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舌战群儒
米乐依约定时间走进科恩教授的办公室时，科恩、莱顿和约翰森三位教授都已经围坐在园桌边。她心头一凛。
“早安！不好意思，我是不是迟到了？”
大胡子科恩教授面露微笑，用手势示意她坐下，“你没迟到，是我们早到了。”
米乐徐徐坐下时，已经看到圆桌上三本她的论文——ThePredictabilityofFinancialCrisisandStockMarketCrash。她自译为《论金融危机和股市崩盘的可预测性》。
她随即打开背包，取出论文。其实这是多余的动作。这篇论文她已不知重读了多少遍，无须翻查，她都能背出每一页的内容。但握着它就像握着护身符，她觉得有镇定灵魂的作用。
莱顿教授藏在眼镜之后的双眸动也不动的盯着她，让她很不自在，顿觉气氛严肃，有点像“三司会审”那么阴森。但她还是冷静下来，告诉自己：“别怕，这只是一场对话，不是审判。”
科恩望着她那张清丽脱俗的脸，很温和的说：“过去这两个星期你有到办公室来找我吗？”
“有的，可是您一直都不在办公室。”
“抱歉，让你白跑了。其实我请了两周假期，跑了一趟委内瑞拉。这个国家又发生货币危机了。该国政府邀请我去给他们提供一些建议，昨天才回到费城。其实论文我们已经评审完毕，只是莱顿教授和约翰森教授想约你谈谈，但大家很难碰头，所以拖延到现在。”
这个开场白，稍解米乐的疑虑，知道科恩是因为有要事离开费城，才没有及早批示她的论文。但两位教授想找她谈话，却让她感到紧张。
她回应：“我很乐意回答两位教授的问话，也感谢你们给我这个机会来补充论文不足的地方。”
面对三人，她不禁暗暗叫屈，因为如果是“三英战吕布”，她肯定会非常狼狈。别的不说，单单科恩这个能言善辩的对手，她就肯定招架不住。而莱顿又是一个吹毛求疵的教授，免不了会把她刁难一番。她预感到，等待着她的将是一场激烈的舌战。
科恩随即说：“你的论文是我这一学年最早收到的几篇作业之一，本来应该早早就完成审阅，但你一脚踩进了我的专业领域，补充了我的金融危机理论，我很好奇，想知道你为什么这么聪明，看到我的理论有修订的必要。所以花了不少时间核对你所引用的数据。其实我也担心我这套过时的理论，被你一脚踢翻。”
说完，似乎又觉得有点夸张，不觉笑了出来。
米乐当然知道他在幽自己一默。一个乳臭未乾的学生，怎么可能把他这个金融专家给绊倒？
“我知识薄弱，见识肤浅，哪有可能推翻您的理论？您真会开玩笑。”米乐知道在三个大牌教授面前，必须尽量保持谦虚。
“其实我从头到尾都支持你的看法。但问题是，莱顿教授和约翰森教授都很有意见，所以我必须充当你的律师，使劲帮你辩护。我还真不常碰到这样的情况。”
他说得有点委屈。这段话还是没给米乐送上一颗定心丸，她的心跳开始加速。
“真抱歉，我不知道我的论点竟然会给您添麻烦。”她带着愧疚回答。
“我当然不会拿我的审查尺度来做人情，即使你是我最欣赏的学生之一。这篇论文的基调是我批准的，为你辩护就等于是为自己辩护。”
听到科恩这么说，她又恢复了一点自信。这说明，科恩还是站在她这一方的。
约翰森教授笑着说：“他确实是一头老狐狸，比柏拉图还睿智，比苏格拉底更雄辩。你非常幸运，有这么杰出的律师为你辩护，我们两人合起来也斗他不倒。”
米乐感觉到一线曙光正投向自己的方向。
“我确实非常幸运，科恩教授的理论是我这篇论文的脊梁，他的支持给了我莫大的信心，让我可以放胆直书。”
她觉得此时拿科恩来作后盾，可以让她站得更稳。
科恩俯身向前，带着温和的语气说：“这并不说明我对你有所偏袒，而是一种负责任的表现。我相信任何认真的老师都应该维护他的学生。”
这让米乐想起高松的话。果然，科恩会保护自己的学生，甚至为学生辩护。这时，她已可以感觉到她的导师正释放善意，她的神经也从高度紧张中稍微松弛下来。
莱顿插嘴：“我们这三个老朋友为了你的论文，几乎闹到要翻脸。你这篇论文好神奇。”
米乐的神经再度绷紧。
“我的论文出现纰漏了吗？”
