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2 家庭地位
急诊处处置室里，病患往来不绝。有人哀嚎呻吟，有人抢哭欲绝，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赵英清不和周妙继续聊天了，只静静地躺着，看着药液点点滴滴落下。
周妙受了夜凉，又开始腹痛，愈发难忍。
赵英清见她如此，便叫她上床上躺躺。
周妙不同意，赵英清便把被子给她。
周妙怕被子拖到地上会被弄脏，便挪上了床。
周妙裹着被子疼得翻来覆去，折腾了数番终于睡了。
赵英清不敢打扰她，只盘坐在床头，右肘撑着床头的栏杆，背靠着墙，针快打完的时候，他终于明悟了坐着睡觉的法门，于是便拔了针，渐次睡着了。
早上五点多的时候，周妙爸爸来了。
他见得女儿裹着被子蜷在床上，正睡得香甜；而床头处有个小伙子，盘坐着靠墙睡了。他心中感激莫名。
摇醒女儿的时候，床头的小伙子也醒了。
女儿看见小伙子一副没睡好的样子，一脸内疚。
“好了，妙妙，快上学了。这个给你，你们路上吃。”说着，周妙爸爸递给周妙一个大袋子，“哦，你们的书包。”周妙爸爸又从另一个胳膊上递过来两个书包。
周妙接了书包，说了声，“我先去趟厕所。”便背了书包出去了。
周妙爸爸见周妙出去，反有些尴尬，他不太知道怎么和女儿的同学聊天好。
还是赵英清先说了句，“谢谢叔叔。”
周妙爸爸应了声“哈，客套啥。”又拧巴了半天，才纠结道，“可不要把这件事儿和你们老师说啊。妙妙她不是故意的。妙妙她力气大，但她肯定不是故意的。”
赵英清笑了，“肯定不会说，也没啥事儿。”
周妙回来的时候，正听得爸爸在对赵英清说各种“阿妙学习上有点慢，你多帮助她”、“阿妙性格急，你不要和她生气”诸如此类，便大伤脑筋。
“爸，我们得走了，不然迟到了。”
说着，周妙便一肩背了一个书包，又把一堆吃的拎了起来。
赵英清跟周妙爸爸告了个别，便跟着周妙出来了。他也想去厕所，但是又嫌门诊处的厕所脏，便往住院处跑，看样子对这医院倒是熟的很。
周妙不解其意，待跟到了住院处三楼的厕所门口才反应过来，“你也太讲究了。”
没办法，周妙又在厕所门外等了他一会儿。
等他出来之后，又拉周妙去一处窗台，指着下面的一条小路，问道，“之前早上在这里练飞檐走壁的，是你吧？”
周妙吃了一惊，“你见过我？”
赵英清闻言却并不说话，乐得像个傻子一样。
“喂！我问你呢！”
赵英清却依然傻乐，“你打的那套拳，教我练吧。”
周妙细细看了他一眼，“你不挺厉害嘛。你自己练去。”
但赵英清磨了好半天，周妙终于同意了，但说，“不过你这身子骨也不行啊，你得买套护具穿了，不然不是这断就是那折，还怎么练？”
赵英清忙道，“我身子骨很好！我家身体就我最好了！不会轻易断的！这次是个例外！例外！”
周妙不信。
无论是他说他是他家身体最好的，还是他说是他家性子最好的，周妙都不肯信。
赵英清又解释了好几遍。
周妙只觉得他在吹牛，但不欲和他继续争辩，只说要迟到了，得快去学校。
“我们打车去吧，能省不少时间。坐车颠簸这么远我也不一定能坚持。”
但周妙担心他花钱太多。
“要是我爸再为我坐个车的事儿和我为难，我就和他拼了！”
周妙皱眉，便一边儿走着，一边儿同他说，“我觉得，你还是不要和你爸拼了吧。我看你也打不过他，到时候还是你自己吃亏。”说着，周妙的目光情不自禁地瞥了一下他肋骨受伤的位置。
赵英清瞧见她的目光了，忙道，“这次是例外！我要是醒着，是不可能被他们捉住的！都是他们趁我睡着了的时候偷袭我！这不能算！”
