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完整人生
蒙蒙细雨，让初春的清晨依旧清冷。
“快来人啊！死人了！”一声尖利的叫声，刺破冷冽的空气。
伴读园里如同冷水滴进滚让的油锅，瞬间炸裂。
所有人慌忙起身，乱作一团。
“梦瑶姐姐呢？”被吵醒的春莺看着梦瑶还未整理的床铺问道。
芳菲也不知道，但听着外面叫喊的声音，她的双眼里透着震惊跟恐惧。
等到她们穿好衣服出来找了一圈，还是没看到梦瑶的身影。
“该不会……？”春莺惊恐地拉着芳菲，害怕地问道。
此时的芳菲也预感大事不妙。
但出事的地点早已被闻声赶来的仆人们围住，不让任何人靠近。
“是谁？”胆大的还在私下打探。
“不知道，听说是掉在茅厕里淹死的……”
“啊，茅厕？那……”说话的人，露出恶心的表情。
顾可柔混在人群里，听着大家的议论声，沉默不语。
这时，伴读园里的管事嬷嬷走过来，大声呵斥道：“都围在这里干什么！昨天说的话都忘干净了？！”
昨天，管事的崔嬷嬷在训诫她们规矩时，严肃到有些凶狠的样子，让女孩子们心生畏惧。
这时被崔嬷嬷一吼，所有人都不敢出声，只能默默地回到各自的房间，做上课的准备。
虽然不能靠近事发地点，但是收拾完出门准备上课的姑娘们，稍微分辨一下昨天还在自己身边一起玩耍的人，就都明白，遇害的是梦瑶。
“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是啊，昨天都还好好的，还一起击球……”
“跟她同屋的那两个人就一点都不知道吗？”
“听说是大半夜自己去茅厕，不小心掉下去的。”
……
一颗生命的陨落，逐渐变成了一场探秘揭晓，被传得神秘而离奇。
但谁也探不明真相。不知多年后，会不会变成怪力乱神里的灵异故事，吓唬着不听话的小孩。
本来准备好要去上课的姑娘们，却迟迟等不来园门开。
“不是说今天第一天上课吗？”
“对呀，怎么还不来给我们开门？”
“再不开门就迟到了。”
……
刚才还在耐心等待，或者说是趁着聚集在一起悄悄议论早上所发生的事情的姑娘们，越来越不淡定。
本来还在关心遇害之人，现在却逐渐忘却，而对马上要迟到会被责骂这件事着急不已。
就在这时，崔嬷嬷开门走了进来。
“你们几个跟我来。”崔嬷嬷看着人群，点了几个人，不容置疑地命令道。
被点中的少女满脸慌张，不明白自己为何被叫去。但崔嬷嬷的话，强硬不容分说，她们只能硬着头皮跟着崔嬷嬷走。
等到崔嬷嬷带着人离开，人群又再次炸开锅，窃窃私语声不绝于耳。
“会不会事怀疑她们做了那件事？”
“不是那个女孩子自己掉下去的吗，难道另有原因？”
顾可柔依旧站在人群的边缘，听大家七嘴八舌地说着，始终一言不发。
就在大家胡乱揣测时，被崔嬷嬷点名叫去的人终于回来了。
每个人面色沉重，低着头，不说话。
不论别人怎么问，她们就是不说话。就算有人直接问是不是跟梦瑶有关，她们也还是默不作声，就像从没发生过这件事一样。
就这样，半天的时间，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她们也没有去学堂。
下午，所有人都被叫到前厅。
曹老太君坐在正首的位置，曹家的姑娘们也都在列。
“上午先生已经跟大家见过面。作为新科状元，却肯委身来做曹家的教书先生，你们要认真学好功课，不要辜负了先生一番心血。“
老太君这番话显然是对曹家儿女们说的。因为伴读的少女们整个上午都被困在伴读园里，没机会见先生一面。
“昨日偷闲，让你们疯玩了一天。但从今天起，你们都要收收心思，把所有的心思都用在功课上，否则要你们好看。”
板着脸孔，严肃说话的老太君，说完最后一句话，忍不住笑了起来，就像是一位慈祥的祖母在警告调皮的孙儿。
曹家女儿们果然都被逗笑。
但伴读的少女们，却面色凝重，大气不敢出。后面这番话，显然是对她们说的。
就这样，一个花季少女的生命，就像被一阵风吹走的鸿毛。飘飘零零，跌落在污泥里。
晚上，躺在床上的顾可柔还心有余悸。本以为会被怀疑，甚至调查。昨晚回来后，她整晚都在仔细琢磨着说辞。
但一切好似白费力气，就像一粒尘埃，被轻轻掸去。
