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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支梅第二天早早地就去了,她以为她早点来,主管就能分活给她干。没想到她到的时候,大伙正在抢货。支梅愣了一下,上前去抢。那刘姓一家子便对支梅大打开来。刘师的老婆趁支梅手忙脚乱地护着头部,一剪刀刺进支梅腰部又抽了出来。鲜血像喷泉一样涌了出来,大家都怔住了。支梅却在这时爬起来,冲向大门,径直冲到大路上朝回家的反方向跑去。她一直跑呀跑,似乎不知道累。血液染红了她的衣裤,路上行人都奇怪地看向她。直到她跑到红牌楼大十字路口跟前,红灯亮了,她这才停下脚步。等红灯的行人都看向她,她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样子。绿灯亮时,她冲在人群前面过了路口。又是一路狂奔,她来到九眼桥。她突然停了下来,莫名地害怕起来。她再埋头看看自己狼狈的样子,很是好笑。她自言自语:“来这里干嘛?”她颤抖着,嘴里嘟嘟嚷嚷着,不停摇头,脚步开始后退。后退了好一阵她转身往回走。她身上已经不在流血,血液慢慢干枯。她此时才感到无比疼痛。她用手捂住伤口,不顾行人的眼神,朝回家的方向走去。

    从早上出门上班到她回到家中已是中午过后。这时的钱姐正在街上卖菜,她要接孩子放学才会回家。支梅打来冷水擦洗了身子,换了干净衣服。由于过份疼痛她决定去药店买点头痛粉对付。支梅对头痛粉情有独钟,小时候有个头痛脑热的,头痛粉价廉物美,药到病除。她将头痛粉抖到自己的伤口处,再用纱布垫好,胶带固定。脏衣服放到盆子里,洗衣粉水泡上,放到床下。这才躺到床上伤心地流泪。

    支梅哭了好一阵,她起身去洗了个凉水脸。来到厨房,一整天没吃东西她并没有感到饿。她是怕钱姐知道她受伤会说很多她觉得不想听的话。她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准备煮饭。她想起了钱姐上次因为一起吃饭还特意为她买了卤菜,于是她将米放到电锅里就出去买菜。

    支梅做好了一桌子美味佳肴还不到欢欢放学时间,就坐在桌子边上等。等着等着她伤心地哭了起来。她回到房间拿出纸笔开始给俊昌写信。

    亲爱的昌:

    今天我又忍不住给你写信,你还好吧?我真的不好。

    我以为我可以忘记你,事实证明忘不了。今天我被人欺负,大脑一片空白,六神无主地我就跑去九眼桥找你。到了九眼桥我才清醒过来,才知道自己在犯错。还好我没有酿成大祸,昌,我好恨我自己。我都不能保护我自己。你说我太能干了,自立自强,别人没法保护我。真的吗?

    亲爱的昌,我为什么老是被困在逆境之中?我努力地想要忘记你,我努力了,可是灾难却让我更加想你。加倍想你,百倍想你。昌,我也想离开这个对我不利的厂,可我跟老板娘签了合同的,五年,五年的合同。这还不到一年,这样的日子我还得熬着。

    我想你,在我最痛苦的时候需要你。听你说几句安慰我的话,再向你诉说我心里的苦,五年就不会那么漫长。

    你出现好吗?让别人都知道我是有人护的,不可以随便欺负。让我抱抱你,让我感受你淡淡的体温还有扑通扑通的心路。

    俊昌,好想你奇迹般出现。本以为给你留下我的地址,在你不开心的时候,在你和别人谈论身体的时候会想起我,会来看我。不曾想我带走了留有地址的字条。俊昌,你会思念我吗?牵挂我吗?不放心我吗?我相信你会,本来你就会。你自杀时的遗书还在我这里呢!别想骗我。你只是迫于家族的压力退缩了而已。

    俊昌,我还是恨你姐姐,没有她或许我们真的就熬过去了,在一起了。我不恨你姐夫,你说奇怪不奇怪。因为你姐夫是外人,你姐夫是为他自己的妹妹着想。而你姐姐是我们的亲姐姐,她不为她的弟弟着想,替别人拆散我们,她被你姐夫抛弃是报应,是上天对我的安慰也是上天对她的惩罚。别以为她可以利用女儿或是志玲接近许志文,那完全属于她的老公抛弃她的苦不比我的苦逊色。

