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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杀局 (2)

    他已经有了最坏的猜想。胡捭岩面色更是涨红,却也从伤痛之中缓过神来,只答道:“庄主昨夜遇刺,胸口中了一剑。那位唐门的小公子帮着抢救了一番,没能救回来,人已经去了。”

    许擒鹿登时如遭雷击:自己分明还没有出手!他正渴求着与视同袍山庄为儿戏的顾修远堂堂正正地一战,在武林同道面前、众目睽睽之下打败顾修远,好将同袍山庄真正把在自己手中。顾修远怎么会就这样平白无故地死了?

    他的喉咙里猛然窜出一股怒火,几乎想要拎着胡捭岩的领口痛骂:你是什么狗屁的“保护神”?叫顾修远受了捱不到大夫来的一剑,全庄上下的人都是吃干饭的罢?!许擒鹿的双手仍把在胡捭岩的两条胳膊上,几近要将这对衣袖下筋肉虬结的手臂给掐出十个血洞来。勉力维持着“二老爷”还该有的一副姿态,许擒鹿将牙齿咬紧,只一张惯常白净的脸皮也涨红如重枣了:“带我过去!”

    他倒要看一看现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自己费尽心思一步一步下好的棋,怎么突然就变成了杀局?

    他的步子比以往都快、都轻,甚至有汗从他的鬓角滑落下来,一直滴到领口里去。胡捭岩的话在他脑海里回马灯似的轮转着播放,忽的停在了“一剑”上。许擒鹿也顾不得自己平时的和善壳子,一下从泥塑里钻出个狰狞的内里来,伸手揪住了胡捭岩的后领道:“你且答我一个问题。庄主所受的剑伤,是一把什么样的剑?”

    胡捭岩悲痛难遏,加上对许擒鹿全心信任,一时没注意他全力袭来的一爪,直被勒得眼珠外瞪,暗忖幸而这一下只是来拎他的领口而非击打向他的后脑,否则此刻自己想必已经脑浆迸裂、命丧当场了!听清楚了许擒鹿的问话,这有些呆愣的汉子皱起脸细细回想了片刻方才那位唐小公子所说的话,便一五一十复述道:“小公子道,是一把很快、很薄的剑。”

    许擒鹿脸色剧变。这庄中本家功夫用剑的人本来就屈指可数,更何况这儿不久前正来了一把“很快、很薄的剑”!他就算平时再不愿多想,此刻也无法不疑心得要命:胡捭岩所描述的杀伤顾修远的“凶器”,也许就是“雁声”!

    纵然胡捭岩是个傻瓜,此刻见了许擒鹿骤变的脸色,也要想起前几日在“同仇堂”对二老爷出言不逊、与庄主唇枪舌剑的诸葛长欢来。而在顾修远身边做护卫的胡捭岩尽管憨厚正直,又怎么可能是个真正的傻瓜?此时不禁更迭了脸色,连悲切也为怒火所覆盖,自胸腔爆出一声悲鸣,旋即更怒道:“是他?!杀千刀的诸葛瘟神,我要他替庄主偿命!”

    许擒鹿心思回转之间悄然有了计较:胡捭岩有些呆了,此刻都反应过来;那更不必说顾索这等“明目”、翩翩那样聪慧、以及“保护神”另外其二的“玉心神”吴走石和“金面神”罗开碑的七窍玲珑了!至于自己几个弟兄,想必不常伴顾修远身侧,此时也与自己一般在赶往“映雪斋”的路上,刚刚抑或还没有得知这个消息。顾修远又是发的什么疯,居然死在自己亡妻的院子里?若有人以孙簪雪的名义暗中约见顾修远,身为李髻云徒弟的诸葛长欢身上嫌疑无疑再加一等;现下也做不出过多定论,只有到了现场亲眼所见才能见分晓……

    他这样想着,脚下步子不自觉更加快一些。胡捭岩不知是察觉到他的这份急切,还是本身就因为刚才的一番醒悟而自己也怒意横生、正赶着去找诸葛长欢来对峙,又或者还坚固着为二老爷带路的思维,居然也没让他超过去。二人步伐匆匆地一路朝着映雪斋去了,甫至门前,忽听闻对面不远处的囊萤斋之中铁链叮当撞击,又是一个沙哑苍老之声疯了似的大笑,引得映雪斋前干瘪枯瘦的梅树簌簌震落下一阵叶雨来,难免有几片沾在许、胡二人肩头。

    许擒鹿的眉头快要拧成一个疙瘩:真是疯了、疯了,这好好一个同袍山庄,现而今要变成疯子窝了!然而此时这些话当然是不能够说出口的,毕竟他的好三弟正横尸在眼前这一处小院的某间房中,他这会儿心中再如何想,也不能把心中不快在这里吐出个干净。舌根底下压着话、心里藏着事可不是种好受的感觉,以至于许擒鹿连鼻子都快耸起来、嘴唇都快抿进嘴里去,脸上的黑沉之色更是不再多加掩饰了。

    胡捭岩冒冒失失地闯进门里去,进门便高叫道:“诸葛长欢人在哪里?!我定要拿他是问,他敢说庄主的剑伤与他一点儿关系也没有?”

    许擒鹿暗道:若真是诸葛长欢暗中出手,已经留下了这样明显的伤痕,他此时又怎么会还留在这里!这样的问话,可会有人回答么?

    的确有人回答。

    一个带着点疑惑、又感觉有点好笑的声音道:“你找我?”

    许擒鹿也跟着跨步进来,自然也就看见答话的诸葛长欢。他这下连脸颊上横着的几条肌肉也绷紧着抖动起来:不过,诸葛长欢是朝廷中人,甚至可以说是朝廷中的“红人”了。假若他够骄傲自满,兴许要当堂承认自己是“秉公办案”,杀人也无需偿命,是时再潇潇洒洒走掉,不仅气派嚣张,更不至于狼狈夜奔,也是妙哉!

    因他已见到地上躺着的、面色苍白已没了声息的顾修远,以及他整齐的衣裳、压根看不出有伤口的胸前。如若真的是剑伤,想必也只有诸葛长欢手中那一把够薄、够快的剑才能在胸前留下看不见的伤口,只内脏受损、淤血于胸腔,造就这乍看来好像是暴毙而亡一般的死亡。原先听到胡捭岩的一番言论,许擒鹿已有了三分猜忌;更是从诸葛长欢带来的“朋友”唐酥口中宣判,更不会有什么故意污蔑在其中,这便加到五分;现下看到顾修远尸身形状,更是信了七八分。此时此刻他已默认了诸葛长欢就是凶手,只是不知其中具体原委,故没有十分的放心,却也自信是八九不离十的猜测了!此刻支起眼皮,使一种饱含怒意的目光凝住诸葛长欢尤带不解的面容;那边早已冲进门来的胡捭岩却没他这么“顾全情面”,提起腰间一对一长一短子母阴阳刺,直直朝着诸葛长欢面门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