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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老板娘,先把他头发给我染回黑色,再给他剪个平头。”老板娘问完后,刘福顺回答到。刘乾心里是非常不情愿的,但是,在他父亲手里他又无能无力,只能听之任之,他本想把头发染回黑色就得了,干嘛非得剪个平头。其实,刘福顺这是为了儿子好,工地上干活时间紧,本来就没有多少时间打理头发,再加上灰尘大,头发就更难打理了。老板娘得到客人的指示后,开始忙碌了起来,先是让刘乾坐下来把围巾之后,拿着一把电推开始剪起了头发。刘乾通过镜子,看着老板娘,感觉她脸上的赘肉仿佛要掉下来似的,她开口说话的时候,牙齿的缝隙里还留着不知道什么时候留下来的菜叶,靠近刘乾的时候,他还能闻到她嘴巴里的大蒜味。刘乾被折磨的感觉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他知道这剪发染发怎么也得一两个小时,如此,他只好闭起了眼睛。

    “要不要先洗一下?”老板娘给刘乾剪完头发后问到。“不洗了,回去再洗吧,直接给他染黑了。”没等刘乾回答,刘福顺抢着回答到,他心里知道,理个发五块钱,如果洗头发的话就是十块钱,不划算,今天给刘乾理个发,再染个发,五六十块钱没了,都快赶上了自己一天的工资,他兀自感到有些心疼,心想,这臭小子就是个败家子。刘福顺说完之后,老板娘走开找了个碗,开始调制染发用的材料,刘乾趁机大口呼吸着。调制好染发的材料后,老板娘拿着一根类似雪糕棒的棒子,像挖冰激凌一样把染料挖出来,胡乱地呼在刘乾的头发上。

    弄完头发已经是下午一点多钟了,刘乾早已饿得肚子咕咕直响,说实话,刘福顺也饿了。理发店出门右手边正好有个小饭店,刘福顺进去舍不得花钱点菜,要了两份面条,一份是十五块钱的牛肉面,还加了一个荷包蛋,是给刘乾的,一份是普通的青菜肉丝面,十块钱,是给自己的,他没有舍得给自己加个荷包蛋。刘福顺平时是个非常节约抠门的人,今天要不是儿子在这,他断然不会花这个冤枉钱,他平时偶尔出门,经常忍着一天或者半天的饿,也要晚上回来去工地的食堂吃免费的饭,要不这样,他总觉得亏大了,就像从自己身上割了一块肉一样,让自己感到心疼。吃完饭,走了一段路,父子俩才到建筑工地工棚的宿舍,刘福顺屋里屋外帮着刘乾收拾着。

    在这座繁华的大都市之中,有许多像刘福顺父子去的理发店和小饭店这样的地方,它们依靠城市的发展,反过来,它们以自己的独特的造血方式,为这个城市的发展输送着自己的血液。它们看上去不起眼,很少有人关注它们,也没有太多高光的时刻,在它们里面发生的故事是那么的普通和平凡,以至于在里面生活的人们自己都不太关注这里发生的一切。

    俗话说,鬼怕恶人。在刘乾面前,王俊峰充其量是个小鬼和小人,而刘乾是个彻头彻尾的混不吝的社会上的小混混。来了工地没有多久,刘乾就听说了许多王俊峰和自己父亲的事情,听说了王俊峰对自己的父亲很不地道,他肚子里就憋着一肚子的火。有一天,刘福顺干活不小心弄坏了一个工具,王俊峰知道了,对着刘福顺不依不饶,一边破口大骂,一边说要扣工资。这事很快被孙常民告诉给了正在另外一个地方干活的刘乾,刘乾一听就火冒三丈,他哪里受过这样的窝囊气,抄起干活用的瓦刀,就要来找王俊峰理论。还好刘乾快要到的时候,被刘福顺发现了,他赶紧让人把刘乾拦着,刘乾虽然被拦着,怒气冲天,拼命想要挣脱,脸不知道是用力太猛,还是怒火攻心,整个变成了红色,像关公的脸一样。刘乾尝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于是,只好在众人的拉拽之中,拿着瓦刀指着王俊峰破口大骂。王俊峰哪里见过这阵势,他只是在刘乾来刚来的时候听别人给自己说起过刘乾以前的事迹,他还半信半疑,现在是切身体会了一把。俗话说,好汉不吃眼前亏。王俊峰趁着刘乾被人拉住的间隙,扔下手中干活的工具就跑了。这事之后的几个月的时间里,王俊峰有意躲开刘乾,他每次远远见到刘乾都是绕开走,吃饭的时候也尽量错开。为了示好,王俊峰把刘福顺的工资涨了上来,和孙常民一样多,刘福顺本以为刘乾这么一闹,人家指不定给什么果子吃呢,没想到,王俊峰倒是先服软了,他心里还暗自得意了一阵子,心想,这个不成器的儿子还能有这作用,他不是喜欢把事闹大闹僵的人,于是,把刘乾叫到身边告诉他以后不许在这样鲁莽蛮干,刘乾知道父亲的情况后,也没在和王俊峰纠缠下去。

