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棋局 （1）
这一句话把全万应噎在那里。赫连钧背着红衣姑娘，一身衣裳都在往下滴水，此时也是哭笑不得：“姑娘，我二人究其根本也算是担心你掉进湖里出事。你这样纠缠，说出去于女孩子名声有害无益的。”
“我的名声？”红衣姑娘眨了眨一双亮莹莹的眼，轻轻噘了噘嘴，“可是我本来就是想在池塘里洗个澡。你们两个平白无故看我洗澡，究竟是谁败坏谁的名声？”
她胡搅蛮缠、牙尖嘴利，全万应生来嘴笨，已经被气了个仰倒；赫连钧倒是能说上几句话，只是远远不如这一个小姑娘口齿伶俐。那姑娘见他二人都被堵得说不出来话，心情更是大好，伸手捏了捏赫连钧尤然带着点儿稚气的脸颊，道：“那要不然，为了顾全我们两个的名声，你就和我成亲罢？”
赫连钧的头发若不是被发冠牢牢束紧了，此时此刻恐怕要根根竖立起来，连一句“姑娘”也结巴着叫不清楚了：“姑姑姑姑姑姑姑……”
红衣姑娘佯怒道：“甚么姑姑奶奶的，给人家都叫老了！”
赫连钧仿佛身上沾了痒粉一般，扭动着身子想要从她的臂弯里钻出来。也的确是成功了，只又被那姑娘一把抓住了后颈的衣裳挣脱不得。红衣姑娘像捏着一只蜻蜓的翅膀那样捏住赫连钧的衣领，脸上的笑仍然俏俏的：“至于这位小弟弟嘛。”她削葱般的手指点了点全万应的方向，只如同隔空施展了一个点穴，令全万应直觉得舌头都麻痹住，“你年纪太小，不然姐姐同时娶了你们两个男人也不是不行。等我和你这位泥鳅般乱扭的哥哥成亲，你且来吃酒就是了！”
天上雁飞，忽然哀哀鸣叫了几声。这红衣姑娘灵动的面容忽然蒙上一团愁云，似乎是因着这雁声想起了什么事情，这才咬着嘴唇、颇为委屈地“哼”了一声，仿佛是眼前的这两个玩伴没让她尽兴似的。此时已是秋季，湖泊边渐渐地吹过几阵冷风，令湿透的赫连钧猛地打了一个喷嚏。红衣姑娘的娇靥就更添三分闷闷不乐，忙从他身上跳下来，伸手掩了口鼻道：“你怎么还不如我一个女孩子身体好！改日我再来找你们两个玩儿，到时候可别让我见着两个病恹恹的朋友！”
她又轻轻发出一个“哼”，这一声里却没有不满，而更显现出一种别扭的关心。说罢就拧过身形，如同一只小燕般轻巧地飞走了，很快便消隐在这茫茫山林之间。全万应忙上前来，脱了自己干爽的外套搭在赫连钧身上，担心道：“钧哥，你有没有事？”
赫连钧拍了拍赤色尚未消退的双颊，又恢复了往常那种淡淡的笑脸：“没事。”见全万应眼中满是担忧，遂轻轻眯起了狐狸似的眼，轻声道：“我装的。女孩子大多爱干净、怕生病，我打个喷嚏就把她吓跑啦，也不至于伤了和气、坏了规矩。欧先生炼剑的地方暖和，咱回去烤一烤，不会有事的。”
全万应道：“这位姑娘，实在是……实在是……！”他难免有点儿愤怒，但见过这样漂亮的姑娘后，这种愤怒就被一并存在的羞赧给冲淡了。加之他从小养成不愿意多议论别人的性格，更不必说在背后，因此“实在是”好一阵子也没得出个所以然来。
赫连钧谢了他的外衣，藉短暂的沉默安抚了自己咚咚跳个不停的心脏，这才长舒一口气，缓缓道：“她在我背上那一招是‘金蟾娘娘’的‘金乌身法’，因着金乌有三条腿，所以她发现我的躲避时就像凭空多生了一条手臂，不过使得不算太精，转过去时关节仍然有声；方才她行走的轻功，又好像是‘玉兔婆婆’的‘巧燕来归’。不过，我更觉得她像是‘金蟾娘娘’的‘云、雪、梦’三弟子之一，连阿应这样正经的人也看直了眼，说不定她就是那个‘梦一般’的楚织梦哩！”
