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节

    等万庆兵醒来的时候，他已经是躺在家里的床上了，他猛然坐起，就要爬起来冲去，告诉老人，告诉村长说万正勇他们受到朗萨群的围捕，却被老人的戟拦在床上，老人冷淡的双眼看向他，慢慢地发出声音：“他们已经安全了，你更应该担心担心你自己。”

    万庆兵被老人的戟压住，只能看向天花板，他举起自己的右手，那苍白的干枯的颜色根本不像一个朝气的年轻人。他慢慢转头，看见老人慢慢抽出一本书，他当然认得那本书，那本被称作是他的书但是从来不知道怎么用的一本书。

    老人慢慢打开它，被命名为死亡的气息一点点的溢出来，但在触碰到老人的那一刻立刻被戟上闪烁的青光阻挡下来。不用问万庆兵也明白了，他沉默良久，又问道：“有补救的办法吗？”

    老人收起戟，把书合上，慎重地放在万庆兵手中：“紧紧握住它，它有活着的性质。”万庆兵接过来的一刹那就已经感到了不对劲，一股股向外挣扎的力道不停地想要挣脱这本书，他不敢放松，一刻也不敢松力，并且僵硬地挪动自己两天没有活动的腿。

    “你醒来的时候刚刚好，”老人看向歪歪扭扭跟在身后的万庆兵，他不禁卸下一口气，看来那本书不仅邪异的源泉，更是邪异封闭所，他原以为可能万庆兵会被控制一段时间，但是并没有。

    他带着万庆兵走进的是一片树林，星夜下，幽暗的树林让他更轻易想起万青锋那天拉着他起来煮肉汤，他看向老人，又看看手里的书，就只是沉默地站在那块老人画好的地方。

    老人不停地选择角度，他不敢保证有几次试错的机会，而且凡是跟死亡沾上边的，他一向谨慎。

    繁星照亮了整个夜空，当然也照亮了老人的戟，它上面闪着青紫的光，好像见了生死对头一般。万庆兵从未见过老人这么严肃的状态，他不禁重重地用他的嘴一点点呼吸空气。老人轻轻开开手掌，示意他把书一点点打开。

    万庆兵看向手里的书，里面的挣扎较之前更甚，如果说上次是为了侵占，这次则有点逃跑的意味。万庆兵看向老人，见老人重重点点头，他便深深吸一口气，准备打开这个魔盒。

    老人浑身的肌肉一点点膨胀起来，手掌用力握住自己的戟，他是如此相信他的戟，就像相信他的技术一样。万庆兵的冷汗一滴一滴掉下来，他有点想起来，自己摇手一招，这本书就飞过来了，他的记忆被还回来，他看到的不仅是那本当时散发着邪异的书，还有那个同样散发着邪异的自己。

    一丝丝呢喃开始穿透他的耳膜：“不要打开……接受我吧……”他用力驱逐这些思想“不要杀我……我们本为一体……”恶魔，他知道自己一定要控制住自己。“……给你的机会……掌控生死的机会……”控制住自己啊！“……我也不想被人欺负，你也是吧……”呢喃越来越完整！他艰难地撑开不知何时已经闭上的眼睛，他看见自己的书上写着两个字“死亡”。

    “……让我们成为一体吧。我看得到……黑暗……”万庆兵感觉自己的眼睛几乎要被瞪出血来，不要！不要！他大口喘着气，“……你以为，谁会接纳你……”他突然屏住呼吸，老人沉声说道：“万庆兵，别怕！”

    就像一壶药，就像一条绳，就像一面盾，令他猛然醍醐灌顶，猛然脱出深渊，猛然挡住攻击。他生生咬碎一颗牙，两只手狠狠撑开，“死亡”这页飘起来，老人瞳孔一缩，闪着青光的戟瞬间闪出，“啊！”痛苦的思想瞬间充斥了万庆兵的整个大脑，这一刻，他才似乎有点明白为什么说他们本为一体。

    老人的戟没有半点停顿，反倒是万庆兵的眼中闪过无数画面，他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兽人，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身体羸弱，但他看见老人捏住坏人的手腕，用沾满血腥气的眼睛看向荒原；看见万正勇的手诚挚地向自己伸出，明明他们五人就已经够了的，自己就是个累赘；看见方冷奇一点一点挪动铠甲，明明是他自己的事，这个家伙却非要冒着他们家的大不韪而偷来这副铠甲。

    老人的戟似乎越来越慢，他又想起了那天的晚霞，很美。他突然笑了，写着“死亡”的那页一点点化作灰烬，它对老人的戟的抵抗力又弱了一分。青光闪过两人的脸颊，万庆兵苍白的脸慢慢由痛苦变为解脱，就像是那页充满怨念的纸张消散一样。

    万庆兵倒在老人脚下，彻底昏迷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