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闵合村并不很大，但村子倚山靠水，民风淳朴，也算是富饶。顾清池来到村里，并未过多休整，而是照例直奔信函的主人村长家中。
村长先安排他在房间喝茶等候，而随行的男子也一道顺其自然地被当成宾客带了进来。男子进村时就戴上以斗笠遮面，不得不说他遮面后低调了许多，与平凡百姓并无二致，小猫也藏进了他胸前的衣襟，只露出一条毛茸茸的尾巴，尾尖还在轻轻晃动。
“道长久等了，劳驾您远道而来。”一道苍劲的声音传来，是年迈的村长杵着拐杖缓缓走来。
两人起身行了个礼，顾清池搀扶村长入座，礼貌地询问：“听说村里最近有一妖狐犯事，能否告知详情如何？”
“咳…”村长清了清嗓，担忧道：“是这样，大概半个月前，有樵民去西边的山林砍柴，发现一具男尸，眼窝深陷，皮肉干枯贴骨，死相可怖。后来又隔三差五在这附近发现尸体，一共七具，全部都是干尸。”
“我们在村里调查了这些死者，都是这个月的失踪人口。最后目击到他们行踪的人都声称，他们和一名没看清容貌的女子待在一起。”
顾清池思索着点了点头。“嗯，的确像是妖狐所为。”接着询问道：“那些尸体如今还在么？”
村长有些面露难色。“之前发现的尸体都已经还给家属，重新下葬了….”
“对了，倒是三日前发现的李大诚还没来得及下葬。你们若是想看，老夫领你们去。”
李大诚家中
棺木板伴着吱呀作响，一点点打开，村长和其他人们下意识地避开了目光。里面躺着的男人，身体灰黑，像被蒸干了水分，皮肤如一张枯纸软软地贴在骨架上，确实有些骇人。顾清池伸出手抚摸他枯萎的面皮，又凑上前嗅了嗅，皱起了眉。本着不该对死者不敬的原则，他大致看了看便合上了棺木，这看起来大概是被妖狐吸干了精气的样子。
“死得真是太惨了…”旁边一位老妇哭丧着脸，沉痛地说道：“小伙子命苦，本就无亲无故，被这种邪祟取了性命，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我们几个看他可怜，准备找人给他做个仪式，除除秽，再葬在后山。”
斗笠男子轻拍着老妇的后背，柔声抚慰道：“夫人节哀，李大诚死得冤，他的在天之灵一定会被菩萨善待的。”转而试探性的问向其他人：“请问在场有他失踪前最后的目击者吗？”
一名驼背的农夫听了，颤颤巍巍地从人群中走出来。“俺见过…一周前，李大诚和一名窈窕女子在兴和酒馆喝酒。”
“那名女子，您有看清她的特征吗？”
农夫仔细回忆了片刻，答道。“并没有，那天酒馆人很少，但这女子戴着头纱，穿着厚厚的衣服，还是可以看出来眉清目秀，身材很好，李大诚和她聊得也十分热烈。”
“知道了，谢谢。”斗笠男子礼貌地冲他一笑。
顾清池想：妖狐变化出的人形，混在人群中是最难分辨的。从前的妖怪长相各异，肉眼很容易就看得出来。如今他们通过修行令自己的化身越来越像人，还学会了隐藏妖气。就算道行很高的前辈，也未必能立马认得出来。
顾清池与村长道了别，在街道上顾自游走，他双手抱着头，眼神在四周游离，似是在思索刚才那具诡异的尸体，又在想下一步应该去哪。
男子笑眯眯地打趣，中断了他的思绪。“小道长，刚刚也并不是毫无收获。至少说明那妖狐不是我，对吗？”
顾清池这才注意到，斜眼看着他。“话说，你咋还跟着我呢？”
“小道长别介意，在下也很好奇，妖狐到底是什么样子。”男子淡然自若道。
顾清池稍微放下了警戒，想起来自己尚未与他交换姓名。“我叫顾清池。你呢？”
“在下…”男子稍微停顿了一下，答道。“尉迟修。”
