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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雪夜奔行

    梨花坳西北百里山路有三座高山,中间有滩,滩边有河,河水清冽,流淌的不急不缓,名曰三山滩。

    此滩涂方圆几里被三山包裹其中,周遭六七十里没有半点人烟,三山陡峭高纵入云,树高林密。

    宽阔的滩涂之上一队着甲骑兵,胯下枣红马,身着亮银甲,手提一丈八长流云双刃陌刀,一字排开,威风凛凛。

    骑兵分作两队,一队着红色披风,一队着青色披风,身上甲胄一样,在阳光照耀下闪闪发光,此亮银甲非彼亮银甲也,乃是云舒日夜不停辛苦打造的合金铠甲,钢丝绳从中穿编而成,云舒利用后世出土的金缕玉衣的制作方法,合金亮银甲质地如钢,却是轻巧了许多,总共才有二十几斤重。

    腰间牛皮战带,战带腰眼处配牛肉战囊,战囊中放置六枚木柄手雷,囊外有套,一把流云玄铁匕首,两只拇指粗细的讯香竹筒,还有一个小巧的镰刀火石。

    战带腰中悬挂一把流云长柄腰刀,如此这般云舒是充分考虑到了远战,近战,贴身战的需要。

    胯下枣红骏马昂首赳赳,打着响鼻,四蹄乱刨,四蹄钉月牙形六钉合金掌,云舒之所以如此设计是充分考虑到战马的马蹄大小不一,行军中假如磨损后无法快速打造。

    二十一名追风铁卫,头戴合金帽盔,就如大明朝的盔甲一样,可遮挡阳光,阻隔雨雪,帽盔下牛皮筋挂保持合金甲片,只露双眼,如此便可以保护脖颈,此盔甚是实用,既轻巧又灵活,不似这个时代的雁翅盔,只图好看,却很是笨重,戴此盔甲作战半天,恐怕第二日脑袋都不敢转动。

    云舒蹲坐在高处岩石之上看着众人辛苦演练,每日挥舞二十一斤重的流云陌刀五百下,负铠甲再加重三十斤奔跑在峡谷中来回十里路。再就是三三制挥刀破阵式,斩马阵,围攻阵,收缩阵等等阵式。

    闻听着演练场上尖锐哨音长短不一,队形也在相应的快速变化,这也是出自云舒手笔,每三人配备一个尖锐声的哨子,作战时含在嘴中,哨音传讯,有长有短,各代表的意思不同,例如两长一短,两短一长,三长,三短,各是说前进,后退,靠拢,合围,分散等等意思。

    云舒正看的心许不已时,身后传来孙沐之和赵恒,李清三位头领的话语声:“少爷,您看他们练的如何?”孙沐之说道。

    云舒努嘴沉默片刻道:“还行吧,此番能力勉强可以一战!”

    “什么,勉强一战,少爷您眼花了吧!”赵恒心中有些不悦的道。

    云舒蹲在半坡上回头看了一眼赵恒,不怀好意的问道:“赵恒,你是说你们区区二十人可以抵挡千军万马不成?”

    赵恒黑胡须一翘,翻了翻眼珠道:“少爷,以目前我们的装备战力,抵御千人之骑不在话下。”

    云舒早就猜透赵恒等人心思肃然道:“你们是不是觉得手中有手雷就可以天下无敌了,我告诉你们,这手雷不是打歼灭战绝对不可使用。”

    三人面面相觑,一脸茫然,孙沐之毕竟年长,考虑深远冲二人道:“少爷的话不无道理,战场厮杀靠的是真本事,如若擅自动用手雷,说不定会招来杀身之祸,到时候我等将成为众矢之的!”

    云舒用手指点了点孙沐之笑道:“听见了嘛!还是你们的队长深谋远虑,看的长远,这手雷乃是我们的保命的最后一个杀招,万万不可轻易示人。朝廷暗卫,秦王府的龙骧暗卫都不是吃软饭的主,我们为何要在这深山老林中日夜苦练本领,就是为了躲避耳目。

    哪些探子斥候个个能见缝插针,无所不能,我们的听风阁,柿山,梨花坳连番遭受屠戮,难道这些血淋淋的教训你们还没看清楚吗?”

    三人闻听,脸色大变,皆抱拳施礼道:“少爷息怒,您教训的是,在下定然遵从,绝不轻易示人此利器!”

