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无证骑士
“编号031，观测飞行器出发。拍摄地点/角度已输入。”从殖民基地的主控系统中传输出了一条指令，一路进到库房，最后激活了小飞行器的逻辑回路。
小小的观测飞行器031，在分析完指令后，立刻出发踏上了征途。它的终点，就在这颗星球遥远的北极。
应该说，它设计出来，就是为了进行这样的长距离飞行，对需要的图像信息进行采集。
因此，体内配备的并不是已经广泛使用的核聚变引擎，而是简单的光伏发电板；虽然这使得它有时候，不得不走走停停。
此行的目的非常简单，前往北极，拍摄坐标处的照片，然后返回。
今天的天气并不好，这趟旅程也不怎么顺利。本来只需要一天就能到达，小飞行器却不得不在一片苔地里歇脚，就为了能充上电。
它并没有什么智能芯片，只有一些很简单的软硬件设备，足够拍摄照片，与人交互，但也仅此而已。
就连外观也称不上好看，椭圆体的躯干上，有一对简单的仿生翅膀，身后拖着两大片太阳能板。像个长了翅膀的大白兔子。
“xxx，xxxx。xxxx！”
就在小飞行器懒洋洋地趴在地上时，一阵声音打扰到了它。
这是什么语言？小飞行器的翻译模块宕机了。
等等，它知道现在该怎么办。逻辑回路开始紧张地工作起来。只是因为没电，效率有点低。
回忆起来了，
ifcorpusfeedback:
#!/usr/bin/envpyth+
print(“autotranslationon“)
else:
print(“cloudupdate“)
搜索服务器，云端最新语料补充完毕，添加人为：赵明羽。
流程完成。
能听懂了。
“这是什么？”
“我没有感觉到它的情感流动。应该是魔物。自然生物的话，我们能感知到情绪。”
“把这只魔物宰了吧。怎么样？”
原本叽里咕噜的话，变成了可读文本。
“不。我觉得它受伤了。我们是骑士，不能随便残杀没有抵抗能力的魔物。”一位高大的骑士，拦在了众人面前：“我看看它怎么样了。”
“我讨厌奇怪的东西。你想发善心的话就自己来好了。”队伍中有人说道。
“随他去吧。我们还要去猎杀其他魔物呢。我们的职责是守护极北之地，不是陪你玩过家家。”领头的那位跨上了马，“驾！”。
“哀伤骑士团，出发！”
其他人跨上马匹，把那位骑士和他的马，留在了原地。一时间，宽阔的苔原上只剩下了小飞行器，一匹马和一位骑士。
骑士摘下头盔，挂在马包上。他无奈的叹了口气，呼出的热气在冰冷的空气中很明显。
他轻轻拍着小飞行器的背：“不用害怕。你很安全。”
“是...吗...”
骑士非常惊讶。他缩回了手，看向小飞行器的脑袋。那里有个发出声音的前部组件，姑且算是脑袋。
“你会说话？”
“刚刚学会...”小飞行器想扑腾起来，但电量不足以这支撑他这么做。
“小心点。”骑士扶住了面前的小家伙，有点吃力。虽然才到膝盖那么高，但还是比骑士想象的重的多。
“谢谢。”小飞行器做出了回应。
“我从来没见过你这样的魔物。”
“我也没见过你这样的人类。”
“那我们刚好很合适，对吧，你叫什么？”
“零三一。”
“好，零三一。你这是怎么了？”
“在下次起飞之前，我需要在太阳底下休息一会。”
“没问题。”
骑士将小飞行器驮在马上，牵着缰绳，一路走向周围的小土坡。
“这里阳光更好些。我常来这里。”
骑士把零三一放在了土坡顶端，接着躺在了山坡上。
“谢谢你。不过你不需要跟其他人一起吗？”
“不...准确来说，我只是个见习的。”
“好。”
骑士转身看向疲惫的小飞行器，问道：“你真的是魔物吗？”
“对不起，我不知道什么是魔物。”
“哦哦，我想这可能只是我们对你们的称呼。毕竟，我们是猎杀魔物的人...”骑士连忙摆手。
“我不明白。”
“没事，零三一。我跟他们不一样。”
骑士好像有点羞涩，又坐了起来，“你知道吗，我们这些生长在悲伤巨树下的人，从小开始，就要接受猎杀魔物的训练。我爷爷告诉我，这都是为了防范那个‘恐惧危机’的到来。二十岁的时候，我们就得独闯史莱姆森林，最后还得独自猎杀一只地龙魔物，才能成为真正的骑士。”
“我明白了。我也是为了某个目的而出生的。”
骑士似乎来了兴趣：“是吗，是什么？”
“为了拍摄照片。”
“照片，那是什么？”
“是一种记录信息的方式。一般是用来保存某个物体，某种景物的视觉画面。多见于旅途中，可以将眼前见到的景象永久地保存下来。”
“哇，你们魔物真的很厉害，懂得很多魔法。比我们只会用法杖挥来挥去的有意思多了。你肯定拍过很多照片吧。”
“不。我出生之后的目标，只有拍目的地的那张照片。”
“真的？那然后呢？”
“然后，我会回到我出生的地方，关机入库。”
“关机，那就是死了吗？”
“可以看做如此。我的数据会上传到云端，然后清除本地数据，接着等待下一次拍摄。”
“云端...那听起来，似乎是你们保存灵魂的地方。就像我们的巨树枝叶一样的。”
骑士沉默了一小会，才开口道：“那你们的一生，就只为了去拍一张照片吗？”
“是的。”
高大的骑士站了起来，抿住嘴唇。苔原上的风很冷，但骑士却觉得自己脸颊上在发烫。
他拿出马包里的一把长刀，双手握持，开始一刀刀地劈着空气。
发泄完后，骑士瘫倒在地上：“如果我能像你们一样就好了。就像你们一样...”
