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两人从村子的西门走出来，很快就看到一大片茂密的山林。据说妖狐涉及的尸体都是在这片林子中发现的，虽说正值春分，林间的小径还是渗透着寒气和些许阴森。
“顾道长，偌大一个山林，我们从哪儿开始找呢？”尉迟修四处张望了一下，这片山林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如果每处都走完，至少要个一天一夜。树林深处更加人迹罕至，到了夜晚应该还会有野兽出没。
“别担心。”顾清池从兜里掏出那条手帕，朝它施了个法，只见手帕缓缓飘了起来，像被什么吸引了似的开始移动。“它会带我们找到它的主人。”
“好厉害，这是什么道法？”尉迟修眼前一亮，呆呆地跟着这条手帕前进，发出由衷的赞叹。那只小猫见四下无人，也钻了出来，在他的脚边溜达。
“御灵之术，万物皆有灵。因为手帕是主人自己一针一线缝制的，饱含了主人的灵气。我才能够驱使，若是寻常之物，就难得了。”顾清池笑了笑，语气中不无得意。
两人便跟着手帕往树林深处走，因为道路坎坷，磕磕碰碰走得并不快，况且越往深处，顾清池越觉得阴气逼人，或者说无法分辨是寒气还是阴气，让他浑身都不太舒服。
如此走了大概一个时辰，天色已晚，太阳已经基本落山。尉迟修的脚步放缓了不少，看起来有点疲惫。
“瞧，前面是什么？”顾清池仿佛有什么发现，突然小跑了起来。尉迟修顺着方向看过去，隐约有一排黑影。
“好多墓碑….”
平地上草势歪歪扭扭，灰黑色的墓碑排列参差不齐，碑上沾了很多泥土，字迹已经斑驳无法辨认，看起来年代久远，且经久失修。手帕到此就不再移动了，说明这墓地里必然是有人的，让顾清池感到渗得慌。
“大概是有个密室了。”尉迟修冷静地推断，但此时他也有些喘不上气来。
“嗯，得找出它的入口在哪儿。”顾清池说的同时已经开始认真搜索，但由于天黑，两人只能凭借蜡烛的火光一处处摸索。墓地的四周异常安静，除了风吹过草木窸窸窣窣的声音，什么也听不见。
这片墓地大概有百来个坟头，搜索起来工程量并不小，但除此之外也没有其他办法。两人分头开始，每一座坟，每一块石头，每一堆草，都必须反复查看。
不知过去了多久，两人还在一筹莫展。只有小猫在墓碑间自在地穿梭，绿色的双眸在夜色中像探照灯一样闪闪发光。尉迟修敏锐地发现，它多在同一块地区徘徊，时而走走停停，扒拉坟上的土壤。
顾清池好像也明白了什么，开始着重寻找这一块地方的异常。用不了太久，他惊喜地发现了一块墓碑脚下的土壤与周围的土质不同，上门覆盖了枯黄的草叶。两人挖开一看，果然有一个密门。
“小家伙，你立头功了！”顾清池开心地双手把小猫举过头顶，又拍了拍袖子和衣襟上的泥土。“可这密门要如何打开呢？”
尉迟修见这墓碑不太平常，碑面比其他的光亮，四周杂草和碎石稀疏，示意他检查一下。顾清池捣腾了一会儿，竟然转动了石碑，霎时轰隆作响，密门随之开启，下面是一条古老的地道。
两人对视了一眼，顾清池举着蜡烛先下去探路，尉迟修抱着小猫紧随其后。地道里一片漆黑，空气十分干燥，他们小心翼翼地走了很长一截，方才看见前方有光。
映入眼帘的竟然是个地下室，里面的生活用品都一应俱全，甚至有几分家的味道，木桌上的饭菜还冒着热气。是什么人在这里住着？顾清池担心有诈，抽出剑向前打探，大声道：“人呢？都出来吧。”
这时，从门后面挪出来半个身子，一看竟是个貌美如花的女子，她的脸上写满了惊愕和恐慌，双手握着一把菜刀，颤抖地质问：“你们…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知道这里？”
见此情形，两人都有些茫然。顾清池还在犹豫，尉迟修率先走上前压下他的剑，打破了僵持。“姑娘放心，我们没有恶意，只想来调查一起案子。”
“那些人…都是你杀的么？”顾清池见状并没有收剑。但话刚说出来，自己都觉得有些不信。
“什么…杀人？！”女子露出错愕的表情，显然对此事全然无知。“我从五年前就一直在这里住着，从未出过地下室，更不知道你说的杀人。”
顾清池将信将疑地问：“那你是何人？为何住在这种地方？”
女子见来者是道士，也没有威胁的意思，便收起了菜刀。但她脸色阴沉，似乎有难言之隐，短短几秒钟，几番欲言又止，然最后还是选择坦白。
“小女名叫凤仙，是个孤儿，曾经在青楼以弹唱维生。八年前邂逅一名叫徐舟的书生，与他两情相悦。后来徐公子攒钱给我赎身，约定等他考上秀才就娶我为妻。”说着凤仙的声音逐渐变得哽咽。“然而他考上了秀才，家人早已商量好让他入赘靖安府，说什么也不愿接受我的出身，将我赶出了村子….”