全万应好像是从梦里混混沌沌地醒来。面前已不再是昔日光景，只有一个和自己一样孤零零的顾索；他这才有些恍然地睁睖着眼睛，觉察到当年场景里面的三个人只剩下自己了。
全万应忽然对顾索生出一些怜悯。但这种情感暂时还没能达到让他和顾索交心谈话的地步，于是他只是喝了杯茶，口中道：“你早些回去睡，我年纪大了，现在的梦和觉都少了。”他说完这句话，觉得口中还是很干、很淡，又补充道：“又或者，是茶喝多了。”
顾索握着茶杯，心下已经有了分明：全万应这一番话，显然已经是送客的意思了。他来到这里本是无心，怎料想却从向来嘴巴最紧的全万应这里听说这样一个梦境；此番也没有再逗留的心思，不如顺着话头赶紧回去才是。想到这里，他干脆地站起身来，向全万应浅浅躬了躬身，离开了龙渊小炉。
朦胧的睡意已经彻底消散，顾索断然不可能回去躺下盯住房顶，又想起白日里诸葛长欢与顾修远的较量、与翩翩的争锋，不免更生三分烦闷不解。他自认为很了解父亲，如今看来才知道人的转变也许只在一个瞬息之间；诸葛长欢这次来山庄之中是为了自己，已经陈述分明，当事人都不曾再提当年之事，父亲怎能径自发力伤人……？他思来想去也没能明白这其中的原委关窍，却因着对父亲的不解、对诸葛长欢的愧疚、对庄中发展的难以把控而陡生出一身倦意。龙渊小炉的石门已经在身后合上，冰冷的夜风好像也更凌厉地刮过了，顾索按了按太阳穴，打定主意朝“囊萤斋”走去。
“囊萤斋”是同袍山庄内一处偏僻小院，院子里盖着一栋小小的、窄窄的、低低的房子，像一只没装东西的瘪口袋。只是这“口袋”里真正装着的东西，远比这房子本身宝贵得多！
“我的名声？”红衣姑娘眨了眨一双亮莹莹的眼，轻轻噘了噘嘴，“可是我本来就是想在池塘里洗个澡。你们两个平白无故看我洗澡，究竟是谁败坏谁的名声？”
她胡搅蛮缠、牙尖嘴利，全万应生来嘴笨，已经被气了个仰倒；赫连钧倒是能说上几句话，只是远远不如这一个小姑娘口齿伶俐。那姑娘见他二人都被堵得说不出来话，心情更是大好，伸手捏了捏赫连钧尤然带着点儿稚气的脸颊，道：“那要不然，为了顾全我们两个的名声，你就和我成亲罢？”
赫连钧的头发若不是被发冠牢牢束紧了，此时此刻恐怕要根根竖立起来，连一句“姑娘”也结巴着叫不清楚了：“姑姑姑姑姑姑姑……”
红衣姑娘佯怒道：“甚么姑姑奶奶的，给人家都叫老了！”
赫连钧仿佛身上沾了痒粉一般，扭动着身子想要从她的臂弯里钻出来。也的确是成功了，只又被那姑娘一把抓住了后颈的衣裳挣脱不得。红衣姑娘像捏着一只蜻蜓的翅膀那样捏住赫连钧的衣领，脸上的笑仍然俏俏的：“至于这位小弟弟嘛。”她削葱般的手指点了点全万应的方向，只如同隔空施展了一个点穴，令全万应直觉得舌头都麻痹住，“你年纪太小，不然姐姐同时娶了你们两个男人也不是不行。等我和你这位泥鳅般乱扭的哥哥成亲，你且来吃酒就是了！”
天上雁飞，忽然哀哀鸣叫了几声。这红衣姑娘灵动的面容忽然蒙上一团愁云，似乎是因着这雁声想起了什么事情，这才咬着嘴唇、颇为委屈地“哼”了一声，仿佛是眼前的这两个玩伴没让她尽兴似的。此时已是秋季，湖泊边渐渐地吹过几阵冷风，令湿透的赫连钧猛地打了一个喷嚏。红衣姑娘的娇靥就更添三分闷闷不乐，忙从他身上跳下来，伸手掩了口鼻道：“你怎么还不如我一个女孩子身体好！改日我再来找你们两个玩儿，到时候可别让我见着两个病恹恹的朋友！”