    刘乾是混过大城市、见过世面的人,以前游手好闲、不劳而获习惯了,哪里受得了工地上这种粗重乏味而又高强度的活。在来之前,母亲蔡春兰和他说了这份工作的情况,还嘱咐他一定要踏实干活,不要惹事生非。刘乾从内心深处是不愿意来工地上打工的,累还挣钱少不说,生活还过得一点不体面,要是被以前那帮一起玩耍的兄弟们知道,还不被嘲笑死。但是,一方面被关在家里久了,心里感到无聊和厌烦,想要出去透透气,寻找一点刺激,另一方面,虽说自己还年轻,还没有玩够,更没有想好要结婚啥的,但是父母亲的话他还是听的进去的,这两年,村子里好多人家都盖了新房,他们家还是老样子,刘乾也觉得应该挣点钱改善改善家里的环境。

    刘乾除了每天向他父亲刘福顺叫苦连天外,还经常迟到早退,有时候还旷工,躲在宿里睡大觉。有几次,刘乾在宿舍里睡得正香,得知情况的刘福顺气不打一出来,跑到宿舍里,拿起从工地上带回来的竹棍,对着刘乾就是一顿暴揍,刘乾这时往往从睡梦中惊醒,顾不得刷牙洗脸,更顾不得穿好衣服,拿着衣服就往宿舍门外跑,刘福顺拿着竹棍就在后面追,直到到了工地上,他才会收手,这事在工地上成了不大不小的众人皆知的笑话。对于这个不听话、不成才、没点出息的儿子,刘福顺是失望远大于期望的,他有时候自己跟自己生闷气,心想怎么就生出这么个没用的东西,早知道还没生下来就弄死算了。可生闷气归生闷气,日子还得过,于是,他有空没空就找刘乾说道说道,即使耳提面命了,刘乾还像个没事人一样一如既往地。刘乾干活的态度不积极,自然干活的质量也就好不到哪里去,王俊峰不敢和他较劲,可朱广生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的,他私下里找了刘福顺说了几次了,每次说完,刘福顺再把刘乾教育一顿,可有时候管个几天又恢复了老样,刘福顺气不打一出来又无可奈何。

    五月初的一天,天气已经是初夏了,比之前暖和了许多,但也不是很热,正是干活的好时候。刘福顺这时正和孙常民一起在工地上干活,突然朱广生带着一个人来找他,刘福顺一看来的人,穿得很正式,西装笔挺的还打着领带,脚上的皮鞋也是一尘不染的,给刘福顺一种人家是既有钱又体面的感觉,刘福顺心里还在纳闷,自己在这座城市没什么重要的亲戚,在这座城市里有点沾亲带故的有头有脸亲戚怕是躲他还来不及,不可能来找他,这一点他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他平时又不喜欢走动,能认识的人都在工地上了,在城里不可能有认识的人,再说,他一直安分守己,也没弄出过什么岔子。难道是刘乾惹了什么事?他心想着,他越想就越觉得是这种可能,以为刘乾来了之后瞒着他几次,和几个工地上的年轻人去了城里,至于去干什么,刘乾也没和自己说过,他儿子可是有前科的人,他越想越觉得不妥、越想越觉得害怕。

    “请问您是刘福顺是吧?”来人客气地向刘福顺问到。“嗯,我就是,不知道你找我有什么事?是不是我家儿子刘乾在外面惹了什么麻烦?”刘福顺放下手中的劳动工具,有点不放心的问到,一旁的孙常民也放下了工具,好奇地看着来人。“是这样,我们老总想见见您。”来人直接说明了来意。“老总?哪个老总?找我有什么事?”刘福顺活了快半辈子了,还从没有见过什么老总,他认识的有点身份的人恐怕就是朱广生了。“具体什么事情我们老总没有和我说,他只是吩咐我把您接过去,说是有事找您。”来人并没有说出他的老总是谁,也不清楚老总找刘福顺什么事情。“要不我先找我家儿子刘乾问一下,让人陪我一起过去?”刘福顺一直觉得是刘乾肯定在外惹事生非了,所以想把他叫过来想先当场问清楚,自己心里也好有个底。“我们老总只和我说了让我把你接过去,没说要带别的人,来接您的车已经在外面等着了,你看要不现在就跟我走吧。”来人并不希望有其他人和刘福顺一起回去。“老刘,你先去吧,有什么事放心,我等会和刘乾说声,你先陪人家过去吧,今天不算你旷工,工钱照常计算。”刚才来的人和朱广生说了他老总是谁,所以,朱广生心里多少有点清楚,但不知道人家找刘福顺说啥,所以也不好提这个人是谁。“好,那我跟你们去。”刘福顺虽说心里像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但还是决定跟着人家去一趟,看看究竟是什么事情,他转过头来对孙常民说到:“老孙,等会你和刘乾说声,说我出去办点事去了。”说实在的,刘福顺在这最信赖的人就属孙常民了,朱广生说的话他将信将疑,所以,他临走之前和孙常民交代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