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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突然,支梅背后传来中年男女的声音,男的说:“放弃吧!黄泉路上无老少,人的生命是有定数的。是他自己得了不治之症,又不是谁害的他。”

    “我当然知道你想放弃,你最想放弃的是我。”女人大声嚷道,“没了儿子,你就好对付我了,你就如愿和那狐狸精在一起了,你就想让那狐狸精的儿子进门认祖归宗。”

    “你看你扯太远,说儿子就说儿子。现在儿子病重,一切都依你,你还要怎样?”男人气呼呼地大声回怼道。

    两人吵着来到支梅跟前,支梅收了收自己的双脚给二人让道。

    “不管花多少钱我都要让儿子找到肾源。”女人说道。

    “医院已经尽力了,能用的办法都用尽了。只要在他死之前能找到肾,我都给他换,即使他死期已到,其他功能全部衰竭,只要还有一口气,我都给他换,行不行?你别闹了,求你别闹了。”

    “儿子已经二十岁了——啊——”女人哭喊着蹲了下来,哭得撕心裂肺。“怎么会有这种病啊!我的儿子……”

    支梅将身子往里靠了靠,给女士腾出宽松一点位置。看着女士放声大哭,她这才哭了出来,她本来不敢在公共场所哭出来。

    “你呀!你就哭吧,好好的儿子就是被你哭生病的,你就哭吧!我去陪儿子”说罢,男人转身离去。

    哭了好一阵的女士突然不哭了,她转头看向支梅问道:“你哭什么呀?你为什么学我哭啊?”

    “我没有,我只是看到你哭我才敢哭的。”支梅擦了擦泪水看着女士说。

    “你为什么哭呀?我为我儿子,你为谁?”女士问道。

    “我为我男——老公。”支梅差点说男朋友,一想,男朋友不归自己管,改口说老公。

    “男人呀!别为男人哭,这辈子哭谁都别哭男人。男人没一个好东西,有钱了就小三小四一年到头都不着家的。”女士气愤不已。

    “你儿子怎么啦?”支梅随口一问。

    “哎!”女士泪水涌了出来,“我儿子肾衰竭,再找不到肾就死路一条。你老公怎么啦?”

    “我老公车祸,全身多处骨折,需要钱做手术。我拿不出钱,老公躺在病床上还动不得。”

    “哎!”两人靠墙唉声叹气。都不曾想离开。

    “要是有人愿意卖个肾给我儿子花多少钱我都愿意。”女士说道。

    “要是有人拿钱给我老公做手术,我都愿意把命卖给他。”支梅说道。

    女士突然来了精神,坐直身子看着支梅。

    “怎么这样看我?”支梅不解地问道。

    “姑娘,你愿不愿意配个型?要是配型成功,你卖一个肾给我儿子,我给你钱,你男人就有钱做手术了。”女士非常急切。

    “配什么型?卖什么肾?怎么卖?我还没听说过呢?”支梅不明白又好奇。

    “配型就是你的肾和我儿子的肾必须相匹配才能移植。如果配型成功,你可以卖,我可以买。”

    “我的肾从我身上取出来然后安放到你儿子身上,是这意思吗?”支梅问。

    “是的,也就是我们说的肾源。我和我老公的都配型不成功,只能找别人的。”

    “那我还能活多久?”支梅问。

    “不影响的,与你的寿命没关系。”

    “怎么可能没关系?虽然我不懂医,但是取了身上的器官怎能不影响身体?”

    “肾有两个,取一个还有一个。不影响的,真的。不信你可以问医生。”

    “除非取一个肾我还可以活三个月。”

    “姑娘,你好人有好报。取一个肾你至少还能活三十年,你为什么只要求活三个月啊?”

    “我老公做了手术要三个月才能恢复,我要看到他恢复我才能放心。”

    “姑娘,我就在这个医院肾病科。我现在就带你去我们的位置,去见我们的主治医师。等你想好了,你就来找我,你有什么疑问,你都可以先去问医生,了解清楚再决定。我能给你你想要的钱救你的男人。”

    支梅有太多的怀疑,想到钱她还是心动了。她终于问了那句最难的话:“你能给我多少钱?”

    “你要多少钱?”女士问道。

    “十四万。”十四万是个很大的数字,支梅害怕女士嫌贵,说的很不自信。

    “行,十四万一分都不少你,只要配型成功。”

    支梅跟着女士去了肾病科,看到了她的儿子,记住了床号。也不知什么原因支梅不愿今天配型,她说要想一下,便离开了肾病科。

    回到俊昌身边的支梅显得忧心忡忡,俊昌心痛地问:“你去哪里了?怎么现在才回来?怎么心情忧郁?”

    支梅都不正面回答他。只是问他饿不饿,就直接去食堂买饭去了。

    经过两天的挣扎与思考,支梅决定去肾病科找那位有钱的阿姨。

    配型成功后,医生告知支梅,没什么问题的话十五号做移植手术。支梅只说:“我要在手术前先拿到这笔钱交到医院。”

    女士回答“可以”。

    一切都很顺利,时间过得也很快。十五号这天一早,阿姨就带着十四万现金在收费处等待支梅。

    支梅一整晚都没睡,她不敢遇知未来。她起来很早,异常温柔地为俊昌洗脸,喂饭,病床边收拾的妥妥当当。趁俊昌不注意,她偷袭了俊昌一口。

    “你干什么?”俊昌惊慌失措地用双手捂住全脸,只露出双眼惊恐地看着支梅。

    “我要耽搁几天,假如不回来,这就是我们最后道别。这几天,我给你请了护工,钱我已经付了。没有我的时间你要好好照顾自己,我要是一直不回来,你得设法通知你的家人。”

