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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洛州城

    洛水南岸,洛阳南市。

    长安城有东西两市,洛阳乃是东都,便设有南北两市,如今战事初定,南市也已经初具规模。往来客商云集,人头攒动,车水马龙。乃是洛阳城中最为繁华之地。

    利涉石桥贯通南北,石桥西侧乃是名动洛州的锦绣居,占地百亩,北依洛水,南眺南市,绿柳卧波,景色宜人。

    锦绣居青楼碧瓦,文人雅士,歌姬名伶,留恋其中。多少名满天下,唱遍大唐的脍炙人口的诗词歌赋皆是出自此处。

    锦绣居南行两个街衢,有一座三进院落,青砖白墙,绿柳掩映,大门西开,门前汉白玉石狮镇宅。

    三进后院乃是一国色天香牡丹园,中间一月牙湾,湾边小亭,亭中一石桌,二石凳。

    四周是青砖瓦房,飞檐斗拱,雕花门椽,而在东边的一处经过特殊改造的密室中有一个破衣烂衫,蓬头垢面的少年正在一铁钳上打磨着什么器具,此人正是云舒。

    云舒自从梨花坳一役后便在这洛阳城中重金秘密购置了这处房产,此后院更是重中之重,除了严山,云清暗卫人员其余人等一律不得入内。所知之人也就仅限于严山和暗卫,铁卫人等也一概不知。

    一进前厅乃是俊俏富家公子干云,干章平日常接待常人之用。

    二进中厅,左书房,右卧室,乃是比较亲近的人在此畅饮叙谈所用。

    而这三进后院却是云舒的秘密之所,云舒明白想要在抚远叱咤风云,手中没有利器不行,所以从三山滩回来后便再不外出,不眠不休,夜以继日的在密室中制作可以改变这个世界的大杀器——左轮手枪。

    而让云舒甚是头疼的是这个世界没有标准的计量器具,无奈之下只得凭借脑中记忆,制作自己心目中的度量衡。

    从西山带来的精致焦炭,百炼精钢,还有几块乌兹玄铁,以及一些工具,自己亲手冶炼,浇铸,利用两尖圆规分段法打造,研磨,抛光等等细心工序,终于制造出这个世界的第一精度量尺——游标卡尺。

    虽然尺寸可能与后世的大不一样,不过也无关紧要,自己也算制作了这个世界属于自己的度量标准。

    此刻的云舒正欣喜若狂的看着手中打磨好的器件,喜不自禁,满嘴黑炭的傻笑不止,用自制卡尺量了一下,尺寸全对,正是左轮手枪的弹巢。

    这个世界没有车床,铣床,云舒只得自己亲手制作各种手摇式工具,发明了手摇式钻孔机,麻花钻头,硬木框架放倒,一侧摇动手柄便是砂轮。

    膛线枪管乃是关键,倒是颇费周折,云舒只得用乌兹钢先打制了一根起线钢,用大马士革的螺旋缠绕冷锤法打造枪管,虽然精度欠佳,但是好在手枪枪管短小,用眼线找平的法子基本也能保持精度。

    辛苦月余,柯尔特1917型左轮手枪正式问世。云舒上了一些油脂,转动弹巢,“哗啦啦”一阵转动声音甚是悦耳,勾动扳机“咔咔”声后,弹簧回动,弹巢旋转,轻轻一推弹巢,圆球型锁柱弹出一侧,锁弹簧回缩正常。

    云舒狂喜,果然是功夫不负有心人。用绢布擦拭一番,向腰间一插,却听“啪嗒”一声左轮手枪掉在地上,云舒心头暗骂:娘的,这个世界没有腰带,真是别扭。

    出的密室房门,见严山一丝不苟的在外室站桩,不时的轻轻挥拳交替。

    云舒笑道:“山子,我教你的太极十三式领悟的如何啊?”