    俊昌,你恨我吧!我就是那么坏。我是坏女人,我做不了善事。我想跟你见上一面你都不干。爱情是自私的,自私的我就是诅咒你姐姐。谁叫你对我那么狠心。

    明天我还去上班,我也是在招报应,我才会遇到恶人欺负我。明天迎接我的是什么我不知道,但我还得去,因为我得还欠债。

    再过一年我的欠债就还完了。我会置合同于不顾离开那个厂的,大不了她去告我。

    俊昌,我所有的恨源自于我想你。求你来看看我,或者来梦里让我看看你。钱姐回来了,下次想你了再给你说说。

    支梅听到钱姐的三轮车声音就草草结束了她的书信,装进床下她的那个信箱里。

    日子就这样过去,支梅几乎每天受欺负。她没有去找老板娘,她知道她一个人力量太过薄弱。只要活着还完老板娘的欠款,她便问心无愧。也不知什么原因后来她被欺负时门卫大爷都会及时赶到,以至于被受欺负的她没有落下什么残疾。她将头痛粉,纱布,医用胶布成盒成盒买回家备用。她每天白天上班挣钱兼带受欺负,晚上回家去包扎伤口后换洗衣物,简单吃点东西后给俊昌写信,将所有的苦和愿望都以写信的方式告知俊昌。当然,她的信都装进床下的那只纸箱,她不忍心真实给俊昌添麻烦,即使有时候因爱生恨。

    有了第一次用剪刀戳支梅的先例后,欺负她的人都用剪刀戳她。有了第一次欺负她很好玩后,新进厂的工人几乎都欺负她。有的老工人也欺负她,比如陈师。支梅数着时间熬日子。她知道欺负她的人都得到主管的关照。

    这天,她又被打得落花流水,门卫大爷来救她时她捂着肚子朝外跑。冲出厂门正要过街时她撞倒一个人,她慌忙起身捂着伤口连声道歉。这时对方站起来,拔开她的头发。两人四目相对,支梅‘哇’的一声嚎啕大哭,不顾旁边有人抱住俊昌。此人正是俊昌,他同其他人一道来金花买皮鞋。他们听说金花有很多处理的样品皮鞋很便宜。一路看过来,还没买到皮鞋却被从厂房里冲出来一身污垢遍体鳞伤的支梅撞倒。俊昌顿时傻眼了,好在今天没有许志文与许志玲同路。许志文已经和毛世敏离婚了,如今的毛世敏却不顾一切拉拢志玲,讨好俊昌。此次同行的也有世敏和王家三兄弟嫂。

    “支梅,是你吗?真的是你吗?你怎么弄成这样?”俊昌心痛地问道。

    “俊昌,”支梅哭得像个无助的小孩。

    这时,旭丹说话了:“俊昌,支梅可能遇到难题了,你还是帮帮她吧!我们去看鞋子,有合适的我们帮你带一双。”

    世敏没有说什么跟着大伙一起走了,俊昌将哭的死去活来的支梅扶到路边靠在自己肩上,让她哭个够。

    “支梅,回家吧!我送你回去。”俊昌深情地关切地对支梅说道。

    支梅将俊昌带到自己的住处,这时正是上班时间,到处一个人也没有。支梅换了衣服,洗了头,俊昌帮她包扎了伤口。两人终于坐了下来。

    “支梅,你怎么还是一个人呀?”俊昌心痛地问,他的眼睛藏不住对支梅的心痛。

    “支梅看了看俊昌,表情酸涩,又低下了头。”

    “你是不是被人欺负了?带我去找他们。”

    支梅又抬起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还是不说话。

    “支梅,你说话呀!”

    支梅还是不说话,泪水滴落下来。

    “支梅,你听我说。婚姻并不是要和自己爱的人在一起。就像我和志玲,我并不爱她,她也知道我不爱她。但是,有我她有依靠,她能活的很好。你找个人结婚好不好?别折磨自己。你身边有人别人才不会欺负你。我和你真的不可能,你清醒点好不好?支梅,自从我们分手后,我没有关心过你。没有过问你做什么工作?住在哪里?经历了什么?我没有这个精力你懂不懂?你是优秀的,你一定能找一个好男人。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学会往前走。”

    支梅只是流泪,不摇头也不点头。

    “支梅,你没有什么话要说吗?你如果没有什么话要说我就要走了。”俊昌站了起来。

    “俊昌,”支梅起身走到俊昌跟前,她正要伸手去抱他,俊昌伸手阻挡了。“俊昌,我心里好苦,真的好苦,我想抱一下你都不可以吗?”