    “支梅,你耽搁,你不回来都很正常。我已经耽搁你太多时间,还有你的工作,你的工作来之不易,不要因为我毁了你的后半生。我有办法照顾自己,我一直希望你离开这里,离开这里对你才好。本来我想狠心让你走,结果你不走反而更伤心。支梅,你走吧!不要在回来。你现在有技术,生存不是问题,我对你放心了。”

    “嗯!我处理好自己的事能回来我就回来,不能回来说明我有其他事情脱不开身,你一定要好好的。”

    俊昌没有再说话,他希望支梅想的开一切从新开始。支梅也没再说更多的话,支梅害怕手术失败她将不再回来,可是俊昌对她的感情始终缺乏温度,以至于她还有好多话没有说。支梅将自己对俊昌的不舍转变到自己会在天上看着他,还可以随心所欲地保佑他,包括他的志玲和儿子。

    手术很顺利,支梅没有太多感觉,休息一天后她就想下床去看俊昌。她交了俊昌的手术费,医院是怎么安排的,她很是不放心。

    “你干什么?你不能下床。你要卧床三天后才能下地,你现在还插着尿管呢!”护士将正要坐起来的支梅按到床上说。

    “为什么要插尿管?”

    “因为你不能下地,方便帮你排尿。”

    “我现在好好的,已经没事了。”

    “不行,刚刚才输完液,过两个小时还得输液。你乱动,你的伤口很难愈合。”

    支梅躺在床上如躺针毡,她要看到俊昌。她害怕俊昌手术后护工照顾不周。她掰着手指着数着时间,心早已飞到俊昌那里。

    三天后,护士为支梅拔了尿管,让支梅下地活动一下。支梅偷偷地在厕所换了衣服悄悄来到俊昌病房。

    俊昌病房空无一人,隔壁床大爷正在收拾行礼。

    “大爷,”支梅招呼道,“你知道37号病床的病人去了哪里吗?”

    “哦!去了手术室了,刚刚进去。”

    “我去看看。”

    “姑娘,等下。”大爷叫住支梅。“姑娘,你是个好姑娘,你的好都写在脸上。你也是个苦命的姑娘,你的苦也写在脸上。我们今日就出院了,念在这些日子我们相处的份上,我就对你啰嗦几句。”大爷放下手中的活坐到病床上说,“大伙都以为你不回来了,昨天,俊昌跟我说起了你。你们既然不是夫妻,他已为人夫。你是应该放弃啊!姑娘。你知道吗?他特别为难,他同时爱着你和他老婆两个女人,而他对他老婆是有法律责任的,对你没有。他老婆可以名正言顺的对他提出任何要求,而你不可以。即已辜负,就已辜负。男人也是人他做不到兼顾你们两个。以我老骨头一把年纪的经验来分析,自古无缘人终究无缘呐!你走了这几天,俊昌的心里轻松很多。他一万个对不起,他死一万次也不够赔你。他知道你为他住院欠下了债务,他希望你好好回去工作好好开始。他进手术室之前打电话回家了,一会儿啊,他的老婆就来了。姑娘,你要是我闺女,我也是要阻止你们见面的,这就是人生。”

    “大爷,他真的说他老婆一会儿就到的吗?”

    “是的,你走了以后,他退掉护工。直到今天早上进手术室时才去医生办公室打的。当时,我没事就当作他的护工照顾着他,我看着他打的。不管俊昌几点钟出来,我都要等到他老婆来我才离开。姑娘,你再怎么舍不得,你已经没有钱了对不对?他今天一个大手术,一个月以后还有一次手术。这前前后后不还得两个月吗?你留下来,你还有生活费吗?他说不定还得交什么钱呐,一天不出医院就有可能交钱的。最主要的是他老婆就要来了,她能接受你这样出现吗?你放心的走吧!俊昌做的是骨科手术,再怎么大也不会危及生命的。姑娘,趁他老婆还没到你赶紧走吧!”

    支梅眼前一黑,后退一步,她用手靠了靠墙,还是站稳了。她定了定神,趔趔趄趄朝医院出口处走去。

    来到医院大门处,支梅精疲力竭,荤荤沉沉。她靠着一棵树杆蹲了下去,身体的伤口新鲜清晰,心灵的打击也不会慢半拍。她有太多不甘,不舍。医院不是常人住的起的,俊昌比谁都清楚。手术是需要巨额资金的,俊昌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本以为手术有风险,跟俊昌作个简短的告别是心灵寄托也是自己想要的浪漫,怎奈以假乱真进出了两个月的病房就这样陌生了。支梅头深深地埋下去,几乎贴近地面,悲痛无法言喻。

    隔壁大爷说,他要等到俊昌老婆来才离开。支梅突然想起来,我为什么不等到俊昌老婆来才离开?支梅站起身来,她对医院比俊昌老婆熟悉,她来到手术室的另一端拐角处坐下来。这里既能看到上下楼梯口,又能看到手术室,不熟悉场所的志玲来到这里慌慌张张很容易被支梅发现的。支梅料定等到俊昌老婆来自己也能安全脱身。

    半小时过去,志玲没有来。一小时过去了,志玲还是没有来。两小时过去了,支梅开始怀疑大爷的话,但是她还是不敢掉以轻心。她来到楼梯口向下张望,没有人。又下了一层,这时熟悉的声音传过来,“慢点,志玲,你别急。”这是旭丹的声音,太熟悉了。支梅伸长脖子向下望去,来人不此旭丹和志玲,还有俊昌的姐姐世敏,梓桐和玉莹。志玲脚有残疾,走路较慢,支梅慌忙从另一处离开医院。

    支梅回家了,她的内心无限空旷。她倒床就睡,再也没有力气站起来。钱姐精心照顾着,也不敢问。直到三天过后,钱姐对支梅说:“支梅啊,你不能这样,你老板娘在你不在的时候来过这里两次,还去过你老家找你。估计过不了两天还会来这里。”

    “她来干嘛?”

