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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偏偏是翩翩!(1)

    诸葛长欢也没有想到会在这儿见到顾索。说实话,他们两个虽然年少时相识,却已经足足七个年头没见面,上次见面时,响当当的“勾魂客”顾大公子还只能算是个毛头小子哩!

    他今天来悠悠楼不为什么要紧事,仅仅是因为他需要放松。

    一个人一旦做完了一件神经紧绷的事情,放松是必要的。而诸葛长欢做了不止一件神经紧绷的事情,所以他选择喝茶。

    在悠悠楼喝茶。

    如果一个男人想要放松放松,无论是喝茶还是逛逛青楼瓦舍都很正常。诸葛长欢却跑到这里来喝茶,看起来实在是一件费解之事。喝茶时嗅得茶香是很要紧的,品茗更要心静,青楼却到处闹嚷嚷、香喷喷的,再好的茶喝在嘴里,味道也跟白水没什么两样了;更何况已来到了青楼,还有谁会在意手里的茶?

    桌上原本有两杯茶,一杯在诸葛长欢面前,另一杯上边还沾着淡淡的唇脂印儿,想来是何以曾喝过的。诸葛长欢翻开一只倒扣在桌上的小瓷杯,替顾索斟了一满杯。

    “俗语说‘酒要满、茶要浅’,”诸葛长欢将这小杯推在顾索面前,“我可不是故意奚落你。悠悠楼这小小酒杯,若是次次斟一二滴出来,就真没什么东西可喝了。”

    顾索道:“我更不会同诸葛兄在意这个。”他本欲双手捧过这杯茶,奈何杯子小得可怜,用两个手指也能捏得牢牢的,怎么接来都不大对劲。最终还是右手拇指轻轻将杯子笼在另外四指之后,左掌掌心向里将右手挡住端在脸前,将茶一饮而尽。

    诸葛长欢笑吟吟看他喝下这杯茶,开口道:“你怎么来了京城?”

    顾索的面上忽然浮出一种忧虑的神色。诸葛长欢见了不免觉得这问题或许不合时宜,正要挑出另外的话题来,顾索却垂下眼帘搁了手中杯子,轻声道:“我也不同诸葛兄打哑谜。同袍山庄近来的事情,诸葛兄一定早有耳闻罢?也许正怪我性子怯懦,如今屡劝父亲不通,索性出来走一走……二来,我也的确是想拜访拜访诸葛兄你。”他说话声音虽然轻但很急,说完这一大段话便深深吸了口气,又抿了抿嘴唇,方才继续道:“我想着诸葛兄虽然只长我几岁,在京中御前却都颇有建树。尽管父亲这些年已经逐渐将同袍山庄之权渐渐放在我手里,但……”话说到这里,竟是无法再讲下去。

    诸葛长欢看在眼里,知道顾索是郁气淤积在胸,以至于一时间喉咙梗塞说不出话。他自然也听说过同袍山庄的近况,说好算不得好,说不好却又算不上大问题:顾索的父亲、名誉天下的“穹苍可破”顾修远,被一个女人迷住了。

    能迷住顾修远的女人,该是什么样子的?

    诸葛长欢虽然远在京城,都不可避免地“认识”了这位翩翩姑娘。

    年逾五旬的人再对一个年轻小姑娘动真情,其实也并不算是一件可耻的事情。况且顾修远的原配夫人已经故去多年,他更不是抱着淫猥的欲念来对待翩翩,而是将她礼遇有加地搁置在同袍山庄的一处院子里,如同搁置了一件易碎的漂亮青花瓷瓶。古怪的是,仅仅一个身世可怜的、需要靠出卖自己来埋葬父亲的年轻女人,是怎么“没想到”被送给了顾修远,又居然一下子就把这叱咤风云二三十年的老江湖给迷得五迷三道、心猿意马了呢?

    诸葛长欢替顾索又斟了杯茶:“这是薄荷茶,正好于你疏气降火。”他心头微动,略一思忖便知事情有些蹊跷,遂问道:“这翩翩……是谁送来的?”

    顾索这回只蜻蜓点水般呷了口这凉浸浸的茶,面上的神色更加忧悒几分:“是纪大伯父。”

    顾修远之所以成名,不仅因为他一手创建了“与子同袍”的同袍山庄和他“可分河海、可破穹苍”的“分海破天剑法”,更与他的几个结拜兄弟脱不开干系。除去当年殁在“折虹”之战中的赫连钧,以及因着“盏绣庭”一事至今四处流窜、落草为寇的“严白牙”严瑜,其他三位仍在同袍山庄之中,尊顾修远为首,做他的得力手下、左膀右臂。顾索口中的“纪大伯父”纪遇犀彼时初出江湖,是结拜弟兄之中与年少成名的顾修远最早相识的一个;如今年纪见长,更是醉心书画、荒废武功,每每作魏晋时期风流文士打扮。传闻他常自制“五石散”吸食作乐,独创的“燃犀指法”几乎失传,为江湖人士所扼腕叹息。这样一个人,又怎么有精力会找来这样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送给顾修远?

    顾索平复片刻,苦笑道:“江湖弟兄抬爱,都叫我作少庄主,说父亲年纪大了,我接手同袍山庄只是早晚的事。山庄内我倒能做些不轻不重的决定,而翩翩姑娘只是戏言想要同袍山庄,父亲便毫不犹疑地双手奉上……!诸葛兄,翩翩姑娘倘若如纪、许、全三位叔伯一般于山庄劳苦功高,她接任山庄我顾索绝无半点不服。可如今……如今她与父亲对山庄竟都无谓至极、好似儿戏,叫我如何……”

    他心绪激动下声调更是高昂,眼底却未见一点儿鄙薄愤然之色,尽是疚心疾首,哀其身碍于种种现状竟什么事情也做不得。可哪怕再心中不喜,也未曾直白表露,甚至仍对翩翩、纪遇犀作客气称呼。诸葛长欢心中暗忖:顾索此人如若不是纯良正直到了极点,在这时也面面俱到、喜怒不形于色,恐怕是心机深沉、大奸大恶之辈了!

    “与身边同龄朋友聊不开这等话题,至于庄中叔伯,许二伯向来同纪大伯关系最紧密,全六叔沉默寡言,更不肯多议论他人。我思来想去,还是来京城请教诸葛兄。虽与诸葛兄经年未见,但兄长你从前便处事锐利稳妥、谋无遗谞,如今我也当局者迷,还望诸葛兄不吝借重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