    云舒又接着道:“我父冤死,牵连你等,流落江湖,假若我们任何一人叛变告官,皆是死罪,原本我想赚些钱财,让你们人人能够娶妻生子,悠闲度日,不想卷入任何纷争,然财帛动人心,望这真金白银趋之若鹜,不顾廉耻,吃相太是难看。”

    云舒叹息一声接着又道:“当时我与田伯无以为生,便发明这酿酒之法与越州薛万千老爷合作,谁知他乃太子门人,当时年少轻狂,不知人心险恶,入长安一展拳脚,结果白白葬送了五十几人性命,好在你等大都保全,余才心安些许。

    秦王杀孽心重,意欲夺嫡,然军马钱粮乃是一大短板,便派我们的老乡房玄龄刻意拉拢,梨花坳一战,三十三名朝廷暗卫被我等悉数斩杀,朝廷不会善罢甘休,定会卷土重来,将我等置于死地。

    然与秦王合作仙酒以来,每日入秦王府中金钱何以万计,然我等被人追杀一事,秦王府却是置若罔闻,不管不顾,哪怕是派人慰问一声也不妄双方合作一场,我等只得未雨绸缪,早作打算!

    唯独令我心有不甘者就是现今在梨花坳中的我们哪一众乡亲父老,六十几个河东壮汉也在日夜苦练,却不知风雨欲来,一切还蒙在鼓中,在下甚是惭愧啊!”

    三人闻听,个个沉闷不语,孙沐之只得打破宁静道:“少爷勿忧,实在不行就接他们一众人等到这三山滩来暂避即可啊!”

    云舒听罢,连连摆手道:“此事万万不可,你们这些人乃是先父旧部,个个忠勇,而且是我可信之人,不然我也不会将手雷,枪弩,流云匕,流云腰刀,陌刀传授给你们。你们可知,你们手中的任何一样兵器被觊觎之人所知,人人都会想据为己有,不惜杀之而得。”

    云舒见三人满脸严肃,便示意众人席地而坐,云舒开口道:“你们三人外加云清,徐老蔫,丁老三以后便是在下的左膀右臂,有什么事今后就由我们几人商议决定,且要守口如瓶,不可泄露他人。”

    三人闻听,正了正身子,一脸兴奋之色,孙沐之和声道:“少爷,自从跟随少爷早就将生死交给您了,一切全凭少爷决断就行!”

    “孙大哥言重了,几位大哥,俗话说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据在下推断,明年天下必将大乱,夺嫡之争已是势同水火,亲自手握重兵必将攫取天下,荣登大宝,李家怨杀我父,在下断然不会为其效命,你们可知在下心意否?”

    孙沐之,赵恒,李清三人自然明了,决然点头道:“我等逃亡之身,唯少爷马首是瞻,绝无二话!”

    云舒点头道:“天下谁坐江山在下倒是无所谓,只要是我汉人就行,可突厥番狗屠戮我汉人百姓这可是万万不能,突厥吉利野心勃勃,觊觎我汉人天下久矣,明年趁夺嫡纷乱之际定然会出兵南下,到时候咱们兄弟就来给搅一搅这趟浑水,捞些好处,几位大哥意下如何?”

    几位对云舒所言深信不疑,心中明了眼前这位少爷深不可测,学究天人,自然欣然道:“哪感情好啊少爷,不瞒少爷,在下的手痒的厉害啊!拿番狗开开刀,练练手岂不是正好!”

    “几位大哥就如此相信在下?”

    “这是当然了,少爷您能酿酒,能锻刀,还能造手雷这种天下无敌的火器,假如少爷带领我等一争天下的话,我想也有少爷您一席之地啊!”

    “就是,就是!”余人随和道。

    云舒肃然道:“此话我等隐蔽处开开玩笑罢了,且不可胡乱言语,会招来杀身之祸的,在下不想争夺什么天下,只想带领你们这一众河东父老,寻觅一个栖身之地,喝酒放歌,牧马放羊,绕儿膝下岂不快哉!”

    孙沐之听出此言门道,便正言问道:“少爷,可是有什么打算?”