“先谈一个原则性的问题。”莱顿说：“如果你的论文纯粹是从金融的视角去分析问题，那就无可厚非。但你在文中引进了非金融的政治因素，这就有争议的余地了。”
米乐的脸已经一阵青一阵白，但还是尽量掩盖住紧张的情绪，保持镇定。
莱顿继续：“要知道，政治因素是无法数量化的灰色地带，向来都被金融学者排除在外。所以我们对你的论文意见分歧。”
科恩调整了一下眼镜之后说：“我想我可以补充几句。我多次受邀为国际危机提供意见，知道政治的影响力。你果敢的将它带进理论之中，可说是弥补了我原始理论不足之处，但并没有偏离我的理论，所以我同意你的观点。遗憾的是两位教授都不表赞成，所以我约你来面谈，让你们直接对话。”
约翰森笑着说：“我其实是想见见你这个聪明的学生，想知道她到底有什么力量，值得你全力为她辩护。”
米乐知道现在已经说到点子上了，她已没有退路，只能继续奋勇向前。科恩也已示意她表达自己的观点。她挺直腰板，提起勇气为自己辩护。
“政治因素不能数量化，却不能说它并不存在。我们都习于将金融问题视为纯粹的经济问题，而事实上这很可能是一个被严重扭曲的领域。长久以来，国际金融、国际贸易、国际经济合作等都是暗流汹涌，隐藏着国与国之间的政治较量。表面上是经济问题，而实际上还存在着很大程度的政治较量。”
莱顿用很怀疑的眼神看着她，“比如……”
“美国就经常以解决国际贸易逆差为由，向贸易伙伴施压，难道只是从经济上考量吗？如果单从经济上考量，又何须从政治上施压？1985年美国在纽约广场酒店同德国、英国、法国、日本这些经济发达国家签署的《广场协议》，以及1987年美国同七大工业业国签署的《卢浮宫协议》，不就是政治施压吗？”
她原本像迷烟一般的眼睛，辩论起来却闪动着晶亮的光芒，顾盼左右，理直气壮，如入无人之境。他们怎么也想不到，这么一个楚楚动人的女子，竟然有如此敏锐的思辨能力。
她稍作停顿，见科恩并未表示反对，便继续申辩。
“1973年的石油危机，1997年的亚洲金融危机，2000年的网络泡沫，2008年的金融大海啸，都有一定的政策因素，所以不应该是纯粹的经济问题。南美洲各地此起彼落的经济危机，都避不开美元的因素和美国的策略。即使是金融问题，但最终还是要在政治上解决。例如1998年印尼的金融危机，因统治32年的苏哈多政府下台而结束。所以我的基调是，一切的金融问题，最后都要回归政治。”
莱顿教授直勾勾的看着她说：“那你是阴谋论的支持者吗？”
她直勾勾的看着他，“我不排除阴谋论的存在。每个金融危机背后，都有一些未为人知的秘密。虽然未为人知，却有蛛丝马迹可寻，总是疑点重重。但是学院派的学者，多选择视而不见。”
向来词锋犀利的科恩，只是轻描淡写的说：“很好，继续说。”
米乐知道此刻她不能不涛涛雄辩一番。。
“单就美元汇率而言，它的颠荡起伏所引发的经济动荡便不胜枚举。《广场协议》导致日元兑美元汇率在短短几年内大幅提升，日本所付出的沉重代价是20多年的经济衰退。这当中除了经济因素之外，难道没有政治动机吗？我只是在论文中将政治因素放大而已。我们不能罔顾现实，将政治因素掩卷不提。”
“没错，你确实点中了要害。”科恩终于出手相助了。“我就是要你亲自来阐明你的观点。两位教授的专长是根据数字来论证问题。你的分析他们固然无法接受，但也无法证明这观点有错。”
沉默多时的约翰森，终于开口：“我来澄清一下。我们的学术专业训练确实让我们只相信数据，但我还是可以接受无关数据的理由。既然有些理由无法用数据来显示，我们可以采取存疑的态度姑且包容。”
她感觉到约翰森也有意帮自己说话，胆量陡增。
莱顿一脸不置可否的样子，把论文翻到中间部分。
“现在来谈最重要的问题。你在文中提出，金融危机和股市崩盘都是可预测的。这同学术界传统的观点大相径庭。学术界向来忌谈预测。因为预测金融危机、市场泡沫的爆破时间，至今仍不是一门严肃的科学。我相信你是明白的。”
“是的，这是我比较大胆的论点，但我也提供了我的理由和举出了不少实例。”
莱顿又低头看了看论文中的一个段落，“你认为你的观点站得住脚吗？”
米乐发现科恩办公室的空调今天特别冷，身体有点抖索，但还是鼓起勇气说话。
