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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大功告成

    酿酒之法,古来已久。干云两次尝试,才知晓其中缘由,隋唐时期的酿酒之法,归根究底乃是冷酿,换句话说就是抑制细菌不过关,没有做到很好的消杀,所以此时的所谓美酒,按酒精度不是很高,最多就是二十度上下。更不懂的蒸馏之法。

    所以此时的酒味道纷杂,多含酸,苦,涩之味。酿酒师傅也是绞尽脑汁,煞费苦心的来去除这些杂味,便加入香叶,果汁,桔皮等等之物来掩盖。

    古人不懂这酿酒与水质息息相关,更与温度时令密切相连。入口甘甜的泉水不一定能酿造出绵纯香烈的美酒,与其中所含的微量元素大有关联。

    干云来自后世,自然懂的其中道理,那日在薛万千后宅所饮之酒,含有酸楚之味,乃是稻米发酵过头,菌群变异所引起,故而发酸。后世农家人经常用小米酿酒,适宜为酒,过之为醋,就是这个道理。就是糖分分解成乙醇的过程而已。

    干家坞,虽是初春季节,北方依然是天寒料峭,满天飞雪,而这江南之地却是新绿渐生。干云在湖边枯萎的茅草丛中走走停停,最后在一片缓坡上找到了一些杂草,此草掌叶结节,开花粉红,穗状,农家人称其草为辣草,叶茎放到嘴里咀嚼,味道辛辣无比。

    老仆干田不解,公子找来这些处处可见的杂草有何用处,让自己碾磨的米粉已经磨好。

    辣草虽然叶子枯萎,但茎,花,还在枝干之上。干云将这些辣草放在石臼中一阵狂捣,再将捣烂的枝叶放到了瓦罐之中,随手还捏了一些瓦罐底下的烧尽的草灰也放在罐中,倒入一些清水便引燃柴火,熬制起来。

    一旁的干田见之甚是疑虑,公子这是在做什么药汤,治什么病?

    熬好的辣草汁倒出和入磨好的米粉之中,和成面团,瓦罐倒出残余,重新加入半罐水,干云用竹枝编了一个竹篦,使其离开罐底水面,篦上铺些蒲叶,将和好的米粉面团捏成比拇指大点的丸子放在蒲叶上排好,然后架火蒸煮起来。

    老仆干田看的是应接不暇,连连咋舌,心中还思忖着这是做什么仙丹。

    蒸煮完毕凉透后,干云将哪些小丸子,连底下的蒲叶一起和盘托出,放置在茅屋内一阴凉处,又盖被子一样,连续盖了好几层,包裹的严严实实,此后便再无动静。

    好在这几日没有阴雨天气,连续都是艳阳高照,茅屋内毕竟炭火不断,周围不缺毛竹,遍地都是,老少二人在年前未雨绸缪,砍回来好多,以做备用,江南之地冬季夜晚却是十分阴冷,再者此时没有棉衣御寒,所以茅屋内的炭火就从来没有熄灭过。

    这个年代生火甚是麻烦,火弓钻火要好大一会儿,有些时候还全凭运气,碰到阴雨钻了半天,半点火星未见也是常事。

    过了四五天光景,干云竹床底下抽出木板上的蒲叶包,打开一角查看,见哪白米丸子上面长出一层白白的绒毛,干云心中一阵窃喜。

    如此又过了几天,干云见米丸子上面的白毛似有要塌陷迹象,便打开蒲叶包,将其拿到太阳底下暴晒。

    干田一旁笑道:“公子,发霉了吧,坏掉了吧?”听的干云心中一阵腹诽。如此过了几日后,哪些白丸子已经晒干,干云放到鼻子底下闻了闻,一种从未闻过的清香。

    “田伯,您买的坛子可是已经买来?”

    “公子放心,大坛两个,小坛十个早就买来了,公子啊,咱家的钱可是没有太多了哈!”

    “田伯,咱们家里还有多少余钱?”

    “还有个十贯八贯的,老朽没具体数过,还是埋在老地方!”

    干云听之一笑道:“田伯,您说这上好的美酒多少钱一小坛?”

    田伯挑起眉毛看了看天思索一下道:“上好的,老朽没有喝过,不过听人说过,像咱们买的那是一升坛,上好的要钱五百文吧!”

