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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局中局 (1)

    诸葛长欢原本面上犹带着的一丁点儿笑意,随着这一对阴阳刺破空而来的疾风顿时消解了个干净。他怪异地瞥了一眼顾索,在迎来对方同样怪异的眼神后轻轻摇了摇头。而这摇头之间的功夫,胡捭岩显然灌注了全力的一对刺已然攻到了眼前来!

    诸葛长欢没有应战,只是躲。

    胡捭岩能成为顾修远身边的三名“保护神”之一,绝不是只靠着一身蛮力的。他自小练就“童子功”,可谓是铁骨铜皮、刀枪不入;而他手中一对阴阳子母刺更与他强健外表不同的精巧异常,往来如风如电,因使用精铁打造,挥动间更是一长一短两道寒芒乍现,正好似一柄冰冷冷的弯弓!此刻他面上更酡红如天边晚霞,手中阴阳刺长刺拉弓、短刺画弦,下一秒就要扎进诸葛长欢的眼球里去!

    可惜碰见的是诸葛长欢。

    可惜快不过诸葛长欢!

    胡捭岩只觉得自己马上要刺中诸葛长欢之时,眼前却好似有数点星光暴射,绽开满天星。

    他的刺顿时僵在了空中。

    因为他要刺的是诸葛长欢。

    可现在面前已经没有了诸葛长欢,而是星星。满天的星。

    想必诸葛长欢就在这一场幻美的星幕背后罢……?

    他望着这样一场美丽的突生的星幕,心中也萌出一种美丽的突生的感叹,好像是一匹狼突然看见了一朵柔弱的野花也要低头去嗅闻似的;但他的手中的刺,也一刻不停地冲进这一片星星织成的幕布里去!

    星星碎开一地。

    荡漾开的碎裂的星河顿时如云雾一般环绕着他的身体,而他的武器却只碰见一团虚无。他出手时这一招全然没有收敛意思,此时疾攻至此却又一击不中,外泄的劲力无处转圜,一时间收不住攻势,更直直向前冲去。胡捭岩暗道不妙,手臂上肌肉鼓起,几乎撑满了劲装的衣袖,显然是想要以极大的力道生生将阴阳刺收回。不曾想耳后忽然传来凉风一阵,胡捭岩头皮一麻,本能般要扭转武器的方向攻向身后!

    却听得身后轻笑一声,一边肩头已被人抓住。胡捭岩大惊,不料后心一热,一只手掌紧紧轻轻地贴上他背脊,又猛然向后一抽——

    胡捭岩这才觉出自己手里的劲道随着这一抽流水似的离开。他有些愕然、但十分轻松地转过身体来,面前正站着笑吟吟的诸葛长欢,手里收放自如的阴阳刺却怎么也没法再向前送去了,只能从齿缝里勉强挤出几个不带难听话的字眼来:“你,这!”

    诸葛长欢的手已经收回,正好好交叉着摆在胸前:“顾修远还在地上躺着。你若是想要找个人斗一斗,尽管出门去院子里就是。”

    顾索微红着眼眶,此刻也不大赞同地看了看胡捭岩。立在顾索身后一个脸圆圆白白、好像个雪团福娃似的男孩子也开口道:“老三,不要闹了。”

    他个子不高,看上去一张团团脸更显得他像个半大孩子。只是他才一开口,足足有两个他那么壮硕的胡捭岩顿时全身泄了气似的,不情不愿地挪动到他跟前来,声音更是没了先前的气势,蚊呐般叫了一声:“二哥。”

    这雪团似的人自然是“玉心神”吴走石了。见胡捭岩这副样子,他也不多说什么训斥的话,却解释道:“这儿有的人来研究,轮不着咱们。”

    胡捭岩听了这话更是负气,声音也不自觉大了几分:“无论大夫还是小唐公子,不都这么说的么?怎么我就说不得了?”

    吴走石踮起脚伸手拧住了胡捭岩的耳朵,直把他一只耳朵拧得和他涨红的脸皮一般的红才肯罢手:“哪儿就是你嚷嚷的地方?把你的嘴巴给我紧紧闭上,待会儿大哥来了倒有你好看!”

    一听见“大哥”,胡捭岩的身形顿时矮了半截,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了,搓了搓被吴走石狠拧过的耳朵默默站在了一边。吴走石的面色不算太好,但对着诸葛长欢仍是客气的:“诸葛大爷您多见谅,他自小就是个莽汉,还爱胡思乱想;这会儿也是太伤心,一时间没了规矩,您别和他计较。”他说这话,一来旨在替胡捭岩开解;二来也是早有闻听诸葛长欢睚眦必报的“恶名”,曾因有个醉汉恰巧在他在场时说了冒犯的话便被他剜去了舌头,如今吴走石在众人面前赔了不是,多少能叫诸葛长欢心中好受一些,后头若他还是要算账,想必也能少算一笔。

    诸葛长欢道:“情理之中。”脸上看不大出喜怒。吴走石尽管心里没底,却不敢、不好再说什么,也就此不多言了。

    诸葛长欢自然早已看过顾修远的伤口。几乎可以说,顾修远胸口所受的剑伤就是“雁声”所造成的。如若“雁声”并非是诸葛长欢自己的剑、而要他当做旁观者看来,也难免要以为拿着这把剑的他自己就是杀人凶手了。因此胡捭岩现而今的这一种近乎“不明事理”的直觉上的冒犯,他也的确可以理解、并且无暇顾及。他与顾索对望一眼,此刻陷入一种迷雾一般看不清前路的思索:那会是谁?

    同袍山庄之中能说上话的人陆陆续续来到映雪斋时,原先还有些低声议论的房中顿时被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默包围裹挟了。一时间只有翩翩低低的抽泣声断续地响在大伙儿的耳畔,连诸葛长欢也难免朝她望去——但见翩翩云鬓蓬松、星眸含泪,面上的痛惋讶异并不像作假;可惜他对于女子眼泪真假的分辨水平,向来是不能够判断作数的。

    最终竟然是全万应最先打破沉默:“庄主突然遭此一劫,我猜想大家也都有了想法。”他清了清嗓子,好像是喉咙没有水分的滋润、从而十分干涩的样子,“庄中事务,不可一日无人管理。纪大哥并非时时清醒、顾索年纪又尚小,我认为应当令许二哥暂代……”

    他话未说完,忽的传来“啪”一声脆响,硬生生将他接下去的话打断了。翩翩扬着一只柔软纤长的手掌,瘦弱的肩头因为愤怒而强烈地颤抖着,却能看出她打在全万应脸上的一巴掌用了多大的气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