他小声嗫嚅起来，与英武的形象不怎么匹配：“就在昨天，爷爷召集了我们团的骑士，告诉我们，很有可能，那个恐惧危机，就快到来了。那条传说中，需要我们与之作战的巨龙...有人看到它从北极的大地中孵化而出，只是还在沉睡...爷爷说，这就是我们这么多代人的使命...击败那条名为‘恐惧’的巨龙...”
小飞行器轻轻地拍了拍翅膀：“别难过。”
其实零三一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别人；它只想为人类解决问题。
骑士轻轻抹了抹泪，又紧紧握住马刀：“我其实...很怕死，所以才当了这么久见习骑士。我不想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我真的很害怕。为什么我要接受严酷的训练，又为什么一定要赴死...为什么你能接受这样简单的死亡呢？难道你不留恋旅途的美景吗？”
“我不知道。很抱歉。我只是完成任务。我的存在只是为了拍摄照片，仅此而已。对我来说，死亡不过是生命流程的下一步。”
“我也想这么坦然地面对死亡啊...”骑士像是发狠似的，把马刀远远丢了出去。
小飞行器的相机侦测到人类丢东西，这触发了简单的助人机制。它吃力的想飞起来，把马刀捡回来。
马被突如其来的扰动惊到了，给零三一来了一蹄子。小飞行器咕咚咕咚地滚下了山坡。
“诶诶，别这样！”骑士牵住了马，“不好意思！这匹马就是这样，跟我一样。”
他一路跑下去，把小飞行器翻了过来，然后转身捡回马刀。
小飞行器滴滴响了两下。
有个想法，突然间击中了骑士。
他把马刀插进土里：“零三一，那这样，就把这当做我的墓碑吧，也许把自己当成死人后，我就能好受点了。你说你能拍照片，那能为我拍张照片吗？”
“我想可以。”小飞行器收回了太阳能板，飞了起来。然后，它面对自己的新朋友，拍下了一张照片。
照片的内容，就是骑士和那把马刀，还有广阔无边，晕成一色的苔原。
“问题是，我没法交给你。我不能打印照片，只能传输数据。不过，你可以看看。”
小飞行器将照片投射在了自己头部的显示屏上。
这是骑士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看见自己。脸上的泪痕，稀疏的胡须，都分明可辨。就像是最清澈的湖水里的倒影。
真是奇妙的魔法。是能带来快乐和回忆的魔法。而不是用来杀戮和毁灭的魔法。
他怔了一下，又不好意思的擦去了泪痕。
许久的沉默后，骑士开口了。
“没关系。你把它销毁吧。只要现在的我和你都知道，这里曾经存在过一个年轻人，一个有点特别的年轻人...他喜欢跟魔物交流，喜欢躺在土坡上看着天空，还有点天性使然的伤春悲秋，这样就好了。”
骑士顿了一下，好像有点迟疑，“其实，把这件事说出来后，也没那么沉重。只是我根本不敢跟别人说。”
他重新带上了头盔，晃动着泥土中的马刀：“你知道吗。我以前常听老人说，死亡就像是明天要吃的饭；我大概有点明白了。”
“很高兴我能帮到你。”小飞行器已经完全起飞，“但是我现在该走了。再见。”