    “正是,不瞒三位哥哥,眼下两件事要办,再有月余便至年关,三山滩给养也快告罄。

    如今暗卫云清队训练也是小有成就,据查此地北方百里之地,乃是获泽县城,城南南山之中流匪作乱,云清传报说是里面有突厥人的身影,人数有二三百人之数,你们正好拿这些流寇练练手,劫富济贫,顺便赚点便宜也好过个好年,具体如何行动你们自己说了算。

    但是前提是不得损失一个兄弟,速战速决,获泽县乃是通往蒲州要充,流民集结,要是有余粮可以尽量多救济一些老幼。”

    三人起身齐声道:“在下领命。”

    云舒招手示意三人坐下又道:“今年过年我们阚家军在此地济济一堂,所需物资派人去西山领取。

    年后开春,我再入长安疏通关节,以犒劳灵州卫行军大营为由,将我等的一众军资悉数装车运往固州,你们有谁知道抚远这个地方的?”云舒扫了三人一眼。

    见三人一脸茫然,皆是不知。

    云舒笑道:“灵州北去百里有一重镇名曰抚远,东靠黄河,西依贺兰山,乃是南北通衢要地,具有塞上江南之美誉,是大唐,东突厥,西突厥三处相交之所,此地以后便是我等的容身之处。

    我追风铁卫以后便驰骋抚远城,以此为根基,杀突厥,拒贪官,休养生息,安家落户,几位大哥看来可好?”

    孙沐之早就按捺不住,嚯的一下站起,脸色悲愤的道:“公子,我等早该如此啊,呆在这兔子不拉屎的鸟地方,都快憋屈死了,如此隐姓埋名,忍辱偷生实在是窝囊啊!大丈夫就还驰骋疆场,快意恩仇,早死早托生!”

    赵恒厥着黑胡一拍大腿喝道:“就是嘛,人死鸟朝天,怕个球。”

    “你们几个心中有数,元宵节前后我们就动身,趁这时候我们抓紧时间泡制药酒,配置火药!”

    几人兴奋点头,好似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充斥着周身上下。

    梨花坳中,赵虎,崔亮二人带领六十名河东少壮,分作六队,每日卯时起床负重越野,然后各行其事,一队泡制药酒,一队负责警卫,一队打造长柄精钢横刀,其余者苦练破锋八刀,以及步法,阵式,掩杀,埋伏,围攻等等杀人技巧。

    对于火药配制,云舒不敢轻易交于他人,每日里便带领着严山隐入山谷秘洞之中,将从各地汇集来的硝石,硫磺粉再次提纯配制。

    严山则是一把横刀在洞外不辍苦练,风雨无阻。

    西山村如今已是旧貌换新颜,日新月异,酒坊已经扩大规模,村镇西边又成立一个偌大的毛皮作坊,临时先是梳皮制作皮囊,云舒安排徐老蔫寻觅毛皮艺人,老实本分者优先录用,好吃懒做者驱逐出西山村界,轻者棍棒伺候,重者扭送官府。

    西山码头上船只排列,这西山湾乃是一天然的停泊之地,百艘货船停泊其中绰绰有余,四条栈道伸入湾中,栈道上人流如织,往来穿梭,车推肩扛,装卸货物,此地渐渐成为了洛阳城的北岸仓储重地。

    码头北侧的千亩荒芜土地如今已是高楼纵立,库房成排,洛阳城中多少豪门巨富,商贾权贵,皆在这西山码头设有库房,一是此地存储火耗甚是便宜,再者东山码头如今已是拥挤不堪,卸货船只停泊在黄河河道两侧只能静静等待泊位,少则几日,多则半月也说不定。不似这西山码头,泊位众多,来之既能装卸,买卖商家,时机甚是关键,错过一日可能会赔的血本无归,所以这西山镇已然成为仓储基地。

    西山码头北临地界,街道两侧酒肆林立,店铺邻接,什么酒家,客栈,杂铺,针头线脑,农具桑麻,果子米粮,药铺医馆,甚至还有皮肉生意。水工,力工,纤夫,苦力有数千人之数,一口饱饭已让这些落难百姓争先恐后,前赴后继。

    西山校尉营更是乐见其成,每日派遣一队兵士,带刀巡逻,济源县丞最会见风使舵,将收取的部分赋税送入校尉营中,两全其美,有了赋税进项,又结交了秦王殿下,何乐而不为也!

    西山村却是成了世外桃源,眼望几里外的西山码头哪边车水马龙,人头攒动,叫卖声,喊叫声偶有传来,此处却显得异常清静。

    西山脚下的毛皮作坊内十几个毛皮匠人辛苦劳作,去内脂,去杂毛,牛皮,马皮,羊皮各分门别类,张老汉担任管事,每日里兢兢业业,忙的不亦乐乎。

    云舒慢腾腾走入毛皮作坊,未见张老汉,匠人各自劳作,便走走看看,这时一个三十多岁中年人来至云舒面前,拱手道:“公子,您怎么有空来此啊?”