“尉迟修，你可别给我添乱啊。”他这样说，仿佛许可了对方继续跟随自己。
“是。”尉迟修会心一笑，接着说：“顾道长，方才我在村长那看过所有死者的资料，觉得问题应该出在第一个。”
顾清池一听，似乎抓住了新的苗头。“此话怎讲？”
“最初的死者叫徐舟，是闵合村最富商贾的女婿，后面丧生的都是些名不见经传之辈，多是李大诚这样无亲无故的人。妖狐挑这些人下手，不觉得有隐情吗？”
“言之有理。”顾清池肯定地表示。“那我们不如直接去徐舟的府上拜访。”
两人很快又行动起来。
靖安府邸
顾清池从踏入宅门的一刻，就为村中有这样奢华的府邸惊叹不已。到处都是红瓦白墙，墙上有精致玲珑的雕花，古典开朗两相宜。大厅下来是一个宽敞的院落，翠柏之中，还有亭台和水榭，清幽且雅致，处处彰显主人的身份。听说这郑家是以经营皮具致富，几乎包揽了这方圆百里所有人家的生意。他们家女婿遇害，在闵合村都不算小事。
两人由家仆带到了正房，徐舟的夫人前往接见。她是这家老爷的独女，年纪尚轻，穿着丝绸做的淡色长裙，款款从门帘后面走出来。
“道长好，小女郑灵儿，在此恭候二位多时了。”
顾清池上前行了个礼。“贸然打扰多有抱歉，贫道是为捉拿妖狐一事来的，请夫人节哀。”
“无妨，小女知无不言，只希望妖怪尽早落网。”婕妤在二人对面落座，言行庄重大方。
“敢问您夫君生前有什么异常的地方？”
“这个嘛…”灵儿稍作思考后，徐徐道来：“之前他总是很少回家，对我态度变得敷衍，好像有什么心事。他那一天晚上说有酒宴，再也没回来，后来发现那妖狐给他的信物，才知道他确实是在外面偷情了。但为时已晚….两周后再找到他时，已经死于非命了。”说到这里，她越发低着头，表情十分凝重。
“您再给我一些时间，贫道一定将妖狐就地正法。”顾清池正义凛然地说。“那件信物，能否交给贫道查看？”
灵儿让家仆从房中取来一方白色的手帕。这手帕保存得很好，上面是一副鸳鸯戏水的图案，一看就是姑娘家绣的，绣工精巧细致，一针一线都用了心思，散发出淡淡的茉莉香。
虽然看着并无不妥，顾清池还是将这条手帕收了起来，随后告辞了靖安府。
“方才在府上，你觉得有什么奇怪之处么？”顾清池破例想听听这个同行者的意见。
尉迟修答道：“在下以为，这位夫人并没有太多常人的丧夫之痛。”
“她精心打扮自己的妆容，可她的夫君才刚刚下葬。以及方才对话时，她想要表现得多一点悲伤，但她的表情是骗不了人的。”
“还有。”顾清池又拿出那条手帕，放在眼前仔仔细细端详了一番，展开来给他看。“你瞅瞅，这条手帕是不是哪儿不对劲？”
尉迟修边打量边说：“你观察得很仔细。”他伸出一根纤长的手指点向图案上的一朵花。“这朵花的针脚还有做工，和其他地方略有不同。”
“也就是不同的人绣上去的？”顾清池觉得越来越摸不着头脑了。
“是。”尉迟修转而又问：“先前顾道长检查尸体的时候，表情有些许微妙。难道有什么蹊跷之处？”
顾清池陷入了沉思。“我一直在想，为什么这干尸的表面会有棕桐油的气味。”
“如此就明了了。”尉迟修莞尔一笑。“西北有一蛮夷叫瓦隆族，他们会将敌人的尸体浸泡棕桐油，晒上五日，剥皮用作鼓面，皮夹或者护腕。”
顾清池听了惊奇地睁大了眼睛。
“顾道长还会觉得这是妖狐所为吗？”
“不管怎样，去村西的山林里捉到真凶，就真相大白了。”目前所有的线索都太让人匪夷所思，为什么凶手要伪装成是妖狐作案？连环杀人到底是为了什么？手帕上为何有两个人的刺绣？一不做二不休，为了搞清楚事情的前因后果，顾清池咬了咬牙，决定趁着天还没黑，立即出发去村西。