“希望我死后，也能在巨树的枝干与你相遇。”骑士深吸了一口气，说道。
他拔出了马刀，抖了抖上面的泥土，又向远去的小飞行器挥手：“再见！零三一！”
小飞行器缓缓离开了那位骑士，升空，飞出悲伤巨树，飞向预定的目的地——北极。
—————————————分割线—————————————————————
傍晚时分，就在大祭司的表演结束后，我找到了还待在酒馆里，烂醉如泥的莉娅。
“快起来。你不怕别人把你捡走吗？难民这么多，还有大量临时征召的民兵。幸福城的治安现在很差。”
“嗯？嗯...我可是正牌圣骑士...而且，你看我的新武器，瞧瞧这钉锤和盾牌，谁敢来打我的主意吗？”
“好了好了，拿着我买的东西炫耀。差不多得了。老板，弄盆凉水来。”
经过水瀑的洗礼，罗泽莉娅一下清醒了起来：“你他妈的...啊，原来是恩人。”
“少说两句。你如果想跟着我，就跟紧点。”我把棉布递给莉娅，“擦擦。”
厄莱克妮看着外面惶惶的人群，民夫和军队鱼贯而过，旁边夹杂着拖家带口的难民，有点担心地问道：“卡斯，你到底想干嘛？不是交还毁灭权杖就行了吗？把权杖丢进教会就行了吧。”
“还记得那些尘土之民吗，曾经在无心者村落外救过我和白的，”我把之前绘制的魔王肖像，递给了厄莱克妮。
“我记得，那又怎么了？”
“你知道，我的记忆力还算不错。如果目击证明没错的话，那么所谓的魔王，其实就是尘土之民。但是，我目前还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进攻我们。”
厄莱克妮还是一头雾水，“所以，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我们有击败魔王的机会了。”
“你不会是想...自己去打败魔王吧？”
“正是如此，厄尔。”
“等等等等。我没听错吧？为什么还要这么努力？你不是已经被开除教籍了吗？”
“没有太多为什么。就像我当初为什么要为你们村子引水，为什么要和白战斗一样。我只是单纯想找到那个选择而已。那个能拯救更多人的选择。我...虽然有时候没法看清全局，也不能拯救所有人。但至少，我希望能在力所能及之内，拯救更多人。”
厄莱克妮眉头紧蹙，紧紧盯着我。最后，她叹了口气：“好吧。我想这就是为什么。为什么你是卡斯。我愿意和你一起。”
莉娅似乎现在才明白我想干什么。尽管我之前实际上告诉过她。
这搞得她似乎有点紧张兮兮的。
“呃...那个，恩人，您不会是说真的吧？您想和魔王战斗...”
“当然了。我已经决定了。如果不击退魔王，那么幸福城的所有人，哪怕巨树，都会受到威胁。弩箭制作出来便是为了伤人；那门巨炮，想必也不会是为了旅行而到这里来。”
莉娅的神情有点一言难尽：“那个...关于报恩的方式...我还能反悔吗...”
“随便你了。”
“喂，等等，别走啊恩人。我至少还是愿意当你的马车夫的。至于战斗什么的，暂时别算我就行了...”莉娅最后还是上了马车。
年轻的女圣骑士叹了口气，甩动缰绳。
“去哪，恩人？”
“去教会庙宇，旁边的巷子里。”
“您老，肯定是疯了...”