她又轻轻发出一个“哼”，这一声里却没有不满，而更显现出一种别扭的关心。说罢就拧过身形，如同一只小燕般轻巧地飞走了，很快便消隐在这茫茫山林之间。全万应忙上前来，脱了自己干爽的外套搭在赫连钧身上，担心道：“钧哥，你有没有事？”
赫连钧拍了拍赤色尚未消退的双颊，又恢复了往常那种淡淡的笑脸：“没事。”见全万应眼中满是担忧，遂轻轻眯起了狐狸似的眼，轻声道：“我装的。女孩子大多爱干净、怕生病，我打个喷嚏就把她吓跑啦，也不至于伤了和气、坏了规矩。欧先生炼剑的地方暖和，咱回去烤一烤，不会有事的。”
全万应道：“这位姑娘，实在是……实在是……！”他难免有点儿愤怒，但见过这样漂亮的姑娘后，这种愤怒就被一并存在的羞赧给冲淡了。加之他从小养成不愿意多议论别人的性格，更不必说在背后，因此“实在是”好一阵子也没得出个所以然来。
赫连钧谢了他的外衣，藉短暂的沉默安抚了自己咚咚跳个不停的心脏，这才长舒一口气，缓缓道：“她在我背上那一招是‘金蟾娘娘’的‘金乌身法’，因着金乌有三条腿，所以她发现我的躲避时就像凭空多生了一条手臂，不过使得不算太精，转过去时关节仍然有声；方才她行走的轻功，又好像是‘玉兔婆婆’的‘巧燕来归’。不过，我更觉得她像是‘金蟾娘娘’的‘云、雪、梦’三弟子之一，连阿应这样正经的人也看直了眼，说不定她就是那个‘梦一般’的楚织梦哩！”
全万应好像是从梦里混混沌沌地醒来。面前已不再是昔日光景，只有一个和自己一样孤零零的顾索；他这才有些恍然地睁睖着眼睛，觉察到当年场景里面的三个人只剩下自己了。
全万应忽然对顾索生出一些怜悯。但这种情感暂时还没能达到让他和顾索交心谈话的地步，于是他只是喝了杯茶，口中道：“你早些回去睡，我年纪大了，现在的梦和觉都少了。”他说完这句话，觉得口中还是很干、很淡，又补充道：“又或者，是茶喝多了。”
顾索握着茶杯，心下已经有了分明：全万应这一番话，显然已经是送客的意思了。他来到这里本是无心，怎料想却从向来嘴巴最紧的全万应这里听说这样一个梦境；此番也没有再逗留的心思，不如顺着话头赶紧回去才是。想到这里，他干脆地站起身来，向全万应浅浅躬了躬身，离开了龙渊小炉。
朦胧的睡意已经彻底消散，顾索断然不可能回去躺下盯住房顶，又想起白日里诸葛长欢与顾修远的较量、与翩翩的争锋，不免更生三分烦闷不解。他自认为很了解父亲，如今看来才知道人的转变也许只在一个瞬息之间；诸葛长欢这次来山庄之中是为了自己，已经陈述分明，当事人都不曾再提当年之事，父亲怎能径自发力伤人……？他思来想去也没能明白这其中的原委关窍，却因着对父亲的不解、对诸葛长欢的愧疚、对庄中发展的难以把控而陡生出一身倦意。龙渊小炉的石门已经在身后合上，冰冷的夜风好像也更凌厉地刮过了，顾索按了按太阳穴，打定主意朝“囊萤斋”走去。
“囊萤斋”是同袍山庄内一处偏僻小院，院子里盖着一栋小小的、窄窄的、低低的房子，像一只没装东西的瘪口袋。只是这“口袋”里真正装着的东西，远比这房子本身宝贵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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