原来不仅山林旷野里暗藏着野兽危机。繁华热闹的京城里更是野兽暗伏，它们能随时跳出来吃人，还能无声无息，不留一点痕迹。
而这，更让人心有余悸。
顾可柔自以为已经足够强大，足够周密谨慎，定能围捕猎杀那头撕碎自己家的野兽。
但今天发生的事，让她清楚地明白，这条围捕猎杀之路，远比她想象得艰难而凶险。
行差踏错一步，便是万劫不复。
*****
翌日，春雨绵绵，如泣如诉。
经过昨天前厅训示后，有关梦瑶的任何事，大家都默契地只字不提。
一大早，伴读园的门按时打开。
少女们撑着各色油纸伞，三五成群地往学堂走去。
顾可柔还是落单一人，撑着一把不见花纹样式的雨伞独自走着。
学堂门口，仆人们正在收着滴水的雨伞，曹家姑娘们已早早到齐。
等所有人都在各自的位置坐好后，先生撑着伞从门前的小路走了来。
先生一袭天青色长衫，竹簪束发。墨绿色的油纸伞半遮脸，看不清具体面貌，但周身的气质温文尔雅。
只见蒙蒙细雨中，一位彬彬君子款款而来。
待走近，门口等候的仆人接过先生手中的雨伞，先生礼貌而谦恭地弯腰道谢。一副翩翩公子，温润如玉的模样，呼之欲出。
本来还在担心先生会不会是个老学究，或是老顽固的女学生们，终于得见真身，忍不住低声惊呼起来。
对于这充满男女情愫的惊呼声，先生置若罔闻。
只见他不疾不徐地走到学堂前面，淡然自若地问道：“今天都到齐了吧？”声音洋洋盈耳，听的人不自觉沉醉。
这句话，也让昨天没能来学堂的少女们心花怒发。先生并没有因为只是她们伴读，就不重视，忽略不理。
于是大家异口同声地回答道：“到齐了！”
“那好，在正式授课之前，我想先问大家一个问题。”先生一边说一边走下来，路过学生课桌边时，都能引起一阵小骚动。
“你们都是父母送来读书的，但你们知道为什么要读书吗？换句话说，你们是为了什么而读书的？”
这个问题始料不及，少女们一时摸不着头脑。
但先生却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似乎一点也不着急，也不打算替学生们解答。
因为谁也不清楚先生这样问的目的，所以没人敢第一个回答。
于是先生说道：“没关系，你们大胆地说说自己的想法。这个问题我也不知道答案，我想听听你们的答案。”
听了先生这番话，少女们跃跃欲试。
有些胆大而直率的姑娘直接说道：“为了好嫁人。”
一句话，引得哄堂大笑。
但先生却严肃地说道：“她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没有错，很好。”
见这样的回答也能被先生表扬，少女们愈发大胆起来。
“我听说有些古籍里记载着失传美食的做法，我想学会自己做！”
“这个想法很厉害。虽然听起来很简单，但我知道做起来一定困难重重，你很勇敢。”
又一个女学生说出了离谱的想法，却依然被先生高度赞扬。
于是一个个五花八门的想法，如百花绽放般，绚丽了整个学堂。
“我想享受书里面的平静。”
“虽然作为女子，不能去很多地方，但读书能带我看很多地方。”
“书里有那么多感天动地的故事，我想跟书里的人一起体验不同的人生。”
……
课堂气氛高涨，先生认真地聆听每一个声音，微笑地肯定每一个想法。
直到先生走到坐在最角落的顾可柔桌边：“你是为了什么而读书？”
所有人的目光也都聚焦到这里，在先生温柔的注视下，顾可柔小心翼翼地站起来。
每个人脸上都挂着如阳光般温暖的笑容，顾可柔一瞬间觉得这是一个绝对纯粹的世界。
这让她忍不住脱口而出：“我想读书，是因为我想做一个好妻子，好母亲。”
先生依旧带着他不变的笑容看着她，鼓励她继续说下去。
“如果我读很多书，就能明白很多道理。将来能分辨男子的好恶，选一好夫婿，然后辅助他走正途，犯错时纠正他。如果有了小孩，我也可以像栽树苗那样，扶着他一步步成长，直到长成参天大树。”
“但是，说了这么多，我好像更想做好我自己。因为不论是夫婿，还是小孩，那都是我自己选择去建立起来的满意生活。同理，如果我能读更多书，我会明白亲人和朋友要怎么去保护与偏爱，才能建立一个完整的人生。”
是啊，她只是想拥有一个平凡而完整的人生……
