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几人正在房间等待晓贤做好点心，突然传来一阵轻轻的敲门声。

    “我回来了。”是杨璟玉的声音，顾清池连忙上去开门。

    “怎么样？和掌门商量的什么事？”

    杨璟玉眯眼笑着，怀中抱着公子。这回他的笑容中可以窥见几分好心情。“刚刚掌门答应我，愿意留我在白鹤观里。修身养性。”

    顾清池惊喜地睁大眼睛，一旁的陈子瑜也站了起来。“这么说，杨璟玉会留在山上了？”

    “是。还请子瑜师姐、师父多多包涵。”杨璟玉朝二人分别行礼。

    柳伯今日初次见到杨璟玉，先是一怔。目光在他的身上久久盘旋，眉宇间有些微妙的变化。

    “太子殿下，来白鹤观这么久，老夫今日可算是见着了。”

    “几次造访轩灵门，都没来拜见您，是在下之过。”

    “告诉老夫，你为什么不回宫？”

    杨璟玉说：“目前朝中形势于我不利，还要在外面呆一阵子。加上在下对道法很感兴趣，往后要给师父添麻烦了。”

    “咳…..”柳伯咳了一嗓子，正经地说：“既然太子要习道法，明日便来这个房间，为师亲授于你。”

    以师父的性格，向来讨厌教书这种麻烦事，如今居然要亲自来？顾清池调侃道：“门外那么多弟子，一直都是陈子瑜在教。师父好不公平。”

    “这次来的可是太子殿下，哪能敷衍了事。”

    杨璟玉鞠躬道：“在下深感荣幸。”

    不一会儿，门外飘来一阵香气。宫晓贤将现做的点心盛了上来，外形小巧精致。摆盘里有糯米卷、香芋酥、核桃包等等，做得最多的还是让顾清池垂涎已久的桂花糕，大家心满意足地饱餐了一顿。

    第二日

    今日是杨璟玉入门的头天，他不敢怠慢。大清早就整理好装束，端正地去往柳伯的房间。从昨日他的神色来看，不仅是亲授功力，柳伯大概是有话要单独对自己讲。

    “你来了，璟玉。”柳伯见到他，一改往日的轻佻，语气变得稳重起来。

    璟玉毕恭毕敬道：“师父早。”

    柳伯直视他的目光柔和了许多，像是饱含着千言万语，无从道来。“你长大了，和你的母后好像。都是如花似玉。”

    璟玉怔住了，他无论如何也料不到这番话。下意识道：“您….究竟是谁？”

    “不用紧张，你当然没见过老夫。”柳伯欲言又止，半晌，还是决定告诉他。“…..老夫是杨文道，你的表叔。”

    杨文道！这个名字如同晴天霹雳般，让他措手不及。璟玉自然是熟知这个名字，这是当年被迫离开王宫的，和父皇同父异母的弟弟，也是杨谨言的生父。

    “难以置信。您竟然隐姓埋名，到了这里….”

    柳伯似乎对这段经历感慨万千，解释道：“当年有太多的迫不得已。既然选择上山求道，往事就如同过眼云烟。直到你来到山上，老夫才发现自己一颗凡心尚在，尘世中仍然有所牵挂….”

    璟玉轻叹一声，道：“您牵挂的，是喻南王和他的母亲吧。”

    柳伯沉重地点了点头。

    杨文道作为先王的第二子，他的一生并不太顺遂。王兄在很早的时候就被立了太子，杨文道从小喜好艺术，没有野心，意不在从政。他性格风流洒脱，对权力和地位没有兴趣，也不屑于那些尔虞我诈，只会饮酒赋诗，被人视作清高。在他十六岁那年，追求北齐国第一大美人秦烨。两人情投意合，同年父王为他们赐婚。他本可以过上自己追求的美好人生，却被那次政变彻底摧毁。

    杨番是先王庶子，他的母亲是一名不见经传的宫女，自然无缘于王位。后来他掀起政变，杀太子，逼先王让位于他。杨文道本来并不在场，没想到未婚妻秦烨的美貌被杨番相中，竟横刀夺爱，将她立了王后。这场风波中，杨文道因为对新王构不成威胁，保住一条命，但他只能与一个被安排的陌生女人成婚。后来生下一子，起名杨谨言。

    在杨谨言三岁时，北齐国势蒸蒸日上，国君的地位逐渐稳固，杨文道终于以先王嫡子的身份，为杨番所不容。在王宫苟延残喘的这几年，宫中一直流传关于王后与他的闲言碎语。杨文道没有一天不害怕，新君随时可能铲除自己，妻小也必会受牵连。杨文道为了保护他们的生活，趁杨番尚未动手，自己从王宫出逃了。国君曾几番派人去找他，但关于他的事了无音讯，其生死下落不明。

    可如今，杨璟玉竟然在这座与世隔绝的仙山上，与他的叔叔重逢，实在是机缘巧合。这些年杨文道的经历也不言自明了。而杨璟玉回想起昨日柳伯第一次见到自己时的眼神，在经历了这么多年的沧海桑田之后，看到旧爱秦烨与国君生的孩子，心里是种怎样复杂又心酸的滋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