周妙觉得他家人好像都有点奇怪，他本人的脑筋好像也有点儿不大正常，但又说不好是哪里的问题。想了一阵儿，她才问道，“所以，你不敢回家，是怕他们夜里偷袭你？”
“我不是不敢回家！是在家里睡不好觉！自从他们偷袭我之后，我夜里睡觉，听见他们的声音能醒，不听见他们的声音也能醒，怎么都能醒。总之就是睡不了。”
“那你也不能天天都不回家吧？这样，我问你，你家有几个屋子？”
“两个。”
“不错啊，双室呢。那你把屋子上个锁啊，让他们进不来，你不就可以痛快睡觉了么？”
“但我不睡屋里。我睡在厨房，连门都没有，怎么上锁？”
周妙惊道，“你的家庭地位怎么这么低？”
“哪有的事儿？我家庭地位很高，家里我的地位最高了！都是我当家！他们都得听我的！”
周妙觉得这实在令人难能相信，“那你怎么连个睡觉屋子都混不上？”
“这主要是为了做早饭离厨房近，节省时间。”
“那还不是地位低？你都混成煮饭婆了！而且，你就差走这三两步的时间了？就是你家庭地位低！”
赵英清赌气道，“今天就去市场买锁装上，晚上我就能有屋子睡！明天开始我就不做饭了！”
……
赵老师披星戴月就来到了学校。
周妙下车之后见到赵老师面色清冷地守在大门口，便悄声对赵英清说，“你爸来抓你了！”
赵英清一边儿比比划划，一边儿安排道，“我书包你帮我拿着。过一会儿，你就站在我左边这块儿。只要我跑了，你就这样出拳拦他一下，他就追不上我了。然后我上课的时候再回来。”
但赵老师看到儿子不仅活着、还逮住了一个同学帮他拎书包、没什么大碍的样子，便不准备和他理论昨晚夜不归宿的事儿了，只是开口问道，“车费多少钱？”
赵英清闻言，心里一顶，“爸！你体恤我一下不行么？我只是坐了趟车。”
“那车费多少？”
赵英清默不作声。
赵老师心知肯定是贵，便开始和赵英清争论家中花费太大的事儿。说现在早饭又吃不上好的、入冬了还得买衣服你们长得太快一下子就要买三套、鞋也要买，如何如何。
周妙大感无语：想不到赵老师星夜前来，就是为了和儿子唠叨点儿车费和吃穿问题。这赵老师因为长得帅些，又对学生和善，在女生中颇得人缘，也常有女生三五结群去围观赵老师的。不知那些女生看见赵老师抠门至此，该作何感想。
赵英清听得急了，“你就会为难我，你自己又不努力！你咋不好好带班，多提提成绩？这次月考，前二十名你班里一个没有；一共十八个班，十七个班都有月考奖金，就你得不到，你不觉得丢人么？！成绩不行也算了，纪律红旗你得不到也算了，好歹把卫生流动红旗给争取了吧！这样一个月也能多个一百块！”
赵老师听了有些恼羞，“卫生流动红旗一共就三面，你每天把你班儿扫得那么干净、三班儿的那个也是个洁癖，就剩一面了，你说那还不得流动流动？就一定流动到我班儿？而且卫生流动红旗一个月就给一百块，你两天就多花四十……”
周妙要没想到两人吵架的话题会转移流动红旗，之后又转移到家里的水费、电费，又转移到多买了一瓶红色钢笔水、酱油根本不需要买瓶装的等等等等。这赵老师的抠门儿程度已经超越了周妙的想象中的极限了。
赵英清本来扎了针，小睡了一会儿，右肋间的疼痛已略见好。但这会儿和赵老师吵架，又牵动痛处，不想再说话了。
赵老师见他休战了，倒有些担心，“你怎么了？”
本来，赵英清已经三天没理赵老师了。赵老师起初还打算晾着他，但昨天见儿子都不乐意回家了，便心中有些惴惴，担心是自己出手太重，儿子真恼了自己。这会儿他见儿子无事，还能和自己吵架，便心中略宽。但是儿子突然不说话了，这不像他。
“赵老师，他——”周妙刚要脱口说出赵英清负伤去医院的事儿，却看到赵英清给她递眼神儿，叫她不要说。