    严山见是少爷出密室,俊脸一扬笑道:“少爷,你终于出来了!”脸上一阵喜色飞扬,却突然又沉脸道:“哎呀少爷,我赶紧去给您安排热水,您快洗洗干净再说吧,都快认不出您了!”

    云舒低头一看,也是不由得哑然失笑。

    中厅偏房内,严山正在给浴桶中的云舒搓背,突然间房门一开,走入一个满面绯红的十三四岁的少女,吓得云舒噗通一声沉入水桶中。

    一会儿又伸出头来,惊恐道:“哎,你,你是何人?”

    严山一脸傻笑的道:“少爷,她是咱们府上新来的丫鬟香雪啊,就是何老爹的女儿啊!”

    云舒一拍额头,连声道:“哎,忘了,忘了,这几天都快忙的找不着北了!”一抹脸上水珠,满脸尴尬之色。

    便冲手捧衣服的香雪道:“对不起香雪姑娘,在下忙的一时没有记起来。”

    香雪丫鬟年方十四,生的娇俏可人,婀娜多姿,假若梳妆打扮一下容貌不输朱暮云,倒是与语嫣有的一拼,哪香雪面红耳赤,冲云舒盈盈下拜道:“公子哪里话哩!奴婢下等奴籍哪敢劳烦主家记挂!”

    云舒眼望屋顶,听到这久违的越州口音,思绪万千,想到镜湖水畔的母亲坟冢,想到与田伯相依为命,再想到哪几间草庐。

    突然记起这何家父女乃是来至越州上虞县,这个身体的母亲娘家乃是上虞望族,心中想问却话到嘴边又是咽下。

    何香雪之父何谦乃是上虞一郎中,因误诊富户,致人送命,富户告官以致倾家荡产,更是声誉扫地,父女二人只得背井离乡,然医术有限,落的个乞讨度日,流落在这洛阳。

    云舒置办此豪宅,意欲以另一面孔示人,故只得另觅家人,便命严山去南市寻觅,严山见这父女二人甚是可怜,面善心慈,便招至府中。

    父女自从入豪宅,也算是一面是地狱,一面是天堂,虽然卖身为奴,但却是换来今后的衣食无忧。入这个高门大户已有月余,谁知主家一直不曾露面,每日里只有主家书童出面搭理。

    严山每日里只是负责少爷的饮食起居,再就是守卫后院,云清暗卫等人一直未见身影。见何谦此人难怪不能术业有专攻,老实本分,木讷寡言,是个墨守成规的良善人,便将前院的另外几个忠厚仆人交由何谦管事,中院由何香雪带领四个女婢负责打扫茶水饭食。

    今日闻讯主家沐浴,四五个丫鬟一时手忙脚乱,不知所措,忙的哪叫一个不亦乐乎!

    何香雪头一次见云舒,心中不免忐忑不安,心如撞鹿,开门哪一刹那,突然见一绝美公子,赤裸上身沉浸水中,小女子的那种不安,惊慌,徘徊,无奈顿时一股脑儿的袭上心头。

    却闻听这个主家俊公子说话如此和蔼可亲,字里行间却是浓浓的越州口音,顿时又心花怒放,畅顺至极。

    高兴间一时忘乎所以的越州话道:“侬洒死药柱人?”

    云舒笑着点头道:“是晒鉴湖的!”

    小丫头高兴的手舞足蹈,手中衣衫掉落地上都浑然不知,看的云舒一阵好笑,只得用越州话道:“这样你们父女就可安心了吧,以后这里就是你们的家。哎!再就是,告诉哪些女仆,以后我沐浴更衣时候不准你们女人入内知道嘛?这叫男女有别,懂吗?”