“但小女和徐公子早已无法分离，他只好安排我住在这座墓室里。这墓室是上一代村民为了躲避战火而搭建的藏身之处，也是只有他一个人知道的秘密。”
“徐公子虽然成亲了，但每隔一个月都会来看望我，给我捎带食物和用品。小女深爱着徐公子，愿意日复一日的等他，来这地下团聚。但最近不知为何，徐公子已经很久没有来了…”
两人低下了头，不约而同地陷入沉默，仿佛空气都静止了。
“那…”顾清池踌躇不安地掏出那块绣着鸳鸯戏水的手帕，小心翼翼地问：“这块手帕，是你绣的么？”
凤仙见了，脸色一下子变得刷白。“是我绣的…你怎么会有这块手帕！？”
此时顾清池大概已经猜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却不知如何对凤仙开口。他决定略施法术，让手帕自己阐述它的经历。“你看这个。”
手帕被一阵仙气包裹，再次腾空而起。仙气慢慢缠绕住众人，将他们带入另一个时空，周围的画面逐渐清晰，是一个月前靖安府的小姐房中——
灵儿正坐在梳妆台前，与往常不同，她的表情异常可怕，周身充满了杀气。手心狠狠攥着这块手帕，房中的气氛骤然降到了冰点。
而徐舟就杵在她的面前，整个人看上去十分麻木。
“瞧瞧…这是哪个不知廉耻的女人？”灵儿突然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徐舟，将手帕拎到他的眼前，轻飘飘地质问。
徐舟一言不发，只是呆滞地看着她，眼中只有空洞。
“啪”一声脆响，一记耳光愤怒地落在他的脸上，留下鲜红的掌印。
“你居然敢背叛我，你比那个贱人更加可耻，这场吃里扒外的嘴脸让我见了都恶心！”灵儿的笑容随着疯狂的语气逐渐变得扭曲，她睥睨的眼神中只有无限嫌恶，就像对待一堆长满蛆虫的垃圾。
徐舟挨了一掌，依然无所动容，也不打算解释，心中五味杂陈。
“哈哈哈，快告诉我这个贱人在哪，让我赐你们一个完美的结局！”灵儿一只手撕扯着他的衣领，凑到他耳边愉悦地说道。“是昨天你去的那个树林吧？”
“郑灵儿，在下一人做事一人担。如今你我早已没有情意可言，在下任由你处置，但请你不要伤害一个手无寸铁的女子。”
“那你两还真是情意绵绵。”灵儿话锋一转，声嘶力竭地将他推开。“但我偏不让你袒护她！！快说！她在哪！！”
徐舟向后踉跄了几步，丝毫没有退让，表情也异常坚决。“有什么你尽管冲我来，我不会告诉你她在哪，你也永远不可能找到！”
愤怒和嫉恨在婕妤的脸上交织，她怒目圆瞪，气得咬破了嘴唇，再也无法控制自己，取下发簪扑向他扭打起来。
徐舟的鲜血喷薄而出，其中一两滴溅在了手帕上。而凤仙的泪滴也像断线的珠子，大大小小落了下来。此时她终于知悉了一切。
“那么这就说得通了。”尉迟修沉重地叹了口气。
顾清池看完，补充道：“郑灵儿杀了亲夫，又想找到罪魁祸首。于是将徐舟伪装成是妖狐所害，自己假扮成妖狐，陆续杀了几个村民，在村中散布谣言，想要借贫道之手除掉她。”他收回手帕，将它叠好交到凤仙手上。“这手帕上的新绣，是为了覆盖徐公子的血迹才加上去的。”
凤仙接过手帕，悲伤汹涌成河，无法自抑。眼泪落在手帕上，逐渐晕开，像云朵一样团团簇簇。她无法接受心爱之人的离去，嘴里断断续续的念叨徐舟的名字，然而错过的缘分无法挽回，死去的人也再也不能复生了。尉迟修沉吟了一会儿，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于是将手搭在她的肩上，轻抚她因抽泣不断耸起的背，就这样两人默默无言，陪她度过了人生中最漆黑漫长的一夜。
“顾道长，偌大一个山林，我们从哪儿开始找呢？”尉迟修四处张望了一下，这片山林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如果每处都走完，至少要个一天一夜。树林深处更加人迹罕至，到了夜晚应该还会有野兽出没。