    “你不是借了她的钱吗?她怕你跑了。”

    “我会还给她的。”

    “你该打起精神去上班了。天气转凉了,皮鞋厂的火红季节就这两三个月,你得挣点钱过年啊!你这一年的辛苦换来的都是外债呀!”

    “全身真的好软,好疲惫,好想就这样死去。”支梅对钱姐说道。

    “有时候想想压力才是真正的动力,如果没有欢欢,我也会好想死去。但是欢欢在我身边哭喊着,死去的我也能站起来。明明是我生了欢欢,偏偏是欢欢给了我二次生命。支梅,一切都会好的。你有工作,你年轻漂亮,至少现在有地方躲雨。今天我专程为你炖了鸡汤,你多喝点,然后好好休息一晚,明早就去上班。”

    “姐,我能跟你打听个事吗?”支梅总算是坐了起来。

    “你问,只要是我知道的,绝不隐瞒。”

    “姐,我要问的是你的私事,你愿意讲吗?”

    “愿意,我们是好姐妹,有什么不好说的?”

    “你跟欢欢爸爸结婚时,你爱他吗?他爱你吗?”

    “爱,女孩子长大都是要嫁的。娘家的房子都是儿子的。欢欢爸爸是我第一个男朋友,刚开始不好意思,后来熟悉了,他隔三差五都去我们家,帮忙干活。我妈说找男人就要找这样的男人。他给我买发夹,糖果,都是我以前吃不到的。还给我买新衣服,还给我钱花。那时候是我第一次动了女孩子的芳心,我就喜欢粘着他,决定嫁给他。”

    “那婚后你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爱了喃?”

    “过门的第二天,我就发现他没有我想像中的好。新婚那天晚上,他喝的烂醉,倒床上就睡了。我又是给他脱衣服又是给他盖被子,第二天上午十点他才完全清醒。非常粗鲁的就把我摁在床上,然后……,完事以后他就把我拖了起来,特别粗鲁。说他饿了要吃饭让我去给他弄。我就说,昨天酒席剩菜剩饭多着呢!还有几个奶奶辈的客人还在,要吃也得一起吃。没想到他就打了我一耳光。我没有跟他计较,我琢磨着他是昨天又太累,又没吃什么东西,尽喝酒了。一定是伤了身子头昏昏的,没想到以后的每一天他都对我特别凶,还全听他妈的。说我是他们家买来的,不是来他家享福的。家里所有家务都是我一个人做,说他妈娶了儿媳妇就该享福了。就连他弟弟的衣服都我洗。后来我怀孕了,活不少干,只是打骂少了。他妈对他说,别伤着孩子,要打等生完孩子再打。果不其然,生完孩子在月子里就打我,还嫌弃我生个女儿。”

    “真爱会是假的吗?”

    “真爱只是年轻时的一种错觉,婚姻是另外一回事。也有不打架的夫妻,大家都说是那个男人脾气好,我们的男人脾气不好而已。”

    “那心心念念的爱人究竟给了我们女人什么?”

    “嫁男人是我们女人唯一的出路,因为娘家房子没有我们女子的。不嫁没有家,嫁了还是没有家。现在政策好可以离开老家出门谋生,我就靠自己,当他死了。其实也没什么好悲观的,我所有的亲戚夫妻都是要打架的。”

    “你还恨你老公吗?”

    “当然是恨的,现在有了你,有了落脚点,有稳定收入,都没时间也没必要去恨他了。”

    “那过年你回家,他也回家,你们就团圆了。”

    “过年我不会回去,他回不回去我不管。我就在这里做生意一天也不耽搁,我们是摆临时摊位的,生意太小。我想凑了钱去定一个固定摊位,生意做大一点。回家过年,说的好听是过年,大家都穷的叮当响,都以为我们带了好多钱回去,都指望着花我们的那点血汗钱。在老家连盐都吃不起,在这里安顿下来我还能和女儿吃饱喝足,还有钱让女儿上幼儿园。”

    “你说的很对,可我怎么就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啊?我的爸妈又何尝不是榨干我的血汗就不管我了。”

    “支梅,答应我,明天就去上班。你的工资是我羡慕不来的,所以你有理由珍惜。”

    “嗯!”

    支梅又开始了她的没日没夜的皮鞋厂工作,偶尔她会羡慕那些成双成对的工人,领了工资就可以一起出去湖吃海喝。吃掉的也只是工资的九牛一毛。俊昌在医院的情况她不得而知,她无法控制自己去想他担心他。她更心痛自己卖肾的钱没能给俊昌手术做好。终于有一天厂里停电,支梅要去看望她日思夜念的俊昌。因为爱,她去市场买了一只鸽子,山药和野生菌。回家精心为俊昌煲汤。

    汤鲜肉美,支梅只轻轻尝了一口汤,她舍不得尝一口肉,她总觉得肉太少不够俊昌吃的。她买来饭盒装好后,她又突发奇想,她用欢欢的笔和纸悄悄写下一张字条留下自己的地址,装在饭盒最下层,她梦想俊昌能看得到,能可怜可怜她的那卑微爱情。

    当支梅麻着胆子来到她熟悉的那间病房时,俊昌确实躺在床上,身边没有一个人。隔壁床已换了病人。

    “俊昌,”支梅轻轻唤他,并将饭盒放在床头柜上。

    “支梅,”俊昌睁开眼睛奇怪地看着她,“你怎么还来?”