    香雪满脸兴奋绯红,连忙点头飞奔而去。

    夜晚云舒与严山美美饱餐一顿后便蒙头大睡,次日又一头钻入密室之中,将事先准备好的硫磺,硝石,还有安排东山窑厂给烧制好的各种各样的瓶瓶罐罐便开始制作硫酸,和硝酸。

    五个精致瓷缸内填瓷片,手腕粗的细瓷罐化铅水密封,一端铜炉填充硫磺粉鼓风点燃,中间再加入硝石加热,瓷管淋水冷却,缸底留口各有升坛连接,这便是先烈们发明的缸塔法制取硫酸的办法。

    再用此法加热硝石,冷却融水再制取硝酸。

    如此土法制取,虽然浓度各异,过滤,蒸馏提纯,经过云舒坚持不懈,还有严山在一旁鼓风助阵,总算制取了一小升坛的硫酸和硝酸,可是浓度却是无法测量。

    云舒无奈只得用最笨的办法一次次,不厌其烦的配制,将从朱砂中提炼的水银在池塘中用瓷盆进行溶解实验。

    一次次的失败,再进一步的提纯稀释,每次用炭笔记录,功夫不负有心人,最终配制成功了有火柴盒大小的一团最是危险的东西——雷汞。

    云舒用木棒轻轻挑起米粒大小的一团,用宣纸包裹,带其自然干燥后,用两块青砖挤压,闻听“啪”的一声脆响,吓得一旁聚精会神观看的严山就是一蹦,云舒喜不自禁,果然此法可行。

    至于制作铜质弹壳,弹头却是简单不过,有了坩埚,焦炭任何尺寸的器具都是小菜一碟。

    最后一道工序便是填装,云舒知道用雷汞做发火药是迫不得已,没有机械设备和玻璃器皿,一切都是枉然。

    底火填装怕雷汞和铜质封冒发生替换反应,便用腊纸包裹法填装,用改变硝石配比的颗粒状火药做驱动,先填充一半火药粒制作了一颗,压入铜质弹头,便在密室中装入左轮枪中击发实验。

    “嘭”一声巨响,子弹出膛,“啪”的一下便没入青砖之中,吓得严山双手握耳,不敢直视,只见少爷手中的哪个铁疙瘩突然间火光突起,青烟升腾,还以为是少爷手中手雷要炸,吓得蹲坐在地。

    云舒随即用三分之一,一半,三分之二填充药量,分别制作了三个弹巢的十八发子弹,便带领严山,改变装束,渡河北上奔西山后秘洞而去,如此一番废寝忘食就是半月有余。

    这段时间,赵虎,崔亮二人入梨花坳训练已有月余,孙沐之率领的追风铁卫穫泽袭杀也已归巢,只是孙沐之派人送信至西山还未到,正在途中。

    云舒严山二人入梨花坳中与赵崔二人盘恒半日才入谷而去,二人制作了一个一尺见方的圆形标靶,云舒设计的射击准星基准为二十米至三十米之间,便以二十五步为准。

    云舒小心翼翼的各射击两弹,心中大喜,虽然雷汞发火甚是火爆,但是哑火率极低,而且轮式手枪不怕哑火,结构简单,这也是云舒制作它的原因所在。

    果然如自己心中所想一致,一半药量的发射威力最大,射程最远,虽然火药做发射药初速慢,膛压低,残存多的劣势,但是不管那种发射药,弹壳内空气的多少也是一项关键因素。

    自从云舒那颗实验弹射中青砖时起,严山就好像丢了魂一样,每次看云舒的眼神都是可怜兮兮,我见犹怜的模样,与云舒一同吃饭时眼光也是一直的看着桌上的那把左轮手枪,这一切云舒早就看在眼里,只是痴笑不语罢了。

    今日在这峡谷中试枪,这个小子早就在一旁如坐针毡,按捺不住,云舒把枪递给严山道:“山子,是不是想试一试啊?”

    严山的小脑袋早就点的跟鸡吃食般,激动的哈喇子都快要流出来了。

    云舒手把手先教他识枪,枪膛,扳机,弹巢,击锤,拨齿,等等,再教他什么是三点一线,再就是装弹,瞄准,如何抵消后坐力等等打枪的知识,谁知这个小子与云清一样灵光,一点就通,双手握枪,先是抬了几下手腕,以适应后坐力,这小子果然是可造之材也!