    “奥,冯老哥,闲来无事,过来瞅瞅!”

    “公子,老爹出去忙活去了,您自便就是了!”

    云舒点了点头示意冯三多去忙,却见冯三多呆立在哪儿没有动,云舒好奇的看着冯三多。

    只见冯三多再次开口道:“公子,小的有些不明白,您购买了那么多的毛皮,只是让我们刮油,去毛,打算何用啊?”

    云舒微笑不语,这冯三是河北人氏,自幼家传专做毛皮,精通各种皮具,水袋,皮囊,皮靴,还制作过军中皮甲,皮靠,马鞍皮座等等,可谓是能工巧匠。云舒心中盘算可是长远,其是打算制作翻毛牛皮战靴,马皮,羊皮用于制作皮鞋和皮衣。

    此乃云舒发财大计,如今大量购买的毛皮,多是以牛皮,羊皮为多,石灰水浸泡去除油脂毛发,留作大用,再说这些皮革匠人不知是些什么来路,假如将制作方法教授他们,很快就会传遍天下,自己哪里还能赚取这意外之财。

    良久后云舒才笑道:“冯老哥无须多虑,在下自有大用,眼下隆冬之际,你们尽管梳理毛发,尽快做成毛被,将梳理下来的细软羊毛,清洗晾晒,分出等级后分别存放即可。

    在下已安排张老爹去西山村中寻找女工妇人,采买娟帛,制作成棉被,这样咱们毛皮作坊的上等毛棉被便可在京城和洛州开始售卖。”

    “是是是,公子吩咐,小的照办就是。”说罢冯三多转身离去。

    穫泽县城南二十里的南山之中,劫匪许大疤与一众喽啰在藏身的土地庙中正在喝酒吃肉,高谈阔论。

    一贼眉鼠眼的喽啰奉承道:“大当家的,年关将至,咱们山寨的酒肉米粮已是不多,再说哪些虏来娘们也已经死的死,玩腻的玩腻了,不如咱们去洗劫一趟贺家寨,听说哪个寨子甚是富裕,美女成群,钱粮充盈,咱们下山去捞它一票,过个好年,不知大当家的意下如何?”说罢挤了挤三角母狗眼,甚是猥琐。

    许大疤身形魁梧,膀大腰圆,有些蛮力,一摸络腮胡子,鼻梁上一道疤痕的黑脸一紧沉思道:“也是啊,周围村镇被咱们爷们打扫的差不多了,穷的都快尿血了,不过这贺家寨的头领贺方却是极难对付的主,手中双枪可不是吃素的,他那个儿子贺宁虽然年纪轻轻,只有十七岁,却也是尽得真传,我们这些手下恐怕不是他们父子的对手啊!”

    一个肥胖喽啰咧嘴巴结道:“大当家的不要逞他人威风,而灭了自家锐气,你的浑铁棍力有千钧,万夫莫开,再说咱们后面洞中不是还有十几个沙场老将嘛,到时候让他们出手帮忙又能如何,省的我们好吃好喝的整天跟伺候祖宗一样的供着了。”

    “哎,老三慎言,哪些人在我山寨乃是机密,切勿泄露。”许大疤再次压低声音道:“这样突厥虎卫乃是我等以后的进阶石,我们兄弟今后的荣华富贵皆靠他们,怎能不好好招待,以后切勿打这些杀神的主意为好!”

    几个喽啰赶紧默默点头,不再多言。

    过了一会儿,许大疤咧着破锣嗓子道:“老二,我看这几天天色异常,说不定近几日将有大雪临山,明日你带领几个当地兄弟下山先去踩踩盘子,最后混入贺家寨打探一下虚实,想来这些泥腿子也没有什么大的防范,假如大雪纷飞,我等就趁风雪之夜,打它个措手不及,抢来牛羊钱粮,娇俏娘子,也好舒舒服服的过个好年!”

    尖嘴猴腮的哪个喽啰放下酒碗,揶揄着道:“是,大当家的!”眉目间鼠光乱动,高兴的瘦猴腮帮一褶皱纵横。

    隆冬季,寒风起,枯叶飞,黄土笼罩,一队人马穿梭在沟谷之中,枣红战马,黑衣甲士,清一色黑色大氅,被枪弩,跨腰刀,手提流云陌刀,一路兜兜转转,奔行在崇山峻岭之中。

    时近黄昏,二十几人聚集在一幽暗峡谷之中,聚拢围拢,只见一个俊秀少年,身穿紧俏利落的皮衣棉帽,笑着冲为首的孙沐之道:“孙队长,在下等候多时了!”