“不，我想暂时还不至于。我有个计划。到时候再说。”
天色昏暗，巷子里很安静。但这里准确来说不是巷子，而是周围建筑可以躲开庙宇，所塑造成的过道。
“这里有个秘密的通道，从这里的地下水道进去，可以直接通到内部。”
我走向那个半人高的水道入口，围栏门紧紧闭着。
我把短剑卡进插销上面，用力按了下去。经年失修的门锁，随着上面簌簌剥落的铁锈，一起崩裂开了。
“我先走了。莉娅，你等在这里。如果过会厄尔出来了，就算没看到我，也立刻上马车逃走。”
罗泽莉娅咽了口口水，摸了摸刚刚修补过的盔甲，点了点头。
“走吧，厄尔。”
厄莱克妮把猎鹰放在马车上，对它比了个手势。
猎鹰安分了下来，随后，她跟了上来。
在水道里弓着身子，俯身前行着。这里的路并不复杂，只是单纯引水过庙宇地下的水利工程。
对我来说，更是轻车熟路。毕竟，当初参与设计的人里就有我。
“到了，前面是供修士使用的公共浴室，”我示意厄莱克妮停下，“你就待在这里，这里距离大祭司的房间很近。我会亲自去见大祭司。”
“你是想亲自去说服他吗？”厄莱克妮已经不惊讶于我的疯狂了。
“是的。我了解他。尤利西斯虽然残忍，但不蠢。我相信我有能力说服他，接受我的计划。”
厄莱克妮看向我，又看向头顶上的隔板。打开隔板，就是公共浴室。虽然战争当前，现在处于关闭时间。
“让我一起去。”
“什么？不行。你待在这里。假如我失败了，我必然会被抓起来。但是你能听到骚动，跟莉娅一起跑掉就行了。至少...你还能活下来。”
厄莱克妮轻轻叹了口气：“卡斯...你还记得我说过什么吗？”
“我会保护你的。”
下一秒，隔板被掀翻了。
厄莱克妮—一个出生于荒野的猎人—以难以肉眼捕捉的速度，跳了上去，冲出了公共浴室，进了大堂。
她掏出标枪，一把抓住看见的第一个人，将尖端抵住那位的脖子，声音响彻整座庙宇：“所有人听着！你们的高级修士，卡斯回来了！他有话，要对尤利西斯说！”
当我到达现场时，被厄尔抓住的枢机大人，脸色发白，瑟瑟发抖。
我必须得说，我的计划不是这样的。
“看看，这是谁来了。教会历史上，唯一一个背离巨树的修士，卡斯大人。”尤利西斯的声音不洪亮，但却很有穿透力：“给我一个不杀你的理由。”
他慢慢靠近着；处刑修士吕皮安，跟随在身后。
大堂中其他的修士，脸上写满了震惊。
没人会想到，这里居然会发生冲突。
一瞬间，外面驻扎的民兵和圣骑士，都涌现在门口，金属盔甲和武器的声音响成一片，如图唱诗班的歌声。
我拦在厄莱克妮身前：“祭司大人，别来无恙。”
“卡斯大人，你真是交了个好朋友。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位女士，应该是吕皮安提过的，你来自无心者那边的旧相识。”大祭司的声音没有一点惊讶，“请问你是来交还毁灭权杖的吗？被剥夺教籍之人？”
“我首先要说明一件事，不是我偷走的毁灭权杖。但您要这么说也没问题。我只是尽量想受到公正的审判。”我尽量不去想那些堵在门口的士兵。
“哈哈...哈哈。看看这位姑娘，很有勇气的孩子。我不讨厌你这样的性格。”
尤利西斯的双手背在身后，似乎对厄莱克妮饶有兴趣。
他大手一挥，让其他修士都退下。
那些教会的胆小鬼，一个个都如释重负般溜走了。
大祭司整理了一下长袍，选了把长凳坐下：“说吧。你想跟我说什么？”
我看了一眼那些虎视眈眈的士兵们，决定豁出去了：“祭司大人，您也知道吧。按照现在的形势来看，您是没有机会守住幸福城的。”
