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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名为梦的起点

    当血红色的天空再次来临时,大地满目疮痍、寸草不生,唯一的活物,是仍在寻求活路的手无寸铁的人。

    生着铁锈的钝刀自上而下劈砍而来,在惊恐的视线中绽开朵朵血花。

    “咳咳……血……”

    将暗淡的大地染上本不属于它的颜色,现在又是谁在践踏下一株野草呢?

    “快跑!”

    被口口相传的歌谣不再被描绘上重彩浓墨,它也没有结束,更不是一个开端。

    腥风穿过村庄的废墟,没有人愿意在这里驻足片刻,接下来会到来的,又是谁的幻想呢?

    只是他的脑海中还在回放着那日的场景,从未改变。

    “你看到了什么,桂一。”

    低沉的声音在空中回响,打破了这一沉寂。

    “它还在吗?”

    那道声音再次回荡在空中,向着桂一发出了第二个问题。

    似乎是因为声音的来源过于熟悉,在一片昏沉的臆想中,桂一睁开如同铁块般的双眼,四肢却是无力地瘫在地上,无法动弹。

    “呃……”

    喉咙里发出沙哑的呻吟,他想要看清四周,但是身体的沉重感却是带给他实质性的酸痛,现在对于他而言,就连转动手腕都是一件费力的事。

    “醒了?”

    那道声音凭空出现,在这片不真实的空间回荡了数秒后,又不留痕迹地消失。

    有谁会回应呢?桂一在心中费神地想着。

    但是这片虚伪中,除了在缓缓下坠的他,似乎也没有别的活物了吧。

    呵……结果到头来还是这样吗……

    桂一仿佛是想起了什么,他没有回应那道诡异的声音,而是自顾自地回想起了某些事,那些事情有点太过久远,又仿佛发生在昨日,该说遥不可及还是触手可得呢……他自己也不清楚。

    只是记得,一切都支离破碎,一切都在逝去,就像是老套幼稚的热血故事一样,所有东西都在消逝,仅独留自己在原地悲伤哀叹。

    “你还要这样沉沦到什么时候?”

    那道声音再次突兀地响起,突如其来的声音将桂一惊吓到,脑海在一瞬间清醒,眼前的事物飞快闪过,不真实……不切实际……妄想……所有能概括先前事情的所有词语都被桂一套了上去,他无视了那道声音,却在心底里明白——

    这些都是真的,是无法改变的。

    没有人拉自己一把吗?

    桂一这么想着,身体却是一直往黑暗中坠落,没有期望中的拯救,却也没有理应到来的堕落,只是一直这么无言地下坠,没有改变。

    时间在这里仿佛静止,或者说是一开始就不存在,逐渐地,桂一似乎习惯了这样的沉沦,只是任凭着自己下落,既然没有人来阻止,那就这样沉浸到底吧。

    一开始就应该是这样。

    “醒了。”

    “早就该醒了。”

    猛然睁开双眼,率先映入眼中的,是古朴的木质天花板。

    视野在僵硬的平躺中缓缓清晰,知觉也开始逐渐恢复,不知道是在梦中经历了什么,还是因为浪潮的缘故,桂一双眼迷离,全然一副狼狈不堪的模样。

    “桂一大人。”清脆的少年音自门外响起,紧随其后的是几声不轻不重的敲门声,在此之后,房间又变得安静下来。

    桂一将视线转向房门,原本想开口,欲张开的嘴又合拢回去,刚到嘴边的话又被自己生生咽回去,这让桂一有点不太好受。

    “去把阿米特琪娅她们叫来,准备离开这里。”

    在思考了一番后,桂一还是决定像往常一样开门见山,直接下达命令。

    门外的少年仿佛是在模仿桂一,在沉寂了几秒后,也是匆匆应下,伴随着沉稳的脚步声离去。

    “呼……”

    “啊……”

    长呼出一口气,但桂一此时却不想立刻下床准备,而是静静地抬头,回忆着昨晚梦里的那副诡异的场景,朦胧的森林中,天空被盖上一层比黄昏还要昏暗的颜色,自己在一片漆黑中寻找着什么,最后却发现,原来自己一直在下坠。

    “真是……可笑。”

    桂一看向自己的双手,他试图去思考些什么,却发现根本做不到。

    不过自己……刚才居然会为了打发走平日里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的少年而感到舒畅?