“根据过去的一些案例，以及事态的正常发展，我确实是这么认为的。我觉得金融风暴、股市泡沫等都事出有因。在1990年初爆破的日本经济泡沫，起因于信贷大量扩张、金融杠杆放大、资产泡沫不断膨胀、股市疯涨、市场投机气氛狂热，它的后果，便是长达20余年的经济衰退。这些因素，也是许多经济泡沫发生的因素。如果日本官方能够意识到泡沫的存在，及早采取防控措施，可能伤害会减少很多。”
“你在文中所提到的‘7的风暴’能成立吗？”莱顿第一次露出了笑容。
“没错，我观察到历史上许多金融风暴、社会动乱、战争等等祸害，都发生在尾数为7的年份。经济学家所认定的世界九大金融危机，便有六次是发生在尾数为7的年份。这包括1637年的荷兰郁金香狂潮、1837年的美国金融危机、1907年的美国银行业危机、1987年黑色星期一的全球股市大崩盘、1997年的亚洲金融风暴和2007年的美国次贷危机。甚至1929年引发全球经济大萧条的华尔街大崩盘，有学者便认为这个股市泡沫是从1927年开始。”
莱顿有点啼笑皆非的说：“这能说是学术论见吗？”
“这是我的观察。但我觉得重点并非预测的准确性与否，或者是通过预测来哗众取宠。我的目的，是在提醒决策者在这些年份到来之前加强金融市场的控管，防止风暴发生。也提醒投资者，在这些年份要尽量保守，才能趋吉避凶。”
“那你能预测下一个金融风暴发生的时间吗？”
“抱歉，预测并不是这篇论文的重点，但如果我非预测不可，我会认为是2027年，同样是因为尾数为7的缘故。”说着，她也禁不住笑了起来。
莱顿扁了扁头，用低沉的语气说：“虽然这是一篇学术论文，但怎么我感觉到充满巫术的论调？”
科恩插嘴：“当然，这只是学术上的假设。我相信米乐也无意以预测为荣。两位教授都认为，这篇论文是对金融学的挑战。如果通过投票来决定，肯定是一票赞成，两票反对，这篇论文就遭殃了。但两位教授都很开明，我们展开了两回激烈的辩论，最后……”他在此打住，看了看米乐。
米乐的心正扑腾扑腾的乱跳，因为接下来就要宣判了。
“早安！不好意思，我是不是迟到了？”
大胡子科恩教授面露微笑，用手势示意她坐下，“你没迟到，是我们早到了。”
米乐徐徐坐下时，已经看到圆桌上三本她的论文——ThePredictabilityofFinancialCrisisandStockMarketCrash。她自译为《论金融危机和股市崩盘的可预测性》。
她随即打开背包，取出论文。其实这是多余的动作。这篇论文她已不知重读了多少遍，无须翻查，她都能背出每一页的内容。但握着它就像握着护身符，她觉得有镇定灵魂的作用。
莱顿教授藏在眼镜之后的双眸动也不动的盯着她，让她很不自在，顿觉气氛严肃，有点像“三司会审”那么阴森。但她还是冷静下来，告诉自己：“别怕，这只是一场对话，不是审判。”
科恩望着她那张清丽脱俗的脸，很温和的说：“过去这两个星期你有到办公室来找我吗？”
“有的，可是您一直都不在办公室。”
“抱歉，让你白跑了。其实我请了两周假期，跑了一趟委内瑞拉。这个国家又发生货币危机了。该国政府邀请我去给他们提供一些建议，昨天才回到费城。其实论文我们已经评审完毕，只是莱顿教授和约翰森教授想约你谈谈，但大家很难碰头，所以拖延到现在。”
这个开场白，稍解米乐的疑虑，知道科恩是因为有要事离开费城，才没有及早批示她的论文。但两位教授想找她谈话，却让她感到紧张。
她回应：“我很乐意回答两位教授的问话，也感谢你们给我这个机会来补充论文不足的地方。”
面对三人，她不禁暗暗叫屈，因为如果是“三英战吕布”，她肯定会非常狼狈。别的不说，单单科恩这个能言善辩的对手，她就肯定招架不住。而莱顿又是一个吹毛求疵的教授，免不了会把她刁难一番。她预感到，等待着她的将是一场激烈的舌战。
科恩随即说：“你的论文是我这一学年最早收到的几篇作业之一，本来应该早早就完成审阅，但你一脚踩进了我的专业领域，补充了我的金融危机理论，我很好奇，想知道你为什么这么聪明，看到我的理论有修订的必要。所以花了不少时间核对你所引用的数据。其实我也担心我这套过时的理论，被你一脚踢翻。”