村长先安排他在房间喝茶等候，而随行的男子也一道顺其自然地被当成宾客带了进来。男子进村时就戴上以斗笠遮面，不得不说他遮面后低调了许多，与平凡百姓并无二致，小猫也藏进了他胸前的衣襟，只露出一条毛茸茸的尾巴，尾尖还在轻轻晃动。
“道长久等了，劳驾您远道而来。”一道苍劲的声音传来，是年迈的村长杵着拐杖缓缓走来。
两人起身行了个礼，顾清池搀扶村长入座，礼貌地询问：“听说村里最近有一妖狐犯事，能否告知详情如何？”
“咳…”村长清了清嗓，担忧道：“是这样，大概半个月前，有樵民去西边的山林砍柴，发现一具男尸，眼窝深陷，皮肉干枯贴骨，死相可怖。后来又隔三差五在这附近发现尸体，一共七具，全部都是干尸。”
“我们在村里调查了这些死者，都是这个月的失踪人口。最后目击到他们行踪的人都声称，他们和一名没看清容貌的女子待在一起。”
顾清池思索着点了点头。“嗯，的确像是妖狐所为。”接着询问道：“那些尸体如今还在么？”
村长有些面露难色。“之前发现的尸体都已经还给家属，重新下葬了….”
“对了，倒是三日前发现的李大诚还没来得及下葬。你们若是想看，老夫领你们去。”
李大诚家中
棺木板伴着吱呀作响，一点点打开，村长和其他人们下意识地避开了目光。里面躺着的男人，身体灰黑，像被蒸干了水分，皮肤如一张枯纸软软地贴在骨架上，确实有些骇人。顾清池伸出手抚摸他枯萎的面皮，又凑上前嗅了嗅，皱起了眉。本着不该对死者不敬的原则，他大致看了看便合上了棺木，这看起来大概是被妖狐吸干了精气的样子。
“死得真是太惨了…”旁边一位老妇哭丧着脸，沉痛地说道：“小伙子命苦，本就无亲无故，被这种邪祟取了性命，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我们几个看他可怜，准备找人给他做个仪式，除除秽，再葬在后山。”
斗笠男子轻拍着老妇的后背，柔声抚慰道：“夫人节哀，李大诚死得冤，他的在天之灵一定会被菩萨善待的。”转而试探性的问向其他人：“请问在场有他失踪前最后的目击者吗？”
一名驼背的农夫听了，颤颤巍巍地从人群中走出来。“俺见过…一周前，李大诚和一名窈窕女子在兴和酒馆喝酒。”
“那名女子，您有看清她的特征吗？”
农夫仔细回忆了片刻，答道。“并没有，那天酒馆人很少，但这女子戴着头纱，穿着厚厚的衣服，还是可以看出来眉清目秀，身材很好，李大诚和她聊得也十分热烈。”
“知道了，谢谢。”斗笠男子礼貌地冲他一笑。
顾清池想：妖狐变化出的人形，混在人群中是最难分辨的。从前的妖怪长相各异，肉眼很容易就看得出来。如今他们通过修行令自己的化身越来越像人，还学会了隐藏妖气。就算道行很高的前辈，也未必能立马认得出来。
顾清池与村长道了别，在街道上顾自游走，他双手抱着头，眼神在四周游离，似是在思索刚才那具诡异的尸体，又在想下一步应该去哪。
男子笑眯眯地打趣，中断了他的思绪。“小道长，刚刚也并不是毫无收获。至少说明那妖狐不是我，对吗？”
顾清池这才注意到，斜眼看着他。“话说，你咋还跟着我呢？”
“小道长别介意，在下也很好奇，妖狐到底是什么样子。”男子淡然自若道。
顾清池稍微放下了警戒，想起来自己尚未与他交换姓名。“我叫顾清池。你呢？”
“在下…”男子稍微停顿了一下，答道。“尉迟修。”
“尉迟修，你可别给我添乱啊。”他这样说，仿佛许可了对方继续跟随自己。
“是。”尉迟修会心一笑，接着说：“顾道长，方才我在村长那看过所有死者的资料，觉得问题应该出在第一个。”
顾清池一听，似乎抓住了新的苗头。“此话怎讲？”
