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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相思

    靖王独自端坐于雅室的莆垫上,面对着老君的画像,止不住长吁短叹,透过窗户的光斜照下来,拉长了他孤寂的背影,更显得一室孤清。靖王纷乱的心绪,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心绪安宁。

    道家说道法自然,追本逐源,通达明透,世间朗朗,随去自由,佛祖说三千世界,渺渺众生,悟得菩提,终成因果。

    可是,目空一切的道毕竟在远方,证悟痴惘的菩提毕竟在天上,靖王端坐于此良久,竟依然无法用这些所谓佛、道的思想抚平他此刻最真实的感情。于此,他似乎也理解了修道之人的苦处。若有牵挂,若有念想,如此的守身静坐,堪比受刑还苦。刑法是有期的,身体上的苦痛可代替心灵上的煎熬,且随着生命的凋零,并不需要太过漫长的时间,就可回到虚空,亦或者无知无识。然而这种心意难静的煎熬,却是遥遥无期般的漫长。

    他承认,自己挂念希光,想她陪在自己身边,想与她说话,想陪她赏花,想听她奇奇怪怪的“高论”,想见到她大而无拘,随性自在的样子。尤其是见到希光被她哥哥拽走的样子,竟担心起小希光的安危来。虽说忽阿鲁是希光的哥哥,可是万一这个忽大人是个极其保守的人呢?他会不会借此伤害希光?他会不会借此惩罚希光?他,会不会?

    靖王坐不住了,他匆匆赶到万仙楼,见到了忽阿鲁。果然如他所想的那样,忽大人的面色十分不善,且斩钉截铁的告诫了靖王,暂时不要再来找希光。

    前不久,贵为王族的威势,还能让靖王继续那种高高在上的感觉。然而一切变化如此之快,在心中挂念之人的哥哥面前,竟有些像做错事的小孩一般的,三分讨好,三分哀求的望着对方。靖王见忽阿鲁并没有为此心软,依然强势的表示送客。作为王族的一贯威严,是要他立马起身拂袖而去的,然而,身躯竟有千斤沉重般的不肯挪动。不自觉的矮了三分。

    靖王想了又想,绞尽脑汁,绞尽脑汁,吞吞吐吐的说:

    “希光如果还在万仙楼的话,就不麻烦你传话,我亲自去找她罢。”

    “靖王!”忽阿鲁面色严峻的继续说:“刚刚我似乎已经说得十分明白了,您俩可能受了某种妖物的控制。这您是知情的。希光也提及过,她与您相见的初衷难道不是为寻找其中的缘由吗?”

    “忽大人,您说的有理。所以,我想还是跟希光一起把这件事情落实罢。”靖王又说

    “靖王!这件事牵扯的不止您俩,花姑也已经知晓,我们会尽力彻查清楚事件的因由,到时候会给您一个解释。所以,您请先回去罢。”忽阿鲁起身,坚决送客。

    靖王也跟着起身,可是并不走。他又说:

    “若证明我和希光并非因妖物控制,那我们又该何时才能相见?”

    忽阿鲁万分肯定的回答:“不可能!”

    “为什么?”靖王步步紧逼。

    “因为!”忽阿鲁想说人妖殊途,怎么可能无缘无故,这么短时间,你俩就确立了因缘?但想了下,又打住了,他只是说:“因为希光从来没变得这样过。”

    “这就说嘛,忽大人,以我的身份,年轻力壮加之内堂空虚,令妹也正是韶华之年,如何就不能配成佳偶?且少女情窦初开,乃人之常情。希望忽大人也不要因为一些子虚乌有的事情,横加干涉。”靖王又说。

    当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都感到震惊,有些话一出口,似乎就是覆水难收,那等同于是自己先开了嫁娶之口。

    因此,他也索性把话说完:

    “首先,府上正妃之位一直空置,八年前,她入府半年不到就身染恶疾而亡。本王就不曾再续娶过,如今府里也只有两个妾室,膝下一男一女。对一个王府而言,这种关系算十分简单的了。且对希光,我也定不教她吃半点亏的。这个还请你这个做哥哥的放心。”

    “那靖王的意思,是要提亲了?”忽阿鲁气得捏住手指的关节咔咔响。

    靖王见他这副样子显然十分生气,但他就偏要继续下去,靖王轻轻点点头,说:

    “若希光同意,随时迎娶!”

    “那她有没有告诉过你,我并不是她的亲哥哥呢?”忽阿鲁脸色阴沉的问道。

    欸??靖王一刹那间明白了眼前这位公子发怒的原因,有些震惊,又有些慎重的问道:

    “若非,你俩?是因缘已定?”

    忽阿鲁摇摇头,说:

    “那倒没有!”

    “希光知晓你的心意吗?”靖王又问

    忽阿鲁又摇摇头,说:

    “不知!”

    靖王长舒一口气,说:

    “原来这样!但希光已经知晓了我的心意!”