    “我想知道你的手术做的怎么样了?我要看见你站起来。”

    “你回去好不好?你不要出现好不好?你打扰到我了!你走吧!”

    “你需要我我才来,你不需要我我就走。我只是来看看你现在怎么样了?医生说你做了手术就可以站起来的。你这已经十几天了,能不能站起来呀?让我看看好吗?”

    “我在医院里,医院里有医生,护士你操什么心哪?”俊昌发火坐了起来。

    “你能坐起来了,你是不是也能站起来啊?”支梅开心地笑了,她看不见俊昌发火。

    “是不是也能站起来啊?太好了,手术没有失败,你知道我有多担心吗?啊!”支梅热泪盈眶泣不成声。

    “是,我能站起来了。”俊昌边说边下床来站给支梅看。

    “能走路吗?”

    “走是可以走,”俊昌边说边坐回床上。“只是一瘸一拐的,医生不让走路。”

    “还有一次小手术,就能恢复如初。这是医生亲口跟我说的。你一定要听医生的话,熬过这一阵子,你就和以前一样了。”

    “支梅,”俊昌叹了口气说道,“你能不能把我的话放心上,能不能依我一次?”

    “从你的世界消失,消失的干净,彻底,对不对?”支梅反问。

    俊昌不说话,他痛苦地低下了头。

    “放心吧,我会从你的世界消失,消失的干净,彻底。俊昌,你别生我气,我知道你好好的,我以后就不来了。但是你一定要恢复的彻底才能够回家干活。”

    “支梅,你知道你为什么婚姻失败吗?”俊昌转移话题。

    “不知道。”

    “因为你管的太多太宽了。你展现出你的独挡一面,你展现出你像母亲一样为我消灾避难,你展现出你的温柔让我什么事不用操心。可我是个男人,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我要保护别人,不是让别人为我考虑360度无死角。那样,我有什么用?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志玲就不同,我生小病她跟本不问我一句。她不会做的她不会去学,她就是不做。她从来不管我,包括她知道你的存在。大家都同情她,喜欢她。而你比谁都能干谁都行,谁同情你呀?喜欢你呀?我出事,她只管在家好好带着孩子,她不哭也不闹,也不找我。在姐姐的帮助下她也摆摊。她知道我在这家医院以后,她来了。没有激动,没有为什么?平静的就像一张白纸。她准备好了随时被我抛弃。可我怎么能做的到呢?我出事那天,我明明就是出去喝酒了,她到医院那天,她当什么事没发生。她看见了你交给医院费用的收据,他只是淡淡的笑了笑,轻描淡写的说了句,‘二十二万,这可不是一般人拿的出的,天文数字,也不是一般人愿意给的。’我也不敢相信,我也不知道你给医院交了二十二万呐!你哪来的那么多钱?我姐,你知道我姐她怎么说吗?她说你是妓女,她说你长着一张狐狸脸,说你男人遍天下,说你不富有谁富有?支梅知道吗?我心有多痛啊!”俊昌已经泪流满面,支梅听他说这些一点也不难过。“支梅,我姐这么说你,我本来不难受,可她是在我老婆面前这么说你。我百口莫辩啊!”

    “俊昌,你姐说的没错,我本来就是坏女人。我是坏女人我才有今天的惩罚,我无所谓,我没有男人,我不怕给谁脸上抹黑。她说我缠着你,是的,我确实缠着你。但你开口了我以后不来了。她说我不要脸,我不能要脸,我要脸我就一辈子也见不到你。你姐不是被你姐夫要离婚吗?等她被离婚以后,她也会设法去见你姐夫的。除非她有新欢出现,否则,她和我一样不要脸想见别人的老公。俊昌,我告诉你,我留在这个世界上的理由就是你在这个世界上。如果你不在这世上,我一刻也不会留在这儿的。我恨你姐,我希望她被抛弃的日子早一天到来。我为她不能生儿子高兴,即便我也不能生儿子。”

    “可是现在,我姐和志玲绑在一起,像亲姐妹一样亲。”

    “当然了,你姐聪明,只要志玲能见到许志文,你姐就能见到许志文。天下女人一样贼,谁也别笑谁。我只能说谁也别笑谁,你姐就不同了,她是可以欺负我的。我没有弟弟保护我,也没有妹妹来联姻,我更没有生下我们的女儿。我没有机会和借口来找你,她有借口去见许志文。我才是这个世上的一个大笑话。”

    “好了,别说了。你老老实实告诉我,你那二十二万从哪里来?”

    “你猜,像你姐那样猜。”

    “我以后一定会设法还你钱。”

    “我不要,我都不想要我自己。”支梅哭得站不稳,她靠在墙边上。“晚上有人来陪你吗?”支梅控制自己问道。

    “今晚没有,今晚我不输液不需要人。”

    “那我可以晚一点走吗?”

    “可以。”俊昌看见支梅哭得伤心,泪水不禁而出。

    “俊昌,这是我给你炖的一只鸽子,还不算太冷,你赶紧吃吧!”支梅一边温柔地对俊昌说,一边打开饭盒。

    “你何必那么麻烦,你那么远给我拿来,医院就有饭。”

    “医院的饭每天都一样,我给你炖点汤,对你恢复有帮助。”

    支梅看到俊昌狼吞虎咽的样子就特别亲切。她想起一起摆摊的时候,俊昌累了一天回来就特别饿。她就用大碗给俊昌盛饭,上面盖很多她炒的回锅肉,俊昌都不看碗就大口的刨,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看着支梅。支梅不禁露出甜甜的微笑。

    吃完后,俊昌把饭盒递给支梅说道:“回去吧!以后别来了。”

    “你不是答应我晚点走吗?”