“最初的死者叫徐舟，是闵合村最富商贾的女婿，后面丧生的都是些名不见经传之辈，多是李大诚这样无亲无故的人。妖狐挑这些人下手，不觉得有隐情吗？”
“言之有理。”顾清池肯定地表示。“那我们不如直接去徐舟的府上拜访。”
两人很快又行动起来。
靖安府邸
顾清池从踏入宅门的一刻，就为村中有这样奢华的府邸惊叹不已。到处都是红瓦白墙，墙上有精致玲珑的雕花，古典开朗两相宜。大厅下来是一个宽敞的院落，翠柏之中，还有亭台和水榭，清幽且雅致，处处彰显主人的身份。听说这郑家是以经营皮具致富，几乎包揽了这方圆百里所有人家的生意。他们家女婿遇害，在闵合村都不算小事。
两人由家仆带到了正房，徐舟的夫人前往接见。她是这家老爷的独女，年纪尚轻，穿着丝绸做的淡色长裙，款款从门帘后面走出来。
“道长好，小女郑灵儿，在此恭候二位多时了。”
顾清池上前行了个礼。“贸然打扰多有抱歉，贫道是为捉拿妖狐一事来的，请夫人节哀。”
“无妨，小女知无不言，只希望妖怪尽早落网。”婕妤在二人对面落座，言行庄重大方。
“敢问您夫君生前有什么异常的地方？”
“这个嘛…”灵儿稍作思考后，徐徐道来：“之前他总是很少回家，对我态度变得敷衍，好像有什么心事。他那一天晚上说有酒宴，再也没回来，后来发现那妖狐给他的信物，才知道他确实是在外面偷情了。但为时已晚….两周后再找到他时，已经死于非命了。”说到这里，她越发低着头，表情十分凝重。
“您再给我一些时间，贫道一定将妖狐就地正法。”顾清池正义凛然地说。“那件信物，能否交给贫道查看？”
灵儿让家仆从房中取来一方白色的手帕。这手帕保存得很好，上面是一副鸳鸯戏水的图案，一看就是姑娘家绣的，绣工精巧细致，一针一线都用了心思，散发出淡淡的茉莉香。
虽然看着并无不妥，顾清池还是将这条手帕收了起来，随后告辞了靖安府。
“方才在府上，你觉得有什么奇怪之处么？”顾清池破例想听听这个同行者的意见。
尉迟修答道：“在下以为，这位夫人并没有太多常人的丧夫之痛。”
“她精心打扮自己的妆容，可她的夫君才刚刚下葬。以及方才对话时，她想要表现得多一点悲伤，但她的表情是骗不了人的。”
“还有。”顾清池又拿出那条手帕，放在眼前仔仔细细端详了一番，展开来给他看。“你瞅瞅，这条手帕是不是哪儿不对劲？”
尉迟修边打量边说：“你观察得很仔细。”他伸出一根纤长的手指点向图案上的一朵花。“这朵花的针脚还有做工，和其他地方略有不同。”
“也就是不同的人绣上去的？”顾清池觉得越来越摸不着头脑了。
“是。”尉迟修转而又问：“先前顾道长检查尸体的时候，表情有些许微妙。难道有什么蹊跷之处？”
顾清池陷入了沉思。“我一直在想，为什么这干尸的表面会有棕桐油的气味。”
“如此就明了了。”尉迟修莞尔一笑。“西北有一蛮夷叫瓦隆族，他们会将敌人的尸体浸泡棕桐油，晒上五日，剥皮用作鼓面，皮夹或者护腕。”
顾清池听了惊奇地睁大了眼睛。
“顾道长还会觉得这是妖狐所为吗？”
“不管怎样，去村西的山林里捉到真凶，就真相大白了。”目前所有的线索都太让人匪夷所思，为什么凶手要伪装成是妖狐作案？连环杀人到底是为了什么？手帕上为何有两个人的刺绣？一不做二不休，为了搞清楚事情的前因后果，顾清池咬了咬牙，决定趁着天还没黑，立即出发去村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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