“快来人啊！死人了！”一声尖利的叫声，刺破冷冽的空气。
伴读园里如同冷水滴进滚让的油锅，瞬间炸裂。
所有人慌忙起身，乱作一团。
“梦瑶姐姐呢？”被吵醒的春莺看着梦瑶还未整理的床铺问道。
芳菲也不知道，但听着外面叫喊的声音，她的双眼里透着震惊跟恐惧。
等到她们穿好衣服出来找了一圈，还是没看到梦瑶的身影。
“该不会……？”春莺惊恐地拉着芳菲，害怕地问道。
此时的芳菲也预感大事不妙。
但出事的地点早已被闻声赶来的仆人们围住，不让任何人靠近。
“是谁？”胆大的还在私下打探。
“不知道，听说是掉在茅厕里淹死的……”
“啊，茅厕？那……”说话的人，露出恶心的表情。
顾可柔混在人群里，听着大家的议论声，沉默不语。
这时，伴读园里的管事嬷嬷走过来，大声呵斥道：“都围在这里干什么！昨天说的话都忘干净了？！”
昨天，管事的崔嬷嬷在训诫她们规矩时，严肃到有些凶狠的样子，让女孩子们心生畏惧。
这时被崔嬷嬷一吼，所有人都不敢出声，只能默默地回到各自的房间，做上课的准备。
虽然不能靠近事发地点，但是收拾完出门准备上课的姑娘们，稍微分辨一下昨天还在自己身边一起玩耍的人，就都明白，遇害的是梦瑶。
“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是啊，昨天都还好好的，还一起击球……”
“跟她同屋的那两个人就一点都不知道吗？”
“听说是大半夜自己去茅厕，不小心掉下去的。”
……
一颗生命的陨落，逐渐变成了一场探秘揭晓，被传得神秘而离奇。
但谁也探不明真相。不知多年后，会不会变成怪力乱神里的灵异故事，吓唬着不听话的小孩。
本来准备好要去上课的姑娘们，却迟迟等不来园门开。
“不是说今天第一天上课吗？”
“对呀，怎么还不来给我们开门？”
“再不开门就迟到了。”
……
刚才还在耐心等待，或者说是趁着聚集在一起悄悄议论早上所发生的事情的姑娘们，越来越不淡定。
本来还在关心遇害之人，现在却逐渐忘却，而对马上要迟到会被责骂这件事着急不已。
就在这时，崔嬷嬷开门走了进来。
“你们几个跟我来。”崔嬷嬷看着人群，点了几个人，不容置疑地命令道。
被点中的少女满脸慌张，不明白自己为何被叫去。但崔嬷嬷的话，强硬不容分说，她们只能硬着头皮跟着崔嬷嬷走。
等到崔嬷嬷带着人离开，人群又再次炸开锅，窃窃私语声不绝于耳。
“会不会事怀疑她们做了那件事？”
“不是那个女孩子自己掉下去的吗，难道另有原因？”
顾可柔依旧站在人群的边缘，听大家七嘴八舌地说着，始终一言不发。
就在大家胡乱揣测时，被崔嬷嬷点名叫去的人终于回来了。
每个人面色沉重，低着头，不说话。
不论别人怎么问，她们就是不说话。就算有人直接问是不是跟梦瑶有关，她们也还是默不作声，就像从没发生过这件事一样。
就这样，半天的时间，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她们也没有去学堂。
下午，所有人都被叫到前厅。
曹老太君坐在正首的位置，曹家的姑娘们也都在列。
“上午先生已经跟大家见过面。作为新科状元，却肯委身来做曹家的教书先生，你们要认真学好功课，不要辜负了先生一番心血。“
老太君这番话显然是对曹家儿女们说的。因为伴读的少女们整个上午都被困在伴读园里，没机会见先生一面。
“昨日偷闲，让你们疯玩了一天。但从今天起，你们都要收收心思，把所有的心思都用在功课上，否则要你们好看。”
板着脸孔，严肃说话的老太君，说完最后一句话，忍不住笑了起来，就像是一位慈祥的祖母在警告调皮的孙儿。
曹家女儿们果然都被逗笑。
但伴读的少女们，却面色凝重，大气不敢出。后面这番话，显然是对她们说的。
就这样，一个花季少女的生命，就像被一阵风吹走的鸿毛。飘飘零零，跌落在污泥里。
晚上，躺在床上的顾可柔还心有余悸。本以为会被怀疑，甚至调查。昨晚回来后，她整晚都在仔细琢磨着说辞。
但一切好似白费力气，就像一粒尘埃，被轻轻掸去。
原来不仅山林旷野里暗藏着野兽危机。繁华热闹的京城里更是野兽暗伏，它们能随时跳出来吃人，还能无声无息，不留一点痕迹。
而这，更让人心有余悸。
