓶子之后我突然意识到。

    这是个，药剂师？

    不得而知。

    诶，我还是去看日记吧。

    “这一觉睡得够久。

    如今是什么日子？

    我有些昏沉。

    希望那破小孩不要再让我去砍人了。

    诶？

    该死的破小孩，我要砍了他！

    好吧，言归正传。以上是我刚刚醒来不愿接受现实的心理活动。

    具体来说，我的上一任执剑人在飞升的时候脑子进水想要回馈天道，所以这个杀千刀的把我给熔了！我铮铮的脊梁现在全都融在了这块破石头里，还被随手扔在这个小秃山头美名其曰静候有缘人。

    有缘你个仙人板板!

    但是山中无岁月，岁月不饶人，一个地方待久了我还真有点无聊。这地方偏僻的很，我既不知在此度了多久，也不知是不是遇见过传说中的有缘人。

    说起人嘛，也不全是人。往来者不少，凡人，修者，精怪，巫妖，习剑的，练刀的，求道的，修仙的，鱼龙混杂，什么都有。

    慢慢地我开始不太确定他想让我等的是个人了。人这种生物，在踏上道途之前寿方八十，二十蒙昧二十衰迟，所余四十载半数皆付梦中，汲汲营营，只图谋生。而入修者，寿虽长盈，亦少人离其本性，不受凡尘所拘寿命所缚，却仍受本能驱使被欲望摆布。真正清心寡欲独寻己道者者，我这小山头从未见过，不过想来，像这般道心坚定之人，也不会是需要外力相助的有缘人。

    诶，红尘滚滚，我的有缘人何时才能到来？

    不过我也没有等太久。

    也就是个千八百年，不过是待在剑冢里打个盹的时间，只是如今不能久睡，光怪陆离不过寻常，杀人夺宝又着实费眼。诶，无聊，无聊！

    有缘人初见之时实在平常，貌不惊人，不过一平平之人，若是混在人群里很快便泯然于众再寻不见了，但就是这么个人，当他出现在我的山上时，我大概就有那么一种感觉：诶呦呵，他可终于出现了。

    这也不是我有什么奇怪的预感，实在是我在他身上看见了些不寻常的东西。

    如今世界万类天霜，人类早已不是生物链条中的旁观者，是以凡有天赋者，可以修者尽修。

    凡者谋生，修者谋道。

    而此有缘人，以凡者之身，意欲寻道。

    可否？我亦不知。

    我是真有点好奇了，这枷锁缠身者，竟欲图白日飞升，一时不知是该说他勇气可嘉，还是嗤他异想天开。

    诶，又与我何干呢。

    我只是块平平无奇的石头罢了。

    山中无岁月，岁月不饶人。我看着这个家伙从平常少年一步步走向衰迟，他在我身边劈柴，生火，煮水，烤肉，打坐，睡觉，见鼠兔捕猎，遇豺狼奔逃。行以裹腹，坐以悟道。

    尽管我不知道他悟到了什么，但是他好像确实不太一样了。

    想想神奇，仙凡之别形如天壤，这人却硬以血肉之躯在世界运转的规律上掺和了一脚。青年之时离群索居，人至暮年，反而广收门徒自立讲道，竟然还有许多修者盘膝坐于下首。为师者生七十载垂垂老矣，为徒者年逾数百风华正茂。诶呀，怪哉，怪哉！

    人生有尽头，有缘人亦不能免俗。身死道消，身死我见到了，正如普通一般，身体僵硬面色蜡黄，他的那些个门徒遵循师命，让他和光同尘去了。

    至于道消，谁知道呢？

    我如今也不过只是一块平平无奇的石头罢了。

    别怪我冷漠，实在是天道悠悠，几十载不过是沧海一粟，人海茫茫，也有太多有意思的事情发生。之所以等这有缘人，也不是因为什么玄乎的使命，我与小混蛋相伴千载，不过有点好奇他搞些什么事情，只是，大家也只是相聚一场，他想做什么，有与我何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