    不可以,记住,我是别人老公。

    “俊昌,你忘了了吗?你曾经是我老公。我们曾经好过,你忘了吗?”

    “忘了。”

    “俊昌,你好狠心。我们分手是你的意思,我没有变,我还是以前那个我。是你变了,你本可以用你的善良为我考虑一点点的。”

    “支梅,你保重,我走了。”

    “俊昌,”支梅抓住俊昌衣服。“别走那么快,让我再看看你。我好久没有看见你了,让我好好看看你。错过今天,不知道下次是何年何月何地还能与你见面。俊昌,我一个人,真的有孤单有害怕。你,你跟我做兄妹不行吗?你跟我见面有那么难吗?有你出现,别人知道我有亲人就不会那么肆无忌惮地欺负我,你都做不到吗?俊昌,我们一年见上一次面好不好,就一次面。我保证,我不伤害到志玲,我不出现在你生存的地方,我不做对不起你的任何事情。“

    “支梅,真的不行。我不会帮你,一次也不行。以后我不来金花了,我不会让你再见到我。”

    “俊昌,那你住院的钱你能补我吗?”

    俊昌沉默了好久说:“是你自愿的,不补。”

    “俊昌,你——”

    “你恨我好了,诅咒我好了。”俊昌甩袖而去。

    支梅没有跟出来,她蹲地上,哭得很伤心。

    俊昌没有回头,一直走出去。倒拐处,他回头看了看,支梅没有追来。他长长地叹了口气,原地来回走动好一阵,熟悉了周边环境这才离开。

    得不到俊昌的庇佑,支梅仍就在劳累与被欺负中苦熬。

    就这样她艰难地度过一年半,她不仅还完老板娘的欠款,还有余钱搬家。这天她对钱姐说道:“钱姐,欢欢上小学了,虽然我们这边破房子很便宜,但是离学校太远,你愿不愿意搬去学校边租房。”

    “支梅,我早就有这个意愿,但我不能丢下你一个人。虽然我对你用处不大,但是我至少在意你回没回家。”

    “那我们搬过去,学校那边也有很多皮鞋厂,我以后就在那边找工作。”两人不谋而合,去意已决。

    支梅找到老板娘把情况说清楚后,老板娘没有为难支梅并将最后这一月的工资按市场价算给支梅。“支梅,其实说是我对不起你吧!好像我也没有太过份。都是天意,都是命。我是商人,我不能以你一个人为中心来做事。我能做的就是撕了合同,不欠你一分工资。真心祝愿你以后能遇到好主管,挣到属于你自己的钱过上好日子。”

    一段时间后两人顺利搬进一家大杂院出租房,里面居住的都是皮鞋厂工人。皮鞋厂工人都特别忙,不忙的时候就是放长假和春节前。工人们都会回老家。院子虽然杂却显得很清静,一点也不影响孩子学习,钱姐非常满意。

    没有人欺负的日子无聊很多,支梅更加思念俊昌,她莫名地想知道俊昌现在身体怎样?走路会不会有影响?会不会不好看?会不会不能拿重东西?她真的很想知道。因为上次的见面她忘了在意这些。

    她又开始了乔装打扮去九眼桥偷窥她的俊昌,她的爱人。当她满怀信心来到九眼桥时,市场的地盘已经被铁皮围了起来,里面只有废墟。她一下被跌入万丈深渊,欲哭无泪。她不死心向路人打听,“拆迁了,全部拆迁了。所有的生意人都去了前面那个大楼,商场里面去了。”