“别担心。”顾清池从兜里掏出那条手帕，朝它施了个法，只见手帕缓缓飘了起来，像被什么吸引了似的开始移动。“它会带我们找到它的主人。”
“好厉害，这是什么道法？”尉迟修眼前一亮，呆呆地跟着这条手帕前进，发出由衷的赞叹。那只小猫见四下无人，也钻了出来，在他的脚边溜达。
“御灵之术，万物皆有灵。因为手帕是主人自己一针一线缝制的，饱含了主人的灵气。我才能够驱使，若是寻常之物，就难得了。”顾清池笑了笑，语气中不无得意。
两人便跟着手帕往树林深处走，因为道路坎坷，磕磕碰碰走得并不快，况且越往深处，顾清池越觉得阴气逼人，或者说无法分辨是寒气还是阴气，让他浑身都不太舒服。
如此走了大概一个时辰，天色已晚，太阳已经基本落山。尉迟修的脚步放缓了不少，看起来有点疲惫。
“瞧，前面是什么？”顾清池仿佛有什么发现，突然小跑了起来。尉迟修顺着方向看过去，隐约有一排黑影。
“好多墓碑….”
平地上草势歪歪扭扭，灰黑色的墓碑排列参差不齐，碑上沾了很多泥土，字迹已经斑驳无法辨认，看起来年代久远，且经久失修。手帕到此就不再移动了，说明这墓地里必然是有人的，让顾清池感到渗得慌。
“大概是有个密室了。”尉迟修冷静地推断，但此时他也有些喘不上气来。
“嗯，得找出它的入口在哪儿。”顾清池说的同时已经开始认真搜索，但由于天黑，两人只能凭借蜡烛的火光一处处摸索。墓地的四周异常安静，除了风吹过草木窸窸窣窣的声音，什么也听不见。
这片墓地大概有百来个坟头，搜索起来工程量并不小，但除此之外也没有其他办法。两人分头开始，每一座坟，每一块石头，每一堆草，都必须反复查看。
不知过去了多久，两人还在一筹莫展。只有小猫在墓碑间自在地穿梭，绿色的双眸在夜色中像探照灯一样闪闪发光。尉迟修敏锐地发现，它多在同一块地区徘徊，时而走走停停，扒拉坟上的土壤。
顾清池好像也明白了什么，开始着重寻找这一块地方的异常。用不了太久，他惊喜地发现了一块墓碑脚下的土壤与周围的土质不同，上门覆盖了枯黄的草叶。两人挖开一看，果然有一个密门。
“小家伙，你立头功了！”顾清池开心地双手把小猫举过头顶，又拍了拍袖子和衣襟上的泥土。“可这密门要如何打开呢？”
尉迟修见这墓碑不太平常，碑面比其他的光亮，四周杂草和碎石稀疏，示意他检查一下。顾清池捣腾了一会儿，竟然转动了石碑，霎时轰隆作响，密门随之开启，下面是一条古老的地道。
两人对视了一眼，顾清池举着蜡烛先下去探路，尉迟修抱着小猫紧随其后。地道里一片漆黑，空气十分干燥，他们小心翼翼地走了很长一截，方才看见前方有光。
映入眼帘的竟然是个地下室，里面的生活用品都一应俱全，甚至有几分家的味道，木桌上的饭菜还冒着热气。是什么人在这里住着？顾清池担心有诈，抽出剑向前打探，大声道：“人呢？都出来吧。”
这时，从门后面挪出来半个身子，一看竟是个貌美如花的女子，她的脸上写满了惊愕和恐慌，双手握着一把菜刀，颤抖地质问：“你们…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知道这里？”
见此情形，两人都有些茫然。顾清池还在犹豫，尉迟修率先走上前压下他的剑，打破了僵持。“姑娘放心，我们没有恶意，只想来调查一起案子。”
“那些人…都是你杀的么？”顾清池见状并没有收剑。但话刚说出来，自己都觉得有些不信。
“什么…杀人？！”女子露出错愕的表情，显然对此事全然无知。“我从五年前就一直在这里住着，从未出过地下室，更不知道你说的杀人。”
顾清池将信将疑地问：“那你是何人？为何住在这种地方？”
女子见来者是道士，也没有威胁的意思，便收起了菜刀。但她脸色阴沉，似乎有难言之隐，短短几秒钟，几番欲言又止，然最后还是选择坦白。
“小女名叫凤仙，是个孤儿，曾经在青楼以弹唱维生。八年前邂逅一名叫徐舟的书生，与他两情相悦。后来徐公子攒钱给我赎身，约定等他考上秀才就娶我为妻。”说着凤仙的声音逐渐变得哽咽。“然而他考上了秀才，家人早已商量好让他入赘靖安府，说什么也不愿接受我的出身，将我赶出了村子….”