    田伯突然间像发现什么又急匆匆说道:“哎——公子,不过老朽听说,咱们越州美酒甲天下,最好的酒都要拉到长安去,供给朝廷和高官享用,据说十升坛,一坛要钱十贯呐公子!”

    干云听罢,心中一颤,那日去越州游玩,见如今这个世道物价不是很高啊!一斗稻米才值铜钱几文不等,糙米更是不值几个钱,可这酒却如此值钱,等于番了百倍之多。

    干云心中一阵狂喜。

    于是便跟田伯说道:“田伯明天开始咱们什么事也不做,就是蒸米饭,直到把哪两个十升坛装满为止!”田伯听后痛的肝颤,那要得用多少米啊,这几亩薄田本来就收成不好,去掉朝廷税粮,勉强能够糊口,如此糟蹋,待到青黄不接的时候这可如何是好啊!

    尽管如此,第二天,老少二人还是一瓦罐,一瓦罐的蒸煮米饭,看的田伯腿脚都有些不灵便,嘴里还碎碎念个不停,干云看着田伯心痛成如此模样,只有苦涩一笑置之。

    接下来才是关键一步,入坛,干云试了试蒸煮的米饭在蒲叶上已经凉至微温,且很是软糯,水分饱含适中,大坛已经用开水不知冲洗了几遍,事先晒好的酒引也已经磨成粉末,一层米饭,一层酒引的慢慢装坛。

    田伯还是心痛,到底没有将两个大坛装满,只是各装了上半坛,干云在坛底的米饭中心掏了一个空洞,在其中一个坛中适量的倒入了一些凉白开水盖过米,一坛少之,最后是几层蒲叶盖住发酵。

    一日五六次不停搅动,连续搅动要四五天才能算完。

    可是此时虽是初春,温度最多是个十几度,这让干云很是犯难,只有多围几层麻布,让其自然发酵,发出的味道在这个茅屋内是极其难闻,熏的人更是难以入睡,干云备受煎熬的过了几天。

    伺候宝贝般过了五六天,干云打开加入水的哪个坛子,见中间孔洞处呈淡黄色,撕了一片蒲叶,折叠成一个小酒杯装,轻轻舀出一些,放在鼻子底下嗅了嗅,还是有一些腐臭味道,看来还是没有充分发酵,虽然米香浓郁,略有酒气,还是不够理想。

    又过几日,将大坛酒水用晒干的竹筛沥出,又怕沥不干净,干云总一块蒸煮了几次的一块丝绢布包住挤压的干干净净,再次分别装入大坛中,后封堵坛口,又涂了一层泥浆,再次发酵。

    直至相约日期逼近,干云才开坛查看,见加水多的那坛米酒呈黄色,水少的哪些颜色略深。再闻哪酒香四溢,满屋飘香。让人闻之陶醉,闭目吸吮,干云将哪小坛拿来几个,事先就制作好了一只竹提,一个用干透的竹叶编好漏桶中间放置是哪个块丝绢布做过滤之用。

    小竹提盛酒,提出坛外,满屋飘香,干云喝一小口,此时这个加水的米酒度数应该有个二十多度,甜中带香,这时的米酒再无半点腐臭的气息。

    再尝了一小口少水那坛,此酒略有金黄,酒香更浓,度数约有三十多度,入口有甘烈之感,没有半点酸楚,辣草之中的鞣酸与熟米中糖分充分融合发酵,这个时代应该是佳酿。

    干田尝试了这两种美酒,简直天下间绝无仅有,自家公子乃是神仙下凡,神乎其技。

    如此便酿出了甜米酒不到三坛,米酒两坛,用米一斗有余。

    次日,干云老少二人将这两种米酒用背篓背起,起个大早便向越州城而去。田伯虽然知道自家公子意欲同薛老爷合作酿酒一事,心中初始时忐忑不安,自从品尝美酒后便再无忧虑,可是公子对那薛万千隐姓埋名之事很是不解,再见公子又打扮成一个黝黑村夫的模样,更是不知公子心中所想,公子从受伤醒来后便如神仙下凡一样,无师自通,想来公子这么做肯定有其深意,自己跟随定然没错,想罢心中一阵盎然。

    午时,钱江酒楼,此酒楼上下三层,斗拱飞檐,雕梁画栋,建设的甚是豪华气派。楼前门额上四个鎏金行书大字:钱江酒楼。

    干云手提美酒两坛,田伯早就去采买家中所需的肉,油,菜蔬等所需之物。

    入内,里面熙熙攘攘,跑堂小二迎来送往,忙的不可开交,干云正在左右张望,突然听有人喊道:“贤弟,这里!”

