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压力
阿坎在屋子外面找到蒙塔的时候，蒙塔正站在街边拱火，指挥两伙孩子打在一起：
“你在怕什么？还手啊！你还手也是被揍、不还手也是被揍，为什么不还手？扣他眼睛！扯他头发！撕他耳朵！捏烂他弟弟！你哪里最害怕被打、就去打他哪里！等他知道你不好欺负了，以后才不会欺负你！打啊！怂货！快还手！还手！
“那边站着的那个！你大哥都被打了，你不上去帮忙？你现在不上去帮忙，小心被你大哥记恨！而且那小子现在都敢还手反抗打你大哥，以后敢做什么我都不敢想！快上、快上！一起揍那小瘦子！
“还有旁边那看热闹的，你平时难道没被他们欺负过？你就在这里站着看热闹？等他们俩收拾完了那个小瘦子，回头瞧见你在这里看笑话，你猜他们会不会扭过头来收拾你？你别想跑，他们刚刚都已经看见过你了，你现在跑了，以后他们还得找你麻烦！上啊！趁现在有人替你挨揍，还不快上去打两拳！”
看着街上的孩子一个接一个地冲入混战搭在一起，蒙塔开心地哈哈大笑起来。他还想继续指挥更多的孩子参与进这场乱战，正准备找下一个目标，阿坎阴着脸拉了蒙塔一下，示意他已经出来了。
蒙塔看见阿坎，遗憾地搓搓手，放过了继续拱火的娱乐。蒙塔随口轻松地道：
“里面的事搞定了？”
阿坎没有回答，而是质问道：“你为什么要打他？”
蒙塔瞥了眼阿坎，悄声骂了一声“孬种”，然后疑惑地说道：
“挨一顿打，能省下三个银币，在贫民区不是会有很多人赶着去挨这打吗？”
阿坎一怔，心里的火气都被蒙塔这番没道理又没分辨的话堵了一下。蒙塔瞅了眼说不出话来的阿坎，又说：
“而且，那算什么打人？统共也就三四个巴掌，这也叫打人？”
蒙塔说着，朝阿坎摆了摆手，然后说：“走吧，去餐馆吃饭去，我请客。”
“我吃过了！”阿坎生着闷气说，不乐意承蒙塔的情。
“我没吃过。”蒙塔拉起阿坎走到附近一间拥挤的小餐馆。坐到小餐馆靠门的油腻的座位上，蒙塔抛出两个银币，喊道：
“来碗粥，加两盘牛肉！”
说完，蒙塔看见餐馆老板脸上为难的神色，扭头啐了一口，拿回一枚银币，改道：“那就来两盘好肉！”
餐馆老板赔着笑走上来收了钱，蒙塔呲着牙花看门外，又对阿坎问道：
“你不会觉得，在这个狗屁的世界上，和和气气的、乖乖巧巧的、窝窝囊囊的，就能把所有事情都做下去了吧？”
阿坎看了眼蒙塔，没说话。
蒙塔说：“一个人在什么地方，就该照着什么样的方法做事。和和气气地拿钝刀子割下面人的肉，那是主城区的狗屎们做事的方法，他们和气，但他们根本不把你们当人！你不会觉得那群高高在上的狗屎会让我们这群贫民区的贱民和居民区的帮佣融入主城区吧？这世界就是个狗屁，你又进不去主城区，确保让自己好好活下去，只要粗鲁和野蛮就够了。”
…………
阿坎走回家里，怀里遮遮掩掩地揣着一袋蒙塔送的柿子。这袋柿子是蒙塔在街边买的，阿坎本来不打算要，但是蒙塔一句“不拿回去给你爸爸妈妈和妹妹吃吗”，一下子打破了阿坎心中的防线。
揣着柿子，阿坎并不开心。他始终觉得蒙塔不该出手打亚特，也对蒙塔的风格感到厌恶。但是，心里再不满意，阿坎也无能无力，他年纪还小，体格也不够，即使队长特许他明年随行商队，他也没有足够的能力在当前这个情况里做到什么。