“但小女和徐公子早已无法分离，他只好安排我住在这座墓室里。这墓室是上一代村民为了躲避战火而搭建的藏身之处，也是只有他一个人知道的秘密。”
“徐公子虽然成亲了，但每隔一个月都会来看望我，给我捎带食物和用品。小女深爱着徐公子，愿意日复一日的等他，来这地下团聚。但最近不知为何，徐公子已经很久没有来了…”
两人低下了头，不约而同地陷入沉默，仿佛空气都静止了。
“那…”顾清池踌躇不安地掏出那块绣着鸳鸯戏水的手帕，小心翼翼地问：“这块手帕，是你绣的么？”
凤仙见了，脸色一下子变得刷白。“是我绣的…你怎么会有这块手帕！？”
此时顾清池大概已经猜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却不知如何对凤仙开口。他决定略施法术，让手帕自己阐述它的经历。“你看这个。”
手帕被一阵仙气包裹，再次腾空而起。仙气慢慢缠绕住众人，将他们带入另一个时空，周围的画面逐渐清晰，是一个月前靖安府的小姐房中——
灵儿正坐在梳妆台前，与往常不同，她的表情异常可怕，周身充满了杀气。手心狠狠攥着这块手帕，房中的气氛骤然降到了冰点。
而徐舟就杵在她的面前，整个人看上去十分麻木。
“瞧瞧…这是哪个不知廉耻的女人？”灵儿突然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徐舟，将手帕拎到他的眼前，轻飘飘地质问。
徐舟一言不发，只是呆滞地看着她，眼中只有空洞。
“啪”一声脆响，一记耳光愤怒地落在他的脸上，留下鲜红的掌印。
“你居然敢背叛我，你比那个贱人更加可耻，这场吃里扒外的嘴脸让我见了都恶心！”灵儿的笑容随着疯狂的语气逐渐变得扭曲，她睥睨的眼神中只有无限嫌恶，就像对待一堆长满蛆虫的垃圾。
徐舟挨了一掌，依然无所动容，也不打算解释，心中五味杂陈。
“哈哈哈，快告诉我这个贱人在哪，让我赐你们一个完美的结局！”灵儿一只手撕扯着他的衣领，凑到他耳边愉悦地说道。“是昨天你去的那个树林吧？”
“郑灵儿，在下一人做事一人担。如今你我早已没有情意可言，在下任由你处置，但请你不要伤害一个手无寸铁的女子。”
“那你两还真是情意绵绵。”灵儿话锋一转，声嘶力竭地将他推开。“但我偏不让你袒护她！！快说！她在哪！！”
徐舟向后踉跄了几步，丝毫没有退让，表情也异常坚决。“有什么你尽管冲我来，我不会告诉你她在哪，你也永远不可能找到！”
愤怒和嫉恨在婕妤的脸上交织，她怒目圆瞪，气得咬破了嘴唇，再也无法控制自己，取下发簪扑向他扭打起来。
徐舟的鲜血喷薄而出，其中一两滴溅在了手帕上。而凤仙的泪滴也像断线的珠子，大大小小落了下来。此时她终于知悉了一切。
“那么这就说得通了。”尉迟修沉重地叹了口气。
顾清池看完，补充道：“郑灵儿杀了亲夫，又想找到罪魁祸首。于是将徐舟伪装成是妖狐所害，自己假扮成妖狐，陆续杀了几个村民，在村中散布谣言，想要借贫道之手除掉她。”他收回手帕，将它叠好交到凤仙手上。“这手帕上的新绣，是为了覆盖徐公子的血迹才加上去的。”
凤仙接过手帕，悲伤汹涌成河，无法自抑。眼泪落在手帕上，逐渐晕开，像云朵一样团团簇簇。她无法接受心爱之人的离去，嘴里断断续续的念叨徐舟的名字，然而错过的缘分无法挽回，死去的人也再也不能复生了。尉迟修沉吟了一会儿，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于是将手搭在她的肩上，轻抚她因抽泣不断耸起的背，就这样两人默默无言，陪她度过了人生中最漆黑漫长的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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