    干云寻找声音来自楼梯口转弯处,马周正探身召唤。干云随即登楼入一雅间,房间不大,软踏方矮桌,倒是很干净。

    二人别来一月,再次见面更是亲切,马周见干云手中所提酒坛,很是惊奇道:“贤弟,莫非你所说的酿酒之法果然是真?”

    “怎么,大哥还以为是小弟虚言?”

    “这倒是没有,只是愚兄心中一时没底,这越州老酒名满天下,早就家喻户晓,如果还有比这更加好的酒,真是令人难以相信啊!”

    突然房门吱吖一声打开,来人正是薛万千,见二人谈的正欢,也哈哈一笑与二人见礼,倒比先前熟络了很多,没有先前的哪些拘谨。

    三人落座,薛万千一眼便瞅见矮桌上的那两坛酒,一脸狐疑的问道:“云小哥真乃信人,果然将这美酒酿制而成,一会儿定要大快朵颐!”

    一会儿酒肴上桌,薛万千一脸漫不经心,虚以委蛇,干云一甩遮面长发,伸手将那坛甜米酒提在手中,拽动坛口封堵,制作这个封堵也费了干云一番手脚,乃是用煮熟的稻草晒干捣碎再用绸缎包扎成塞。

    雅间内顿时酒香弥漫开来,丝丝缕缕飘向整个楼层。

    薛万千闻此酒香,顿时就眉头紧锁,这个酒香自己曾未闻过,比之这越州老酒更加香烈,有一股甜甜的稻花香气。眼睛早就看向了酒坛,目不转睛,一眨不眨。

    干云在二人的小酒碗中各倒了半碗,瞥了一眼马周,那马周也是识货之人,不用品尝只闻酒香便知此乃酒中极品。

    干云轻轻呼唤了两声,薛,马二人才从陶醉中回转心神,“二位不妨浅尝一试!”

    二人迫不及待,双手端碗,凑至鼻下微微闻了闻,顿时眉头皱起,随即舒展,一副养我陶醉之感。轻呷一口,努嘴久久不能回味。

    干云心道:“这米酒熟酿之法最早也得几百年后才能流传开来,你们这帮土包子,只见过炒米生酿,一股酸腐之气,还称美酒。”

    “小哥,这酒甜中带香,一点也没有酸腐之气,且酒味浓郁,可真是小哥你亲手酿制?”

    干云微笑点头。

    许久许久。二人才恋恋不舍的将这半碗米酒喝完,意犹未尽,沉浸其中。

    干云“嘭”一声低响,将那坛真正的米酒打开封堵。此刻飘荡在整个房间的是浓浓酒味,飘飘荡荡,四漫而去。

    突然间门口一阵骚动,似是有不少人冲这房间而来。房门吧嗒一声被人推开,薛万千猛然间才似是从梦中醒来,惊恐着看向门口,只见门口挤满了十几个人头,一华服公子开口喊道:“几位仁兄,这可是美酒,敢问从哪里买的?”

    随即哪些人也是同样发问,干云用手一指薛万千,笑道:“各位勿急,这酒乃是这钱江酒楼的东家薛老爷所酿造,今日只是试尝,还没有公开售卖,诸位如有兴致,可来一同品尝!”

    众人闻听,突然间就听哪木质房门“喀嚓”一声被人挤断。一块碎屑差点砸到薛万千身上,吓得薛万千惊恐站立,不知可否。

    干云笑着起身,手提酒坛,冲挤进来的人群道:“各位贵宾,勿要拥挤,这酒只有这小小一坛,恐怕不能让各位尽兴,只能浅尝一二。不过看诸位如此盛情,此酒今日便不收钱,送给各位品鉴一二如何?”