顾可柔自以为已经足够强大，足够周密谨慎，定能围捕猎杀那头撕碎自己家的野兽。
但今天发生的事，让她清楚地明白，这条围捕猎杀之路，远比她想象得艰难而凶险。
行差踏错一步，便是万劫不复。
*****
翌日，春雨绵绵，如泣如诉。
经过昨天前厅训示后，有关梦瑶的任何事，大家都默契地只字不提。
一大早，伴读园的门按时打开。
少女们撑着各色油纸伞，三五成群地往学堂走去。
顾可柔还是落单一人，撑着一把不见花纹样式的雨伞独自走着。
学堂门口，仆人们正在收着滴水的雨伞，曹家姑娘们已早早到齐。
等所有人都在各自的位置坐好后，先生撑着伞从门前的小路走了来。
先生一袭天青色长衫，竹簪束发。墨绿色的油纸伞半遮脸，看不清具体面貌，但周身的气质温文尔雅。
只见蒙蒙细雨中，一位彬彬君子款款而来。
待走近，门口等候的仆人接过先生手中的雨伞，先生礼貌而谦恭地弯腰道谢。一副翩翩公子，温润如玉的模样，呼之欲出。
本来还在担心先生会不会是个老学究，或是老顽固的女学生们，终于得见真身，忍不住低声惊呼起来。
对于这充满男女情愫的惊呼声，先生置若罔闻。
只见他不疾不徐地走到学堂前面，淡然自若地问道：“今天都到齐了吧？”声音洋洋盈耳，听的人不自觉沉醉。
这句话，也让昨天没能来学堂的少女们心花怒发。先生并没有因为只是她们伴读，就不重视，忽略不理。
于是大家异口同声地回答道：“到齐了！”
“那好，在正式授课之前，我想先问大家一个问题。”先生一边说一边走下来，路过学生课桌边时，都能引起一阵小骚动。
“你们都是父母送来读书的，但你们知道为什么要读书吗？换句话说，你们是为了什么而读书的？”
这个问题始料不及，少女们一时摸不着头脑。
但先生却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似乎一点也不着急，也不打算替学生们解答。
因为谁也不清楚先生这样问的目的，所以没人敢第一个回答。
于是先生说道：“没关系，你们大胆地说说自己的想法。这个问题我也不知道答案，我想听听你们的答案。”
听了先生这番话，少女们跃跃欲试。
有些胆大而直率的姑娘直接说道：“为了好嫁人。”
一句话，引得哄堂大笑。
但先生却严肃地说道：“她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没有错，很好。”
见这样的回答也能被先生表扬，少女们愈发大胆起来。
“我听说有些古籍里记载着失传美食的做法，我想学会自己做！”
“这个想法很厉害。虽然听起来很简单，但我知道做起来一定困难重重，你很勇敢。”
又一个女学生说出了离谱的想法，却依然被先生高度赞扬。
于是一个个五花八门的想法，如百花绽放般，绚丽了整个学堂。
“我想享受书里面的平静。”
“虽然作为女子，不能去很多地方，但读书能带我看很多地方。”
“书里有那么多感天动地的故事，我想跟书里的人一起体验不同的人生。”
……
课堂气氛高涨，先生认真地聆听每一个声音，微笑地肯定每一个想法。
直到先生走到坐在最角落的顾可柔桌边：“你是为了什么而读书？”
所有人的目光也都聚焦到这里，在先生温柔的注视下，顾可柔小心翼翼地站起来。
每个人脸上都挂着如阳光般温暖的笑容，顾可柔一瞬间觉得这是一个绝对纯粹的世界。
这让她忍不住脱口而出：“我想读书，是因为我想做一个好妻子，好母亲。”
先生依旧带着他不变的笑容看着她，鼓励她继续说下去。
“如果我读很多书，就能明白很多道理。将来能分辨男子的好恶，选一好夫婿，然后辅助他走正途，犯错时纠正他。如果有了小孩，我也可以像栽树苗那样，扶着他一步步成长，直到长成参天大树。”
“但是，说了这么多，我好像更想做好我自己。因为不论是夫婿，还是小孩，那都是我自己选择去建立起来的满意生活。同理，如果我能读更多书，我会明白亲人和朋友要怎么去保护与偏爱，才能建立一个完整的人生。”
是啊，她只是想拥有一个平凡而完整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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