    “啪啪啪”几声这个世界从来没有过的声音响起,云舒瞄眼看去,心中就是大吃一惊,这个小子果然是个射击天才,从来没有摸过枪的半大小子,一连三枪皆中标靶,怎不让人心惊,云舒心中暗喜不已。

    二人收拾一番,寻找回来哪些铜质弹头,收拾弹壳,收藏入怀中便出谷而去。

    至西山家宅已近黄昏,云舒并未进入了虽然想念可爱至极的小如玉,毕竟还有一个朱暮云居住在那座宅院之中,哪火热的目光让云舒甚是不自在,自己乃是三十几岁的灵魂怎会与这个十八九岁的少女产生出什么爱情的火花,与糟践幼女各异。

    于是便与严山奔毛皮作坊而去,作坊内大门虚掩,看来是还有工匠劳作,云舒便推门而入。

    见执事房内有灯光透出,向里观瞧,见是张老爹,张大山在桌椅让沉默静坐,好似在思索着什么天大的事情。

    云舒推门而入,老爹惊醒,猛然间抬头见是家主莅临,甚是惊喜若斯,连忙起身见礼道:“公子,这么晚了您怎会来此脏污之处?”

    云舒摆摆手,二人落座,张老爹却是很神秘般四周望了望低声道:“公子,老汉正欲去找徐管事。”

    云舒见张老爹一脸谨慎,也正言道:“老爹,有何紧要之事?”

    张老爹附耳过来在云舒耳边轻声道:“公子,前几日风雪之夜,老汉觉少起夜,大概是二更左右,听见马蹄声响,老朽还以为是公子雪夜归来,便开门查看,却是见一高头大马在你家西侧院墙外驻足不前。

    老朽心惊,担心贼人夜闯伤害女眷,便急忙穿衣去寻徐管事,谁知令人奇怪的是哪人在西侧墙外不进不退,而是用一种奇怪低沉的叫声,鸟叫不像,乌鸦叫吧又是风雪之夜。

    老汉便穿过大街,躲避在黑暗处查看,见是一边角门打开,是一个女子出门,二人在风雪中窃窃私语良久,哪人才跨马向西而去。”

    云舒听罢心中就是一惊,急切的问道:“可看清哪女子是谁了吗老爹?”

    张老爹一脸狐疑的道:“天色昏暗,没有看的太清,不过好似朱姑娘!”

    云舒抬望眼沉默良久,低声冲老爹道:“老爹,此事一定保密,千万勿要泄露,在下自有主意,一切照旧如往常即可!”

    张老爹连连点头。

    云舒严山二人步入西山家宅,家人狂喜中一片忙碌,云舒怀抱如玉,来至马厩中与白头翁又是一番亲热,灵马识主,汗血宝马四蹄漫步,跳起马舞。

    酒菜齐备,朱暮云面目绯红,陪在三人身边坐下,看云舒黑面无波,散发遮面,开口道:“公子多日不见,不知是留恋青楼花丛,还是有要事可办?”

    云舒坦然一笑道:“朱姑娘,在下与严山近来皆是呆在洛阳城中,找了几家店铺,售卖咱们的羊毛被褥,如此一大家子人丁,吃喝拉撒皆要火耗,哪里还有心思流连青楼!”

    “如此错怪公子了,公子小女子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朱姑娘但讲无妨!”

    “再过几日便是新年,小女子有一个姑姑尚在京城,乃是小女子唯一至亲,想着明日便乘坐运送仙酒的货船西渡,去姑姑家过年,不知公子肯允否?”

    云舒略一思忖便笑道:“至亲团聚乃是好事,朱姑娘尽管回京就是,至于酒坊和皮作坊的一切账目你放在书房案几之上就好,在下另外派人搭理就是!”

