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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美梦还是噩梦? (2)

    全万应并不太在乎顾索知道这件事。他看着顾索的眼睛,忽然觉得里面有和自己有一样的某些情绪;尽管他不明白顾索在为什么而痛苦,但这已经足够让他把自己今夜的梦和盘托出了。

    他想起楚织梦。

    那的确是个梦一样的女人。

    他也同样想起赫连钧。

    一个长相慧黠却寡淡得像一杯白水一样的男人。

    纪遇犀是最早认识顾修远的,全万应和赫连钧认识得也比其他人要早得多。

    时宪宗末年,皇帝荧惑不明,虽有汪直、王越因剿匪不力,遭了切责贬谪,但朝中“纸糊三阁老”、“泥塑六尚书”不理事端,最终还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万贵妃一边亲信朝中万安、外戚万喜,中官梁芳另有相识江夏妖僧继晓,以符篆药物、神仙方术兼有房中秘技取媚于宪宗,哄得皇帝是心满意足,居然封这妖僧一个通元翊教广善国师的大名。继晓得宠,在西市大兴土木修建大永昌寺,实则忤悖人伦,见到貌美女子便掳进寺中借口“修习佛法”胁辱取乐。此番百姓自然怨声载道,武林中人也颇为不齿。京中江湖中人深谙百姓无法与官府相抗,只暗自连结小队四处游走,不求剜去腐肉疗愈根本,但求表面无事护个安宁。其中便以九州镖局元家、中原烹药山庄与京城外坐镇的“鲸饮门”一马当先,“笳悲芦叶”四人全部出动,一时继晓妄动不能,在朝中又遭弹劾,不敢再有大动作;只向皇帝哀哀乞求回家侍奉母亲,又乞空名度牒五百道,做足了面上样子,得了令便一溜烟地跑了。

    赫连钧年幼走失时正是混乱时节,居然被人牙子从遥远北境随着战乱卖到了东南方,路上寻觅了机会逃跑,昏迷在了烹药山庄门口,叫“蜂刺、蛇口、圣手、佛心”的“烹药四绝”者八荒捡了回去。者八荒在他昏迷时听他喃喃一些鞑靼话,待他醒来再问他却什么都不记得了。这时者八荒已四十几岁,仍然没有婚配,见了这孩子也算与自己有缘分,索性将他收在门下,实际待他如亲子一般;又听他梦中自言自语反复一个“贺”字,当时福至心灵,干脆就为他取名赫连钧。

    出身再普通不过的全万应原本在铁匠铺子当学徒。浅水藏不得蛟龙,“小欧冶”欧赤眀四方云游,在街对面坐下来吃完热汤面时一眼就相中了那头铁匠铺里的全万应。欧赤眀和者八荒又是多年的至交好友,连带着两个孩子也就这样认识了。而烹药山庄后来出事、者八荒身死,赫连钧无枝可依,也是欧赤眀做决定将他接到了湛卢山。

    全万应咋舌道:“你这算运气好还是不好?”

    遇见他自己不好评价的事情,全万应就会选择使用一个问句。

    赫连钧道:“能遇见义父,留得我一条命在,已经足够幸运;在山庄习药学医,更是旁人求也不敢求的;如今横生变故,还有欧先生、有你这个兄弟在我身边。我这么些日子,也算是噩梦醒来便好做美梦,又有什么可埋怨的呢?”

    全万应想,如若真的这样作比,遇见楚织梦才是真正的梦。

    绮幻的梦。是美梦还是噩梦?

    湛卢山的两处险峰之中环抱着七星池。说是池子,实际上已可以算一片很大的湖泊了。

    全万应和赫连钧在山腰上行走的时候,遥遥看见一个身影跌进了湖里。二人虽然年纪不大,但皆是侠义心肠,见状紧赶慢赶来到七星池畔。只是全万应不会凫水,因此由赫连钧当即脱下外衣跳进湖里救人。

    赫连钧这一去几乎有一炷香的时间也不曾浮上来,全万应等得心焦,几乎想要跑回家去寻师父来帮,却见水中“哗啦”一声,一个满头长发都叫水湿了的人正挂在赫连钧背上。赫连钧一张向来淡淡的面容,也显现出一些无奈的神色:“姑娘,别闹了。”

    这姑娘穿一身水红衣裙,遭了在水里一浸已经密密贴在她身上,勾勒出十分姣好的曲线来。她一双纤细胳臂却水草般紧紧缠绕着赫连钧的脖子,将脸朝着赫连钧耳畔贴近了,以伸手来拨开自己脸前湿淋淋的长发,脸上露着一种天真而愉悦的神采:“你说我?可我们两个玩了这么久,看起来你也很开心嘛!”

    说罢,她竟勒着赫连钧的脖子在水中猛地一个起伏,像是要再次把他压进水里,漂亮的杏眼里还透着兴奋。赫连钧屏了口气,随着她的动作沉了下去,不多时又浮出水面,脸上居然已经红透了:“你!我看你是个姑娘家,你怎么能……”

    全万应先前还担心赫连钧脸红是被这姑娘勒得喘不过气,现在听了这话里的意味才知道是羞的。他连忙去认这是谁家姑娘,居然攀在男人背上不肯下来,口中说是玩乐,如此不知廉……

    他还没想出这四字词语的全部,一时间已经呆在那里。只见那姑娘乌黑长发之间正是一张下颌尖尖的雪白的小脸,柳叶眉历经一场水洗显出沉郁的黛青色,好似画出来的一般。见他顷刻变成木雕泥塑,那红衣姑娘也看向他,露出一个饶有兴味的笑容来。

    赫连钧不愿和这姑娘再纠缠,向岸边动了动,道:“阿应,你来帮我……”

    依赫连钧的武功,全万应不大相信他打不过这样一个姑娘。只是男子汉大丈夫怎么好欺负弱质女流,叫外人知道了,岂不给人家所耻笑吗!因此全万应只好凑近水边来,艰难地朝着水里递过一只手去。

    赫连钧就这样驮着这不知从何处来的姑娘缓缓地上了岸。这姑娘虽然解了发髻,衣裳却穿得十分端正;而赫连钧的衣领早被脖子上作乱的两只纤细手掌给扯得乱七八糟了。他二人都浑身湿透,此时却不得不紧密地贴在一起,赫连钧轻轻喘了几口气,仍没能平复脸上烧红的颜色,只好使出一点身法来把这姑娘搁在地上。怎料想红衣姑娘把这当作一个游戏开始的征兆,喜得仅使一手紧扣住赫连钧肩膀,自己肘间“咯啦”一声,十分柔软地将整个人都背过身来,正躲开赫连钧使的一个巧劲,翻身又正好贴回了他背脊之上。

    连全万应也红了脸:“你,你怎么……”

    红衣姑娘像个小猫一样伏在赫连钧的背上,笑得娇娇的:“我怎么?你们要是不服气,也可以把我按在水里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