    支梅来到大楼跟前,她傻眼了。二十几层的高楼只有东南西北四个大门进。也不知道俊昌的铺面在哪一层哪一号。支梅跟本不敢迈进大楼半步,她估计还没找到俊昌的摊位就被别人发现了。她合计着,怎样进去,怎样出来,遇到突发情况怎样脱身。她合计来会计去,终究没有好办法,危险性太大,关键是不好脱身。支梅围绕这陌生的大楼转了不知多少圈,终究还是缺乏勇气。她离开大楼没走几步又退了回来,她舍不得,金花到九眼桥可是几经转折才能到达。她想起了俊昌的住处,她朝俊昌住处走去,虽走的很是疲惫,她却感到那里有她想要的明灯。

    房子还是那幢房子,门窗紧闭,看不出什么不同。俊昌住处门前比以前更干净了,曾经的那个堆废品的角落也被清理出来,显得宽敞很多。

    支梅在这里呆了好一阵,没有发现一个熟人进出。她觉得过路的人都用异样的眼光看她。时间过的太慢,她害怕被熟人发现,更害怕被俊昌发现。她嘴上说自己就是不要脸了,内心却太要脸了。

    等到天黑都没人回来,支梅更加害怕,害怕被熟人发现。她走到大街上大树的背面,灯光背光处躲着。她能一览无余地观看到大街上的行人和草木。俊昌回家的必经之路,这一带支梅熟悉。

    支梅在大树下等了几个小时,大街上除了路灯别无活物。连同行的身影都没见,更别说俊昌了。这是怎么回事?难道他们去某酒店吃酒席去了?又等了几个小时,已是凌晨时分。支梅胡思乱想了很多,突然想起俊昌曾经说过的他们都买房了。距离俊昌说这话已有两年多了。两年多了,俊昌也买房了?天哪!支梅此时的失落超出当初与俊昌分手时难过的千倍万倍。她一时失控冲向马路大声呼喊:“俊昌,你在哪里啊!我再也找不到你了吗?我再也见不到你了吗?俊昌——”支梅在宁静的城市的夜晚风狂地奔跑着,重复呼唤着。直到她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晕倒在地。

    当她醒来的时候她在派出所的长凳上躺着。她吃力地坐起来,民警就说话了。“你要是没有什么问题的话就可以离开了。”

    支梅怏怏地走出派出所她不知道该去哪里?金花那个‘家’她不想回,九眼桥没有‘家’她不想走。她心里的痛无法用语言形容。求生的本能让她最后选择回金花。

    “支梅,你昨晚去哪里了?衣服怎么是脏的?”钱姐刚看到支梅就迎了上来像亲姐姐心痛妹妹一样的问。

    支梅像个病人似的有气无力地回到自己房间,钱姐给她端来一碗热粥。她一口气就喝了下去,钱姐接过碗后让她躺下休息。自己出去忙了。

    支梅躺在床上看向天花板,眼睛定定的像个植物人。从来失去俊昌她都没有这么难过过,要再见到俊昌比登天还难。工作还有什么意义,奋斗的目标在哪里?这个世上没有了俊昌,支梅哪里还是支梅。

    支梅一连好几天没有去上班,钱姐看在眼里痛在心里。支梅的感情受到重创,钱姐早已猜到。她记得很清楚,支梅借钱时说是自己的男朋友出了车祸。支梅去医院两个月回来还是单身一人,经常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又说男朋友是有家的,可是她昨天又去了哪里?支梅不说,钱姐也不方便问。

    钱姐专程为支梅炖了鸡汤,为报答支梅对她的知遇知恩,她是真把支梅当自己的亲妹妹。她把鸡汤端到支梅床边让支梅吃点补补。

    “支梅,”钱姐坐到支梅床上看着正在喝鸡汤的支梅说:“能不能告诉我,你究竟经历了什么?你昨天是不是又去找那个人了?”

    “姐,我心里真的好空,我也不想这样子,可是我改变不了现实生活对我的残忍,改变不了我会想他。”

    “你有没有向他表明心意?”

    “姐,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强调我们不可能。”

    “那昨天是他伤害你了吗??