    “你那么远,早点走安全些。”

    “你怎么知道我远?我住在哪里你知道吗?”

    “我猜的,我不想知道你住哪是?”

    “俊昌,”支梅语气沉重了很多说道:“我们不要生离死别好不好?给我见面的机会好不好?我不要做你的情人了,我不配做你的情人。我做你的姊妹好不好?可以见面的那种,有困难可以求助的那种。俊昌,我不比你的姊妹为你做的少,至少我这次为你做的,你的姊妹就做不到。俊昌,你对王家三老表都那么好,三个表嫂有什么事情你都愿意帮忙的。你把我当她们也行啊!俊昌,你别对我那么绝情好不好,我一个人真的,有时候,真的好艰难的。俊昌,给我一年见面两次好不好?就两次。只要你愿意,你过来找我,我们就很容易见面的。我一厢情愿想跟你见面真的太难了,俊昌,求你了。俊昌,把我当你的姐妹一年给我两次见面的机会好不好,就两次。我就会很幸福的。我就会感激你一辈子。俊昌,我对你的爱不比志玲对你的爱少,你都舍不得伤害她一丁点。俊昌,你摸我的心,”支梅泪水泄洪,乞求的眼神紧盯俊昌双眼。她双手抓起俊昌的手放到自己胸口上,“你摸,你摸我的心,我的心会痛的。我已经,已经放弃做你情人的念头了。就做朋友,做姊妹,可以说心里话的那种。可以相互帮助的那种。俊昌,不要对我这么狠心,求你不要对我这么狠心。你知道我没人爱没人痛,你知道我是上天的弃儿。俊昌,别伤我那么痛好不好?全天下的人不把我当人看,你把我当人看好不好?我不在乎别人怎么对我,我只在乎你,我在乎你。”

    支梅很心切地要表达自己的真实,她怕俊昌不懂她。她只顾自己的表达,她没有发现俊昌曾经几次哽咽。她只想听到俊昌亲口答应她,她忽略了俊昌内心的感受。俊昌紧紧地握住她的手,将她轻轻推开,仰头向天大声喊道‘你走’。然后使劲推了她一把。“走——”

    支梅哭了,她抓起饭盒哭着向医院大门跑去。

    支梅精心放在饭盒底部的写有自己地址的纸条也被带了回来。这是她在洗饭盒时发现的。

    又是一年春节到,金花街上的外来人都挤上末班车回老家了。支梅和钱姐和欢欢互相陪伴过了一个有意义的春节。她们放鞭炮,吃大肉。看春晚也去城里看灯会,吃各种小吃。二十五岁的支梅第一次对自己这样好。但怎样的表面滋润还是掩盖不住支梅内心的空虚。她喜欢俊昌,因为俊昌而孤独。支梅深切体会到喜欢一个人是错误,可这种错误岂是毅力与自律可以改变的?他就像硫酸一样吞噬自己。

    工厂又迎来了一年一度的开工。今年的的工价从去年的五块钱一双涨价至七块。在工人的一片欢呼声中,只有支梅的心在淌血。同样的干活,支梅将意味着少挣将近百分之三十。支梅要求自己学着去恨俊昌,是他才让自己的付出得不到正比回报的。他有什么理由连见面的机会都不给自己。

    各种心里活动都只是自己糊涂的表现,恨起源于爱,与其说是恨还不如说是爱,是牵挂,是不舍,更多的是思念。

    工厂规模越来越大,越来越多的技艺高超的师傅涌进来。支梅呈现出孤立无缓的形势。有的家族式涌进来像一支队伍,在势力薄弱的人面前横冲直撞。支梅就遇到一家新来的姓刘的恶人。

    这一天,支梅正常上班,机车确被刘姓其中一人占了。支梅感觉很奇怪,从没有新员工占老员工位子与机车,按照惯例新进员工都得重新安排。支梅没了工作的位置便上前问道:“刘师,这是我的位置,你怎么占用我的位置呢?”

    “你一个人坐在这中间把我们挡住了,你到那最后那角落那个机器上去做。你一个人能做多少?我们可是可以给厂里创效益的人。”支梅知道后面角落窄不说,那台破旧的机车也没有人愿意去做。它不光是让你速度放慢,还经常罢工。而且很多时候做出来的产品质量也不达标。

    支梅来到新来主管跟前说明来意后,主管回答:“做人要厚道,一个企业不可能靠你一个人支撑,你没那本事。刘师他们四兄弟姐妹共八人在这里上班,家里还有两位老人专门为他们洗衣做饭。他们的全部心思都在工作上,对企业是有贡献的。“

    支梅被主管说的哑口无言,心里确有一种说不出的委屈。她来到老板娘办公室,把自己的委屈告知老板娘,希望老板娘能念在她这一年多比别的工人付出更多的份上还给她她使用了一年多的她认为非常顺手的机车。老板娘的回答也是支梅没有想到的,“以后,我只管企业的动作,小事都是李主管在管。你跟她商量嘛!”

    “老板娘,我就只想使用我一直使用的那台机车。”支梅低声说道。

    “怎么,你的机车没了?”老板娘惊奇地问道。

    “是的,被新来的刘师他们占了。”

    “他们机车不够吗?”