    朱暮云俊脸看似无惊无喜,眼神中却是悲喜之色互换几下后便归于平静。云舒看在眼中,低头喝酒不语。

    “朱姑娘带足盘缠,明日我让徐大哥好生安排,一路派人照应,记得带上你的官凭文书,年关之际长安城中必定查察甚严,如今朱姑娘已是良人,去留姑娘自己斟酌就是。”

    说罢云舒乜了一眼朱暮云,见朱暮云的神色中有一股难以言明的失望之态,便再开口道:“朱姑娘,不妨今日你我挑明,在下放荡不羁,面丑心死,无意男女之事,朱姑娘国色天香,入我云宅乃是明珠暗投,如若朱姑娘有心仪之人,在下必定会给朱姑娘准备一份丰厚的礼品奉送!”

    闻听此言,朱暮云欲语还休,眼泪却是簌簌而下,秀帕连忙擦拭一番后哽咽道:“是不是奴家做错了什么,惹的公子如此厌烦。”

    云舒哈哈一笑道:“朱姑娘多心了,姑娘入听风阁前一定遭受几番苦难,如今已是良人该是高兴才是,入我西山这荒凉苦闷之地实在是委屈了姑娘这绝世容颜。在下是怕耽误了姑娘的终身大事而悔之晚矣!遗憾终生,哪里是厌恶姑娘的意思!”

    朱暮云停止抽泣,低声道:“如此说来,年后小女子再入西山,公子还是照样会收留奴家?”

    “那是当然,姑娘精通四书五经,我西山往来账目甚是冗杂,巴不得姑娘从中帮衬呢!”云舒顿了一顿后又道:“不过朱姑娘,在下离开河东故土时日已久,如今也算是稍有积蓄,过完年后打算与严山,云清等人回乡祭祖,来来回回恐怕要费些时日,所以事先跟姑娘禀明一声,如玉也是跟我随行。

    姑娘年后东渡,我安排这宅院中的丫鬟仆人们好生接待就是!”

    朱暮云应了一声,便起身入后宅而去。

    二人酒饭已毕,小如玉已经在云舒怀中憨憨睡去,放下如玉,准备洗漱一番后便打算睡觉,突然间云舒听到一阵“咕咕咕”几声猫头鹰的欢快叫声,心中惊喜,是三山滩送信之人来到。

    便走到院中,旁若无人的在院中踱步了一会儿,丫鬟在后院忙碌安歇,前院无人,云舒从侧门开门而出,直奔西侧山脚处飞奔而去。

    只见山脚下一匹骏马,一人手牵缰绳驻足笑看,正是李清,二人一番寒暄,便向毛皮作坊而去,叫开大门,冯三多一脸惊恐的看着云舒公子。

    云舒示意其不要声张,便与李清去执事房而去,冯三多唯唯诺诺关闭大门独自睡去。

    李清一路辛苦,云舒又返回宅院拿来一些现成的酒肉,二人边吃边聊,云舒听罢心头大喜,许大疤一伙尽数铲除,更为可喜是哪十几个突厥番狗,得金饼两千多两,粮食若干,云清带领山鸡,于氏兄弟四人随后就到,听候云舒调遣。

    云舒正在烦恼朱暮云之事,这朱暮云返京其中必有蹊跷,云清归来正好派人暗中跟踪,看看这朱暮云是何来路。

    当初云舒闻听这朱暮云能够逃出生天,且能寻至柿山云宅,心中就是狐疑不已,忍辱负重必定有妖。说不定梨花坳秘密所在也是此人暗中传递,只是自己当时大意,没有放在心上罢了。