在家门前藏好了心中的不开心，趁着周围的走廊上没有其他动静，阿坎悄悄从衣服里拿出那袋柿子，然后敲了敲门。
隔着门听见安妮塔噔噔噔的脚步声越靠越近，阿坎的心情也一点点变好。他提前从袋子里拿出一个柿子，门一开便把柿子递到安妮塔面前，说：“喜欢吗？”
“谢谢哥哥！”安妮塔欢呼一声，抱着那颗柿子朝屋里跑去。
看着安妮塔，阿坎也开心起来，他走进门，看见坐在桌子边的爸爸，提着柿子的手一顿，虚着胆子抢先开口问道：
“爸，你怎么回来这么早？”
爸爸没有回答阿坎的问题，他的目光在阿坎手上的柿子停了一下，问：
“这是哪里来的？”
阿坎回答说：“是营地的人送给我的，我、我帮了他一点忙。”
爸爸点点头，反常地没有在这件事上多问什么。反倒是妈妈小声嘀咕着说“不要随便拿别人的东西……”但是妈妈又看了眼爸爸，就把话收回了嘴里。
桌子上堆着火柴盒，阿坎把袋子放到一边，从里面拿出好几个放到爸爸妈妈旁边，说：“爸爸妈妈也吃、我们一起吃。”
妈妈欣慰地看着阿坎，爸爸脸上的线条也变得柔和许多。看见爸爸妈妈——主要是爸爸——拿起了一个柿子，阿坎知道爸爸不会因为这件事生气，悬着的心便放下了。爸爸用粗糙的手剥开柿子，瞅了眼阿坎，突然问道：
“阿坎，你这段时间在营地里，过得怎么样？”
“挺好的！”阿坎连忙说，“大家——尤其是食堂的古夫叔叔——对我都很好，平时也都允许我到路西姆叔叔那里帮忙，我之前还和队长聊了，队长还允许我明年就跟着商队一起出去，回来以后也会给我发报酬——”
爸爸妈妈剥柿子的手都一顿，阿坎注意到两人的反常，渐渐停了话。房间里变得有些安静，一下子只有安妮塔吃柿子的吧嗒声。安妮塔也注意到房间里的安静，吃得满脸都是汁水的她不知所措地抬起头来，以为房间里的安静是因为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情。
爸爸舔了下嘴唇，缓解气氛地问：“路西姆是谁？”
“是铁匠街的一名铁匠。”阿坎连忙回答。
“他教你打铁？”爸爸问。
“不是的。”阿坎说，“忙的时候，我会去帮他搬一些工具，他给我报酬，大概每天有两三个铜币，我存下来的钱就是这么来的。”
爸爸缓缓地点头，然后说：
“今天我没有去工厂……我去看了下家里买的地，秋收了，我帮帮忙，也提前给家里的地准备准备。”
阿坎连忙附和着问道：
“买的地怎么样？”
“挺好的地，靠近水道，只要平日好好种地，收成肯定不错。”爸爸点点头，“可惜我有些老了，今天才去帮一天忙，就有些吃不消了。要是换做以前，别说一天，连着做十天半个月都不是问题。”
阿坎说：“以后农忙的时候，我也能去帮忙。”
爸爸一下子抬起头，意有所指地问：
“农忙的时候，你能天天来？”
天天去帮忙？阿坎一怔，他天天去田地帮忙，营地那里怎么办？一天两天地帮忙没关系，时间长了，就算古夫大叔也不会乐意。再而且，他随行商队去外面的时候，肯定是赶不回来的，到时候怎么办？难道让爸爸不种地了？这也是不可能的，地已经买了，花光了家里的积蓄，怎么说都不可能不种地的。
“我总能来帮忙的。”阿坎闷声说了一句，然后闭上嘴，他忽然意识到这场谈话似乎并不是那么随随便便的。
“你别老缠着阿坎。”妈妈说，“到时候，我和安妮塔也搬到城外区，也能帮些忙的。”
安妮塔抬起头，看了看阿坎，又看了看爸爸妈妈，没敢说话。
