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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暗流涌动

    落花城门口,倒是出现了一个怪异的景象——身着昼朝官军军装的伍长紧绷着身体,身体半躬,紧张的盯着眼前那坦然甚至还噙着一丝微笑的剑客,就好像那伍长才是要被缉捕的大盗一般,四周的人群离这对人远远地,于是城门口,更挤了。

    那队吵吵嚷嚷的群贤冠们自然也留意到了这边的情况,却只是笑谈间带着各种的高傲与不屑,一个军伍丘八,一个是落魄剑客,确实不值得妙音宗的高足们从云端抛下一丝关切的目光,也不知过了多久,远远的街尾那儿,终于转来了好几头懒散又肥胖的郡捕,一路鸡飞狗跳,伍长忍不住撇了撇嘴——一群硕鼠!随即在快速的做了交接,在郡捕带一丝讨好的眼神中,头也不回的把刀回头便走。

    这嫌犯“李五”交托郡捕后,就与他们无关了,伍长自然看得出来剑客不好相与,但他没打算和这几头郡捕说,任由这些人喝骂着把那低头垂眼的剑客押走,其实不需要喝骂,那剑客除了不放开剑以外,很是配合...

    而隐隐于人群中的三束目光,送了楼斟雨一程又一程,直至消失在街角后才依依不舍的离去,

    随即,笑眯眯的掌柜笼着袖笼,弓着腰匝着嘴从人群中挤过。

    有一长袍文士,悠然引亢高歌,引一众闲汉围观,然后便被不知道哪里的郡捕挥舞着大棒打的作鸟兽散,而那文士溜墙根悄然滑走。

    远远处,巍巍如摘星高楼上,有一仕女依窗慵然,凝着楼下景致走了神,那目光所及处却是空无一物...

    三束目光,都丢失了目标,也都有了自己的事。

    比如那仕女,三千青丝用绛红色的血簪随意一挽,神情寥落,有一朵妖冶的花纹绽放在眉心正中,模样贵气中携着一丝妖艳。

    眉峰一弯,便有双膝落地

    双唇一启,叹出个三声叩首:司命何忧,申息于此。

    淡淡的愁云覆在仕女的眉上,上不为情动颜色,这是基本功,所以只能从仕女微微蹙着的柳叶眉尖,能聆听到一丝心声:此处也无外人,文叔,你这样,我心不安。

    面前的男子毫无波澜,不为所动。

    仕女已经算不清这种对话已经有多少次了,她也是无奈,随即正襟危坐:大巫有命,申息子文,查今日落花城门被捕剑客身份。

    那男子领命,低头,恭敬的慢步倒退而去。

    仕女在男子离去后,慵懒的伸了个懒腰:白姨,仔好累,文叔过去还把我扛在肩头摘柳叶呢,如今却...

    一双素手,缓缓按在仕女太阳穴上,有女子声:没办法啊,他是现在唯一的申息子之帅,毁殿破祭之仇,岂能善罢甘休,汝兄是大司命,你当然是少司命,屈子的血食,不能断啊,不能断。

    仕女摆了摆手,她如何不明白这些道理...

    再说楼斟雨这里,他瞧见了人群里的掌柜,见他没有要干涉的意思,他便更不担心了,任那些小吏给自己提到大狱之中,因为楼斟雨不愿离剑,不管那些小吏如何施展手段,只是盘膝不答,在吵嚷喧闹之际倒是有一师爷打扮的人路过顺嘴问了一句,小吏毕恭毕敬的回答杀人罪,不愿弃剑之类云云,在那师爷观面许久,忽然不以为意的知会小吏不必在意,小吏满脸堆笑的扭头,变脸着凶神恶煞的怒喝楼斟雨:贼骨头,还不谢大人。楼斟雨起身微微一拱手,算是见礼,小吏嗔怒欲打,又被拦下,师爷这次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去。

    楼斟雨被特殊关照,安排在了大狱最深处,不见天日之牢,只有头顶一处铜钱大小有一丝微光流入。

    至于掌柜,在人群中无动于衷看着楼斟雨被那些狱卒提走,笑眯眯隐入人群中,此时已然坐在了客栈里,端着一杯香茗,啜的惬意,街上川流的人潮中,忽然有一布衣文士飘到了客栈里,掌柜眯眼一笑,顺手摸来一个杯子,胡乱洒了点茶水进去,然后丢在那人面前,杯底磕在木桌上,没有多少声音,只是看上去很是潦草,那人不以为意,滚烫的茶杯信手一拈,一倾杯底,将热茶一饮而尽,杯子顿在桌面,哒哒一声。