    次日晨时,李清回山,云舒吃罢早饭后就带领严山,抱着如玉便去了酒坊,将朱暮云离去一事与徐老蔫做了交代。午时货船起锚,朱暮云含泪西去。

    直至傍晚时分,云清才带领山鸡,于氏兄弟回到西山,春夏秋冬四个女婢甚是欢喜,宅院内难得的如此热闹,见主人的这些手下相貌各异,尤其是山鸡人如其名,严山,云清却是俊秀爽朗,不由得这些情窦初开的女子们想入非非,坠入遐想。

    次日,云舒送云清骑快马西去,交代其入长安后暗中化妆跟踪这朱暮云,并让丁老三,交割云酿事宜,以家中妻儿牵挂为由,回赴越州过年,其实是秘密前往西山。

    丁老三暂时留守柿山云宅,将所有分红悉数兑换成金饼,便于携带北去抚远,于正月初九为期限准备与追风铁卫一起从泾川西去。

    疤脸与云清查明朱暮云真相后一同与沈同州回转西山,将其采买的稀奇之物和宝马良驹一同带回。

    云舒如此之做,是因不想委身朝廷封侯拜相,又不想自己身后的一众兄弟流浪江湖,就算是秦王英明,肯招降纳叛这些市井小民,东征西讨能够有所善终者可谓是寥寥无几,凤毛麟角。

    远遁抚远,占地割据,名义上可以戍守边塞,抵御外虏,杀伐果敢,快意恩仇,手中有一支不可小觑的力量,自然可以躲避明枪暗箭,身处大唐,心中自然明了门阀权贵乃是大唐根基,这些铁血壮士在权贵眼中如蝼蚁,否则大唐不会人口锐减,从几千万户递减至几十万户,强敌环伺,铁蹄下的哀哀白骨大多数是平民百姓,世家门阀哪个不是各求自保,使金钱豢养私兵,在皇家面前求战功,保门庭。

    就跟后世有人总结的如出一辙,战争就是平民百姓的相互厮杀,是哪些政治家的互换权力的游戏而已。不以百姓为本的王朝总归是昙花一现,岂能长久,云舒早就看透唐朝本质,虽然有盛名之下的贞观之治,开疆扩土,威震寰宇,然可悲的是谁,一茬又一茬的倒下去的又是谁?

    舔狗皇家只是人家的一个棋子,一个工具而已,云舒不做他想,只是想活出自己的不悔人生,也不妄自己魂穿初唐。

    快意抚远,米面钱粮所需之数何以万计,云舒只得将后世的赚钱之道淋漓尽致的发挥。

    一个阚云舒手擎陌刀叱咤漠北,一个干云富甲洛州,虽然分身乏术,也只得苦苦支撑这初唐时期的两面人生。

    洛州城牡丹园,走出一华服公子,一身锦缎棉袍,雍容华贵,白色狐皮翻毛襥头下是一张绝世俊脸,灵俏俊目顾盼生波,望之如灵泉藏珠。面如冠玉,翘嘴隆鼻,比宋玉,塞潘安。

    香雪,香菱,香艳,香茗,香玉这五香婢女自从入这牡丹园为婢以来,今日乃是破天荒头一遭见这园中主人。惊的忘记手中活计,满面潮红,小心肝颤抖个不停,天下如此美男今生还是初次相见,惊为天人。

    香雪倒是见过少爷的庐山真面目,盈盈下拜,众人跟随,云舒笑着冲她们招手免礼。

    云舒正欲和这些新来仆人打打话,拉拉家长里短,却见山鸡急急忙忙从大门处赶来,在云舒边附耳说了几句,云舒神色大变,便也急匆匆出门而去。

    西山家宅,正厅之中炭火旺盛,暖意融融,厅内一老一少,正在饮茶,正是秦王军师房玄龄和云舒二人。

    “房老哥不远千里来到这荒山野岭所谓何来?”云舒放下茶盏道。

    房玄龄身材微微有些发福,“稀溜溜”喝了一口香茗微笑道:“小老弟春风得意,为秦王府立下不世之功,来看看老弟也是应该啊!”