说完，似乎又觉得有点夸张，不觉笑了出来。
米乐当然知道他在幽自己一默。一个乳臭未乾的学生，怎么可能把他这个金融专家给绊倒？
“我知识薄弱，见识肤浅，哪有可能推翻您的理论？您真会开玩笑。”米乐知道在三个大牌教授面前，必须尽量保持谦虚。
“其实我从头到尾都支持你的看法。但问题是，莱顿教授和约翰森教授都很有意见，所以我必须充当你的律师，使劲帮你辩护。我还真不常碰到这样的情况。”
他说得有点委屈。这段话还是没给米乐送上一颗定心丸，她的心跳开始加速。
“真抱歉，我不知道我的论点竟然会给您添麻烦。”她带着愧疚回答。
“我当然不会拿我的审查尺度来做人情，即使你是我最欣赏的学生之一。这篇论文的基调是我批准的，为你辩护就等于是为自己辩护。”
听到科恩这么说，她又恢复了一点自信。这说明，科恩还是站在她这一方的。
约翰森教授笑着说：“他确实是一头老狐狸，比柏拉图还睿智，比苏格拉底更雄辩。你非常幸运，有这么杰出的律师为你辩护，我们两人合起来也斗他不倒。”
米乐感觉到一线曙光正投向自己的方向。
“我确实非常幸运，科恩教授的理论是我这篇论文的脊梁，他的支持给了我莫大的信心，让我可以放胆直书。”
她觉得此时拿科恩来作后盾，可以让她站得更稳。
科恩俯身向前，带着温和的语气说：“这并不说明我对你有所偏袒，而是一种负责任的表现。我相信任何认真的老师都应该维护他的学生。”
这让米乐想起高松的话。果然，科恩会保护自己的学生，甚至为学生辩护。这时，她已可以感觉到她的导师正释放善意，她的神经也从高度紧张中稍微松弛下来。
莱顿插嘴：“我们这三个老朋友为了你的论文，几乎闹到要翻脸。你这篇论文好神奇。”
米乐的神经再度绷紧。
“我的论文出现纰漏了吗？”
“先谈一个原则性的问题。”莱顿说：“如果你的论文纯粹是从金融的视角去分析问题，那就无可厚非。但你在文中引进了非金融的政治因素，这就有争议的余地了。”
米乐的脸已经一阵青一阵白，但还是尽量掩盖住紧张的情绪，保持镇定。
莱顿继续：“要知道，政治因素是无法数量化的灰色地带，向来都被金融学者排除在外。所以我们对你的论文意见分歧。”
科恩调整了一下眼镜之后说：“我想我可以补充几句。我多次受邀为国际危机提供意见，知道政治的影响力。你果敢的将它带进理论之中，可说是弥补了我原始理论不足之处，但并没有偏离我的理论，所以我同意你的观点。遗憾的是两位教授都不表赞成，所以我约你来面谈，让你们直接对话。”
约翰森笑着说：“我其实是想见见你这个聪明的学生，想知道她到底有什么力量，值得你全力为她辩护。”
米乐知道现在已经说到点子上了，她已没有退路，只能继续奋勇向前。科恩也已示意她表达自己的观点。她挺直腰板，提起勇气为自己辩护。
“政治因素不能数量化，却不能说它并不存在。我们都习于将金融问题视为纯粹的经济问题，而事实上这很可能是一个被严重扭曲的领域。长久以来，国际金融、国际贸易、国际经济合作等都是暗流汹涌，隐藏着国与国之间的政治较量。表面上是经济问题，而实际上还存在着很大程度的政治较量。”
莱顿用很怀疑的眼神看着她，“比如……”
“美国就经常以解决国际贸易逆差为由，向贸易伙伴施压，难道只是从经济上考量吗？如果单从经济上考量，又何须从政治上施压？1985年美国在纽约广场酒店同德国、英国、法国、日本这些经济发达国家签署的《广场协议》，以及1987年美国同七大工业业国签署的《卢浮宫协议》，不就是政治施压吗？”
她原本像迷烟一般的眼睛，辩论起来却闪动着晶亮的光芒，顾盼左右，理直气壮，如入无人之境。他们怎么也想不到，这么一个楚楚动人的女子，竟然有如此敏锐的思辨能力。
她稍作停顿，见科恩并未表示反对，便继续申辩。
“1973年的石油危机，1997年的亚洲金融危机，2000年的网络泡沫，2008年的金融大海啸，都有一定的政策因素，所以不应该是纯粹的经济问题。南美洲各地此起彼落的经济危机，都避不开美元的因素和美国的策略。即使是金融问题，但最终还是要在政治上解决。例如1998年印尼的金融危机，因统治32年的苏哈多政府下台而结束。所以我的基调是，一切的金融问题，最后都要回归政治。”