    “好哎——”众人欢呼声如雷响彻云霄。

    好事之人早就派人取来小酒碗,干云在每个酒碗之中轻轻倒了一个碗底,众人伸长脖子察觉这酒呈淡淡黄色,酒味芳香浓郁,有几人看来是酒林常客,早就嘴角就涎,落至前襟而不知。

    待到眼前几人一把抢过酒碗,闻了闻,如饿狼扑食般一饮而尽,抿嘴间面目赤红,久久才长长舒出一口酒气,眼含泪水,双唇发颤道:“好酒啊好酒!”说罢,那人扑腾一下跪倒在干云面前,哀求道:“大哥,再给来点,再给来点,就一点可否,我拿钱买,你说个数。”

    旁边哪些还没来得及送入口中人顿时将手中的酒碗捧的更紧,又怕有失赶紧的一口喝下。

    顿时这个房间内欢呼声不绝于耳,样似癫狂,干云看在眼中一阵好笑,突然间就觉手中的酒坛被人一把抢走,紧且间扭头观看,正是那薛万千,一脸嗔怒般嘟囔道:“你这小哥,说好的是让我尝试,怎么一不留神间就被你给分了个半坛。”

    干云哈哈一笑,马周在一旁也是乐在心中。

    待至哪些遗憾,嬉笑,狂舞,赞叹声中的人群离开此地之后,薛万千才如梦方醒般看着眼前这个其貌不扬的乡野后生,眼光甚是诧异,惊奇,赞许。

    待三人酒饭毕,来至后宅静室中,一锤定音。

    原来,太子李建成早就派人传讯,命薛万千将这江南美酒运至长安,因这初唐时期饮酒作乐已经蔚然成风,酒水更是豪门贵族之不二饮品。然这江南越州老酒泥浆封坛运到长安后,往往会有一股酸腐之气,但就算如此,好饮之人还是趋之若鹜,乐此不疲。

    可是今日干云所酿美酒,不但甘甜,酒味更浓,且颜色微黄,入喉如暖流,通畅全身,薛万千更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如此美酒如果运至长安,岂不是日进斗金!

    薛万千在越州城东南十里,临近镜湖北岸,正好有一处仓库,是用来存储稻米所用,占地足有十几亩。

    这样既不用愁稻米运输,又不用远处寻找水源,一举两得,开办酿酒作坊再合适不过。

    待这酿酒一事敲定,薛万千欢喜之余,脸面之上还是带有几分不舍心痛之色,也怪自己那日与干云所言,本来以为是一句戏言,三成啊,不心痛到肉里才怪!

    干云早就看在眼中,知道这个薛万千还是可以合作之人,也算是可信可交之人,便洒然一笑道:“薛家主,怎么心痛了吧?”

    事至如今,那薛万千倒是坦然了许多,苦笑一声道:“不瞒小哥,不心痛那是假的,你云小哥凭借这酿酒之法就拿走老朽三成,肉颤啊!”

    干云闻听薛万千言语中略带几分洒脱真诚,便开口道:“既然如此,看薛家主如此肉痛的份上,我就再送你一个用五谷杂粮酿酒的法子吧,薛家主你看可好?”

    “好好好,当然好了,就包括在这三成之里,不能再加了云小哥!”

    哪薛万千是何人,五谷杂粮酿酒之法,这短短几个字,里面所饱含东西太多太多,一般是说,荞麦,高粱,黍米,夏麦等农作物,北方人也有不少用五谷杂粮酿酒的,可是味道却远没有这老酒闻名于世。

    干云见这薛万千心思转动极为快捷,便开口道:“薛家主,在下有一个建议不知薛家主肯采纳否?”

    “小哥请讲,我们都是自己人了。”

    干云会心一笑道:“薛家主,小子先问您一事,咱们这美酒就拿今日这一升坛来说,你打算售价几何?”

    “这越州老酒最佳者也就是五百文左右,小哥这美酒堪称绝品,老朽打算售卖八百文,你看如何?”

    干云听罢连连摇头道:“此事万万不可如此而为。”

    闻听此言,连一边插不上嘴的马周都疑惑不解的看着干云。

    “为何”二人异口同声。

    “薛家主,马大哥,俗话说慈不掌兵,义不掌财,然为商者皆为其财。然财者也分大财,小财。

    今在下所酿美酒乃是采用这江水米,镜湖水,应该饮水思源,造福江南,所以以在下之意,最多就是售价五百文。

    这样一来可以让我们这越州美酒更加扬名在外,二来这越州百姓也感念我等不攫取不义之财,三来,这酿酒的暴利想必薛家主心里有数吧?”