    见靖王有些得意的脸色,忽阿鲁更是气不打一处,说:

    “您恐怕先不要那么得意。希光是不肯与人分享的,尤其是配偶。对了,她有没有告诉过你,我们老家的习俗?在我们那儿,讲究执子之手,白首不离。若是靖王这般嫁娶随意,多多益善,王府后院妻妾成群,以我对她的了解,恐怕您只有做梦了。希光的性子,是绝对不肯答应的。”

    听过此话后,靖王也有些忐忑,因为与希光相处,她确是这样的性子。她是变幻的云朵,又是轻快的溪流,又是自在飞翔的风,希光是他内心中某个部分的影子,那个渴望自由畅快的影子。他知道,那种自由是一个王府装不下的。所以,希光,或许未必会愿意屈身进王府与他作伴的。想到这里,他的一颗心就变得七上八悬。

    愤怒的忽阿鲁全不在意沉浸在思考中的靖王,留下一句:

    “待这事有结果之前,希望靖王不要前来打扰。这也是花姑的命令,局时,花姑自会向您说明一切。所以,王爷请便吧!”

    说完就转身拂袖而去。

    与人间相处愈久,愈令忽阿鲁深刻的意识到人间的桎梏,像一个个枷锁一般的固定着所有人,哪怕是什么王爷、贵臣,皇亲国戚,他们无法打破这种枷锁,因此就拼命抢夺一切来装饰自己的枷锁。财富、权势、女子,哪怕要用无数人的鲜血和生命去涂染,他们也在所不惜。

    他们这些人,好花好树要栽种在自己的园子里,好酒好菜要摆上自己的饭桌,好的女子要娶回自己家里放着,然后任由那些水土不服的花、树枯萎,任由那些酒菜变质,任由那些被锁进高墙内的女子孤寂的哭泣,慢慢的像花草一般的枯萎,木讷,变得臃肿难看,面目全非。

    希光是不懂这其间的机关的。希光总是单纯,总是用烂漫的眼睛看着这世间一切。希光不知的是,他今日陪你长亭散步,赏落日余晖,明日就可能陪别的女子同赏繁星,共品月华。忽阿鲁决定,待事情有了些许眉目后,他要开诚布公的向希光讲讲这些。讲讲这些低质的垃圾人类所具备的共性。别被靖王那种表面蒙蔽了眼睛。

    靖王到底被请出了万仙楼,再一次怅然若失。当不服输的他陪着朋友再一次出现在万仙楼里时,依然没见到希光,又一次怅然若失。

    而希光,全然不知因为自己,已经树立起了一对剑拔弩张的情敌。希光被忽阿鲁关照得无微不至,以致于安静的呆在屋子里如同失去听力的小鸟。万仙楼里看似平常,又不平常。没有人告诉过她靖王来过,也没有人允许她继续在回廊里闲逛,哪怕是去看看那丛不经风雨的蔷薇。

    如此当蛇精青娘疲惫的回到屋里时,就看到趴在桌上的希光,这只落寞的小狐狸出神的望着花瓶里插着的一束芍药,花开得倒是妖艳热闹,全然不知自己的结局早已注定。

    “折下的花,为什么不哭呢?已经脱离了根,脱离了故土,脱离了亲人的怀抱。它们却茫然不觉,不知悲伤。”希光懒洋洋的说。

    蛇精青娘从来不曾听过小狐狸有过这种高论,因此疑惑的问道:

    “你啥时候懂这些道理了?”

    “一个人告诉我的。”希光说

    “啊!又是一个人!”蛇精青娘不禁也为之感叹道。继而有些幽怨的说:

    “人总是喜欢这些伤春之叹。今朝堪醉就该醉,今朝快活且快活。什么狗屁岁寒三友,什么狗屁文人气节。把自己过得像个和尚似的,干脆出家得了。守着木鱼敲敲兴许能得道升天。”

    希光慢悠悠的转过头,望着有些虚弱狼狈的蛇精青娘,一脸茫然。她不知,青娘这一路的苦楚。为了追逐心中的那个公子,竟是身为妖族都难免感到耻辱。

    青娘没有告诉希光,她没精力再说话,而是转身开始修炼。因为这几日,她折腾得太过凄楚了。青娘从来不曾想过,世间真有不近酒色,不沾赌博,不求功名的所谓的“正人君子”!这是妖们最不喜的,偏偏她却遇上了。

    自那日河边相逢,青娘就对那公子念念不忘。自信能再次与他相遇的,确如她的自信,作为一条经验老道的蛇妖,她的确不费多少工夫就找到了这个公子。独自居住在一座小小的两进的院落。平日里不是读书,就是访友。

    经过青娘的追踪,知道了那日这位公子那般以赋喟叹的原因。原来他的恩师,本来早前教导他们要正身立说,以正世风的那个恩师,却在为贵人赏识后,改变了自己的原则,甘愿在世俗的污杂洪流中放逐自我,竟跟着那些权色之徒进花楼喝花酒。公子苦劝不听,因此才倍感忧伤。

    谁知道世间事,竟是如此离奇,如此短短的相逢,竟像拥有法术般的摄魂夺魄,令蛇精无法自持呢?以至于蛇精要如此奔忙劳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