    “我没有找到他,他从我的世界消失了。”

    那你当他死了。就算他爱你,你们两情相悦。他突然暴毙,你也得面对是不是?你就当他暴毙了,他死了你从头开始。

    “姐,我在这世上没有亲人,只有他是我可以倾诉的人,只有他是知道我根底的人,只有他是我最信任的人。”

    “那又能怎样,现实你不是他的什么人。他已经离你而去了,他回来的可能性很小。”

    “她在这个世界,我就要在这个世界,即使耗尽我最后那口气。他不在这个世界,我决不再这个世上停留一秒。”

    “好了,妹妹,让时间来说明一切吧!你不是有书吗?我希望你多看看书,让书来陪伴你。当你思念他无法自拔的时候,书可以帮你转移注意力,这样你会好受些。一定要学会自我帮助,自己才是自己的贵人,这是书上说的。我晚上都会看看书,我一整天都不难受的。”

    支梅按照钱姐的意思把注意力转向文学学习。难受层度减轻了,思念层度丝毫未减。她依旧每晚给俊昌写信,表达自己的思念之情。

    长时间看不到俊昌,支梅无心看书,书已经不再吸引她。她满脸子俊昌的影子挥之不去。手上干着活,大脑出现一幅幅俊昌的画面。一不小心,手钻进了机器,缝纫机针直接扎穿她的手。剧痛让她不由“啊呀”一声,同事急忙去叫来主管。在大家的帮助下才把手从机器取出来。主管亲自送她去门诊包扎了伤口并送她回家休息。钱姐知道后揽下了支梅的全部家务,照顾她在起居。

    这次经历支梅不仅没改变自己对俊昌无尽的遐想,反而从中找到了解决自己不能自拔的方法。受伤的时候,大脑是清醒的,心也回归它本来的样子。

    从那以后,支梅专程为自己准备一根大针,每晚往自己大腿上扎几下,然后包扎一下,再看一会儿书,疲倦了就睡下,不再整晚整晚失眠。早上起床后,针伤已经不痛了,最多有小小的针眼痕迹。穿上裤子谁也发现不了。

    这样的生活又过了一年,支梅在梳头的时候发现自己两鬓有了白发。她用手去拔它,却怎么也拔不完。

    又到一年一度的长假期,支梅每天就是看看书和睡觉。时间越发漫长,她越发空虚。思念俊昌是她慰藉自己灵魂的最好方法,她要的不是别人理解的无知,而是从中获取的幸福。

    欲望还是让她再次踏上去城里的班车。她来时澎湃汹涌到了大楼外却是波澜不惊。她停留在大楼外不敢进门,围绕大楼转圈圈。不知是什么力量她还是踏上了回金花的班车。

    回到家中她关上房门,拿出笔的纸给她的俊昌写信:

    亲爱的老公,我想你了。

    老公,请允许我叫你老公。就算你不允许我还是这么称呼你,有本事你来打我呀!老公,我不相信你能把我忘得一干二净。当初你爱我的时候,你一刻看不到我你都会着急。你也会想我的,你只是不承认而已。老公,我们这一别又是两年,我们的青春有几个两年?我看不到你我真的心慌慌,你告诉我,你在什么地方,我要怎样才能找到你?老公,不是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吗?我怎么就没有梦到你呀!我在梦里都不能见上你一面。老公,我在这个世上只有你一个亲人,别人至少还有娘家人啊!不是我执迷不悟,是上天真的没有给我忘记你的机会。老公,我今天去了九眼桥的商贸大楼,我不敢进门,我怕,我怕我被所有的人认出来成为市场的大笑话。

    老公,你说过你不会让我受苦的,你说过你会护我周全的。可是婚姻不存在一切都是假话。

    ……

    支梅开始为自己存钱了,城市有商品房卖,不超过十万就能买套大的。

    这天支梅下班早,去街上逛逛,想买一些日用商品。看见那些成双成对的情侣或夫妻甚是羡慕。支梅不禁想起俊昌来,当别人带着四五岁小孩在街上行走时,支梅更加羡慕。她突然想到自己的那个女儿如果生下来,也该四五岁了该是多么可爱啊!正在她胡思乱想时,俊昌骑着摩托车朝她行走的方向疾驰而来。俊昌,支梅刚好反应过来,摩托车已经跑了好远。支梅相信俊昌是来找自己的,她拼命地追赶,大声呼喊“俊昌——俊昌———”。追赶了两条街也没能追上。正在她精疲力竭的时候,她被什么东西绊倒了,她来不及细看,准备起来再追。却被一个人拉住了,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刘师老婆,旁边还站着刘师家的那一大伙人。“俊昌,”支梅大声呼喊,她顾不得那么多,她要冲出人群去追俊昌,千载难逢的机会她不能失去。这伙人没有打她,只是拉扯并把她弄倒。支梅爬起来又被弄倒,爬起来又被弄倒,她拼命挣扎着,呼喊着……。这伙人笑着,闹着,开心及了。

    人群中突然传出一句:“她有精神病吗?”