    “清兄弟辛苦,说说你打探的具体消息吧!”

    说罢众人围拢附身蹲下,云清从地上捡起一段枯枝,在地上便写写画画道:“此地名曰南山寨,寨中劫匪有不到三百人,离此地东北三十里便是穫泽县城,西北三十里此地乃叫贺家寨,贺家寨妇孺老幼,寨主贺方为人正派,人称双枪将,有些功夫,其子贺宁,风流倜傥,武艺超群,父子二人保境安民,与这南山寨主许大疤素有罅隙,偶有交兵,可谓是冤家对头。

    几日前小弟用金钱贿赂南山寨下山采买的一个小喽啰,从其口中得知,近几日南山寨会攻打贺家寨。

    诸位请看这是南山寨地形,以山神庙为中,三处出入,有喽啰放哨把守。”

    孙沐之仔细观看,思索良久才开口道:“清弟,可知这南山寨许大疤何时对贺家寨动手?”

    “这个不可得知!”

    孙沐之,赵恒,李清三人起身,默默走到一旁,李清启语道:“队长,你看这天色大雪将至,贼人定然会趁大雪纷飞之际杀贺家寨于出其不意,属下猜想定然会在今夜动手,我们何不趁其下山劫掠之际先端了其老窝。”

    孙沐之默然点头,又冲云清问道:“清弟,可曾打探到哪些番狗的动向?”

    “队长,山上的喽啰口风甚紧,小弟如何套话就是绝口不提,不过在下和手下兄弟秘密查探,南山寨山神庙南侧有一个山洞,洞口戒备森严,只是见有人送饭出入,却不见有其它人出来。”

    “咦!难道此地另有蹊跷不成!”孙沐之疑惑的道。

    突然间,就听闻远处一声乌鸦低沉的叫声,云清精神一阵,随即用鸦声回复。

    少时,一个黑色身影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云清看着雪花飘落中快速走来的人,会心一笑道:“是山鸡大哥回来了!”

    山鸡身形消瘦,却是异常精神,近前冲各位兄弟抱拳施礼一圈后冲孙沐之道:“属下见过队长!”

    “兄弟无须多礼,还是快说说情形如何!”

    山鸡喘了一口气道:“队长,南山寨有异动,一个疤脸大汉手持镔铁长棍带领约二百人下山而去,其中还有四个黑甲武士,头戴番帽,背背腰刀甚是扎眼,其余的皆是些乌合之众,骑着十几匹马出山。”

    孙沐之闻听大喜,一拍手掌笑道:“老天助我也!”

    说罢便分兵派将,一一安排下去。

    南山寨,三处隘口,每处皆有五人小队站岗放哨,号角警戒。孙沐之带队的这处隘口就是其中入山之地。

    几声乖戾的乌鸦鸣叫声响过以后,几乎就在同时,三处隘口的五人小队,在来不来呼喊中便纷纷倒地,咽喉处血如泉涌,云清所带领的暗卫小队如今已是今非昔比,个个伸手矫健,动如脱兔,出手不留情,这种暗杀小活不在话下。

    孙沐之见云清,山鸡二人突然间便隐入黑暗之中,兔起鹘落间便踪迹皆无,临近隘口时只是闻听几声“噌噌”细微声响后便再无动静,随即传来石块敲打的声音。

    孙沐之哑然失笑,云清信号示意安全通行。追风铁卫留一人看管马匹,压低身形便迅速各自奔去。

    追风暗卫在外围警戒,铁卫兄弟便可放开手脚大胆施为,不必顾及。

    只见六支三人小队在风雪中各奔东西,按图索骥,快速靠拢至自己的目标,孙沐之,赵恒,李清三人结成一队,直接奔庙前山洞而去。

    三人相互掩护,查之而后动,动作极快,影影绰绰间便靠近庙前洞穴处,趁夜黑风高隐入暗处,凝目观瞧,见此地山洞朝阳,洞口处还未有积雪,左右各两个喽啰此刻也都猥琐在洞口处,揣着双手,冻的哆嗦连连,不时的还颠着脚步。