    说着便从绣袍宽大袖筒中拿出一张钱票递给云舒,云舒接过摊开一看,是长安京兆府下辖宝通钱庄开具的银票,上写质地纯金一万两。

    云舒笑笑放在案几之上笑道:“分红这等些许小事,怎敢劳烦军师大人亲临一趟,小子诚惶诚恐!”

    房玄龄老眼一瞅讥讽道:“恐怕你小子早就惦念着分红一事了吧?说的如此轻描淡写,言不由衷吧?”

    云舒见房玄龄为老不尊,称呼自己为小子,心中微微有些一些轻怒道:“老狐狸就是老狐狸。”

    房玄龄面色一怔,紧接着一摸颌下胡须笑道:“你我之间不能藏着掖着,你父含冤而死一事我已禀明秦王殿下,秦王殿下也是扼腕叹息,声称日后必将让令尊沉冤得雪!”

    云舒拱手谢道:“如此多谢老相爷美言了!”

    “哎,此话万万不可再讲,你小子不是将老夫架在火上烤不成?”

    云舒哈哈大笑,见房玄龄被吓得脸色苍白,看这个老狐狸吃瘪的样子煞是好笑,又道:“老哥害怕个球,刚才还说不必遮遮掩掩,这又噤若寒蝉,真是言不由衷!”

    房玄龄见这个小子如此牙尖嘴利,回合间便回怼了过来,不敢再与这个口无遮拦的毛头小子开玩笑,便正言道:“老弟,我们同乡之人,不必讳言,老夫问你,朝廷暗卫可是损在你的手里?”

    云舒一脸懵逼,诧异道:“奥,朝廷暗卫,老哥这是何意,是什么时候的事?”

    房玄龄见云舒一脸严肃,不似撒谎的样子,便低声道:“几月前,秦王府龙骧暗卫秘密查知,朝廷暗卫因得知秦王府库,金钱充盈,暗中调查幕后操作之人便是你云舒公子,便秘密派人意欲小做惩戒,可是待老夫知讯,报知你为时已晚,老夫只得望天祈福,但愿你平安无事!

    今日见你安然无恙,老夫方才心安!”

    “如果小子死在朝廷暗卫手下,这万两黄金岂不是入了秦王名下?”

    “小子又在说笑,老夫这把年纪,没大没小!”

    云舒见这老狐狸有些动怒,便开口道:“这西山之地,有张公瑾的侄子张澜的校尉营在此坐镇,哪个宵小敢来此造次!不过老哥,我云舒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势利商人,朝廷哪个老糊涂怎么老是跟我过不去,小子何时招惹过他?”

    房玄龄听的脊背冒汗,连连摆手道:“轻言慎言,这可是大不敬之罪!”

    云舒笑道:“老哥无须害怕,我这里密不透风,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尔!”

    接着又调侃道:“老哥,秦王何事打算起兵逼宫,荣登大宝?”

    “啪嗒”一声,房玄龄手中的茶盏掉在地上,摔个粉碎。脸色煞白,手指云舒黑脸惊恐道:“你,你,你小子何以得知这机密大事?”

    云舒一摆暖袍下摆,搭起二郎腿笑道:“小仙我夜观天象,能掐会算,而且还会算定你与杜如晦二人也有不测之险!”

    房玄龄顾不得地上茶水,一把将云舒袍袖抓住,低声道:“当真?”

    云舒洒然一笑道:“老糊涂整天疑神疑鬼,优柔寡断,江南王李孝恭与李靖掌握半数天下兵马,趁突厥起兵,调李靖大军挥师冀州,自断老贼双臂。

    老糊涂以莫须有之罪名强加李孝恭缉拿回京,江南无忧也!

    如今突厥归去,天下初定,朝中只剩太子与秦王相互制衡,还以为自己能稳坐钓鱼台,储君之争,哪里是兄弟间的相互牵制所能满足人心的。

    老糊涂学不来这君王的制衡之术的老哥!”

