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刘福顺转了几趟公交，才到派出所附近，他下车后火急火燎地跑了一段不算近的距离，才到了常宁区南虹街道派出所，他进了派出所后，向派出所里的民警说明了来意，民警给他说了一下大概的情况。

    刘乾自从没有和刘福顺打招呼就离开工地后，来到了城里，本想找份体面的工作，可是因为学历低，加上又没有什么特殊的技能，辛苦的脏累的工作又不愿意干，所以，工作一时也没有着落，过上了近乎流浪汉的生活，身上的本就不多的钱很快花完了。这段离开工地的时间里，他住过桥洞、睡过车站，他不想这么狼狈的回去找自己的父亲，当时离开的时候，就是为了面子而挣一口气，他怕回去了会更让人看不起。人总得活着，饿到一定程度的刘乾，最后决定重操旧业，干回了自己的老本行，做了小偷。他先是在车站、公交站等人多的地方，偷人手机、钱包等财物，一来，在这种地方偷取的东西十分有限，二来，这种地方鱼龙混杂，十分容易失手，后来，他想，还是踩点入室盗窃来的直接一些。就在短短数天的时间里，他连续作案好几起，很快，派出所就接到了几个举报电话，这种情况引起了派出所民警的注意，他们通过调取失窃民房附近的监控摄像头，很快锁定了作案嫌疑人刘乾。刘乾偷了东西有了钱之后，自然是先胡吃海喝潇洒一番，也不住车站和桥洞了，住进了一个不错的酒店里面。因为人生地不熟，没有熟识的销账渠道，除了一部分现金，大部分东西，包括金银玉石等珠宝首饰，他都给埋在桥洞下面。民警抓捕刘乾的时候，刘乾正在酒店的房间里，他光着上身半躺在床上正在看电视，右手拿着一支烟，正在吞云吐雾，床头前的桌子上，放着他点的刚吃完的外卖，还放着钱包和十几张一百元面额的人民币以及一些零散的钱。刘乾事先并没有想到，这么快自己就会出事，等他看到民警和便衣进来房间的时候，他很快就明白了怎么回事，而且，没有做任何的抵抗。

    刘乾被带回派出所后，先是有点紧张，但这毕竟是二进宫了，心里多少有点底，慢慢地反而又淡然了起来，这些个日子，该花的钱花了，该吃的东西吃了，该住的地方好的坏的都住了一次，他心里觉得，无非是在里面在蹲上一段时间，大不了出来了又是一条好汉。他知道，坦白犯罪情况可以获得罪行减轻处理，再说，这一次真的不是他非得要搞成这样，为了面子而误入了歧途，所以，他认罪态度比较诚恳，向派出所民警如实而又详细地交待了自己的犯罪经历。根据刘乾的交待的犯罪事实，民警认定这段时间居民举报的失窃案件，都是刘乾一人所为。民警根据刘乾的口供，很快在存放赃物的桥洞下，追缴回了剩余的赃物，并按照认领情况交还给了相关失窃人员和家庭。但是，在办案过程中，有个细节却引起了办案民警的注意。根据刘乾交待，他在一户人家中盗窃获得两个保险箱，因为保险柜沉，而且又不好打开，他带走了之后才想办法给打开了，结果一打开却发现，里面装满了现金、黄金和一些珠宝首饰，他本想偷点财务混日子，过得好点，可没想到金额会是这么大，他自己心里吓了一大跳，他又想办法打开了另外一个保险箱，是产不多的情况，只是里面还有一些房产证。因为金额巨大，刘乾思来想去，决定还是不要动这些财务，把保险箱关起来之后，挖了一个大洞，把这两个保险箱埋在了里面。刘乾内心有些害怕，他想过要把这两个保险箱送回去，但又怕被人识破自己的身份，所以，把两个保险箱埋了起来之后，他一直留心着外面的消息，看是否有什么动静，如果没什么动静他想带着这些财务回老家避避风头。等了几天，没什么动静，他还特意去那个小区转悠了一次，发现一切正常，就在他按捺不住自己内心的欣喜，觉得一切安然无恙的时候，办案民警找到了他。