尤利西斯轻轻的抚摸着凳子的扶手，右手握拳，对其他人挥了一下，示意他们：不要轻举妄动。
随后，他站了起来：“我有点好奇...毕竟你都说起胡话来了。现在的幸福城，经过民夫加固，修建了大量工事，全民皆兵，武器和粮食充足。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们守不住呢？”
“你不明白，你要面对的是什么。他们，跟我们不是一个级别的。我知道，你对绝境反击很有信心，比如十年前的贵族叛乱。你觉得你能再次复刻胜利。但这次不一样。”
“我没觉得哪里不一样。的确，伏击失败了。但情报也说明了，魔王军并非无敌。如果它们会流血，就能被杀死。”
“或许，魔王的魔物仆役是可以杀死的。但是，魔王不一样。我要告诉你，我曾经遭遇过它们。那个魔王。我遇到过它的同族。”
吕皮安不屑地看着我，单手举起了长戟：“这能说明什么？你难道私下跟它们串通好了？我当时就该杀掉你们。”
尤利西斯伸出手，晃了一下。
处刑修士虽然不爽，但只能退后几步。
“你到底想说什么？”大祭司又发问了。
“前线的情报，你比我更清楚。我们没办法战胜那个魔王。我与它的战斗，还有之前的伏击战，都说明了这一点。但是，我知道它的弱点在哪，”我也退后了几步，看了一眼厄莱克妮，还有被标枪抵住的枢机，继续说道：
“那就是，金属身体包裹下的内部躯体。”
“是吗...我现在感兴趣了。你给自己挣得了活命的机会，卡斯。”
尤利西斯微微闭上眼睛，“但是，这样还不够。说说你的计划。”
呼。我长舒一口气。
“放开他吧。厄尔。这家伙快窒息了。”
厄莱克妮警觉地看着尤利西斯。
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大祭司也看向了她，微笑了一下。
小小的观测飞行器031，在分析完指令后，立刻出发踏上了征途。它的终点，就在这颗星球遥远的北极。
应该说，它设计出来，就是为了进行这样的长距离飞行，对需要的图像信息进行采集。
因此，体内配备的并不是已经广泛使用的核聚变引擎，而是简单的光伏发电板；虽然这使得它有时候，不得不走走停停。
此行的目的非常简单，前往北极，拍摄坐标处的照片，然后返回。
今天的天气并不好，这趟旅程也不怎么顺利。本来只需要一天就能到达，小飞行器却不得不在一片苔地里歇脚，就为了能充上电。
它并没有什么智能芯片，只有一些很简单的软硬件设备，足够拍摄照片，与人交互，但也仅此而已。
就连外观也称不上好看，椭圆体的躯干上，有一对简单的仿生翅膀，身后拖着两大片太阳能板。像个长了翅膀的大白兔子。
“xxx，xxxx。xxxx！”
就在小飞行器懒洋洋地趴在地上时，一阵声音打扰到了它。
这是什么语言？小飞行器的翻译模块宕机了。
等等，它知道现在该怎么办。逻辑回路开始紧张地工作起来。只是因为没电，效率有点低。
回忆起来了，
ifcorpusfeedback:
#!/usr/bin/envpyth+
print(“autotranslationon“)
else:
print(“cloudupdate“)
搜索服务器，云端最新语料补充完毕，添加人为：赵明羽。
流程完成。
能听懂了。
“这是什么？”
“我没有感觉到它的情感流动。应该是魔物。自然生物的话，我们能感知到情绪。”
“把这只魔物宰了吧。怎么样？”