周妙还不明所以呢，赵英清就拉着她的胳膊，赶紧往学校里面走去……
赵英清不和周妙继续聊天了，只静静地躺着，看着药液点点滴滴落下。
周妙受了夜凉，又开始腹痛，愈发难忍。
赵英清见她如此，便叫她上床上躺躺。
周妙不同意，赵英清便把被子给她。
周妙怕被子拖到地上会被弄脏，便挪上了床。
周妙裹着被子疼得翻来覆去，折腾了数番终于睡了。
赵英清不敢打扰她，只盘坐在床头，右肘撑着床头的栏杆，背靠着墙，针快打完的时候，他终于明悟了坐着睡觉的法门，于是便拔了针，渐次睡着了。
早上五点多的时候，周妙爸爸来了。
他见得女儿裹着被子蜷在床上，正睡得香甜；而床头处有个小伙子，盘坐着靠墙睡了。他心中感激莫名。
摇醒女儿的时候，床头的小伙子也醒了。
女儿看见小伙子一副没睡好的样子，一脸内疚。
“好了，妙妙，快上学了。这个给你，你们路上吃。”说着，周妙爸爸递给周妙一个大袋子，“哦，你们的书包。”周妙爸爸又从另一个胳膊上递过来两个书包。
周妙接了书包，说了声，“我先去趟厕所。”便背了书包出去了。
周妙爸爸见周妙出去，反有些尴尬，他不太知道怎么和女儿的同学聊天好。
还是赵英清先说了句，“谢谢叔叔。”
周妙爸爸应了声“哈，客套啥。”又拧巴了半天，才纠结道，“可不要把这件事儿和你们老师说啊。妙妙她不是故意的。妙妙她力气大，但她肯定不是故意的。”
赵英清笑了，“肯定不会说，也没啥事儿。”
周妙回来的时候，正听得爸爸在对赵英清说各种“阿妙学习上有点慢，你多帮助她”、“阿妙性格急，你不要和她生气”诸如此类，便大伤脑筋。
“爸，我们得走了，不然迟到了。”
说着，周妙便一肩背了一个书包，又把一堆吃的拎了起来。
赵英清跟周妙爸爸告了个别，便跟着周妙出来了。他也想去厕所，但是又嫌门诊处的厕所脏，便往住院处跑，看样子对这医院倒是熟的很。
周妙不解其意，待跟到了住院处三楼的厕所门口才反应过来，“你也太讲究了。”
没办法，周妙又在厕所门外等了他一会儿。
等他出来之后，又拉周妙去一处窗台，指着下面的一条小路，问道，“之前早上在这里练飞檐走壁的，是你吧？”
周妙吃了一惊，“你见过我？”
赵英清闻言却并不说话，乐得像个傻子一样。
“喂！我问你呢！”
赵英清却依然傻乐，“你打的那套拳，教我练吧。”
周妙细细看了他一眼，“你不挺厉害嘛。你自己练去。”
但赵英清磨了好半天，周妙终于同意了，但说，“不过你这身子骨也不行啊，你得买套护具穿了，不然不是这断就是那折，还怎么练？”
赵英清忙道，“我身子骨很好！我家身体就我最好了！不会轻易断的！这次是个例外！例外！”
周妙不信。
无论是他说他是他家身体最好的，还是他说是他家性子最好的，周妙都不肯信。
赵英清又解释了好几遍。
周妙只觉得他在吹牛，但不欲和他继续争辩，只说要迟到了，得快去学校。
“我们打车去吧，能省不少时间。坐车颠簸这么远我也不一定能坚持。”
但周妙担心他花钱太多。
“要是我爸再为我坐个车的事儿和我为难，我就和他拼了！”
周妙皱眉，便一边儿走着，一边儿同他说，“我觉得，你还是不要和你爸拼了吧。我看你也打不过他，到时候还是你自己吃亏。”说着，周妙的目光情不自禁地瞥了一下他肋骨受伤的位置。
赵英清瞧见她的目光了，忙道，“这次是例外！我要是醒着，是不可能被他们捉住的！都是他们趁我睡着了的时候偷袭我！这不能算！”
周妙觉得他家人好像都有点奇怪，他本人的脑筋好像也有点儿不大正常，但又说不好是哪里的问题。想了一阵儿，她才问道，“所以，你不敢回家，是怕他们夜里偷袭你？”
“我不是不敢回家！是在家里睡不好觉！自从他们偷袭我之后，我夜里睡觉，听见他们的声音能醒，不听见他们的声音也能醒，怎么都能醒。总之就是睡不了。”