    “我不知道。”

    “我跟你一起去一趟车间。”老板娘起身往外走。

    “机车不够吗?”来到车间的老板娘问李主管。

    “是这样的老板娘,我们厂目前不是急需要人吗?刘师他们八个人本来有四个机车,但是为了赶活路,他们要预备一个机车给腾出手来的起勉师傅使用,这也是为了赶进度。”李主管说。

    “那支梅怎么办?”老板娘又问。

    “那后面角落里不是还有一台旧机车吗?”李主管说。

    “角落那台旧机车已经不行了。”老板娘说道。

    “刘师他们是一个团队,每天出的产品不可小觑。这种得罪人的事我不做,要不,你亲自去处理。”李主管说。

    “那今天给支梅分了多少活路?”老板娘问道。

    “今天活路不是很多,支梅我还不熟悉,她来的也晚,忘记了,没给她分有。”

    “李主管,”老板娘的脸明显没那么好看。“支梅是我们厂老员工,虽然她一个人完成不了多少产品,但她是跟我签了劳动合同的,活还是得分给她。”

    “支梅,”老板娘转身对支梅说道:“今天你干脆就休息一天,我今天去给你买一台新机车,你明天再来上班。”

    支梅按照老板娘说的,第二天准时到厂。她先是去车间看了一下,没有新机车。这时的主管正在给员工分货,非常忙碌。支梅给她打招呼时她装作没听见没理支梅。支梅便去老板娘那里打听机车情况。

    “老板娘,你不是说给我买新机车让我今天来上班吗?”

    “你得等下,机车今天上午就送过来。”

    “那我今天下午过来你看行不行?”

    “支梅,你等下,我跟你说两句你再走。”

    老板娘停下手中的工作对支梅说:“支梅,我们企业发大了本来是件好事。但是人上一百行行色色,我可是花了高价请来的李主管,你以后得听她的。为了企业,我也要经常出差不在厂里。我能帮你的就很少,你不能得罪她。新进来的所有员工都是他带过来的,你也知道,现在员工不好招,有技术的更是难上加难。我们当老板的都得让她三分,何况你呢?啊!”

    “知道了,老板娘,我下午再来。”

    支梅以为老板娘的善言对自己会有好处,她哪里知道她工作的恶梦这才开始。

    吃了中午饭的支梅顺利地坐上了新机车,位置还是那个角落。她铭记老板娘的叮嘱,不得罪李主管。当她准备工作还没有结束时,李主管给她拖来满满一大箱货。支梅顿时傻眼了。支梅属于皮鞋厂老员工了,不用脚后跟考虑大家都知道上班发货下班交货。这满满一大箱,就算是她与小红也得从今早做到明天凌晨。现在只有自己一人,已是午饭过后。这得是今晚通宵至后早凌晨的工作。主管到底是安的什么心她不敢猜测也不敢反对。她安慰自己说:好,这是为了让自己多挣钱,早点还完外债。支梅抓起皮子,全身心投入。别人午饭时都出去了,她也没有发现。直到晚上她感到肚子好饿,这才起身走出大门准备在大门隔壁面馆吃碗面。

    “老板,我要二两,不。三两杂酱面。”支梅和往常一样来这家点面。

    “今天你怎么这么晚才来啊?都收摊了。”

    “啊?收摊了。可不可以给我煮一碗?我真的好饿。”

    “可以可以,都是老客户,这点还是办得到的。”

    支梅这才松了一口气坐下来等待。

    “老板,明天中午你愿意帮我送一碗到车间里去吗?我没有手表,不知道时间。”支梅等待面条的时间突发其想。以前工人都是自己出来吃饭的。

    “可以啊!只是我们都不知道你们愿不愿意吃我们的面?万一我们煮了面你们又想吃别人家的饭呢?”

    “嗯——这样吧!你每天上午十一点就到我们车间去问,愿意吃面的就先给钱,然后你在把面送过去。”

    “是啊!这个方法好。我明天就式一下,还能缓解饭点时候拥挤。”

    支梅吃完饭后继续回车间加班。

    第二天中午,面馆老板走进车间挨个挨个问,“要不要吃面?”大家的回答都是“我晓得,还没到点。”问到支梅时,支梅早已饿得不行。支梅拿出面钱交给面馆老板说:“越快越好。”

    当面馆老板亲手将热面送到支梅手里时,支梅不用起身就吃了起来。同事们都目瞪口呆,面条可以送到手里,吃完了老板自己来收碗。这时有几个员工试着点了面条,也没给钱。几分钟后老板端着托盘挨个挨个送面。最后来收碗时才收钱大大地方便了工人,节约了时间。

    支梅做完手里的活已是第三天凌晨,她没有回家,扒在桌上睡着了。

    李主管看了支梅的活,无一可挑剔。她没有叫醒支梅,又给她备了一大箱在身边。

    支梅一觉醒来后一身疼痛无比。她揉了揉眼睛,精神好多了,准备回家去休息。没走两步,被李主管叫住了。

    “支梅,你去哪里?”李主管叫住她。

    “活我已经干完了,回家休息。”支梅伸了伸胳膊,打个哈欠道。

    “你今天的活在你机器旁边你没有看见吗?”

    “今天——你——跟我——分——货——了?”支梅震惊无比。皮鞋厂是分货必须交货,交货必须休息。虽然平均每天干十几小时,从没听说四十几小时不休息的。

    “是呀!现在赶过年货,给别人分能不跟你分吗?”