    此番密辛,就是房玄龄也是知道的影影绰绰,而从眼前这个乳臭未干的黄口小儿口中说出来,而且说的如此轻描淡写,怎不让人心惊胆战。房玄龄听的大冷天大汗淋漓。不免紧张的老脸看向云舒,甚至有些期许哀求的成分。

    又听云舒道:“如今秦王兵多将强,金钱充盈,岂会错过这天赐良机。老糊涂与东宫沆瀣一气,必定会架空秦王,将你等谋臣良将调离京师,你们到时候会怎么办?”

    房玄龄如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瘫软在座椅之上,云舒所言老谋深算的房玄龄心中怎会没有计较,当时只是打算告老避祸,虚与委蛇之计。

    假如天下下诏还真的无法推诿过去,这样一来秦王迫于无奈必定起兵,眼前这个小子真是妖孽。

    云舒笑着来到惊魂未定的房玄龄身侧笑道:“老哥你我同乡,况且老哥与我还有提携之恩,背靠大树好乘凉,你们封侯拜相,我做我的富甲商贾,如此可好?”

    房玄龄一脸茫然的看着眼前妖孽疑惑的问道:“你小子能掐会算,在这西山之中便知天下大势,是个鬼才,真的就如此甘心情愿做个小地主?”

    云舒道:“然也,这样吧老哥,免得以后秦王嫌我碍眼,年后我入京一趟,麻烦老哥从中斡旋,讨来官凭路引,由在下庄丁押送一批药酒送至西北灵州卫,就说是秦王殿下体恤兵卒,你看可好?”

    房玄龄眼珠不断的转来转去,突然间眼放灵光,恍然道:“还是你小子精明,你小子还说我是老狐狸,你这个小狐狸更是青出于蓝,不错,李靖固守灵州,如此一来秦王便可高枕无忧矣!”

    “好好好,妙哉!”房玄龄一连三个好字出口,赞叹不已。

    “小子你何时进京?”房玄龄有些迫不及待的问。

    “正月初八进京,初九启程如何?”

    “路引不难,关键是要隐秘,不可让太子府知晓!”

    云舒笑着点头道:“西山码头日日有货船西去长安,风陵渡口过黄河北去,绕过长安即可!”

    “哎,小狐狸,你方才说的是药酒,什么是药酒?差点让你这小子把老夫绕糊涂了!”

    “老哥稍候!”说罢云舒出大厅,吩咐严山一番。

    少顷,严山提来一坛用蛤蟆草为主药,再加入藏红花,透骨草,等等草药的主治跌打损伤,消炎止痛的药酒,又重新给房玄龄上来一盏新茶。

    “军中将士厮杀,多是刀枪之伤,甚是多是死于红肿流脓,败血而亡,这药酒涂抹清洗伤口,不久即可痊愈,也就是你老哥亲临,否则我卖给任何一家药铺,都是血赚。”

    “可是当真?”

    “自然当真,小子亏本来骗你这个老狐狸,我不是有病嘛?”

    房玄龄白了云舒一眼,拿着这小坛药酒又是看又是闻,甚是惊奇。

    云舒笑道:“不用如此爱不释手,你回京时带些回去,交于军中医官一试便知,我骗别人也不会哄骗老乡。”

    房玄龄连连喜不自禁,老脸褶皱都有些放开。

    饭后,校尉营派兵来请,洛阳城中权贵已在城外久候,再者房玄龄来此还有要事,便与云舒抱拳作别而去。

    云舒则是笑了笑,本来打算这老小子不来西山,年后也会去京城讨要路引,毕竟是大队人马,货物众多,一路盘查甚严,没有官凭路引很是麻烦。有了秦王路引一路通行无阻,便可直达灵州,况且马驼车拉中还有不少私货不可示人。

    时日不多,云舒与山鸡二人带着一些必须之物,骑马便入洛阳而去。