    “对,她有精神病,”一群人如醍醐灌顶找到灵感,硬说她有精神病强行将想要挣脱去找俊昌的支梅送去精神病院。整个捆绑过程,上车过程,进医院过程,支梅都在拼命呼救,拼命挣扎,悲惨至极,不忍直视。

    支梅在精神病院是拒绝治疗的,医院对她动辙打骂,捆绑,灌药,饿饭。她每天鬼一样的呆在病房,眼睛全哭肿,声音哭到沙哑。每天早上都是先打后灌药,中午再打再灌药,晚上还打还灌药。几天过后,支梅开始求情:

    “求你们别打我,我喝,我吞,求你们了,我自己吃。”支梅跪着说完这段话就跪着走过去,从医生手里拿来药就喂进去,然后大口喝水吞下后张开嘴巴让医生看,全吞了。医生拿起水杯准备离开的时候还不忘踢她一脚。

    医生走后,支梅趴地下痛哭。她用双手捂住嘴巴,尽量不让自己惊动黑猫。

    第一晚支梅没有回家,钱姐以为她是去找那个‘男朋友’了。第二晚支梅没有回家,钱姐以为支梅在男朋友那里住下了。直到四天后,支梅还没有回家,钱姐去了支梅上班的厂打听,厂里人都说不知道。钱姐担心支梅出事到处打听,直到打听到支梅出来的那条街上,有人告诉她说,前几天没有看到任何可疑人,只是有个精神病女人被送进精神病院了。

    没有任何线索的钱姐觉得支梅有时候魂不守舍,心不在焉的,会不会因思念过度真的就精神病了呢?她决定去医院瞧瞧。

    当钱姐思虑再三后来到医院已是支梅入院的第六天。刘师那群坏人把支梅送进来时并没交钱,钱姐的到来首先是交钱,医生,护士都很热心。

    “那个叫方支梅的是你什么人?”护士问道。

    “我的亲妹妹。”

    “你去把欠下的一千五百块医药费交了我就带你去病房看她。”

    “我还没有看到人呢!万一不是我妹妹呢?”

    “名字一样,时间和你说的也吻合,应该是你妹妹。”

    “医生,当时是谁送她来的呀?”

    “说是她的同事,姓刘。”

    “好,我这就去交钱。”

    当钱姐来到支梅病房时,支梅听到脚步声早早地跪好迎接。

    “支梅,”钱姐冲过去抱住支梅,“你快起来呀!你怎么成这样了?”钱姐第一次再支梅跟前流了泪水。“你每一次离家的时候你都在经历什么呀?你每次回家身上都是伤,你还装作若无其事,支梅,要不是我亲眼看见任谁也不相信,你过的什么日子呀?我本以为我是天下最苦的女人,没想到啊……”钱姐失声痛哭。

    “姐,我要出去,姐你接我出去。”支梅终于在钱姐的保护下哭出声来。

    “我要带她回家。”钱姐对护士说。

    “只要家属签字,医生是可以给她办出院的。”

    “好,我这就带她一起去办出院。”

    “不行,医院有规定,办好出院手续才可以带人走。”

    “好,我这就去办。支梅,你等着我。”钱姐火急火燎地冲向医生办公室。

    “姐,你一定回来,千万别丢下我。”支梅朝钱姐的背景大喊。

    带走支梅,什么条件都满足。不出半小时,手续就办好了,支梅哭着离开了这个地狱。

    支梅当时是看花了眼还是出现幻觉,支梅曾一度怀疑。都不是,支梅看到的是真实的俊昌,时隔俊昌住院足足两年。俊昌为支梅攒够了钱是来还支梅钱的。他两耳不闻窗外事,直奔支梅住处,奈何支梅怎么追赶他也呼不见。他在支梅住处等了几小时不见支梅回来。又去支梅挨打那个厂里找,俊昌去厂里找支梅时,刘姓一伙人已经把支梅送去精神病院回厂了。他们也目睹了俊昌向门卫打听支梅全过程。

    “大爷,有个叫方支梅的女士在你们厂上班,能帮我叫一下她吗?”俊昌恭敬问道。刘姓一伙人刚好坐在门卫室看电视。

    “她已经有半年不在我们厂上班了,你是她的什么人啊?”大爷问。

    “我是她——哥。”

    “你以前怎么不来看她呀?你可知道你妹妹有多苦啊?”