“你在怕什么？还手啊！你还手也是被揍、不还手也是被揍，为什么不还手？扣他眼睛！扯他头发！撕他耳朵！捏烂他弟弟！你哪里最害怕被打、就去打他哪里！等他知道你不好欺负了，以后才不会欺负你！打啊！怂货！快还手！还手！
“那边站着的那个！你大哥都被打了，你不上去帮忙？你现在不上去帮忙，小心被你大哥记恨！而且那小子现在都敢还手反抗打你大哥，以后敢做什么我都不敢想！快上、快上！一起揍那小瘦子！
“还有旁边那看热闹的，你平时难道没被他们欺负过？你就在这里站着看热闹？等他们俩收拾完了那个小瘦子，回头瞧见你在这里看笑话，你猜他们会不会扭过头来收拾你？你别想跑，他们刚刚都已经看见过你了，你现在跑了，以后他们还得找你麻烦！上啊！趁现在有人替你挨揍，还不快上去打两拳！”
看着街上的孩子一个接一个地冲入混战搭在一起，蒙塔开心地哈哈大笑起来。他还想继续指挥更多的孩子参与进这场乱战，正准备找下一个目标，阿坎阴着脸拉了蒙塔一下，示意他已经出来了。
蒙塔看见阿坎，遗憾地搓搓手，放过了继续拱火的娱乐。蒙塔随口轻松地道：
“里面的事搞定了？”
阿坎没有回答，而是质问道：“你为什么要打他？”
蒙塔瞥了眼阿坎，悄声骂了一声“孬种”，然后疑惑地说道：
“挨一顿打，能省下三个银币，在贫民区不是会有很多人赶着去挨这打吗？”
阿坎一怔，心里的火气都被蒙塔这番没道理又没分辨的话堵了一下。蒙塔瞅了眼说不出话来的阿坎，又说：
“而且，那算什么打人？统共也就三四个巴掌，这也叫打人？”
蒙塔说着，朝阿坎摆了摆手，然后说：“走吧，去餐馆吃饭去，我请客。”
“我吃过了！”阿坎生着闷气说，不乐意承蒙塔的情。
“我没吃过。”蒙塔拉起阿坎走到附近一间拥挤的小餐馆。坐到小餐馆靠门的油腻的座位上，蒙塔抛出两个银币，喊道：
“来碗粥，加两盘牛肉！”
说完，蒙塔看见餐馆老板脸上为难的神色，扭头啐了一口，拿回一枚银币，改道：“那就来两盘好肉！”
餐馆老板赔着笑走上来收了钱，蒙塔呲着牙花看门外，又对阿坎问道：
“你不会觉得，在这个狗屁的世界上，和和气气的、乖乖巧巧的、窝窝囊囊的，就能把所有事情都做下去了吧？”
阿坎看了眼蒙塔，没说话。
蒙塔说：“一个人在什么地方，就该照着什么样的方法做事。和和气气地拿钝刀子割下面人的肉，那是主城区的狗屎们做事的方法，他们和气，但他们根本不把你们当人！你不会觉得那群高高在上的狗屎会让我们这群贫民区的贱民和居民区的帮佣融入主城区吧？这世界就是个狗屁，你又进不去主城区，确保让自己好好活下去，只要粗鲁和野蛮就够了。”
…………
阿坎走回家里，怀里遮遮掩掩地揣着一袋蒙塔送的柿子。这袋柿子是蒙塔在街边买的，阿坎本来不打算要，但是蒙塔一句“不拿回去给你爸爸妈妈和妹妹吃吗”，一下子打破了阿坎心中的防线。
揣着柿子，阿坎并不开心。他始终觉得蒙塔不该出手打亚特，也对蒙塔的风格感到厌恶。但是，心里再不满意，阿坎也无能无力，他年纪还小，体格也不够，即使队长特许他明年随行商队，他也没有足够的能力在当前这个情况里做到什么。
在家门前藏好了心中的不开心，趁着周围的走廊上没有其他动静，阿坎悄悄从衣服里拿出那袋柿子，然后敲了敲门。
隔着门听见安妮塔噔噔噔的脚步声越靠越近，阿坎的心情也一点点变好。他提前从袋子里拿出一个柿子，门一开便把柿子递到安妮塔面前，说：“喜欢吗？”