    掌柜抬起头:当真是牛嚼牡丹,渴马饮泉,有辱斯文,下次来给你灌些驴粪水最好,省的浪费好茶。

    那人面容俊秀,闻言不恼,嬉笑着,这笑容倒和掌柜相映成趣——掌柜笑时无声,通常眼睛一眯,沁人心脾的微笑如秋菊一般便从脸上绽放开,这笑容收敛,而眼前这人,一笑露齿,嘻嘻笑着,宛如只是一个知世未深的纨绔,轻佻的面对着世界,开口也是一副混不吝的德行:你这老东西能喝,我自然也能喝,虽然我尝不出味道,可你喝倒不如倒给刚才巷口的那条老狗舔的干净,东西拿来。

    展柜笑眯眯的掏摸出一卷帛书,那人不客气的劈手夺去,又抱起茶壶鲸吞了个干净,转身就走,笑着出了门。

    小二瞧的好玩,小声的嘀咕了一句:夜叔每次来你们都吵,为什么你们都还不生气呢?

    掌柜拍拍小二的头,不答话,

    不多时,门外又走来一人,掌柜眼睛一眯,人早已迎了上去,人未至,声音已然是到了:哎,这不是文教头么,今日什么风,把您从这落花楼的温柔乡吹到我这小店了。

    男人大笑,熟络的从腰间抛出一囊好银:好酒好菜管上,今日某家和酒老板谈一桩好买卖。

    边说边乐呵的拉着掌柜朝内间走去,掌柜一边忙着给银子揣进怀中,一边踉踉跄跄被拉着走,待雅室的门关上的一刹,男人内力毫无掩饰的巡视了一圈雅室,随即深吸一口气,坐定后肃然道:我要查一下今日进狱的一名剑客,想请夜门援手,开个价吧

    掌柜端起茶水轻轻吹气,抿了一口:好说好说...

    昼朝这边朝廷民间各自乱做一团之时。

    被昼朝人一直引为大患的狼庭,其实也不安稳---三年一次的啸月议今年不知为何被狼王提前举行了,这是过往从来没有过的事情,哪怕先可汗被玄武帅打的溃不成军之时,箭创严重在马背上都快活生生喘死了,都没忘记举办啸月议,今年却不知为何提前了,对于国家来说,最需要的就是稳定,一但有变动,大部分情况下都要有人头落地...所以狼庭的天这些日子一直阴沉着,连同这些贵族的心情也是阴沉着的,这样的时候,昼奴总会死的多了一些,有些美艳的女尸便肢体扭曲甚至不全的被草草的掩埋在一捧土下,这是长生天赐予金狼子孙的权柄,生杀予夺,草原上的明珠是美的,也是奔放的,哪有南土昼朝的那些水一般的女子能讨的男儿欢心?哪怕是不解风情的草原汉子,也能明白个中好处,只不过这些年不太好,拒狼关这三个字成了最大的恐怖,宛如一柄利刃悬在了这些贵族老爷的脖颈,除了最顶尖的贵族没什么变化以外,其余人已经很久享受不到劫掠的快感了,时不时还被昼朝的小将来去如风的打杀个个把贵族,这日子固然是过的憋屈,可谁能打的进去拒狼关这种东西?只会长眠在那该死的城墙下,至死回不到大草原,回不到长生天的怀抱中。

    聪明一点的,已然嗅到了空气里的肃杀的意味,草原的惯例,狼庭不安稳,用血就可以安稳,何况这两年左王右王的纷争已经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

    左王,布勒古得王,是前代狼皇的亲弟弟,为人凶悍嗜杀,残忍凶暴,没人敢得罪这样一头雄鹰,尤其是这样一头能撕裂你的喉咙,带你全家去见长生天的鹰隼,狼皇是个弱小的,左王对这个位置的渴望,只要两个眼珠还能转动的人,都看得出来,之所以没有出现血溅王帐的事情,得得益于右王。

    右王,前代狼皇的亲叔叔,三代老臣,年轻时便有英武睿智,刚正果敢的美名,被誉为长生天的右臂,所有大草原的人,都会唱几句《落日王传》,那草原流淌赠与男儿的浑厚的嗓音配上苍凉的落日暮色,唱的就是这位右王,一生为了大草原征战不休,大小战奋勇当先,身披创无数,所有人都尊敬这样的英雄,哪怕如今迟暮之年,依旧豪勇,也正因为右王,左王不敢妄动,野心固然有,右王不归长生天,谁敢动一动手?

    明日,提前了一旬的啸月议就要召开了,而今天,按规矩,是诸王碰头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