    “大爷,那她在这厂里到底经历了什么?”

    “被人欺负,被人欺负的可惨了!能活着,那也是阎王不要命。”大爷边说边看向刘姓一伙人。

    “大爷,那你知道她去了哪个厂吗?”

    “这我真的不知道了,要是我知道我肯定告诉你。”

    俊昌转身离开,没走几步俊昌又回来问道:“大爷,你知道和她走的近的朋友吗?或许知道支梅去了哪里?”

    “她要是有一个朋友,有一个亲人,她就不会被坏人把她当作玩具来拆卸。”

    “大爷!”俊昌一下激动起来,“有人把她当玩具来拆卸吗?你告诉我,是谁,谁呀?我不信我九眼桥那么多兄弟我拆不了他!”

    “要不是这样她怎么可能离开这个厂?她干活可比有些人强多了。”大爷又看了看刘姓一伙人。

    “大爷,你告诉我是谁?这仇必须报!是他们吗?”俊昌指向刘姓一伙人。

    “不是,不是,不是。”刘姓一伙人抢着说,并瞪着大爷。

    “你们,都给我等着。”俊昌掏出手机就开始拔号。

    一听九眼桥,大家都曾听说过那里很乱,社会人很多。再看此人有手机,实力输了一长截。刘姓一伙人灰溜溜躲进车间。

    算了吧!年轻人。虽然他们平时对支梅也不好,也不是拆了支梅的人。支梅已经离开半年了,谁也不知道她在哪里?这厂子是搞生产的,也不允许你来闹事。你要是来闹事了,我的饭碗也丢了。不过实话实说,我们老板可没有亏待你家支梅,这事也过去了,你还是去别的地方找找吧!俊昌再次回到支梅住处等待支梅。他后悔那天支梅明明是从厂里被欺负后出来的,却没有护她周全。他恨自己只为让支梅忘记他而弃她不顾。他悔不当初。他以为他上次离开时记住这房子就能找到她,他狠狠扇了自己几个耳光。

    回到家的支梅被钱姐当重病侍候。她受到惊吓,虐待,还吃了那么多伤身体的药。钱姐停下菜生意在家专程陪伴她。

    “如果你还拿我当姐姐,必须告诉我发生了什么?”钱姐质问道。

    “姐,不提了好不好。”支梅提到伤心处泪水就涌出来。

    “你要是不告诉我,我就离开这里,咱俩谁也不认识谁,你爱咋的咋的!你必须告诉我谁把你弄进精神病院的”

    “姐,你知道了又能怎样?”

    “至少我可以防着他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好吧,我都告诉你。”

    ……

    支梅从头到尾把怎样欠老板娘钱,怎样被刘姓人欺负,怎样离开厂,关键是怎样被送进精神病院统统给钱姐讲了个透彻。

    我的傻妹妹呀,如果今天我不逼你你还不说呀!如果他们知道你还有一个姐姐,他们也就不敢这么欺负你。你必须带我去认识他们,避免以后他们还在路上欺负你。

    “过几天我一定带你去,今天让我休息一下吧。”

    这一天,支梅带着钱姐来到之前的这家皮鞋厂。刚到门口,门卫大爷就迎了出来:“支梅,你还好吧?赶紧到屋里坐下。”

    “我想带我姐去厂里看看。”

    “看什么呀?你都不是我们厂的工人,主管会不高兴的,不能进去。”

    “嗯——我姐想认识一下老板娘,也不可以进去吗?”

    “老板娘和老板刚好出门,过两个小时就回来了,你们得在这里等她。”

    “大爷,我姐想认识一下刘师,请问他在不在。”

    “为什么要认识他呀?他那么坏。不是他家人多能给厂里出产品,老板早就想开了他。”

    “大爷,那天是星期五还不到中午,他们一大家子人在和平街那边碰到了我,把我打了,然后强行送去精神病院。我姐说要看看他们都长什么样子?