    “我太累了,我要回家休息,明天再做。”支梅边说边往外走。

    “今天的货明天就要发出去,到时候全厂的货都出来了,等你一个是不是。”

    “李主管,我尊重你是主管。前天你给我发的货,我从进厂做到此时此刻。今天的我不做,我做不了,就算我不要命,这活也无法完成。我告诉你,我欠老板八万块钱,我累死了这钱你来还。”支梅头也不回地走出厂房。

    支梅不管三七二十一,回到家中美美地睡上一觉。

    当支梅回到厂里时,她的新机器变成了旧机器。当然是能用的机器。支梅对这台机器很熟悉不是刘家那伙人的,是老工人陈氏家族的。支梅刚来到这个厂时,老板创业还不到一年,陈氏夫妇就在这里,虽然活做得不怎样,至老板开厂起他们就跟了老板,也算老工人。后因支梅的活做得好倍受老板夫妇喜爱,引起陈师夫妇很多不满。今年开年陈师又带来了他的小舅子和自己的未成年儿子当学徒。技术虽不咋样,队伍却在壮大。支梅没想那么多,直接过去找陈师。

    “你怎么能把我的新机器换到你这里来?这是老板娘专程给我买的。”支梅问向陈师。

    “哟!哟!哟!老板娘专程给你买的?你把它喊答应我就相信是老板娘专程给你买的。”陈师阴阳怪气地回答。

    “就是我的,我要拿过去。”支梅动手去拖。

    “啪,”的一声,陈师给了支梅一耳光并大声叫嚣“你要敢再动一下老子的机器,老子弄死你。”

    支梅揉了揉脸继续拖她的机器。

    陈师对准支梅的脸庞就是一拳,支梅眼角处瞬间血淤一片。支梅抓住机器没有倒下,陈师的家人都涌了上来拳打脚踢将支梅打倒在地。全厂员工都停下工作围过来看热闹,没人劝阻。

    直到人群中有人低声说:“会不会把她打死?”这时,李主管才慢慢地走了过来,大声喊道:“看什么看,都去工作。”人群很快散去,李主管伸手劝架“不许打,谁叫你们打架的?打架双方各罚五百。”

    陈师一行人停了手,支梅已经起不来。这时李主管叫门卫大爷把支梅扶到门卫室休息,其他人继续工作。

    “以前经常听到老板和老板娘说你是我们厂的优秀员工,现在咋都不喜欢你呢?哎!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门卫大爷对遍体鳞伤的支梅说道。

    “老板和老板娘今天不在厂吗?”支梅问道。

    “出差去了,说是一个星期才回来。”

    “那我的工作怎么办?”

    “你有事就找主管,她是厂里一把手。”

    是的,今天这事支梅还没有去找主管就自己去解决,她想了想决定起身去找主管,听听她怎么说。

    “李主管,我的新机器被陈师搬走了,我只是想去搬回来,他就动手打我。”支梅站在李主管旁边低声说道。

    “哎!你让我说你啥子?一点不会处世。厂里的机器是厂里的,哪个是你的?每个机器每个人都有权利用。要是有人没机器用的,老板自然会买。再说了,我每天那么忙,要我来给你守机器吗?你既然守不住你的机器,不管哪个机器你有用就行。你要是守不住自己的机器,还认为我有义务给你守机器,那这工作你爱做不做。”

    快四年了,支梅又一次感受与当年流浪时相同的无助与抓狂。她想起当初与老板娘签定的五年不跳槽,五年不长工价的合同,还有欠下的八万块钱。支梅含泪忍辱道:“我做。”

    支梅已经是家喻户晓的没亲人帮忙的软柿子。原本与她合的来的一些人在恶势力面前,有的保持沉默,有的选择站队。慢慢地大家都疏远她,她被孤立。

    这天,支梅端起一大筐半成品往自己的位子上走时,刘家大姐有意将脚伸到过道将支梅绊倒。支梅狼狈不堪,她爬起后假装什么都没发生又端起筐子往前走。终于她忍下了,准时交了今天的工作。

    走在回家的路上,支梅明白一个道理。在恶势力面前,让行才能完成自己的工作,达到自己的目的。

    回到家的支梅没有饭吃。钱姐已经好久不给她煮饭了。每次煮了支梅的饭支梅都不回家吃。不煮的时候支梅偏偏回去了,最后还是决定不煮。

    今天支梅回家比较早,钱姐正在煮饭。她看见支梅回来,不等支梅进屋她就添加了米。然后急冲冲往外走。快与支梅擦肩而过时她说:“支梅,我出去有点事,你帮我看住欢欢再注意锅里的饭,你的也煮上了。”都不带停留一下就从支梅视线消失。

    “姨,你回来啦?”

    “是啊,欢欢。你妈走的这么急,她是要干嘛呀?”

    “不知道。”

    “姨,你最近工作不顺心吗?”

    “没有啊!姨是累的。”

    “我妈对我说不能让姨不开心,姨最近工作不开心。姨,你可以换工作吗?”

    “姨只会做皮鞋,其他的都不会。”

    “你可以去卖菜呀!我妈妈卖菜比以前开心多了。以前捡垃圾的时候妈妈经常一个人哭。现在妈妈经常都笑的。”

    “行,我跟你妈妈卖菜去。”

    “那样你是不是可以和妈妈一起来幼儿园接我呀?”

    “那样我就在家做饭,妈妈来接你,你回到家就有饭吃啦!”

    “真的吗?”

    “那得看我学不学得会卖菜了。”

    有欢欢的时候,支梅没有机会伤心。她也不敢胡思乱想沉迷于自己的世界。她陪着欢欢写作业,又把锅里的饭搞好。还把钱姐三轮车里剩下的菜叶子炒好摆放在桌上,一刻也没有休息。钱姐已经提着一包卤菜回来了。

    “看,我买了我们三人最喜欢吃的卤菜。”钱姐高高举起卤猪头对支梅说。

    “哇!今天好幸福。”欢欢开心的跳起来。

    “支梅,”钱姐对正在拿碗筷的支梅说道:“快来吃,我们好久没一起吃饭了。”

    “嗯,真好,我也好久没有吃卤猪头了。姐,你太客气了,看见我回来就去买了卤猪头。这钱算我一份。”

    “支梅,我知道你现在遇到坎了。你没有说我也不方便问。你帮了我大忙,我却什么也帮不了你,我真没用。你能在家里吃饭的时候少之又少,以后你别跟我谈吃饭花钱的事。你回来的晚,要是没吃,你就自己煮面条。我要照顾孩子,照顾不了你。只要你不生我的气我就心满意足了。”

    “妈妈,姨说了,她愿意和你一起去卖菜。”欢欢天真地说道。

    “支梅,欢欢说的不是真的吧?”钱姐不相信支梅会去卖菜,她在菜市听别人说做皮鞋工资很高的。

    姐,卖菜挣钱吗?