莱顿教授直勾勾的看着她说：“那你是阴谋论的支持者吗？”
她直勾勾的看着他，“我不排除阴谋论的存在。每个金融危机背后，都有一些未为人知的秘密。虽然未为人知，却有蛛丝马迹可寻，总是疑点重重。但是学院派的学者，多选择视而不见。”
向来词锋犀利的科恩，只是轻描淡写的说：“很好，继续说。”
米乐知道此刻她不能不涛涛雄辩一番。。
“单就美元汇率而言，它的颠荡起伏所引发的经济动荡便不胜枚举。《广场协议》导致日元兑美元汇率在短短几年内大幅提升，日本所付出的沉重代价是20多年的经济衰退。这当中除了经济因素之外，难道没有政治动机吗？我只是在论文中将政治因素放大而已。我们不能罔顾现实，将政治因素掩卷不提。”
“没错，你确实点中了要害。”科恩终于出手相助了。“我就是要你亲自来阐明你的观点。两位教授的专长是根据数字来论证问题。你的分析他们固然无法接受，但也无法证明这观点有错。”
沉默多时的约翰森，终于开口：“我来澄清一下。我们的学术专业训练确实让我们只相信数据，但我还是可以接受无关数据的理由。既然有些理由无法用数据来显示，我们可以采取存疑的态度姑且包容。”
她感觉到约翰森也有意帮自己说话，胆量陡增。
莱顿一脸不置可否的样子，把论文翻到中间部分。
“现在来谈最重要的问题。你在文中提出，金融危机和股市崩盘都是可预测的。这同学术界传统的观点大相径庭。学术界向来忌谈预测。因为预测金融危机、市场泡沫的爆破时间，至今仍不是一门严肃的科学。我相信你是明白的。”
“是的，这是我比较大胆的论点，但我也提供了我的理由和举出了不少实例。”
莱顿又低头看了看论文中的一个段落，“你认为你的观点站得住脚吗？”
米乐发现科恩办公室的空调今天特别冷，身体有点抖索，但还是鼓起勇气说话。
“根据过去的一些案例，以及事态的正常发展，我确实是这么认为的。我觉得金融风暴、股市泡沫等都事出有因。在1990年初爆破的日本经济泡沫，起因于信贷大量扩张、金融杠杆放大、资产泡沫不断膨胀、股市疯涨、市场投机气氛狂热，它的后果，便是长达20余年的经济衰退。这些因素，也是许多经济泡沫发生的因素。如果日本官方能够意识到泡沫的存在，及早采取防控措施，可能伤害会减少很多。”
“你在文中所提到的‘7的风暴’能成立吗？”莱顿第一次露出了笑容。
“没错，我观察到历史上许多金融风暴、社会动乱、战争等等祸害，都发生在尾数为7的年份。经济学家所认定的世界九大金融危机，便有六次是发生在尾数为7的年份。这包括1637年的荷兰郁金香狂潮、1837年的美国金融危机、1907年的美国银行业危机、1987年黑色星期一的全球股市大崩盘、1997年的亚洲金融风暴和2007年的美国次贷危机。甚至1929年引发全球经济大萧条的华尔街大崩盘，有学者便认为这个股市泡沫是从1927年开始。”
莱顿有点啼笑皆非的说：“这能说是学术论见吗？”
“这是我的观察。但我觉得重点并非预测的准确性与否，或者是通过预测来哗众取宠。我的目的，是在提醒决策者在这些年份到来之前加强金融市场的控管，防止风暴发生。也提醒投资者，在这些年份要尽量保守，才能趋吉避凶。”
“那你能预测下一个金融风暴发生的时间吗？”
“抱歉，预测并不是这篇论文的重点，但如果我非预测不可，我会认为是2027年，同样是因为尾数为7的缘故。”说着，她也禁不住笑了起来。
莱顿扁了扁头，用低沉的语气说：“虽然这是一篇学术论文，但怎么我感觉到充满巫术的论调？”
科恩插嘴：“当然，这只是学术上的假设。我相信米乐也无意以预测为荣。两位教授都认为，这篇论文是对金融学的挑战。如果通过投票来决定，肯定是一票赞成，两票反对，这篇论文就遭殃了。但两位教授都很开明，我们展开了两回激烈的辩论，最后……”他在此打住，看了看米乐。
米乐的心正扑腾扑腾的乱跳，因为接下来就要宣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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