原本叽里咕噜的话，变成了可读文本。
“不。我觉得它受伤了。我们是骑士，不能随便残杀没有抵抗能力的魔物。”一位高大的骑士，拦在了众人面前：“我看看它怎么样了。”
“我讨厌奇怪的东西。你想发善心的话就自己来好了。”队伍中有人说道。
“随他去吧。我们还要去猎杀其他魔物呢。我们的职责是守护极北之地，不是陪你玩过家家。”领头的那位跨上了马，“驾！”。
“哀伤骑士团，出发！”
其他人跨上马匹，把那位骑士和他的马，留在了原地。一时间，宽阔的苔原上只剩下了小飞行器，一匹马和一位骑士。
骑士摘下头盔，挂在马包上。他无奈的叹了口气，呼出的热气在冰冷的空气中很明显。
他轻轻拍着小飞行器的背：“不用害怕。你很安全。”
“是...吗...”
骑士非常惊讶。他缩回了手，看向小飞行器的脑袋。那里有个发出声音的前部组件，姑且算是脑袋。
“你会说话？”
“刚刚学会...”小飞行器想扑腾起来，但电量不足以这支撑他这么做。
“小心点。”骑士扶住了面前的小家伙，有点吃力。虽然才到膝盖那么高，但还是比骑士想象的重的多。
“谢谢。”小飞行器做出了回应。
“我从来没见过你这样的魔物。”
“我也没见过你这样的人类。”
“那我们刚好很合适，对吧，你叫什么？”
“零三一。”
“好，零三一。你这是怎么了？”
“在下次起飞之前，我需要在太阳底下休息一会。”
“没问题。”
骑士将小飞行器驮在马上，牵着缰绳，一路走向周围的小土坡。
“这里阳光更好些。我常来这里。”
骑士把零三一放在了土坡顶端，接着躺在了山坡上。
“谢谢你。不过你不需要跟其他人一起吗？”
“不...准确来说，我只是个见习的。”
“好。”
骑士转身看向疲惫的小飞行器，问道：“你真的是魔物吗？”
“对不起，我不知道什么是魔物。”
“哦哦，我想这可能只是我们对你们的称呼。毕竟，我们是猎杀魔物的人...”骑士连忙摆手。
“我不明白。”
“没事，零三一。我跟他们不一样。”
骑士好像有点羞涩，又坐了起来，“你知道吗，我们这些生长在悲伤巨树下的人，从小开始，就要接受猎杀魔物的训练。我爷爷告诉我，这都是为了防范那个‘恐惧危机’的到来。二十岁的时候，我们就得独闯史莱姆森林，最后还得独自猎杀一只地龙魔物，才能成为真正的骑士。”
“我明白了。我也是为了某个目的而出生的。”
骑士似乎来了兴趣：“是吗，是什么？”
“为了拍摄照片。”
“照片，那是什么？”
“是一种记录信息的方式。一般是用来保存某个物体，某种景物的视觉画面。多见于旅途中，可以将眼前见到的景象永久地保存下来。”
“哇，你们魔物真的很厉害，懂得很多魔法。比我们只会用法杖挥来挥去的有意思多了。你肯定拍过很多照片吧。”
“不。我出生之后的目标，只有拍目的地的那张照片。”
“真的？那然后呢？”
“然后，我会回到我出生的地方，关机入库。”
“关机，那就是死了吗？”
“可以看做如此。我的数据会上传到云端，然后清除本地数据，接着等待下一次拍摄。”
“云端...那听起来，似乎是你们保存灵魂的地方。就像我们的巨树枝叶一样的。”
骑士沉默了一小会，才开口道：“那你们的一生，就只为了去拍一张照片吗？”
“是的。”
高大的骑士站了起来，抿住嘴唇。苔原上的风很冷，但骑士却觉得自己脸颊上在发烫。
他拿出马包里的一把长刀，双手握持，开始一刀刀地劈着空气。
发泄完后，骑士瘫倒在地上：“如果我能像你们一样就好了。就像你们一样...”