    “啊!他们简直就是畜生。你说是星期五中午?”

    “是的。”。

    “哎呀!支梅啊,你哥哥姐姐都有为什么不早点出现呢?你受欺负为什么不早点告诉你的哥哥姐姐呢?”

    “哥哥?我的哥哥?”支梅惊奇地问

    “是啊!那天,那天就是星期五啊!他是下午来的,很有钱,还有手机呢!他一出现直接把那姓刘的吓跑了。要不是我替那姓刘的担待,他要打电话喊九眼桥的人来把姓刘的那伙人撕了。”

    “大爷,那人自称是我哥吗?从九眼桥来的?”

    “是的,当时他听说你被欺负,拳头都捏紧了。”

    “哦!是他,”支梅搪塞道,“他是我唐哥,他有钱,我们平时少往来的。我没有想到他会来。”

    “他是来找你的,说找你有事。”

    “可惜他下午才来,我中午就出事了。”

    “支梅,我们还是去认识一下那位刘大师要紧。”

    “别去,你们进去了,主管就有理了。一会儿刘师就出来抽烟,他每天要出来好几次抽烟。”

    果不其然,门卫大爷话还没说完,姓刘的一群男人就出来了。他们就靠在门卫室外墙抽烟。

    钱姐出来站在门外,支梅跟在钱姐后面站在门口,一群人看见支梅有些浑身不自在。

    “支梅,害你的就是这几个王八蛋呀?”钱姐板着脸问。

    “是的,姐,就是他们。”

    “让我好好看看你们,记住你们。别让我家里人在路头路尾遇到你,遇到你们就完了。”

    “姐,我们走吧!”

    “走,我们当然要走。”钱姐拉着支梅边走边转身指着刘师说:“别让我在路上看到你。”

    回到家的支梅问钱姐,“要是在路上碰上了怎么办?”

    “没那么巧的事,再说了,我一个女人出门三轮车里藏有长刀,我才不怕呢!哎!你哥不是把他们都吓着了吗?

    “我哥,他又不长来。他现在有电话了,我又没他电话号码。”

    “不长来的人来找你会不会有什么大事?会不会你家里有事,抽时间回去看一下。”

    “好。姐,还是你一个人做家务吧,我身上的伤还没好,我想去休息。”

    “嗯,饭好了我喊你。”

    支梅回到房间,胸口如刀刺的痛,她不敢哭出来,她怕钱姐听见,她怕她是真疯了。她只想躲到房间让自己的痛释放出来。想俊昌想疯了,千载难逢的机会就这样阴差阳错地错过了。俊昌找不到自己,自己找不到俊昌。最远的距离就是我知道你在什么地方却怎么也够不着。支梅捂住胸口,泪水湿了被子一摊。“俊昌,”在内心呼喊着,“我为什么要搬家呀?离厂就行了嘛,为什么要搬家呀?”她用被子捂住自己头部,轻声哭了出来。“自己为什么要去追他呀?顺其自然也许真能圆了梦寐以求的团聚。俊昌,天哪,为什么这样折磨我?我做错了什么要这样折磨我?俊昌,我知道你是爱我的。啊!我们的缘分指数这么低吗?……”

    支梅在家休息了好些天才去上班,他心里装着俊昌,她认为她没有看错人,只有俊昌才值得她爱。她暗暗下决心,此生以思念俊昌为幸福。得不到俊昌的人也在爱她一辈子。即使俊昌感受不到。

    她仍就不断给俊昌写信,她床下的邮箱由小纸箱换成了大纸箱。

    她再也没有去九眼桥,她只要写信就足够。

    她从床下找出她买的当初打算与俊昌洞房的红色被套,她也要换个纸箱将其保存。不经意地她发现了她与俊昌曾经的合影,她如获珍宝。捧着有些脱色的相片亲了又亲,放在胸口贴了又贴。“俊昌,我终于可以看到你了。我终于不再心慌慌地回忆你的模样。我要把你好好珍藏,你是彻底属于我的。以后,你就是我老公陪伴我左右。”

    支梅花大价钱把这张褪色的相片重新翻新并过塑。放在自己枕头下面。晚上她会将相片放在胸口上,对着他说话,然后慢慢进入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