    洞中传来一阵微弱的吵闹之声,至于说的是什么却听不见,洞口处却不见一丝灯光透出,看来这个山洞里面曲折婉转。

    四个瑟瑟发抖的喽啰突然闻听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响,几人警觉,便持刀站立洞口处,其中一人正欲开口询问,突然就觉咽喉处一阵巨痛,亲眼见自己的鲜血飚飞,回头倒地是眼中看见的是身侧同伴的咽喉处也在喷溅着黑色血污。

    孙沐之正面吸引,赵李二人身后突袭,三人紧密配合,完美猎杀。

    解决掉洞口守卫,三人长吁一口气,相互对视一眼,藏好陌刀,二人手持流云腰刀入内,一人断后。

    三人在洞口处沉寂片刻后,感觉眼能视物才慢慢踱步摸洞壁进入,拐了两个拐弯,才见有亮光偷出,吆喝声,吃喝声更加震耳,孙沐之三人却听不懂他们叽里呱啦的说些什么,想必是突厥番狗无疑,赵恒,李清一紧腰刀就欲冲出,孙沐之却一把将二人挡住,轻轻摇了摇头。

    二人不解,只见孙沐之挪步靠前,见转过这个弯两侧火把通明,七八个黑脸蛮汉围坐在炭火盆旁,一手持匕首插着羊肉,一手端着酒碗正喝的兴高采烈。

    孙沐之默然一笑,伸手从战囊中便逃出一个木柄手雷,抬眼便看见离自己只有两尺,洞壁上插的火把,拔开木塞,抽出火捻,伸手凑至火把处,只见一声“嗤嗤”声响火星四溅。

    洞内的番狗也随时警觉,酒碗刚放置桌面之上,就见一个黑呼呼的铁疙瘩被人扔到桌面之上,还呲呲冒着火花青烟。

    “轰”一声闷响,尘土扑面,四处飞扬,洞内顿时一片黑暗,归于沉寂,片刻后才传来几声微弱的哀嚎呻吟声。

    孙沐之见飞落远处的火把还有丝丝火星,捡起火把一阵鼓吹,明亮之处,尘土飞扬,良久才散落看清,两位队正持刀而立,只见洞厅中一片狼藉,血肉横飞,残肢断臂,还有两个满脸血污的人在微微蠕动,发出低沉的呻吟声。

    二人不再犹豫,近前挥刀,将其归西。

    尘埃落定,三人点亮火把,四处找寻看看有无可用的东西,翻找一番后,在被褥底下发现了一大摞牛皮纸,上面勾勾画画,孙沐之三人也看不懂,便揣入怀中。

    李清眼尖,敲敲打打的发觉土炕处声音不对,便一拳捣碎封土,果然里面大有文章,掏出一个精美木匣,打开一看,金光闪闪,里面都是金饼。

    三人笑笑,将弯刀,皮衣归拢一番悉数带出洞中,先放置在撤退途中的不起眼处,持陌刀直奔山神庙而去。

    南山寨除了山神庙这一处建筑外,皆无房屋,这些劫匪平时居住的都是窑洞,因挖掘简单,冬暖夏凉,且大通铺一下可以居住几十人。

    六组兄弟,按照分派各自寻找,山寨中区区八九十个酒囊饭袋,这些追风铁卫还真不把他们放在眼中,几个月来的美酒佳肴,千锤百炼,早就打造成了铜皮铁骨,胆气纵横的骁勇悍将。

    入内探查,哪些窑洞有灯光,各自分头打探,发觉东侧几个窑洞中居住着有四五十个匪徒,西侧二三十人,山神庙中还有十几个人围坐在炭火旁喝酒打屁。

    山神庙中烛光大亮,肥胖老三正端着酒碗喝的痛快,一摸流油嘴巴子笑道:“今夜大当家的和老二出其不意,定然会是满载而归,我们就等着喝酒吃肉,享受美女了。”

    “哈哈哈”一阵哄堂大笑。

    “三哥,等大当家的灭了贺家寨,我等在这穫泽地界便可只手遮天啦,不过也还解决解决哪些白费粮食的煞才了吧?”

    “奥对对对,等大当家的回来,我们就解决此事,免得夜长梦多,横生枝节,也能省下不少粮食。”肥猪道。

    一个喽啰瞪着三角眼道:“三哥,你说韩方阔这帮子逃兵,活着有什么意思,女人不玩,贪官不抢,大当家的真是心善,留着他们何用,还不如一刀杀了痛快!”