他小声嗫嚅起来，与英武的形象不怎么匹配：“就在昨天，爷爷召集了我们团的骑士，告诉我们，很有可能，那个恐惧危机，就快到来了。那条传说中，需要我们与之作战的巨龙...有人看到它从北极的大地中孵化而出，只是还在沉睡...爷爷说，这就是我们这么多代人的使命...击败那条名为‘恐惧’的巨龙...”
小飞行器轻轻地拍了拍翅膀：“别难过。”
其实零三一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别人；它只想为人类解决问题。
骑士轻轻抹了抹泪，又紧紧握住马刀：“我其实...很怕死，所以才当了这么久见习骑士。我不想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我真的很害怕。为什么我要接受严酷的训练，又为什么一定要赴死...为什么你能接受这样简单的死亡呢？难道你不留恋旅途的美景吗？”
“我不知道。很抱歉。我只是完成任务。我的存在只是为了拍摄照片，仅此而已。对我来说，死亡不过是生命流程的下一步。”
“我也想这么坦然地面对死亡啊...”骑士像是发狠似的，把马刀远远丢了出去。
小飞行器的相机侦测到人类丢东西，这触发了简单的助人机制。它吃力的想飞起来，把马刀捡回来。
马被突如其来的扰动惊到了，给零三一来了一蹄子。小飞行器咕咚咕咚地滚下了山坡。
“诶诶，别这样！”骑士牵住了马，“不好意思！这匹马就是这样，跟我一样。”
他一路跑下去，把小飞行器翻了过来，然后转身捡回马刀。
小飞行器滴滴响了两下。
有个想法，突然间击中了骑士。
他把马刀插进土里：“零三一，那这样，就把这当做我的墓碑吧，也许把自己当成死人后，我就能好受点了。你说你能拍照片，那能为我拍张照片吗？”
“我想可以。”小飞行器收回了太阳能板，飞了起来。然后，它面对自己的新朋友，拍下了一张照片。
照片的内容，就是骑士和那把马刀，还有广阔无边，晕成一色的苔原。
“问题是，我没法交给你。我不能打印照片，只能传输数据。不过，你可以看看。”
小飞行器将照片投射在了自己头部的显示屏上。
这是骑士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看见自己。脸上的泪痕，稀疏的胡须，都分明可辨。就像是最清澈的湖水里的倒影。
真是奇妙的魔法。是能带来快乐和回忆的魔法。而不是用来杀戮和毁灭的魔法。
他怔了一下，又不好意思的擦去了泪痕。
许久的沉默后，骑士开口了。
“没关系。你把它销毁吧。只要现在的我和你都知道，这里曾经存在过一个年轻人，一个有点特别的年轻人...他喜欢跟魔物交流，喜欢躺在土坡上看着天空，还有点天性使然的伤春悲秋，这样就好了。”
骑士顿了一下，好像有点迟疑，“其实，把这件事说出来后，也没那么沉重。只是我根本不敢跟别人说。”
他重新带上了头盔，晃动着泥土中的马刀：“你知道吗。我以前常听老人说，死亡就像是明天要吃的饭；我大概有点明白了。”
“很高兴我能帮到你。”小飞行器已经完全起飞，“但是我现在该走了。再见。”
“希望我死后，也能在巨树的枝干与你相遇。”骑士深吸了一口气，说道。
他拔出了马刀，抖了抖上面的泥土，又向远去的小飞行器挥手：“再见！零三一！”
小飞行器缓缓离开了那位骑士，升空，飞出悲伤巨树，飞向预定的目的地——北极。
—————————————分割线—————————————————————
傍晚时分，就在大祭司的表演结束后，我找到了还待在酒馆里，烂醉如泥的莉娅。
“快起来。你不怕别人把你捡走吗？难民这么多，还有大量临时征召的民兵。幸福城的治安现在很差。”
“嗯？嗯...我可是正牌圣骑士...而且，你看我的新武器，瞧瞧这钉锤和盾牌，谁敢来打我的主意吗？”
“好了好了，拿着我买的东西炫耀。差不多得了。老板，弄盆凉水来。”
经过水瀑的洗礼，罗泽莉娅一下清醒了起来：“你他妈的...啊，原来是恩人。”
“少说两句。你如果想跟着我，就跟紧点。”我把棉布递给莉娅，“擦擦。”
厄莱克妮看着外面惶惶的人群，民夫和军队鱼贯而过，旁边夹杂着拖家带口的难民，有点担心地问道：“卡斯，你到底想干嘛？不是交还毁灭权杖就行了吗？把权杖丢进教会就行了吧。”
“还记得那些尘土之民吗，曾经在无心者村落外救过我和白的，”我把之前绘制的魔王肖像，递给了厄莱克妮。
“我记得，那又怎么了？”
“你知道，我的记忆力还算不错。如果目击证明没错的话，那么所谓的魔王，其实就是尘土之民。但是，我目前还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进攻我们。”
厄莱克妮还是一头雾水，“所以，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我们有击败魔王的机会了。”
“你不会是想...自己去打败魔王吧？”
“正是如此，厄尔。”
“等等等等。我没听错吧？为什么还要这么努力？你不是已经被开除教籍了吗？”
“没有太多为什么。就像我当初为什么要为你们村子引水，为什么要和白战斗一样。我只是单纯想找到那个选择而已。那个能拯救更多人的选择。我...虽然有时候没法看清全局，也不能拯救所有人。但至少，我希望能在力所能及之内，拯救更多人。”
厄莱克妮眉头紧蹙，紧紧盯着我。最后，她叹了口气：“好吧。我想这就是为什么。为什么你是卡斯。我愿意和你一起。”
莉娅似乎现在才明白我想干什么。尽管我之前实际上告诉过她。
这搞得她似乎有点紧张兮兮的。
“呃...那个，恩人，您不会是说真的吧？您想和魔王战斗...”
“当然了。我已经决定了。如果不击退魔王，那么幸福城的所有人，哪怕巨树，都会受到威胁。弩箭制作出来便是为了伤人；那门巨炮，想必也不会是为了旅行而到这里来。”
莉娅的神情有点一言难尽：“那个...关于报恩的方式...我还能反悔吗...”
“随便你了。”
“喂，等等，别走啊恩人。我至少还是愿意当你的马车夫的。至于战斗什么的，暂时别算我就行了...”莉娅最后还是上了马车。
年轻的女圣骑士叹了口气，甩动缰绳。
“去哪，恩人？”
“去教会庙宇，旁边的巷子里。”
“您老，肯定是疯了...”