    这还是自己吗?

    有一瞬间,桂一怀疑自己是被鬼附身了。

    但在这个到处充斥着幻想的世界里,怎么可能会有鬼呢?想到这,桂一自嘲地笑了笑,随即不再多想,飞快地下了床,开始整理自己的物品。

    这一切……会不会太突然了?这可是以前从未有过的。

    桂一在心里如此想到,但他已经决定自己不再去思考这件事,脑海里却忍不住地浮现出梦中的景象,还是说……这是他作为盾之勇者必须要经历的事?

    嗯……果然还是太扯了吗。

    将自己的装备还有行李收拾好之后,桂一走出了房门,不过令他感到意外的是,往常一直会在自己房门口等候的阿米特琪娅却不在这里,桂一环顾了下四周,也没有发现有任何亚人的踪迹。

    “奇怪……难道说他们先跑了?”桂一在心中得出了一个不靠谱的结论,他自己也不相信这样的解释,正当他准备下楼去寻找自己的伙伴们时,自己的肩膀却突然被人轻拍了一下。

    “桂一大人,怎么了吗?”

    “啊……”虽然已经知道是谁,但桂一还是回过头去查看背后的人。

    映入眼帘的是百看不厌的稚嫩脸庞,顺着面容向下看去,乌黑的长发如同瀑布倾泻而下,身上的礼服短裙与外披的轻甲格格不入,那姣好的身材四周却隐隐散发着一股冷冽杀气,鸢尾紫的瞳孔让她拥有妩媚的同时又不失少女的灵动,而头顶上的两个毛绒兽耳又给予了少女反差的可爱,这样的少女即便是在桂一生前的世界里也难以找到其二。

    桂一看着眼前的少女,沉默地注视了一会后,随后问道:“艾肯尼斯呢?”

    少女没有直接回答桂一,而是伸出手向身后指了指,随后说道:“桂一大人,按照原本安排,今日应该是已经到达赛布雷的。”

    “我知道。”

    是的,他们此时应该是已经到达这个世界上最大的国家——赛布雷,并与其他四圣勇者汇合的,但之前却因为某些原因,而不得不绕了远路,停留在这个小镇。

    这个原因桂一知道,这位少女知道,却没人为此抱怨,他们二人似乎是很心有灵犀地都对此事闭口不谈,仿佛一旦触及就会遭到不幸。

    桂一与少女下了楼,这家旅店位于小镇的中心地带,每天都有很多往来的商旅或者冒险者,在这里进行交易或者落脚休息,虽然人多眼杂,但作为情报收集所,这里也是个不错的选择,这也是为什么桂一不选择在小镇外休息,而是选择在这样人多的地方落脚。

    不过……也是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之前的事情。

    “老板。”

    桂一走到前台,转头示意少女她们先行离开,而在少女的身后,那名叫做艾肯尼斯的少年和另一位少女也跟了上来,三人都披上了斗篷,但在这家人来人往的旅店,不论打扮成什么样都不觉得奇怪。

    “哦,盾之勇者阁下,怎么了吗。”老板将手上的东西放下后,转身向桂一回答道。

    虽然说现在不应该将自己调查的事情暴露出来,但如果不说点什么的话,对方也是不会告诉自己什么的吧。桂一心中这么想着。

    “我想问一下,附近的小镇或者村子,有没有怪人出没的迹象?”

    “怪人?”在听了桂一的问题后,老板微微仰头闭眼思索着什么,在他沉思的这段时间,桂一也在观察着出入这家旅店的人们,大多数都是商旅或者冒险者,并没有他们要找的人。

    “啊,”老板突然一拍脑袋,像是想起了什么,向桂一悄悄说道,“盾之勇者阁下,你这么一提,我还真想起来有一些怪事。”

    “是什么?”桂一没有看向老板,而是将目光移向旅店门外的少女等人。

    “想必阁下也知道,最近有些村子经常出现被劫村的现象,而一些靠近城镇的一些村子的村民则是被挑动起来发动暴乱,这些村民暴乱原因不明,即便是问了他们也不知道,只是说着心里感到很愤怒,于是便暴动了。”

    “仅仅是心中感到愤怒便暴动?还是大规模的?”