“那你也不能天天都不回家吧？这样，我问你，你家有几个屋子？”
“两个。”
“不错啊，双室呢。那你把屋子上个锁啊，让他们进不来，你不就可以痛快睡觉了么？”
“但我不睡屋里。我睡在厨房，连门都没有，怎么上锁？”
周妙惊道，“你的家庭地位怎么这么低？”
“哪有的事儿？我家庭地位很高，家里我的地位最高了！都是我当家！他们都得听我的！”
周妙觉得这实在令人难能相信，“那你怎么连个睡觉屋子都混不上？”
“这主要是为了做早饭离厨房近，节省时间。”
“那还不是地位低？你都混成煮饭婆了！而且，你就差走这三两步的时间了？就是你家庭地位低！”
赵英清赌气道，“今天就去市场买锁装上，晚上我就能有屋子睡！明天开始我就不做饭了！”
……
赵老师披星戴月就来到了学校。
周妙下车之后见到赵老师面色清冷地守在大门口，便悄声对赵英清说，“你爸来抓你了！”
赵英清一边儿比比划划，一边儿安排道，“我书包你帮我拿着。过一会儿，你就站在我左边这块儿。只要我跑了，你就这样出拳拦他一下，他就追不上我了。然后我上课的时候再回来。”
但赵老师看到儿子不仅活着、还逮住了一个同学帮他拎书包、没什么大碍的样子，便不准备和他理论昨晚夜不归宿的事儿了，只是开口问道，“车费多少钱？”
赵英清闻言，心里一顶，“爸！你体恤我一下不行么？我只是坐了趟车。”
“那车费多少？”
赵英清默不作声。
赵老师心知肯定是贵，便开始和赵英清争论家中花费太大的事儿。说现在早饭又吃不上好的、入冬了还得买衣服你们长得太快一下子就要买三套、鞋也要买，如何如何。
周妙大感无语：想不到赵老师星夜前来，就是为了和儿子唠叨点儿车费和吃穿问题。这赵老师因为长得帅些，又对学生和善，在女生中颇得人缘，也常有女生三五结群去围观赵老师的。不知那些女生看见赵老师抠门至此，该作何感想。
赵英清听得急了，“你就会为难我，你自己又不努力！你咋不好好带班，多提提成绩？这次月考，前二十名你班里一个没有；一共十八个班，十七个班都有月考奖金，就你得不到，你不觉得丢人么？！成绩不行也算了，纪律红旗你得不到也算了，好歹把卫生流动红旗给争取了吧！这样一个月也能多个一百块！”
赵老师听了有些恼羞，“卫生流动红旗一共就三面，你每天把你班儿扫得那么干净、三班儿的那个也是个洁癖，就剩一面了，你说那还不得流动流动？就一定流动到我班儿？而且卫生流动红旗一个月就给一百块，你两天就多花四十……”
周妙要没想到两人吵架的话题会转移流动红旗，之后又转移到家里的水费、电费，又转移到多买了一瓶红色钢笔水、酱油根本不需要买瓶装的等等等等。这赵老师的抠门儿程度已经超越了周妙的想象中的极限了。
赵英清本来扎了针，小睡了一会儿，右肋间的疼痛已略见好。但这会儿和赵老师吵架，又牵动痛处，不想再说话了。
赵老师见他休战了，倒有些担心，“你怎么了？”
本来，赵英清已经三天没理赵老师了。赵老师起初还打算晾着他，但昨天见儿子都不乐意回家了，便心中有些惴惴，担心是自己出手太重，儿子真恼了自己。这会儿他见儿子无事，还能和自己吵架，便心中略宽。但是儿子突然不说话了，这不像他。
“赵老师，他——”周妙刚要脱口说出赵英清负伤去医院的事儿，却看到赵英清给她递眼神儿，叫她不要说。
周妙还不明所以呢，赵英清就拉着她的胳膊，赶紧往学校里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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