    “挣钱,运气好时一个月能挣上千块,一般时候也有七八百。”

    “七八百只是生活倒好,可是我有八万欠债。我现在的工作是不理想,还是得硬着头皮做。”

    “支梅,凡事都得想开的,别太委屈自己。你能不能告诉我,你的那个花你钱的男朋友呢?他在哪里?”

    “姐,我说了你可别笑我。”

    “我怎么会笑你呢?我是你姐,我或许能帮你分析一下。”

    “姐啊!我喜欢上了一个有家室的男人。他回他老婆身边了。”

    “不是,支梅啊!他既然有老婆他还招惹你,这种人将来也会背叛你的啊!”

    “他哪有机会背叛我,他都不背叛他老婆。”

    “那是你一厢情愿啰!”

    “算是嘛!”

    “支梅啊!感情不值钱。就拿我和我老公来说,在金钱面前什么都不是。你要为利益着想,就算你没有爱情,生存第一。有了生存再谈爱情。”

    可我总是觉得有了爱情才有生存。有他我不会一个人在这里,有他我不会被人欺负的。有他任何事情他都会当在我的前面。没他,我能干,我坚强,我自立都不是幸福。我内心一望无际的空旷,我需要的都不是这些。

    “可是支梅,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不强求。你喜欢的他不一定属于你,属于你的你不一定喜欢。一切皆是命,半点不由人呐!”

    “姐,你就这么一个人带着孩子,你想姐夫吗?”

    “不想,他对我不好。我只想挣钱把欢欢带她。”

    “那你们长期分居,你会等到团圆那天吗?”

    “我无所谓,人一辈子其实也是一天。明天是未知数,今天我们在做事,昨天已过去。支梅,我们只活今天啊!我们今天有才是有,今天好才是好,今天出气才是活着呀!支梅,如果有一天,我那该死的回来找我,我是愿意和他过下去的。如果在他回来找我之前,有别人闯进我的生活,对我和欢欢都好,我是愿意的呀!我不想,不规划,顺其自然。来的让他来,去的让他去。我只要认真的完成今天的工作。假如到死我也没能有个好,我也不遗憾,不小瞧自己。我们只要不去害人就够了。”

    “姐,我做不到啊!我爱上一个人我的魂就被他带走了。我就只是一个没有灵魂的空壳子。”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喜欢的那个人境界很高。只有境界高的人才会让我们眼前发光,才会让我们豁然开朗,才会让我们有给他提鞋的冲动。你的魂被他带走了,那是你有给他提鞋的冲动。”

    “我对境界不懂,我只知道,他能让我进步,让我痴迷,让我身心愉悦,他能带我飞。”

    “你知道吗?我们的出生家族不允许我们去认识这样的好男人。这不是好事,是灾难。天意他不属于我们,他要是属于我们,我们的家族会拖垮他的。最后,他是会离开我们的。”

    “姐,你怎么懂那么多呀?”

    “看书呀!我们的出生家族什么都给不了我们,包括教育。我也是给欢欢买作业才发现有教育我们明白道理的书。明白其中的原理自己就释怀了。”

    “姐,你有书吗?”

    “有,国学的译本,我都不认识几个字,不认识的字就翻字典,字典我也有。”

    “姐,我们这个年龄能看懂吗?”

    “懂的不多,学一些比没有学的好。以前我特别恨我那个该死的,现在不恨了。以前我也很在乎父母的意思,现在不在乎了。活好自己才是当下我们就该做的。多看几次就不那么执着了。”

    “姐,今晚把你的书借给我看一下。要不看得懂我明天就去买一本适合自己的。看不懂,我就不买。”

    支梅拿着钱姐的那本所谓国学的译本就是一本摘录。里面都是名句,让人很舒服。支梅这一晚看得很入神,浮躁的心平静很多,字里行间都透露出对恶的不屑,对善的理解。支梅有找到知音的感觉。

    支梅拿着自己的钱去书店一次性买了好几本名著作。除了上班所用的时间都泡在书里。冬天的皮鞋生意爆满,所有工人都忙的找不着北。支梅处处让着那些有势力的工人,那些人暂时也没时间欺负支梅。

    每年的五月都是做放假前的小单生意,六七月就是长假,每天的工作量都不足八小时。支梅还是八点钟准时去上班。到了车间后,很多人都开始工作,也有一些还没到。支梅正常来到李主管处领取今天的工作。

    “李主管我来领货。”支梅和往常一样。

    “今天的货少,没有平均发,自己愿意做多少就做多少,所以你来晚了,没有货了。”李主管很傲慢没有看支梅一眼。

    “那——那——那明天呢?”

    “明天再说。”李主管头也不抬一下。

    哪来的这种道理,同是厂里工人,不给我分货岂不是赶我走?支梅这样想着决定去找老板娘。

    老板娘来到车间对李主管说:“想办法给支梅弄点活做,因为支梅每月都要还自己钱。”

    等了老半天后,李主管给支梅拿了几双。李主管铁青的脸都不带看支梅的。支梅拿到货也没多想就去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