    突然地面一阵颤抖,肥猪和众喽啰一阵惊慌,嚯然站起身来,静听外面动静,“嗖嗖嗖”三声破空声响,再看肥猪和两个喽啰咽喉处鲜血狂飙,尸体扑腾栽倒在地,七八个喽啰顿时各自抽刀,战战兢兢的齐刷刷看向殿外。

    只见三人黑甲军士手提长刀已然堵住门口,西侧的山坡上也传来一阵阵兵器相交之声,几人胆寒心颤,手中的刀颤抖个不停,哐啷一声,还有人将手中钢刀吓得掉在地上。

    三人小队不容分说,挥刀而上,酒色掏空的喽啰哪是一合之敌,纷纷被砍翻在地,没留一个活口,大殿内顿时血腥弥漫,惨不忍睹。

    西侧两个窑洞前的战斗不一会儿便也偃旗息鼓,二十几个喽啰也顷刻间便身首异处。

    唯独东侧一边毫无动静,原来是,姚氏兄弟各带一队,把持住两个窑洞洞口,正欲踹门厮杀时,却突然闻听里面有说话声。

    于是六人便按兵不动,仔细聆听,正是刚才肥猪口中所说的韩方阔众人,开口大骂哪些杀人不眨眼的许大疤等人,老幼不分,见人就杀,强取豪夺,凌辱女子,简直是汉人败类,猪狗不如。

    孙沐之带人来至东侧窑洞前,冲里面战战兢兢的韩方阔等人道:“里面可是韩方阔?”

    少时,就听里面传来一个颤巍巍的声音道:“不知哪里来的好汉,半夜杀戮,我等可没做什么伤天害理之事啊!”

    孙沐之正义凛然道:“我等是追风铁卫,今夜一是为名除害,二是为清除暗藏在此地突厥番狗,念你等还算有些良心,便放过你等,但却记住,以后且不可伤害百姓,否则我追风铁卫定然会杀你等个二罪归一!”

    窑洞内一阵稀稀落落的声音,有人颤抖着道:“各位好汉放心就是,我等也是汉人,百姓生,百姓养,要不是我等能力有限,定然会与哪许大疤斗个鱼死网破。”

    孙沐之听罢,微微一笑,冲里面道:“你们出来个领头的说话!”

    过了好大一会儿,屋门吱哇打开,从里面走出一个壮汉,与孙沐之不相上下,却是战战兢兢,腿脚打颤,小心的拱手道:“在下河北韩方阔,见过各位好汉,感谢各位好汉不杀之恩!”

    “听闻你们是逃兵,不知韩兄弟是哪里来的逃兵啊?”孙沐之话语凌厉,含沙射影的问道。

    哪韩方阔三十左右,四方脸,卧蚕眉,倒是一脸正气。如今小命又拿捏在人家手里,不敢藏私,再者眼前这些黑衣甲士,个个持强弩,提利刃,威风八面,便颤抖着道:“不瞒各位,反正横竖都是一死罢了,我等是河北窦公手下,中原大战时流落至此,占山为寇,不求杀戮,只为一口饱饭。”

    孙沐之闻听大惊,河北窦建德乃是一代枭雄,如今落败殒命,这些败军将士除非投靠大唐,否则就跟自己这些人一样,流落他乡,不免心中起了怜悯之心,语气放缓道:“奥,原来如此,刚才手下弟兄说,许大疤今夜偷取贺家寨后,便欲将你等尽皆除去,你们可知?”

    韩方阔见眼前这些好汉并无歹意,于是胆子大了许多,叹息道:“哎!早就想过会有这么一天,这许大疤心狠手辣,鸠占鹊巢占了我们弟兄这栖身之所,要不是他们人多势众,哪里会容他们这些杀人魔王在此横行霸道。”

    孙沐之笑道:“韩兄弟,同是天涯沦落人,今夜我们兄弟便将这南山寨归还于你,也替你们将这许大疤铲除掉,你看如何?”

    韩方阔顿时欣喜若狂,可是看了看聚拢过来的二十几人,心头又是一盆冷水浇灭火燃。

    叹息抱拳施礼道:“多谢各位好汉仗义援手,您看这样可好,我们兄弟也有三四十人,也受够了这些窝囊气了,与你们一同去劫杀许大疤可好?”

    孙沐之回头看了看赵恒,李清二人,二人点头示意。

    “好吧,你们速速召集,即可出发!”