    “暴利,什么是暴利?”马周问道。

    “五文钱的稻米,能够酿制出二千文的美酒。”马周听罢,嘴巴一声惊叹,久久不能闭合。

    一边的薛万千听的连连点头,心中窃喜道:“眼前这个后生,看似其貌不扬,却是个经商奇才也!那日见这个小子将书生在哪太监眼皮底下,轻松被其拉走,一般人哪里有如此的胆识,又有几人可敢。

    如果与这云后生所说,行君子求财,取之有道之举,这对太子也是大有裨益,必然民心所向太子也!”

    “不过薛家主,你可知道为什么越州老酒运到长安后酸腐之味更加浓?”

    “这个老朽还真的不知。”薛万千一脸懵逼,随即立马了然,这个云小哥肯定知晓。“你云小哥一定知晓其中缘由!”

    干云笑答:“薛家主,马大哥,很简单,就像我们今日煮的稀粥,放上几天馊了一个道理。”

    薛万千慢慢点头会意。猛然间抬眼问道:“哪我们要酿制的美酒呢,难道也会如此?”

    “会的!”

    一言,如五雷轰顶,天塌地陷,薛万千顿时如霜打茄子。随即如锅上蚂蚁游走不停,嘴中还喃喃自语:“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啊!”

    干云见其如此备受煎熬,便笑道:“这好办啊,就在我们越州城周遭卖就好了啊!”

    薛万千气急般道:“云小哥,你说来轻巧,你有所不知,单凭这越州当地能卖几个铜子,运往长安,洛阳的才是重中之重,你可知,你可知就长安城,像今日这美酒佳酿就供不应求,且价钱不知要翻上几翻啊!”

    “这更好办,只运米不就得了!”

    薛万千闻言,惊恐中沉思片刻,突然间一拍大腿,像发疯似的狂喜不止。伸手指着干云,手指颤抖。

    “你,你,你这小哥,真乃天才也啊!妄老夫经商这么多年,简直是白活了!”

    马周也在一旁突然间领悟过来惊呼道:“对啊,妙哉,安排工匠在长安开办作坊酿酒而卖不就成了,这样一来卖酒,二来卖米,岂不是两全其美呼!”

    三人哈哈大笑。

    越州城中,一棵形如伞盖偌大榕树,独木成林,遮盖半个街衢,街衢墙角转弯处阳光正洒照此处,一个蓬头垢面,浑身破衣烂衫乞丐,丝丝条条的摞挂在孱弱的身躯之上,正在阳光下,椅坐墙根处翻起胸前的破衣在翻找着虱子,不时用两个拇指盖对碾一下。

    小乞丐看似年纪不大,约有十四五岁,满脸乌黑,除了两排牙齿和两个眼球泛白,其余皆黑,偶尔抬头看天,懒洋洋无所事事。

    街道上远处走来一人,走的极其缓慢,眼前便是那棵大榕树,散发遮挡黑色面庞,一身粗布麻衣,不时抬头看着远处的那棵大树,楞上一楞,再继续前行。

    此人正是干云,离开钱江酒楼后,看天色尚早,便游游荡荡便来至此地,无意间看到前面哪棵大榕树,心中突然间想起田伯曾经讲到的自己长大的地方,方才经过前门时见大门紧闭,斜贴封条,便心中早就明了。

    这个身体曾经生活过的地方,心中却是一阵茫然,既然来至此地,便做故地重游,怀旧一番罢了!

    看见墙角跟的哪个弱小乞丐,心中不免一阵酸楚,自己如若是这个小乞丐该是何等凄惨。前世自己每每见到乞丐,恻隐之心往往悸动不已,可是自己却是那样的无能为力,能救得了一个,却救不了成群。

    那棵榕树,遮天蔽日,缕缕垂根随风轻摇,似是在诉说昔日前尘往事,捋一捋胡须又似是在看这天下芸芸众生之浮起沉落。一个来了,一个又走。

    干云看的发呆,便在墙角处寻一块条石坐下,与哪个小乞丐遥遥相望。注目看着这郁郁葱葱,枝节横生,心中在想那个痴傻的呆儿在这棵榕树之下,一坐就是一天,不知道他的心中在想些什么,突然又觉得他过的真是惬意,幸福,没有琐事烦恼,没有爱恨别愁。