“谢谢哥哥！”安妮塔欢呼一声，抱着那颗柿子朝屋里跑去。
看着安妮塔，阿坎也开心起来，他走进门，看见坐在桌子边的爸爸，提着柿子的手一顿，虚着胆子抢先开口问道：
“爸，你怎么回来这么早？”
爸爸没有回答阿坎的问题，他的目光在阿坎手上的柿子停了一下，问：
“这是哪里来的？”
阿坎回答说：“是营地的人送给我的，我、我帮了他一点忙。”
爸爸点点头，反常地没有在这件事上多问什么。反倒是妈妈小声嘀咕着说“不要随便拿别人的东西……”但是妈妈又看了眼爸爸，就把话收回了嘴里。
桌子上堆着火柴盒，阿坎把袋子放到一边，从里面拿出好几个放到爸爸妈妈旁边，说：“爸爸妈妈也吃、我们一起吃。”
妈妈欣慰地看着阿坎，爸爸脸上的线条也变得柔和许多。看见爸爸妈妈——主要是爸爸——拿起了一个柿子，阿坎知道爸爸不会因为这件事生气，悬着的心便放下了。爸爸用粗糙的手剥开柿子，瞅了眼阿坎，突然问道：
“阿坎，你这段时间在营地里，过得怎么样？”
“挺好的！”阿坎连忙说，“大家——尤其是食堂的古夫叔叔——对我都很好，平时也都允许我到路西姆叔叔那里帮忙，我之前还和队长聊了，队长还允许我明年就跟着商队一起出去，回来以后也会给我发报酬——”
爸爸妈妈剥柿子的手都一顿，阿坎注意到两人的反常，渐渐停了话。房间里变得有些安静，一下子只有安妮塔吃柿子的吧嗒声。安妮塔也注意到房间里的安静，吃得满脸都是汁水的她不知所措地抬起头来，以为房间里的安静是因为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情。
爸爸舔了下嘴唇，缓解气氛地问：“路西姆是谁？”
“是铁匠街的一名铁匠。”阿坎连忙回答。
“他教你打铁？”爸爸问。
“不是的。”阿坎说，“忙的时候，我会去帮他搬一些工具，他给我报酬，大概每天有两三个铜币，我存下来的钱就是这么来的。”
爸爸缓缓地点头，然后说：
“今天我没有去工厂……我去看了下家里买的地，秋收了，我帮帮忙，也提前给家里的地准备准备。”
阿坎连忙附和着问道：
“买的地怎么样？”
“挺好的地，靠近水道，只要平日好好种地，收成肯定不错。”爸爸点点头，“可惜我有些老了，今天才去帮一天忙，就有些吃不消了。要是换做以前，别说一天，连着做十天半个月都不是问题。”
阿坎说：“以后农忙的时候，我也能去帮忙。”
爸爸一下子抬起头，意有所指地问：
“农忙的时候，你能天天来？”
天天去帮忙？阿坎一怔，他天天去田地帮忙，营地那里怎么办？一天两天地帮忙没关系，时间长了，就算古夫大叔也不会乐意。再而且，他随行商队去外面的时候，肯定是赶不回来的，到时候怎么办？难道让爸爸不种地了？这也是不可能的，地已经买了，花光了家里的积蓄，怎么说都不可能不种地的。
“我总能来帮忙的。”阿坎闷声说了一句，然后闭上嘴，他忽然意识到这场谈话似乎并不是那么随随便便的。
“你别老缠着阿坎。”妈妈说，“到时候，我和安妮塔也搬到城外区，也能帮些忙的。”
安妮塔抬起头，看了看阿坎，又看了看爸爸妈妈，没敢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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