    老板点了点头,桂一听着老板的描述,心中有个不确定的答案开始成型,但是现在缺乏证据,也不能完全认为就是那个人干的,只是这些村民暴动的原因是在太奇怪了。

    “嗨呀,盾之勇者阁下该不会是要去镇压这些村民暴动吧?”

    桂一看向他,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随后又问了前往赛布雷最近的路线,旅店老板给了桂一一张地图,匆忙道谢后,桂一便出了旅店。

    屋外彩云缥缈,晴空万里,耀眼的阳光洒在每个人身上,这座小镇十分的热闹繁华,那些只有在城市里才能看到热闹市集在这里也能见到,也许是因为他不属于任何一个国家,才会变得如此随心所欲,想到这,桂一便有种恍惚的感觉。

    “桂一大人。”

    少女三人见到桂一出来,便迎了上去,那名叫艾肯尼斯的少年问道:“如何,问到什么了吗?”

    桂一望向人来人往的小镇,眉头微皱,随后摇头:“没有,旅店老板也只是很模糊地说了最近有村子发生村民集体暴动,其余的一概不知。”

    “这样啊……”

    三人的脸色都不约而同地低沉下来,桂一清楚他们为什么低沉,但他没有想到的是,他们三人居然会关心这些事情到这种程度。

    “阿米特琪娅。”

    桂一叫了一声先前在自己身后的那名少女的名字,随后阿米特琪娅上前一步,桂一指着地图的一处,有点避讳地问道:“如果先前往这里,再去赛布雷的话,会耽误多少时间?”

    阿米特琪娅看着桂一所指的地方,眼中的寒色开始聚集,之前本就低沉的面色变得更加不好,她尽可能地压制住自己随时会爆发的情绪,沉声问道:“桂一大人,你确定要去这里?”

    不容得他犹豫,但桂一也知道这回答的后果,只是作为四圣勇者,他必须这么做。

    “嗯,确定。”

    桂一所指的地方,是一个数日前被一个盗贼团伙所掠夺过的地方,虽然听上去没什么,但在场的四人都清楚,这座村庄不仅仅被掠夺,男人壮丁被拉入盗贼团伙继续烧杀抢掠,女人则是被盗贼们抓走进行侵犯,儿童和老人尽数被杀,尸骨无存。

    当地的贵族没有派兵去讨伐盗贼团伙,而这背后的原因不言而喻。

    这个地方十分危险,早已成为了盗贼集团的根据地,阿米特琪娅如此生气的原因,桂一也是知道。

    但这个地方,或许能找到他的线索,这不仅是桂一的职责,也是他现在必须去做的。

    或许比起浪潮,尽快解决内斗才是关键。

    “你也知道,阿米特琪娅,这也许关系到他,如果就这么放过的话……”

    “那……那也不行!”

    阿米特琪娅的声音在颤抖,她在努力压制着内心的怒火,不让自己失态,但即便如此也还是遭到周围人好奇的打量。

    “呃……阿米特琪娅,桂一大人,我们还是先找个安静的地方再讨论吧。”艾肯尼斯为了缓解二人间尴尬的氛围,笑着说道,他自己心中也明白,阿米特琪娅如此愤怒的原因。

    艾肯尼斯将担忧的目光投向桂一,轻轻叹了口气,随后随着人流朝着一个昏暗的巷子走去。

    “桂一大人……”阿米特琪娅在犹豫了一会后,也咬牙跟了上去,她回过头带着冷冽的神色盯着桂一,一字一句地说道,“不、行。”

    桂一看着阿米特琪娅如此炸毛的样子,又好笑又愧疚,他看向另一位少女,叹着气苦笑道:“格蕾儿,你是不是也不想我去这个地方?”