    失神间便随口吟道:

    “人言落日是天涯,望及天涯不见家。”

    刚吟诵完,耳边传来一阵马蹄声响,“嗒嗒”清脆入耳,干云侧目而视,见从街口驶来一辆带蓬马车,方顶红漆,四周用青黑色暖帘围裹,正向干云这边而来。

    突然在不远处赶车马夫一把拽住马缰,停在离榕树伞盖不远的街旁,一掀暖帘,从车里出来一个穿深绿色罗裙的少女,见其头梳两个飞花鬓,余发笼在脑后,是个婢女打扮,跳下车来,将车辕后的竹凳拿下,紧接着又从里面走出来一个女子。

    待哪女子落地,见其一身淡青色刺绣束腰罗裙,身披一件白色暖裘披风。头梳三花飞云宫装鬓,一朵白色宫花镶嵌在三花正中,在微风中微微发颤,齐眉刘海下,绣眉如黛,美目低垂如梨花带雨,翘鼻之下被一白色纱巾遮挡住脸庞,只看其半边脸便是国色天香,风华绝代一娇艳美人。

    白衣女子单手笼提披风,哪葱白玉指裸露在外,白皙如凝脂,纤秀柔美,轻移莲步,衣袂飘飘如仙子随风而舞,来至榕树下的最近的墙根处。

    哪个婢女从马车上拿来一个竹篮,竹篮提手处还插有一支正在冒着缕缕青烟的捻香。婢女紧步赶上,来至女子前面,手脚麻利的在墙角处蹲下,从竹篮中拿出两碟糕点,然后又拿出一些纸钱。

    干云坐在对面的墙根处看的一阵发呆,难道这江南之地盛行祭拜榕树的风俗,还没有听人说过,一时看的入神。

    婢女将纸钱放在祭品前,拿起捻香,急吹几下,引燃纸钱,动作很是利索,如行云流水,火苗升起,青烟袅袅直冲榕树枝头。

    遮面白衣女子盈盈下拜,口中好像还念念有词,声音似蚊蝇。

    虽然声音很小,干云自从附身这具身体,却是异常的聪慧,仔细聆听却也能听个大概。

    哪白衣女子嘤嘤似是在啜泣,低语道:“夫君,妾身托人四处打探郎君骸骨安葬何处,却一直无果,只得在郎君昔日常坐之处祭奠哀思。不日妾身便动身前往京城随父兄栖身,今日见最后一面,日后相见,又不知经年何月!

    妾……妾身心意,已……已……已书于纸上,今……今日捎与……捎与泉下与……与郎君知!”

    嘤嘤哭声,断断续续,哪白衣女子从绣袍中拿出一白绢捆绑的一卷红纸,上面似是有斑斑字迹,随手抛入燃烧的纸钱之中。

    嘤嘤哭道:“半梦半醒伴孤灯,一纸婚书定今生。假若舒郎泉下在,雨娇今世唯章平。”一字一句,缓慢凄凉,让人闻之落泪,听之忧伤。

    干云恍惚中听到舒郎,雨娇,章平几语,身子微微一颤,雨娇,莫非是哪林家小姐林雨娇,章平,乃是这具身体的字,可是田伯不是说这个字只有母亲和田伯知晓吗?这林雨娇又是从何得知?

    这林雨娇口中所念叨的那几句诗文,明确心意,今生只做章平妻。半梦半醒,似是身不由己之意。那林氏家主能暗中派人杀人害命,如此歹毒之人怎会有如此痴情之女,难道她不知那阚云舒乃是一个痴傻聋哑之人,为何矢志不渝,难道古代的三从四德能够把人祸害成如此模样,还是这个女子有另外企图,这也不对啊,人已经死了,家破人亡,没有了高官厚禄,没有了什么依仗,难道那一纸婚约就有如此威力束缚。

    干云百思不得其解,悻悻然起身慢慢踱步离去。一阵冷风吹拂,遮面散发飘散,干云浑然不觉般,迈步出城而去。

    他却不知,其身后有一人隐踪跟随而去,正是哪个蓬头小乞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