    在办案民警的安排下，刘福顺见到了刘乾。刘乾身上穿着囚服，脚上是一双劳动的布鞋，头上原先的头发进来之后已经被剪过了，是一个平头，可能这两天刚进了班房，还有点不适应，晚上没有睡好，脸上的胡子也没刮，看上去显得憔悴和颓废了许多。刘福顺见到刘乾，本就很不高兴，再看见刘乾如此的精神状态，更是雪上加霜，他一句话还没说，因为没有合适的物件，他直接脱掉了脚上穿的一只鞋，拿起脱掉的鞋就要往刘乾身上抽。刚才，民警告诉刘乾，说等会有人来看望他，在这个城市，除了父亲和弟弟，估计没人来看他，可弟弟好像并不待见他，所以，他想到可能只有自己的父亲了，果不其然，他见到了刘福顺，等他看到自己父亲的时候，他有期盼与欣慰，又有羞愧与不敢面对。刘乾本以为他父亲会说些什么，批评的、安慰的、大骂的，可没想到刘福顺上来就要打，刘乾也不是个被动挨打的主，看到刘福顺要打自己，他像弹簧一样从坐位上弹了起来，作势就要跑开。幸好民警同志一把拦住了刘福顺，刘乾才没有跑开。“爸，你这是要干嘛？这可是在派出所。”刘乾看自己的父亲被拦住了，才站在安全距离外，对着被民警拦的父亲说到。“在派出所怎么了？老子教育儿子，天经地义，难不成这也犯法了不成！你这个不成器的玩意，看我不打死你。”刘福顺说着，就要拿着鞋子去打刘乾，又被民警给拦住了，刘乾看父亲被拦住了，心里不害怕了起来，刘福顺看没法拜托，就趁着民警不注意，抄起鞋子向刘乾砸了过去，这下不偏不倚，正好砸中了刘乾的脑袋，只听刘乾“哎吆”惨叫了一声。民警看着这一对父子滑稽的表演，真的是哭笑不得，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

    在派出所民警的再三劝说下，刘福顺的心情才缓和了一些，坐在了桌子边，刚才扔出去的鞋子他没有去拿回，所以，有只脚是光着的。刘乾担心父亲刘福顺会拿鞋子抽自己，因此，没把鞋子捡回来，他屁股稍微贴在了椅子上，做好只要有突发情况，随时准备逃跑的准备。刘乾坐下了之后，刘福顺还是有气，没有说话，民警示意刘乾把鞋子捡回来，刘乾得到示意后才把鞋子给捡了回来，递给了刘福顺，刘福顺几乎是从刘乾手中夺过了鞋子，穿到了脚上。“我和你妈上辈子造了什么孽，生出了你这么个不孝子，从来没给家里做一点好事，整天给我到处惹麻烦，你说你这要是被人知道了，又进了牢里，这说好的婚事还咋办？”刘福顺没好气地责骂数落着刘乾，依次来宣泄自己心中的怒气。刘乾心里自知这次自己做的过分，再一次让父亲失望，也不敢狡辩什么，一直不吭声地听着父亲责备自己。刘福顺一直数落着儿子刘乾，见刘乾一直不说话，气也出的差不多了，说话也变得心平气和起来。“爸，我知道错了，争取在里面好好表现，我不想这样的，可总不能饿死街头吧，又不想回去你们那找你，怕回去了被那些人更加瞧不起。”趁着刘福顺的心情缓和了下来，刘乾终于有了说话的机会，他努力给自己辩解着。“再怎么着，不行你回家去待着也行吧，干嘛要做违法的事情。”虽然刘乾为自己做了辩解，刘福顺还是批评了他，“你自己已经是受过一次教训的人，难道是好了伤疤忘了疼？！”父子两人就这样谈了有半个钟头的时间，刘福顺一直劝说着儿子要改过自新，就像当初刘乾第一次进去那样，不管怎么样，刘乾和刘坤一样，都是自己的儿子，手心手背都是肉，他不知道自己说的那些对刘乾能否有用，但是，他从内心深处希望刘乾作为自己的儿子能够出息一点，虽然，他并不指望刘乾能像刘坤那样优秀。

    从派出所出来之后，刘福顺特意去了附近的一个小超市，给刘乾买了一个剃须刀和一条毛巾，并让民警带了话给刘乾，让他不论是在外面还是在里面，都要收拾的干干净净的，体体面面的做人。拿到剃须刀和毛巾，听到民警转述的刘福顺所说的话，刘乾想到了刚才离去的时候，刘福顺有点佝偻的背影，想到刘福顺消瘦的身庞和沧桑的面颊，以及那种恨铁不成钢的失望的语气和表情，他第一次感受到了父亲那沉重而深沉的爱，而所有的爱都融化在了这看似不起眼的剃须刀和毛巾上面，刘乾望着父亲让民警递进来的剃须刀和毛巾，内心深处感到深深地后悔。

    “按道理上来说，谁家丢了这么多钱财，丢了这么多贵重的物品，应该马上报警才是，但是，到目前为止，案发已经这么久，不但没人报警，连我们发出去的失物认领通知都没人理会，这事看上去有些蹊跷。”常宁区南虹街道派出所里，民警队长分析了刘乾的案情后，正在像办案的民警诉说着自己心中的疑惑。“这事确实不同寻常，队长，要不咱这样吧，反正犯罪嫌疑人刘乾已经交待了作案的地点，明天我带个人和我一起去那里排查一下。”民警A有着同样的疑惑，他听了队长说的话，回答到。“嗯，好，有一点得切记，你们一定要秘密查访，切不可有所惊扰，以免出现打草惊蛇。”民警队长以自己多年的办案经验推测，这件事情背后定有什么隐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