    “是,小的领命!”毕竟都是军中士卒,还是一派军队做派,孙沐之欣然点头。

    “吱吱吱”三声嘹亮的哨音传遍山间,不多时,闻听马蹄声急,东南隘口处战马嘶鸣,片刻间便奔至山神庙下。

    孙沐之带领追风铁卫不再多言,整理披挂,翻身上马,待各人手中陌刀横空挥舞,韩方阔和他手下的三十几人被惊吓的心惊胆战,颤巍巍的喃喃自语道:“这,这,这是陌刀乎?”

    孙沐之朗声道:“韩兄弟,你们带队随后,多多带麻袋绳索,随后打扫战场即可,不必参战!”

    在三十几人的目瞪口呆中,战马嘶鸣而去,消失在茫茫的风雪之夜。

    风雪刚起,并不是很大,地上微微见白,故夜色中倒是能够分辨道路,二三十里路程,抬腿便到,众人奔行到距离贺家寨还有几里地外,老远便听见喊杀声传来,远处火把闪动,人影绰绰。

    孙沐之驻马,从皮囊中掏出一个双筒望远镜,旋转木轮遥望远处的贺家寨。

    只见此时的贺家寨已是岌岌可危,土堆寨墙上火把通明,寨门已经洞开,已有人马杀入寨中,外面还有一百多人正挥舞火把摇旗呐喊。

    孙沐之笑道:“各位兄弟,我们来的正是时候,正好前后夹击,一队负责垫后,枪弩负责逃跑之敌,争取全部拿下,一个不留!其余者三三队列,掩护杀敌,赵恒,李清我们三人结队,截杀哪四个番狗!”

    众人齐喝一声:“得令!”打马狂奔,陌刀前倾。

    贺家寨内更是凶险万分,许大疤手中一条镔铁长棍,舞的虎虎生风,碰之非死即伤,哪四个突厥番狗手中弯刀也是力沉刀重,悍不畏死,好在寨主贺方父子二人有些手段,勉强苦苦支撑,也是险象环生,节节败退,贺方的肩头处鲜血淋漓,左手铁枪已有些力不从心,小将贺宁见父亲受伤,心火怒烧,手中两支铁枪舞的更加风雨不透,才勉强双方战个平手。

    许大疤抡棍正欲要和贺宁决一死战,突然间闻听身后鬼哭狼嚎声响彻夜空,惊的猛然间回头张望,涌入眼帘的却见一队黑甲军士,手中长刀所到之处,三四个人头飞舞而起,随之便是血柱冲天泼洒而去,看的好不让人心惊胆战,顷刻间,身后的百十个山寨喽啰便所剩无几,在地上滚爬哀嚎,这些喽啰打从娘胎生下来也没有见过如此惨烈的人间炼狱,无头者,腰斩者,残肢断臂,血肠扯拽。

    许大疤正在惶恐之时,突然间一骑快马飞速而至,寒光闪处,身边一个番狗的硕大头颅腾空飞天而去,血柱喷洒的许大疤满脸都是,伸手擦眼间,又有两个突厥狗的头颅飞天,其中一人的弯刀都被砍断成两截。

    许大疤亡魂皆冒,腿肚打颤,本能的将铁棍横档在胸前,却见寒光飘过,巨痛袭身,身子从脖颈处头颅带右臂,还有半截铁棒,顺势滑落在双腿旁边。

    眼前一慕,早就将手握肩头的贺家父子看的目瞪口呆,与自己苦苦缠斗的许大疤和四个番狗,不到一个照面便身首异处,哪里来的天兵天将,如此锐不可当,真乃神人也!

    半柱香未到,马蹄声缓,贺家寨外再无站立之人,有的是三四十个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的苦苦哀求的乌合之众。二十几匹战马将这些人团团围住,偶有马蹄过处,血箭喷射,惨叫声喊的撕心裂肺闻之胆寒。

    孙沐之提马缰,“塔塔”几声来至眼前,手中陌刀向下一指,二十人手中陌刀不再犹豫,齐齐斩下,三四十人顿时鬼哭狼嚎。

    马蹄声止,战场上死一般的平静,十几声火把落地声惊的人心头砰砰锤击。

    追风铁卫杀的这叫一个畅酣淋漓,大快人心,冲长天飞雪哈哈大笑,齐声喝道:“追风铁卫,为名除害!”声音高亢,久久回荡,响彻空际。

    孙沐之一声长哨,众人齐齐拨转马头,渐渐消失在雪夜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