“不，我想暂时还不至于。我有个计划。到时候再说。”
天色昏暗，巷子里很安静。但这里准确来说不是巷子，而是周围建筑可以躲开庙宇，所塑造成的过道。
“这里有个秘密的通道，从这里的地下水道进去，可以直接通到内部。”
我走向那个半人高的水道入口，围栏门紧紧闭着。
我把短剑卡进插销上面，用力按了下去。经年失修的门锁，随着上面簌簌剥落的铁锈，一起崩裂开了。
“我先走了。莉娅，你等在这里。如果过会厄尔出来了，就算没看到我，也立刻上马车逃走。”
罗泽莉娅咽了口口水，摸了摸刚刚修补过的盔甲，点了点头。
“走吧，厄尔。”
厄莱克妮把猎鹰放在马车上，对它比了个手势。
猎鹰安分了下来，随后，她跟了上来。
在水道里弓着身子，俯身前行着。这里的路并不复杂，只是单纯引水过庙宇地下的水利工程。
对我来说，更是轻车熟路。毕竟，当初参与设计的人里就有我。
“到了，前面是供修士使用的公共浴室，”我示意厄莱克妮停下，“你就待在这里，这里距离大祭司的房间很近。我会亲自去见大祭司。”
“你是想亲自去说服他吗？”厄莱克妮已经不惊讶于我的疯狂了。
“是的。我了解他。尤利西斯虽然残忍，但不蠢。我相信我有能力说服他，接受我的计划。”
厄莱克妮看向我，又看向头顶上的隔板。打开隔板，就是公共浴室。虽然战争当前，现在处于关闭时间。
“让我一起去。”
“什么？不行。你待在这里。假如我失败了，我必然会被抓起来。但是你能听到骚动，跟莉娅一起跑掉就行了。至少...你还能活下来。”
厄莱克妮轻轻叹了口气：“卡斯...你还记得我说过什么吗？”
“我会保护你的。”
下一秒，隔板被掀翻了。
厄莱克妮—一个出生于荒野的猎人—以难以肉眼捕捉的速度，跳了上去，冲出了公共浴室，进了大堂。
她掏出标枪，一把抓住看见的第一个人，将尖端抵住那位的脖子，声音响彻整座庙宇：“所有人听着！你们的高级修士，卡斯回来了！他有话，要对尤利西斯说！”
当我到达现场时，被厄尔抓住的枢机大人，脸色发白，瑟瑟发抖。
我必须得说，我的计划不是这样的。
“看看，这是谁来了。教会历史上，唯一一个背离巨树的修士，卡斯大人。”尤利西斯的声音不洪亮，但却很有穿透力：“给我一个不杀你的理由。”
他慢慢靠近着；处刑修士吕皮安，跟随在身后。
大堂中其他的修士，脸上写满了震惊。
没人会想到，这里居然会发生冲突。
一瞬间，外面驻扎的民兵和圣骑士，都涌现在门口，金属盔甲和武器的声音响成一片，如图唱诗班的歌声。
我拦在厄莱克妮身前：“祭司大人，别来无恙。”
“卡斯大人，你真是交了个好朋友。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位女士，应该是吕皮安提过的，你来自无心者那边的旧相识。”大祭司的声音没有一点惊讶，“请问你是来交还毁灭权杖的吗？被剥夺教籍之人？”
“我首先要说明一件事，不是我偷走的毁灭权杖。但您要这么说也没问题。我只是尽量想受到公正的审判。”我尽量不去想那些堵在门口的士兵。
“哈哈...哈哈。看看这位姑娘，很有勇气的孩子。我不讨厌你这样的性格。”
尤利西斯的双手背在身后，似乎对厄莱克妮饶有兴趣。
他大手一挥，让其他修士都退下。
那些教会的胆小鬼，一个个都如释重负般溜走了。
大祭司整理了一下长袍，选了把长凳坐下：“说吧。你想跟我说什么？”
我看了一眼那些虎视眈眈的士兵们，决定豁出去了：“祭司大人，您也知道吧。按照现在的形势来看，您是没有机会守住幸福城的。”
尤利西斯轻轻的抚摸着凳子的扶手，右手握拳，对其他人挥了一下，示意他们：不要轻举妄动。
随后，他站了起来：“我有点好奇...毕竟你都说起胡话来了。现在的幸福城，经过民夫加固，修建了大量工事，全民皆兵，武器和粮食充足。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们守不住呢？”
“你不明白，你要面对的是什么。他们，跟我们不是一个级别的。我知道，你对绝境反击很有信心，比如十年前的贵族叛乱。你觉得你能再次复刻胜利。但这次不一样。”
“我没觉得哪里不一样。的确，伏击失败了。但情报也说明了，魔王军并非无敌。如果它们会流血，就能被杀死。”
“或许，魔王的魔物仆役是可以杀死的。但是，魔王不一样。我要告诉你，我曾经遭遇过它们。那个魔王。我遇到过它的同族。”
吕皮安不屑地看着我，单手举起了长戟：“这能说明什么？你难道私下跟它们串通好了？我当时就该杀掉你们。”
尤利西斯伸出手，晃了一下。
处刑修士虽然不爽，但只能退后几步。
“你到底想说什么？”大祭司又发问了。
“前线的情报，你比我更清楚。我们没办法战胜那个魔王。我与它的战斗，还有之前的伏击战，都说明了这一点。但是，我知道它的弱点在哪，”我也退后了几步，看了一眼厄莱克妮，还有被标枪抵住的枢机，继续说道：
“那就是，金属身体包裹下的内部躯体。”
“是吗...我现在感兴趣了。你给自己挣得了活命的机会，卡斯。”
尤利西斯微微闭上眼睛，“但是，这样还不够。说说你的计划。”
呼。我长舒一口气。
“放开他吧。厄尔。这家伙快窒息了。”
厄莱克妮警觉地看着尤利西斯。
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大祭司也看向了她，微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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