    那名叫做格蕾儿的少年将平静的目光投向桂一,无言令她的态度暧昧不清,但是很显然,从她略显踌躇的样子来看,她也不想让桂一前往这个地方。

    更何况他们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解决。

    浪潮。

    浪潮是这个世界的一种灾厄,会不定期的出现,而桂一这样的四圣勇者便是被召唤而来对抗浪潮的,简单来说就是白打工的。

    距离下一次的浪潮来临还有几周的时间,在此之前,他们必须要前往这个世界最大的国家——赛布雷,去和另一名四圣勇者弓之勇者汇合,商讨接下来的事情。

    但是眼下还有一件十分棘手的要事。

    “大家……”

    “桂一大人,”格蕾儿清冷的声音传来,桂一看着她,格蕾儿那金色的瞳孔已经说明了一切,“即便这件事情关乎到他,你应该也知道,现在的我们,根本无法阻止他。”

    格蕾儿丝毫不避讳,直接就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桂一有些不甘,自己仅有的三个伙伴都是如此反对自己,可自己又有什么办法呢?格蕾儿所说的的确是事实。

    他……现在究竟在哪里呢?

    心中像是有什么东西紧揪着一般,桂一走进那道昏暗的小巷,阿米特琪娅、艾肯尼斯、格蕾儿三人都在里面等候着桂一。

    “阿米特琪娅,如果我说,我仍然要去的话,你还会阻止我吗?”

    虽然已经知道阿米特琪娅的态度,但桂一还是决定要先试探一下。

    阿米特琪娅听到桂一的问题,将斗篷摘下,那有些错愕的目光仅仅是于桂一对视一秒不到,随后又变得冰冷起来,她似是有些厌烦了,但看着眼前这个跟自己年龄相仿的少年,眼中透露出的决心似曾相识又熟悉,已经到嘴边的话又是被吞了回去。

    “你……桂一……桂一大人,你应该也知道,我们现在主要的目的和任务是什么,他……”

    阿米特琪娅有些急促地说着,但是言语间并无明确反对的意见。

    “他,我们阻止不了。”

    “我还是要去,”桂一咬着牙,略感艰难地说出自己的回答,“我们无法阻止他,但追查到他的行踪,然后再带去赛布雷交给世界联合会议,我们也算……”

    “也算……”

    桂一有些语塞,他也不清楚自己这样盲目地去找他的目的在哪,但是心中总之有一个声音在跟自己说道:去阻止他。

    “也算能够阻止先前的惨剧发生。”

    桂一看不清眼前的三个人的模样,只不过阿米特琪娅那有些愠怒的气场,桂一倒是实实在在地感觉到了。

    沉默间,阿米特琪娅咬着牙,一步一步向着桂一走去。

    “阿米特琪娅……”

    即便是在脑中无数次地模拟这样的场景,但当阿米特琪娅真的做出这样的举动时,桂一还是有些不知所措。

    桂一深吸了一口气,为了不让自己慌张,上前一步,随后故作坚定地说道:“我知道这样子很危险,但这是为了……呃!”

    一阵火辣辣的痛觉在左脸燃烧起来,随后桂一才反应过来,那道掌声还在自己的耳边回响。

    眼前的阿米特琪娅看着自己,眼中的冰冷从未减弱,她的手在颤抖,打了桂一的那只手还保持着掌掴时的姿势,桂一望着她,变得错愕起来。

    阿米特琪娅缓缓低下头,收回手,随后头也不回地走出小巷。

    桂一轻抚着被打过的地方,艾肯尼斯和格蕾儿也从身边走过,二人没有说什么,只是他们三人的模样,桂一清楚了。

    他们,同意了自己看似无理取闹却又在情理之中的决定。

    桂一看着三人的背影,有些好笑,喃喃道:“明明我才是勇者啊……话说这还是阿米特琪娅第一次打我吧?”

    阿米特琪娅那有些类似于姐姐的样子映在桂一的眼中,他回想着先前她的模样,眼中略感复杂,但是却没有多说什么。

    他们四个人彼此之间没有隐瞒,即便是有心事,彼此之间也能猜测到。

    这不是来自于多深的羁绊,而是来自于一种特殊的关系。

    他们四个人的过往,不论是谁都不算是平凡,却也不算是坎坷。

    他不再多想,随后便追了上去,四个人一起向着这座繁华的小镇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